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還是去高年級的教室都不敢的年紀,到了派出所哪能不害怕？

陳語棠還好說，來過兩回沒那麽怕了，尹露是頭回來,已經開始擔心會被叫家長，開始哆嗦起來。

周念看她臉色發白,猜測她是有什麽難言之隱，對她微微一笑，邊走邊問：“我有這麽可怕嗎？”

尹露更懵了。

深藍色的警服穿在其他警察叔叔身上平平無奇，唯獨在周念身上,看上去衣料、顏色都高檔了幾分,因為今天外頭有點熱,周念剛跑了一趟社區幫忙回來,鼻尖上冒出一點點細小晶瑩的汗珠，有一種清爽、幹凈、健康的美感。

她訥訥地說不出話來——總不能直說我懷疑你的伴侶是秦崇吧？

周念只以為她是聽說了陳語棠的事以後，也想來找自己的幫忙的孩子,自然是一派陽光親切。

對待孩子嘛。

到了辦公區自己的位置,周念把自己的座位讓出來,又從邊上拉了張椅子過來，讓兩個孩子坐著，他自己站著,很隨意地把飯盒打開。

食物的香氣飄散出來,兩個放學還沒回家吃飯的孩子聞到,一下子被勾起了肚子裏的餓蟲。

金屬飯盒跟勺子磕碰發出叮裏當啷的輕響。

周念顯得很隨意,就像是在跟他們拉家常一樣：“沒什麽事,你們看到了,又不是審問你們。”

“讓我先吃個飯啊。我今天值夜班。”

周念拿了兩個一次性塑料杯,把自己那一大壺的枸杞菊花茶倒了兩小杯出來,分兩個孩子喝。

清芬的花香沁人心脾。

周念現在吃飯很不講究，他把鹵肉、醬燒茄子、番茄炒蛋全都倒在白米飯上，準備直接拌在一起吃了，他這還在拌呢，聽見倆孩子肚子咕嚕嚕叫，眼睛都在往他的飯盆裏瞅。

周念樂了，把拌好的飯給他們展示了一下，問：“想吃啊？”

陳語棠還真點了下頭，搞得尹露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

“你們倆還沒有吃飯啊？肚子都咕咕叫了。”

周念看他們這像是鳥巢裏嗷嗷待哺的雛鳥一樣抻著脖子仰頭望著自己，就覺得稚嫩可愛又好笑，他做了個要分給孩子吃的駕駛，慢慢地把碗放下去。

只是給他們看了一下，周念把碗收了回來，笑得瞇起眼睛，說：“哈哈，不分你們吃，這是我愛人給你們做的。”

旁邊路過的警察好笑地說：“小周，你閑的沒事在休息時間逗孩子玩呢？這哪來的倆小孩啊？”

周念轉頭一笑，說：“我認識的兩個小孩，沒什麽大事。”

周念也就開開玩笑，他打開自己的抽屜，裏面放著他墊肚子吃的小零食，有乳酪餅幹、水果蜜餞、薯片等等，大方地說：“你們肚子餓就吃點小零食吧。”

隨便拿了兩個他覺得好吃的遞給小朋友，然後跟陳語棠聊起來，讓他放輕松，問一問最近在學校的生活怎麽樣啦，學校裏有什麽事啊，等等等等。

問著問著，問到尹露身上：“你呢？小妹妹，你有什麽事嗎？”

尹露絞盡腦汁地在想什麽撒謊敷衍過去，不管說點什麽都行，先蒙混過去，還真被她給想到了，她靈機一動，說：“我是……我是在為我堂哥擔心。”

“我有個堂哥失蹤有一陣子了，我都聯系不上他，挺擔心的。”

這段話基本上九成是真的，只有最後一句是假的。

她跟那個堂哥關系並不好。

她堂哥打小就是他們這一輩孩子裏的怪咖，跟誰都玩不來，成績不好不壞，不打眼，也不糟糕。

屬於不會作為正面案例，也不會作為反面案例的。

周念放下飯盆，拿起小筆記本，“噠”的一聲把圓珠筆按出來，說：“你堂哥叫什麽名字？你有他的聯系方式嗎？還有他父母的。”

尹露更慌了，這是典型的撒了一個謊就要無數個謊圓下去，這要是周念去問了根本沒什麽事會不會說她報假警啊？她問：“我希望我堂哥沒事，要是沒事的話，會怪我浪費警力嗎？”

周念：“沒事，這不是立案，也不填報警條，就我先幫你調查看看。”

尹露心神不寧地想，那大概很快就會問到他堂哥的消息，然後事情就不了了之了吧。

也好也好。

於是她照實把自己所知道的都給說了。

“他叫尹遙。”

“今年好像24歲吧。”

“第二性別？第二性別是beta。”

“我不太清楚他具體在哪工作，應該是在某家公司當文員。”

“他老家不在這，父母在我們這下面的小縣城裏，聯系方式……等等，我看看。”

