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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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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為什麽,長安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沈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不得不說,他後悔了,從他說出第一句話的時候,他就已經後悔了。

這麽多年,駱十佳的痛苦不比他少。雖然他恨閆涵,可不得不說,他也在內心裏感謝著閆涵。如果不是閆涵從中作梗,也許駱十佳就嫁給了程池。就像當年他娶了周思媛一樣。

可閆涵沒讓她沒有嫁給程池,然後陰差陽錯的,她被命運送回了沈巡身邊。這一路,他們解開了許多對彼此的誤解,也知道了當年分開的重重理由。他們知曉了這些,不是為了再一次分開,不是嗎?

長安的質問讓沈巡心虛不已,他無言以對,更沒法辯駁。沈巡一直沒說話,手上的那支沒點燃的煙幾乎被他捏成了齏米分。他太用力了,用力到手上的直接都發白了,卻渾然不覺。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追出去的,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麽沒頭蒼蠅一樣到處尋找。他只記得自己出來的目的,要把她找回來,完完整整地找回來。

駱十佳沒開車,沈巡不知道她會去哪裏,為了找她,他覺得自己幾乎要掘地三尺。這中平村說大不大,不過兩百來戶人家,說小也不小,前後三面環山,坐落著一整個山脈。

他從從中平村找到了村外的後山之上。沿著崎嶇的山路一直開一直開,也不知道會走到哪裏去。全憑運氣在找尋。他只是本能地覺得,駱十佳如果要跑,會向這個方向。

沿路都是嶙峋的山石和並不規整的山樹,遮擋住了這一路和遠處的風景。沈巡開了很久很久才看到駱十佳的背影。謝天謝地,他的直覺沒有錯,駱十佳真的第一反應是找個山頭轉轉。

這一路豁然開朗的懸崖之處,海拔高於平底近一千米,開車過盤山公路爬了近兩小時。不知道她走了多久才走到這裏。

她翻過了村民用木樁子釘好的圍欄,上面有村民擰好的用來防偷采礦石之人的尖銳鐵刺,看著有些恐怖。此時此刻,沈巡看見她正坐在懸崖邊的一塊大石頭上。那兩道帶著鐵刺的鐵絲在視覺上將她分割成了三塊,仿佛是一副刻意而為的油畫,畫面有種遠如千裏之外的疏離感。

山風吹拂著駱十佳的短發,細軟的發絲迎風飄動,遮住了她此刻的表情。大約是聽見了沈巡走路的腳步聲音,她下意識回頭,看見來人是他,她表情沒有什麽變化,只是回過頭去,繼續看著遠處。

眼前的遠處是一整片層巒疊嶂的山脈,那些山由遠及近,重重疊疊,仿佛倚在天地一線的懷抱之中。最遠的山巒虛虛實實,好像是雲,又像是海市蜃樓,只有隱約的輪廓,仿佛看不到盡頭。那樣壯闊的畫面總是讓人忍不住生出幾分大情懷。

在如此包容的大自然畫卷裏,人真的好渺小。所有的愛恨情仇,好像不過是過眼雲煙一樣,被大自然輕松吸納。這也是很多人心情不好就用旅游來發洩一樣。體力、精神的消耗,總能讓人忘記煩惱。

“我其實一直想要過這樣的生活,像很久以前,新聞裏私奔的那對造了‘天梯’的男女一樣,找一座沒有人的山一起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必管塵世的紛紛擾擾。”駱十佳的聲音很平靜,似乎全然沒了和沈巡慪氣時的劍拔弩張。

沈巡跨過簡易的圍欄,走到了駱十佳的身邊,他什麽都沒說,只是俯下身去牽駱十佳的手。

這一次,不是抓,不是拽,不是狠狠鉗制,而是很溫柔地與她十指相扣,如同一對戀人靠著大石塊並立而坐。

“回去把、吧。”沈巡說:“這裏冷。”

駱十佳沒有反對。跟他走之前,她隨手從懸崖的巨石縫隙裏拔了一朵不知名的白色野花。

“‘如雪般白,似火般烈,蜿蜒伸展到最深最深的谷底,我那隱藏著的願望啊,是秋日裏最後一叢盛開的,懸崖菊’。”文縐縐念完了詩,駱十佳將那朵花插在了自己的鬢發之間,低聲喃喃:“原來真的有懸崖菊,席慕蓉沒有騙我。”

駱十佳淡淡說著:“這麽多年,我一直像這花一樣,孤單地開在懸崖。你如果不會永遠讓我倚靠,就別來招惹我。離開懸崖,我便只有死了。”

駱十佳的話讓沈巡感覺到害怕。沈巡的手突然用力了幾分。

有那一刻,他生出一絲慶幸,也生出一絲後怕。兩人還沒上車,他突然一轉身,將駱十佳抱進懷裏。

懸崖之上,旁邊除了孤零零生長的幾株野草便沒有活物。它們和他們一樣,在風中搖曳,在命運的夾縫之中掙紮。

“對不起。”沈巡在駱十佳耳邊低聲說著,此時此刻,這是他唯一能說出口的話。

“沈巡,沒有下一次了,如果你再趕我走,我發誓,我絕對不會回頭。”

