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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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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十佳去而覆返,這是沈巡始料不及的。她的聲音在這樣的夜晚這麽出乎意料地響起,如同幹涸龜裂的土地突然流過的一股清泉,仿佛擁有覆蘇萬物的力量。

沈巡覺得這一路始終是駱十佳在給他驚喜,她比他想象中更美好,更大膽,更熱情、更堅韌也更執拗,完美得好像找不出她的缺點一樣。她不似外表表現出來的那樣冷漠,她只是表達愛的方式比較特別。

長治的房間裏有一股久不開門的潮濕黴味還夾雜著一絲鐵銹的腥氣,門外微風陣陣,送入駱十佳身上洗發水的淡淡香味,勾得沈巡立刻心猿意馬躁動不安起來,連自己要做什麽也忘記了。

他兩步跨到門口,欣喜地把駱十佳抱了起來,他是那樣開心,開心得像個不醒事的孩子,忍不住抱著駱十佳轉了好幾個圈。

“大老婆不在小老婆沒來,你這送上門的,剛好。”配合駱十佳那句“抓/奸”,沈巡也不正經了起來。

沈巡那破房間並沒有比長治好幾分錢,房裏有股味不說,床上的床單被罩也都有點潮了。睡上去說不上舒適,但這一路也算是睡過各式各樣的奇怪地方,也算可以適應。

沈巡的胸懷緊貼著駱十佳的後背,一雙大手將駱十佳箍住,兩人縮在一起,被子有一截都幾乎要掉到地上,單人床睡兩個人,也只能這樣擠著了。

駱十佳有點不自在,小心翼翼翻了個身,鉆進了沈巡懷裏,嘴上還是忍不住抱怨:“這床可真小。”

沈巡的手護著駱十佳的後腦勺和背,怕她磕到了,也怕她掉下去。

“以前也沒想到要帶女人來鬼混。”沈巡笑說。

駱十佳聽他這麽認真解釋,忍不住偷笑了起來:“嗯,想法倒還是值得人尊重。”

沈巡撩了撩駱十佳的額發,在她額間落下一吻:“要早知道有今天,肯定買張舒服的床。”

清冷的月光從略顯陳舊的窗戶投射進屋內,為屋內的陳設都籠上了一層薄薄的銀色紗衣。沈巡的臉上有淺淺的環境色,也是清冷的月光顏色,駱十佳下意識地撫摸著他高挺的鼻子和凸起的喉結。她的指腹清晰地感覺到沈巡的沈巡的喉結上下起伏了一下。

他的呼吸那樣炙熱,一個翻身就將駱十佳壓在身下。他的手利落地撩開駱十佳的薄薄衣衫,粗糲的手掌附上駱十佳的細膩皮膚。

不比第一次那麽溫柔,此時此刻,他狂野得如同被關押許久突然出閘的猛獸。駱十佳的手死死抵著他硬挺的胸膛,但他始終是個兇殘的主導者,將駱十佳殺了個片甲不留。

駱十佳額間滿是汗漬,她咬牙切齒地瞪著沈巡:“沈巡……你是不是沒見過女人啊你……”

沈巡輕笑,俯身吻著她的耳垂,聲音仍是有力而性感:“沒見過你這樣的女人。”

沈巡抓住駱十佳的手,讓她環著他的後頸,突然將她整個人抱了起來。駱十佳一聲驚呼就要推他:“別鬧,沒戴套。”

沈巡卻是一臉不管不顧:“不愛用那玩意。”

“不行。”駱十佳狠狠捶了沈巡一下。

沈巡卻將她抱得更緊:“懷了就生。”

駱十佳抵抗的力量終於是軟了下來,最後只緊緊抱住沈巡的脖頸,由著他胡來。

“直男癌。”埋怨都帶著嬌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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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裏環境並不算太好,但長治也整了個小廚房,沈巡翻了半天只找到一點面條,找村裏的農家買了點雞蛋,隨便煮了兩碗面。

