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後玦大叫著沖了出去，但已經阻止不及，神秘人重新攤開手心，彩色的粉末如璀璨的星辰，隨風渙散。

我記得在蘇璟薄死後，容淺曾問過我一個問題，“你知道人世間最大的痛苦是什麽嗎？不是那些生死離別，也不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而是眼睜睜的看著摯愛之人為己而亡，自己卻無能挽救的那種滋味，當真是痛徹心扉，再也不會忘記。”

我沒有嘗過那種滋味，因為我沒有看到殤溟在我面前逝去，但是不管是看著蘇璟薄消失，還是楊昕的消失，我都似乎能夠感覺到那種痛苦。

蝕骨錐心，卻不會讓心破碎，而是一點點看著它裂開，卻無法擡手合上，因為那雙手已經沒了。

俗話說，男人有淚不輕彈。男人不是不會流淚，而是他們比我們更堅強，更善於隱藏淚水和懦弱。

只是在真愛面前，再堅強的男人也會成為一顆柔弱的小草，為了摯愛的那人，什麽都願意放棄。

“小昕——”

後玦雙腿跪在地上，彩色的星點從他指間流逝，不管怎樣抓取都留不住。

靈魂破滅，即便擁有軀體，也再不會醒來。

楊昕已死，僅在他的一句“惹怒了我”，就這樣輕易踐踏人命。

那一刻，我看著自己的好友消失，心中瞬間燃起了怒火，那股久違的冷熱煎熬的力道在心口蠢蠢欲動起來。

“夠了！”我握緊雙拳，終是喊出了那個名字，“夠了！柏寒！或者我該叫你韓木白。”

木白二字出口，後玦和我身後的殤溟均是一楞，後玦訝異的回頭看我，“你說他是木白？”

“對呀，我也很好奇，你怎麽會認為我是木白的？”

“你還要騙我嗎？”我努力壓制著身體裏的那股力道的沖擊，皺著眉很失望的看著他，“我也希望不是你，可是，是你自己承認的！”

“我自己承認的？”他幹笑兩聲，“你倒是說來聽聽？”

“嬰靈那次，那個小女孩懼怕進你的店，她是嬰靈並不會害怕一家普通的小店，這是其一。其二，之後我收到了淺淺手機上的四張地圖，才找到了目的地，事後問淺淺，她告訴我並沒有發信息給我，而且那晚她和你在一起，我給你們兩個都打過電話，可你們一個都沒有回覆。其三，楊昕被困教學舊樓女鬼事後，那個時候我記得自己把你誤認為殤溟，還叫了他的名字，可你沒有覺得奇怪，因為那個時候你還不知道殤溟用初元的身份，我這個可以當你是沒聽清。可是那天晚上，你給我放煙花，我用手遮著視線看到你走來，當時你的大部分臉都被我遮擋住，只露出下巴，你當時穿著西裝，整個給我的感覺和神秘人一模一樣。若這些都不足以說明什麽，那麽還有今天咱們通的那個電話。”

神秘人勾著唇，對此並不發表言語，紫眸犀利深邃的註視著我。

“你說要認我的孩子做幹兒子。可是曾經的木白，我認識的木白，曾經用血起誓，但凡我懷上了他以外男人的孩子，他就會對我徹底死心，若有違背誓言，我就會死。木白愛我，所以他不會忍心要我死，而你根本就不是木白對不對！”

眼淚順著眼角滑落，雖然當時我覺得那個木白哥發下那個所謂的毒誓是在害我，可容淺告訴我，只有真正愛著，才會用心愛的人作為違背誓言的籌碼，因為他們不會忍心讓愛的那個人受傷，所以無論如何誓言都會成真。

可我不知道，僅僅五年的時間，他就變了，變得我不再認識。

“誰說我不是了呢！”

神秘人伸手揭開了臉上金色的面具，一張熟悉的臉赫然出現在眼前，紫眸在他臉上愈發璀璨迷人，危險又深邃，殤溟下意識的攔在了我的面前，護我在身後。

“米卿，我一直都是韓木白，只不過是蘇醒了而已。五年前的那個韓木白在發下那個毒誓之後就死了，然後直到今天站在你面前的都是柏寒。宓卿的守護者——柏寒。”

“真的是你！”後玦惡狠狠地瞪著他，“既然是你，為什麽要和魔同流合汙，為什麽要殘害宓家，殘害米卿！當初在暗黑大門封印處，究竟發生了什麽！”

“米卿。”柏寒根本無視後玦的存在，緊緊的盯著我，唇角含笑，眼底卻鋒芒畢露，寒光四射，“只要你跟我走，親手殺了後玦和殤溟，我就告訴你所有的實情，並且也答應你等暗黑大門打開後，留你家人一命，否則他們統統得死！”

“死嗎？”我冷哼，“那我就和他們一起死。他們都不畏懼死亡，我有什麽好怕的？”