周念的筆尖在年紀的數字“24”上停留了一下。

跟我年紀差不多啊。

周念想。

看上去沒什麽稀奇的。

大致記錄過之後，周念還沒合上筆記本，帶他的師傅喊他：“小周，還磨蹭什麽呢？有兩個喝酒打架的被帶過來了，來活了。”

周念應了一聲，跟倆孩子說：“好了，這事我記下了，最多過個三天我會給你個答覆，先回家吧。”

“小妹妹，我給你個我的聯系方式，你要是有什麽很重要的事，可以聯系我。”

周念本來想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寫自己的聯系方式，撕下來給她，結果這小妹妹一聽，連忙打開自己的書包，掏出了花花綠綠的便簽紙，上頭有個Q版的卡通小人。

她一掏出來就怔住了，這是他們粉絲會自己做的周邊。

她心臟猛跳，怕被周念認出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不該遞過去。

周念倒是沒多在意，飛快地寫下了自己的手機號。

那邊師傅已經催第二遍了。

周念飯都沒吃兩口，直接過去了。

調解兩個醉鬼的吵架糾紛前前後後花了三個多小時，他們警局附近百米內就有兩條繁榮的商業街，好幾家專門在夜間經營的酒吧，一到晚上特別熱鬧，也比較危險。

他是首都警校高材生，家裏又有背景，局長覺得他遲早要升到中央去，不會在他們這地方基層逗留太久，怕他上來就出什麽事了不好交代，所以這頭一個月吧，只讓他適應適應。

周念聽說侯樂生跟石辛都跟過好幾次現場任務了，他還挺羨慕的。

也是周念最近在審訊工作時做得不錯，又和氣謙虛，踏實肯幹，讓大家發現他不是個只會紙上談兵的富家少爺，這才慢慢開始給他安排晚上的工作，準他去現場。

今天晚上沒什麽事，就調解了三起吵架的糾紛，然後抓了個猥褻omega的男人，這男的還不是個alpha，是個beta。

周念忍不住跟他師傅嘀咕：“是個alpha還有邏輯，他一beta也聞不到信息素啊。”

師傅知道他是作為omega感到物傷其類了，拍拍他的肩膀：“有你這個omega警察，辦這方面的案子我們是方便多了。”

“時間不早了，你趕緊回家睡覺吧。”

周念提著飯盒走回家。

這會兒是早上七點半，他一到家，沈嶠青迎上前來，伸手給他解外套，說：“泡澡水給你放好了，先洗個澡再睡覺吧。”

“衣服我給你洗一洗再熨了。”

周念看他一眼：“你又一晚上沒睡啊？”

“我都說了，我值夜班跟你又沒關系，你自己睡就好了，不用等我。”

沈嶠青眼巴巴地看著他。

周念說：“你給我拿一身便裝，我沖個澡，換身衣服，出門還有事。”

沈嶠青皺眉：“還有什麽事啊？你去哪？”

“你都一晚上沒睡了。”

周念簡明扼要地說：“不是什麽大事，也算是工作吧，有個小姑娘跟我聯系不上他堂哥，我已經打電話問了他父母，他父母說不知道，我總覺得有點不對，我打算上門去問問。”

“有些人就這樣，你打電話給他，他不把你當回事。”

周念脫了衣服就隨地一扔，進浴室去了。

沈嶠青給他把要換的衣服放在淋浴間推門出來就能看到的洗衣機上面，再把他扔地上的臟衣服都撿起來。

同時還把早飯給熱上去了，保證周念洗完澡出來就有熱豆漿跟燒麥包子吃。

周念從浴室出來，還在扣襯衣紐扣，見沈嶠青也把家居睡衣換了，換成一身可以出門的衣服，笑了聲：“你跟我一起去啊？”

沈嶠青不安地點頭：“嗯。”

周念捏了他的臉，輕浮狎昵地說：“幹嘛？要當我的小警犬啊？”

沈嶠青臉唰地紅了：“唔。”

周念也覺得整天把沈嶠青關在家裏怪可憐的，有機會就帶上沈嶠青吧。

沈嶠青忍不住說：“周念，你也不用這麽拼吧？下班了還自己找事做。”

“你那麽辛苦，要麽你在家睡覺，我幫你去問。”

“你警察還是我警察啊？”周念瞥了他一眼，沈嶠青馬上閉嘴了，“剛工作的時候總是特別有熱情的嘛，要是現在就老油條了，以後還得了？反正我現在年輕，精力還熬得住。”

在玄關穿鞋子準備出門時，周念看沈嶠青拿著個黑色口罩準備戴上。

他忽然來了點趣致，伸出手，讓周念把口罩給他。

周念親自把口罩給沈嶠青戴好，沈嶠青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瞳孔裏只倒映著他一個人的身影。

周念莫名地覺得，像是給沈嶠青戴上alpha止咬器似的。還挺有意思。

“走吧。”

周念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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