駱十佳是被穿過窗戶的冬日暖陽曬醒的。眼睛都還沒睜開,最先蘇醒的是嗅覺,雞蛋面的香味陣陣而來,勾得駱十佳肚子裏饞蟲直動。

沈巡其實也沒有做什麽珍饈百味,可駱十佳還是很快就起了床。

辦公室這邊物資都比較缺,什麽都要將就,駱十佳蹲在院子裏的水池邊,用沈巡的牙刷刷著牙,說不上是種什麽感覺,總之非常奇妙。

這水池大約是農戶自家隨便用水泥砌的,水池的邊緣長滿結成團的青苔,顏色已經幾近墨綠。早上溫度較低,幾灘積水都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青苔上也有顆粒的冰籽。駱十佳對著薄冰吐著漱口水,不一會兒上面就化出一個圓圓的洞來,駱十佳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看著眼前的畫面就忍不住咧嘴笑了。

“快點刷,面要坨了。”沈巡催促。駱十佳趕緊漱完口,隨手用冷水擦了把臉就算完事。

沈巡面條裏的雞蛋是先炸過的泡雞蛋,所以面條裏帶點油,雖然只給了鹽,但味道還是十分鮮美,尤其不知從哪摘來的蔥,他切短短的段兒撒在面上非常香,駱十佳這個從不吃蔥的人也忍不住都吃光了。

“一會兒你回鎮上吧,這裏不是太安全。”沈巡去拿外套,穿在身上:“我先送你回鎮上,然後去辦事。”

駱十佳對沈巡的建議不置可否,只隨口一問:“你去哪裏辦事?”

沈巡看了一眼手機,上面有王經理發過來的地址:“我去看看我們公司的會計。聽說他兩個孩子都得了尿毒癥。”

駱十佳看了他一眼,忍不住譏誚了幾句:“你這泥菩薩,倒是好心腸。”

沈巡聳了聳肩:“畢竟在我礦裏工作了一段時間,我之前不清楚他的情況,現在知道了,肯定還是要去看一看的。”

“我跟你一起去。”駱十佳豪邁地喝光了面湯,不由拒絕地做出了決定。

李會計全名李全,是正經的大學生,畢業後從大城市裏回到鎮上工作,沒幾年就在鎮上建了房子,在鎮上算是很勵志的一個人。誰知老天不開眼,他家兩個兒子先後得了尿毒癥這麽重的病,為了讓孩子能治病,房子也變賣了,又搬回了山裏,住回了以前的老房子。

來之前沈巡原本準備買點禮物,被駱十佳阻止,李全如今這個處境,送錢是最實際的,沈巡聽了駱十佳的建議,只揣了些錢。

老房子位置難找,沈巡開車問了好多人,才終於找到了李全現在的住處。青瓦的房子,墻面破落斑駁,院子裏的柵欄也搖搖欲墜,李全跑過來應門的時候,駱十佳發現他皮靴上面的皮面已經掉色,露出裏面粗燥的皮質,底子也脫了膠,每走一步都會開一次口。

李全對沈巡十分熱情。一直不住招呼著沈巡進去坐。駱十佳走在沈巡身後,一擡頭就看見了破舊院子的角落裏,有個穿著黑色棉服的女人,正沈默地坐在木樁子上砍著柴禾。先將木柴放置在木樁上,然後一斧頭劈下,這種畫面駱十佳只在電視劇裏看過,現實中看著,總覺得有點不真實。在如今的中國,新農村發展如此快速的今天,看到這樣的畫面,還是忍不住讓人覺得有點心酸。

他家兩個病怏怏的孩子在堂屋裏玩著已經舊得看不出顏色的卡片,兄弟倆倒是十分乖巧,安安靜靜的,一點都不鬧騰。

李全給沈巡和駱十佳拿了一個條凳,兩人一起坐下,條凳很窄,不算特別穩。沈巡簡單介紹了一下駱十佳,李全聽了沈巡的介紹,看向她的眼神十分友善。

雖然日子過得窮苦,但李全並沒有那種怨天尤人的情緒,相反還挺樂觀,大約是家裏很久沒人來,李全還興奮地帶著沈巡去看他種的冬菜。

沈巡出去了,駱十佳嫌冷沒有跟著,就坐在堂屋裏看兩個孩子在那玩耍。

尿毒癥是慢性腎衰竭的一種晚期病癥,因為要長期透析續命,所以和糖尿病一樣是富貴病。不能治愈,只能控制。得這病的人多還帶有一些病變。比如這倆孩子,看上去都有些營養不良,發育得也不算好,非常瘦。又瘦又白,眼睛就顯得格外大,卻並不機靈,甚至可以說稍微有些遲鈍。駱十佳沒有和他們說話,他們雖偶爾會怯生生看駱十佳一眼,但大部分時間是安靜的玩自己的。