駱十佳任由沈巡抱著,一動不動,語氣中也似乎沒有異樣的情緒,只是話說得格外果斷,讓沈巡一陣心悸。

“我不知道怎麽保護你,我想給你最好的,可我給你的都是最糟的。”沈巡仍舊抱緊了駱十佳:“我好怕有一天你被我折磨得過不下去,最後還是會離開我。我想,現在讓你走也許是對的,至少比最後受不了了離開的強。可我還是做不到。我過不了沒有你的生活。”

沈巡的下巴放在駱十佳的頸窩裏,此時此刻,他並不是那個天塌下來都要伸手去撐住的頂天立地的大英雄,而是一個普通的,在愛裏求而不得,患得患失的軟弱男人。

“十佳,這九年,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過過來的。如果你一直不出現,也許我這一生就這樣結束了,可是你又出現了,我沒辦法說服自己,讓你再走一次,說到底,我還是這樣自私。”

他放開了駱十佳,臉上又現出糾結的神色。他一只手撐著車門,另一只手痛苦地放在自己額前。

他的猶豫、他的掙紮,駱十佳都懂,可她沒辦法替他分擔,這讓她感到無助極了。她不知道該怎麽給他力量。她能做的,只是抱緊他而已。

駱十佳狠狠自背後抱住他,她的臉抵在沈巡的背後,從跑出來直到現在,她終於生出了一絲後怕。一種前所未有的慶幸感讓她忍不住眼眶一紅。

他總算還是來找她了,他其實不想要她走。

“別再趕我走了,沈巡,我經不起再一次九年。”駱十佳的喉間哽咽,幾乎要說不下去:“天大的苦,我都吃得下,你信我。”

沈巡聽不下去駱十佳說這些卑微的話,他轉過身,緊緊將駱十佳抱住,用盡了全身的力量。

“懸崖上的花才夠美。”沈巡說:“米分身碎骨,也是值得的。”

駱十佳嘴角終於噙起了一絲微笑。她軟若無骨的手撫上沈巡的鼻梁,滑過眉心,一下一下描摹著他濃密的眉毛,然後是耳朵,薄薄的耳廓在清透的光線下,泛著金黃的顏色,最後是沈巡的嘴唇,薄薄的唇瓣,卻能說出那麽多讓她感動的話,駱十佳的手指一下一下撫摸著,那炙熱的溫度從她指節傳到心臟。

隨後,她踮起了腳尖,用自己的嘴唇代替手指,吻上了沈巡的嘴唇。

比起沈巡的熾烈,駱十佳的吻像一股清泉,帶著清甜的氣息。她細致而耐心地吻著他,直到他終於有了反應,開始熱烈地回應。

這一路,他們倉惶地逃避著未來,劍拔弩張地對待著現在,一心只卑微地想回到過去改變一切。可過去就是過去了,他們又怎麽可能改變呢?

十二年的時間,在深城開始,也在深城分離。他們從深城出發,孑然一身的上路,又在路上相遇。

她靠著旅館的房間門,用挑釁的語氣問他:“你想和我做/愛嗎?”

那一刻,沈巡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年近三十有自制力的成年男子,而是一個十幾歲荷爾蒙正沖動的青少年男孩。

她永遠是他最初的渴望,也是他最後的懇求。

沈巡壓抑著自己的沖動,將她推進了後座。她重重倒下去的一刻,順手環住了他的脖子。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彼此的呼吸帶著幾分渾濁……

駱十佳摟著沈巡的脖子,沈巡一直在吻她,吻她的眉心,她的眼角,她的嘴唇,她的鎖骨。他試圖給她安全感,她始終微瞇著眼睛,像一只被安撫的貓。

逼仄的車廂裏只有二人略顯粗重的呼吸聲音,沈巡個子高,他脫衣服的時候撞到頭,弓著身子又抵著背。空間那樣擠,兩人卻仿佛渾然不覺,這一刻,他們的大腦被原始的本能占領了。

他緊實的肌肉緊緊貼著駱十佳裸/露在外的皮膚,她的白皙和他的古銅色造成的視覺差異讓他的眸子變得更加深沈。

他的手試探著解開駱十佳身下的束縛,駱十佳沒有動,也沒有排斥。只是有些羞澀地閉上了眼睛,臉頰上的兩朵緋紅直染到了眼皮之上。他欣喜於她的變化,再接再厲吻上了她的嘴唇,整個人終於附了上去……

駱十佳雙手緊緊抱著沈巡的脖頸,沒有發出過多的聲音,只是聽著沈巡粗重的呼吸在她耳畔有節奏地響起。她覺得自己像一只搖曳在大海之中的小船,終於在漂泊多年之後入港停泊。她想要抱緊這一份安穩,抱緊她等待多年的一絲平靜,哪怕只有一瞬間,也好。

“這是做/愛嗎?”劇烈的震顫仿佛撼動了駱十佳的靈魂,她突然睜開雙眼,死死盯著車廂的車頂,沒有眨眼,臉上的表情有些無助。

“不是。”沈巡壓抑著自己,一口咬在了駱十佳耳垂上:“是做恨。”

駱十佳聽他這麽一說,突然輕哼了一聲,半晌笑了起來:“恨是一輩子都做不完的。”

很久很久以後,沈巡才回應,他的聲音疲憊而低啞,帶著情/欲的餘溫:“愛也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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