“不能！”

殤溟突然從嘴裏吐出兩個字，聲音嘶啞難聽，而且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說出這兩個字。

我驚訝的看著他，“殤溟，你的聲音怎麽了？”

我伸手想去掀開他臟亂的頭發，去被他揮手打開，而那雙打開我的手，手背上全是一條條紅色的線條，不斷地往上面湧去，滿手汙漬，皮膚緊縮，似是枯槁的手骨。

“讓我告訴你吧！”柏寒大笑一聲，音色驟然轉冷，“他為了你，甘願成為魔氣的容器，他身上紅色的線條，就是魔氣入體的征兆。一旦紅線盤踞他的心臟，他就會徹底失去自我，成為一具只被我控制的殺人狂魔。”

“吼——吼——”

殤溟憤怒的想要阻止，身形一動就要攻擊，我卻快他一步攔在他的面前，“告訴我，這是不是真的！”

殤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不點頭也不搖頭，沈默已經代表了所有。

“哈哈……”柏寒大笑，“他就快要成為一頭野獸了呢！米卿，沒有人能夠救他，當他愛上你的那一刻，就註定了這樣的結局。只要你親手殺了他，他就不用這麽痛苦了。”

“為什麽！”我沖他大吼，心痛的無法呼吸，情緒的激漲，讓體內的兩股氣流湧動更加的厲害，“為什麽要這樣對他！他到底做錯了什麽！為什麽不沖著我來！為什麽非要傷害我身邊的人！”

面對我的狂吼和憤怒，柏寒倒是顯得很冷靜，只有紫眸蘊藏著他體內的怒氣。

“因為他曾親手殺了你的孩子！”

咬牙切齒的聲音鉆入耳膜，我頓時驚醒，一股更加冰冷的寒意入體，壓制了那兩股力道，瞪到眼睛看著他，不可思議的問，“你說什麽？”

“我說他在你面前親手殺了你們的孩子！我清楚地記得當時你的回來的時候是怎樣的一種狀態，那一刻我就發誓，任何傷害你的人我都要親手毀滅。你根本不想作為宓家的繼承人，那麽我給你毀去，只要天地都毀了，你就會開心了。所以我做的這些都是為了你呀！你不喜歡的東西，我來給你毀滅，然後由我保護你！”

殤溟楞住了，因為他沒有那部分記憶，後玦卻緊握雙拳，低著頭一言不發，原來他一直是知道的。

我僵冷在原地，突然想起火海中的那個夢境，那麽的真實，我以為只是一場夢，卻不知是往事前塵，他竟然真的親手殺了我的孩子。

“所以米卿，他們都不是真心對你，只有我才是最愛你的，來我身邊，我帶你離開這個痛苦的地方。跟他在一起，你遲早會後悔的。”

柏寒朝我伸出手，我盯著他的紫眸，突然覺得身體發軟，雙耳嗡嗡直響，整個世界裏只有他，也只剩下他的呼喚聲。

要過去嗎？

我感覺自己朝前邁開了步伐，然後朝他伸出了手，只要一點，就能握住。

“別天真了，除了殤溟，沒有人是真心愛你。他最想要的其實是你的成魔！”

手指在觸及到柏寒的手之前，被一股冰涼的力道給打了回來。北冥禦抄著手，冷眼站立在黑暗的一角，音色沈沈，一如既往的冰寒無情。

“我真該一早就殺了你，因為你兩世都不得安寧。”

“北冥禦！”

我現在才知道他今晚出現在我的房間裏的真正原因，怕是知道了柏寒的目的，所以才有了那麽一出戲。

“真是大煞風景。”柏寒啐了一口痰，看著天邊升起的薄光，一揚手又戴上了面具，身形往後移去，“當月亮變紅，我將徹底打開暗黑大門。你們好自為之，不過米卿，我隨時歡迎你來找我和容淺。”

我順著他的視線往邊上望去，看到容淺一身黑衣站在邊上，腳邊放著一個很大的袋子，距離北冥禦沒有多少的距離，也不知何時就在了。

“淺淺。”

“別這樣親昵的叫我，惡心。”

惡心？

我退後了一步，看著容淺眼底的厭惡，心被狠狠的抽了一下。我最好的閨蜜，竟然說我叫她很惡心。

我當時不知道該以怎樣的心情去對她，一時間竟然忘記了反應。

“鳳鳳的死和小昕的死都是你害的。”容淺把腳邊那個大袋子朝我們踢了過來，“你最好給我清楚地記住，你的手上沾染了多少條生命。”

說完她就掉頭離去，當時我只覺得有些奇怪，但並沒有多想，容淺走的很快，眨眼就看不到影子了。

她一直和木白的關系非常的好，為他辦事也是在意料當中，我只是覺得很累，累到不願意再去想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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