駱十佳就那麽安靜地一直看著他們把那些卡片當洋畫一樣拍來拍去,那是她小時候也玩過的游戲。如今這麽多年過去,那種古舊的玩法已經過時,可給孩子帶去的快樂還是一樣的……

李全家的晚飯十分簡陋,唯一的葷菜是不知多久以前儲的一點熏臘腸,黑乎乎的香腸,倒是很有農家風味。李全的妻子砍完柴就去竈房做飯,之後又去照顧孩子,他們都沒什麽機會好好和她打個招呼。她本人也很沈默寡言,大約是生活的重壓讓她無暇再去顧及人際,她看上去有幾分陰郁。

這一頓飯沈巡吃得格外如坐針氈,因為駱十佳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就鬧起了別扭。

飯也不好好吃,一直在明裏暗裏催他走。沈巡在這種事上十分大男子主義,任由駱十佳對著他的手臂又掐又擰,就當沒感覺似的不予回應。

趁李全去添飯的空檔,沈巡終於拉下臉來,低著頭低聲對駱十佳嚴肅地教訓起來:“怎麽回事?突然這麽不懂事?”

駱十佳皺著眉頭,什麽都沒說,只是催:“快點吃,我要回去。”

沈巡以為是飯菜不合胃口,無奈地舉起了筷子,哄小孩一樣將碗中的臘腸都撥給了她:“他家裏如今不大好,這大約就是能招待我們的,最好的東西了。”

駱十佳手心攥了攥,深深看了沈巡一眼,沒再說話,只是悶著頭把臘腸和米飯都塞進了嘴裏。

他們一直到了晚上才從李全家離開。沈巡留了些錢,李全含淚把錢收下了,那心酸的畫面,讓沈巡一路都停不下來感慨。

“他們夫妻現在幹不了活,家裏也沒有老人,要是出去掙錢,孩子就沒人照顧。”沈巡嘆息一聲:“想來我還不算最慘,至少母親建在,身體健康。”

駱十佳緊抿著嘴唇,一直從後視鏡看著車後,確定已經離開李全家很遠,並且也沒人追來,駱十佳才從口袋裏拿出了一直如熱山芋一樣揣著的東西。

她把那東西往車前的操作臺上一放。

沈巡看了一眼,只看清是一張卡,有些疑惑地問道:“什麽東西?”

“身份證。”駱十佳的表情嚴肅了起來:“李全家裏發現的。”

腦海中一閃而過拿到這張身份證的情景。

兩個不更事的孩子將身份證也當做洋畫,在那拍來拍去,但身份證又硬又重,掌風始終帶不起來。孩子懊惱的表情引起了駱十佳的註意。她悄然起身走了過去,地上那張身份證上,赫然是長治的照片。她整個人嚇得後背都涼了。

“長治的身份證為什麽會在他家裏?”駱十佳滿肚子都是疑惑:“那場事故,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們有沒有查清楚?”

沈巡一只手開著車,另一只手拿起了那張駱十佳放下的卡片,看了兩眼,確定是長治的證件無誤。

沈巡的臉色漸漸嚴肅了起來,心裏也開始和駱十佳一樣各種猜想。

“你的意思,是長治和李全為了錢,一起制造了這場事故?”

“不排除這種可能。”駱十佳緊蹙著眉心,她的手緊緊攥著安全帶,良久,她又道:“長治的失蹤實在太詭異,所以……也有另一種可能。”

駱十佳側過頭去,半晌才殘忍地對沈巡說出了另一個可能。

“長治去了哪裏?他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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