周念下班回到家,沈嶠青正坐在餐廳的吧臺式小桌邊上等他，什麽都沒做，也沒玩電腦,也沒玩手機，看上去又呆又乖。

沈嶠青什麽表情都沒有的時候,比在他面前伏低做小的時候要更英俊。

等周念都走近了，他才回過神來，倒是沒被嚇到，只是擡起頭,可憐巴巴地看著他,一副惶惶且茫然的神情。

每次沈嶠青對他這樣無意識地流露出脆弱,而不是故意裝模作樣的時候,總是最讓周念受用的，甚至對他升起幾分久違的憐惜：“怎麽了？你被嚇到了？”

周念納悶了。

沈嶠青還能被嚇到？那個談嘉勳是何方神聖啊？

沈嶠青站起身來，老實巴交地問：“你能抱抱我嗎？”

周念不明所以地笑了兩聲,不帶其他任何含義的抱了他一下,彼此胸膛的溫度傳過去,他靠在沈嶠青的肩膀上，往下一些，屏住呼吸,傾聽沈嶠青的心跳聲。

唔,很正常啊。

沈嶠青回抱住他,緊緊抱住。

周念說：“你的信息素聞上去不太穩定,談嘉勳跟你說了什麽？到底怎麽了？”

沈嶠青把頭埋在他的肩膀,甕聲甕氣地說：“無論怎樣我都不會傷害你的。”

周念沒好氣地說：“那肯定啊,難道我還會傻不楞登的等著被你傷害啊？”

沈嶠青：“嗯……”

周念：“不過我覺得你也沒那個膽子。”

他傷害沈嶠青還差不多。

假如他想,他完全可以做比談嘉勳對齊明耀更過分的事情,但是他沒有。他對沈嶠青可以說是仁至義盡了吧。

這麽一想，周念覺得自己人品可真是太好了。

害，也不能這麽想，不能用別人的痛苦來比較，本來就沒有可比性。

周念推開他：“行了，還沒抱夠啊？一起去接司醫生下班了。”

“熱死了。”

“時間也不早了。”

沈嶠青看一眼手表，真的已經挺晚了，都快六點了，他說：“談嘉勳不會去綁架司醫生的。”

周念斜他一眼：“你怎麽知道？”

沈嶠青：“我就是知道。”補充，“因為他再來一次，司醫生就會死掉了，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希望司醫生死掉。”

今天依然是沈嶠青當司機開車。

他一邊駕駛，一邊給周念精簡提煉了一下他跟談嘉勳對話的內容：“司醫生還是隱瞞了一些事情，也有可能他是副人格，所以記憶跟主人格有偏差。”

“他說，在大二那年，他又把齊明耀騙到了自己的地方，一直囚禁著對方，直到被報失蹤。”

周念：“……”

“艹。”

他忍不住罵了一句。

在人身傷害之外，周念最痛恨的就是害人學業。

受了小傷還能愈合，但是學業被影響了，一輩子都得被影響啊，不一定能續上啊。

現在這事其實相當難辦。

雖然談嘉勳顯然是個跟蹤狂神經病，但是，齊明耀也是實錘的詐騙跟身份造假啊，在他看來都是犯罪。

盡管他很同情“司醫生”以前的經歷，但是也不能只管一方，不管另一方吧。

以至於沈嶠青往後說的內容他都沒有認真聽進去，讓沈嶠青講了好幾遍。

他隨身攜帶的筆記本上差多極好的時候，他們也到達司醫生的診所樓下了。司醫生在窗口看到他們，關門下樓。

他已經完全看不出裏人格那頹廢陰郁的模樣，又是溫柔明亮的神態，一見到他們，很是安心地微微一笑，加快腳步走過來，說：“真是麻煩你們了。”

司醫生坐在後座，很是不好意思地說：“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吧？”

周念說：“其實有些頭緒了……”

司醫生信任地說：“是嗎？你找到跟蹤我的人了？”

周念答：“暫時不能告訴你那個人是誰，但我會想辦法把他隔離起來，不會讓他接近你的。”

司醫生嘆了口氣：“可是這樣治標不治本吧。假如你不保護我，就會給跟蹤狂機會。”

他感慨說：“沒想到我會遇見這種事，我倒是曾經遇見過好幾個遇上這種情況而得病的病人。”

周念又忍不住瞟了他一眼，看他一臉毫無自覺、事不關己的樣子，莫名有一種荒唐之感。

司醫生小心翼翼地主動問：“對方是我認識的人。”

周念想了想，回答：“不是。”

這答了也是白回答。

司醫生沈思了一會兒，道：“從根本上來說，這還是心理問題。你要是能跟對方聯系的話，請他去看心理醫生吧。”

“要是能夠和平解決，我也不想使用暴力手段。”

連自詡是生父的周念都忍不住稱讚：“你心腸也太好啊……”

司醫生溫和地搖搖頭：“我一向認為用暴力和強制來處理問題其實無法真的解開大上的結。”

周念心想，其實或許你也應該去看一下醫生呢。

三人回到家。

司醫生在客廳的書桌整理工作用文件，周念則為了跟沈嶠青說悄悄話而故意跟他在一起做飯。

周念基本不會做飯，打下手地在邊上胡亂洗菜。

他說：“其實我也覺得就應該讓談嘉勳去看精神科醫生，但是真的能有醫生治得了他嗎？”

“其實簡單粗暴一點的話，直接把他關在精神病院算了。”

“唉。”

這話說出來，周念有點後悔，轉頭看一下正在埋頭切菜的沈嶠青：“我沒有說你的意思啊。你還沒那麽神經病。”

沈嶠青：“關起來也沒用。他們都是天生相互排斥的alpha跟alpha，還能互相糾纏那麽多年，精神病院說不定也關不住。”

周念指著他的：“靠，你不要深有同感的樣子！”

兩個人說說笑笑。

那邊司醫生起身向他們走過來。

周念便回身問：“什麽事？司醫生。”

司醫生又變成了冰冷黑暗的神態，說：“是我。”

周念反應過來：“啊，司醫生剛才睡著了。”

“司醫生”點頭：“嗯。”

他問：“你們已經跟他談過了是吧。”

周念反問：“你說的哪個‘他’？”

他：“兩個都是吧。說了什麽？”

周念：“我沒完全告訴司醫生，只告訴他已經發現跟蹤狂了。他建議我們讓跟蹤狂去看別的心理醫生，進行心理治療。”

聽到這裏，他忍不住笑了：“哈哈，果然是他會做的事情，他真的是個很溫柔很善良的人。跟我完全不一樣。”

“所以我才會誕生，用來保護他。”

周念：“也不是不可以用法律手段追究那個人的跟蹤行為，只是目前的法律不太完善，刑罰不重，至多能為你……為司醫生申請禁止靠近令。”

周念自己都皺眉：“但是那玩意兒不算特別有用。”

司醫生說：“謝謝。”

說完這話，他說：“我去露臺抽兩支煙行嗎？”

周念把自己的煙盒掏出來，先是下意識地抖出一支煙，抖到一半，索性放了回去，把整包煙都遞給對方。

“司醫生”也沒跟他客氣，拿過整包煙。

周念本來打算讓他一個人靜靜，但看著他走向黑夜的背影，莫名地有點擔心，跟了上去。

“司醫生”問：“煙癮犯了？”

反而給了他一支煙。

周念抽了兩口煙，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想不開啊。”

“司醫生”笑了：“我哪有啊？”他笑了幾聲，抽完了一支煙，又點第二支，猛吸一口氣，“我沒有想不開過，我還得保護他呢。”

他嘆了口氣。

冷不防地說：“其實要不是你們突然出現，我本來打算把那家夥給殺了。”

他的語氣相當的輕描淡寫。

不像是在殺人。

而且這可是在一個警察的面前坦白。

周念楞了一下，緩解氣氛地假笑一聲，說：“你還記得我是幹什麽工作的嗎？你跟我這麽說的話，以後談嘉勳要是死於非命，我會毫不猶豫地把你抓起來當第一嫌疑人的啊。”

“我們國家的法律沒有不同人格犯罪無罪的說法，你會被關在精神病院到死的。”

說著說著，他已經嚴肅了起來。

司醫生微微側頭，還是笑：“我開玩笑的。”

周念煙也扔了，站直，正色說：“你不要跟我開玩笑。”

司醫生問：“那家夥說了什麽？沈嶠青跟他談話了吧？”

周念現在已經對他起了一些戒心，他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可是有說不定究竟是哪，一邊在思考，一邊心不在焉地點頭：“是的……他其實說……”

“說什麽？”

司醫生笑得瞇起眼睛，當成在聽笑話，饒有興趣地問。

周念說：“談嘉勳說假如你允許，他可以去警察局自首，他留了自己犯罪的所有證據。”

司醫生的瞳孔急縮，盡管他做了心理準備，這個走向還是超出他的預期：“啊？”

因為身為omega，周念第一時間感覺到他生氣了，他的信息素在說明，他憤怒無比。

周念：“我懂你的心情。冷靜。”

司醫生半譏半嘲，很是尖酸刻薄地罵：“你懂什麽？”

幾乎是在他的信息素變化的下一秒，沈嶠青就扔下鏟子，第一時間從廚房沖過來：“你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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