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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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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宋凜是否也有氣急敗壞,周放從他臉上看不到任何情緒,他始終維持著應有的風度,轉身去開門的時候,不管是表情還是動作,都顯得十分冷靜。

也許是走廊的燈太過刺眼,周放覺得眼前的一切好像都在轉圈,越轉越暈,耳朵也越燒越熱。雖然視物已經有些模糊,但她一直在強撐著。她一直這麽倔,不想在他面前露出一絲一毫的軟弱。

直到聽到宋凜關門的聲音,她一直靠著墻的身體再也堅持不住,一寸一寸地滑了下去……

周放覺得這一次發燒來得格外兇猛,她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病過。

上一次在別人面前流露出脆弱是什麽時候?2009年?

那時候周放還在讀大三下學期,時間漸漸多了起來,課程終於不再像前兩年那麽緊張。只是大家依然不敢松懈,因為馬上到來的大四才是大BOSS,大四實習、畢業論文,這是本科課程的重頭戲。有的要繼續深造的,還得準備考研,要留學的也紛紛開始準備托福雅思GRE。

和同寢室其他的姑娘比,周放的整個大學都在談戀愛。學校規定學位證要和四級證掛鉤,周放考了兩次才考過。平時的大部分考試都靠霍辰東考前給她突擊,那些作業、論文也都是周放撒撒嬌,霍辰東就給她寫了。這種學習態度還沒掛過科,這讓周放還挺得意的。

周放必須承認,那時候她已經墮落得不成樣子了。

秦清曾經笑過她:“你現在這大米蟲樣,萬一你家霍辰東不要你了,估計你連上街討飯都不夠格。”

霍辰東好學上進,大三下學期就開始準備GRE,周放終於意識到霍辰東說要出國不是一個設想,而是一個一定要實施的計劃。

周放談戀愛談昏頭了,等她意識到她需要獨立的時候,身邊除了霍辰東和秦清,竟然沒有幾個交心的朋友了。

周放家裏開服裝廠,從小到大,大錢沒有小錢不缺,一路都讀著本城最好的學校,高考之後順利考入本城最好的大學,和霍辰東成為同學,靠厚顏有沖勁拿下校園男神……她幾乎沒有經歷過什麽挫折,所以她實在不能接受霍辰東就這麽走了。他走了,她該怎麽辦?

因為霍辰東要出國的事,兩人不記得吵了多少次架。一開始霍辰東還不厭其煩地解釋、安撫,之後在GRE和周放的雙重壓力之下,霍辰東終於爆發。一次激烈爭吵後,兩人沖動地分了手。

說實話,那時候周放並沒有意識到兩人是分手了,他們在一起好幾年,被秦清戲稱為“作精”的周放也沒少折騰霍辰東,那時候他都是一一接招的。

分手半年多,期間誰也沒有和誰說話,誰先低頭誰就輸了,周放不想輸。追求霍辰東的時候沒臉沒皮,可分手了卻格外要面子。

說到底,喜歡和愛是不一樣的。喜歡可以不惜一切的爭取,愛卻有著不能踐踏的底線。

為了讓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周放申請了最忙的單位大四實習,之後又專註準備畢業論文和答辯,一貫吊兒郎當只知道談戀愛的周放,在最後的畢業論文和答辯中拿了98分,全班第一名,這讓班主任都大跌眼鏡。

2010年,答辯結束後,周放再也沒有見過霍辰東。聽說他忙著準備常青藤名校的面試,家裏給他報了幾個針對面試的培訓班,這幾個月他都在北京。

聽說了這事,秦清氣壞了,她在周放耳邊喋喋不休。

“兩個人在一起那麽久,霍辰東的心怎麽能這麽狠?說分就分,再不聯系?他是男生啊,低個頭會死嗎?”

周放心涼極了。

畢業季,家裏來人把周放的東西都整理了,拖回了家。

一回家周放就病了。一連好幾天高燒不退,把周放爸媽嚇壞了,帶著周放跑了好多醫院都查不出病因。周放每天燒得暈暈乎乎的,虛弱得水都喝不下。

最最痛苦的時候,她放下了矜持和尊嚴,撥通了霍辰東的電話。

她想,這段感情裏,一定是她愛得比較深,所以總是她,一次一次沒臉沒皮地低頭。

電話很快接通,周放深吸了一口氣,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出來,只是輕聲問著電話那端的人:“你在哪兒呢?”

“北京。”

周放咬著嘴唇,又問:“你能不能回來?霍辰東,我生病了,很難受。”

“怎麽回事?”

“發燒,一直不退。”

電話那端一陣沈默,周放攥著手心數著數,一、二、三……數到二十八,霍辰東才回話。

“真的?不是為了騙我回來?”

周放從來不知道,人的眼淚可以毫無任何征兆,像失了控的水龍頭一樣傾瀉而出。

霍辰東還在說著:“我暫時回不來,後天有一個面試。你知道的,我想上常青藤的大學,上一次面試沒過,這次的機會對我很重要。周放,你是不是真的很嚴重?能不能再堅持兩天?兩天後我就回來了。”

周放躺在床上,眼睛每眨一下,眼眶裏就有新的眼淚,像永遠也不會枯竭的泉眼。

許久許久,周放聽見自己終於心死的聲音。

“霍辰東,我祝你得償所願。”

……

這麽多年,她從一個初出校門的懵懂小姑娘,變成了如今無堅不摧的樣子,中間飽含著多少難言的痛苦。

迷迷糊糊她做了許多夢,從小到大,從家裏到公司,從少女到熟女,從甜蜜初戀到悵然若失……她不記得自己是不是哭了,只知道直到醒來,她眼角還有濕意。

睜開眼睛,入眼的是熟悉的黑白色調,米灰色的亞麻卷簾,讓整個房間看上去更冷了幾分,整體風格看上去太像酒店。明明和周放的房子是一樣的精裝修,周放大多選擇一些暖色調的軟裝,讓家裏看上去更有煙火氣息,而宋凜,東西和人一樣,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樣子。

動了動脖子,整個後背都有些疼了。夜裏大約出了很多汗,皮膚上有點黏黏的不舒適感。身體疲憊得仿佛要散架了,爬了幾次都沒能爬起來,最後是一直在旁邊守候的宋凜過來把她扶了起來。

他安靜地坐在床邊,身上還穿著昨夜的襯衫,眼窩處有熬夜過後的青黑。他的手落在周放額頭上,一直皺著的眉頭漸漸舒展,似是松了一口氣。

“燒退了。”他說話的樣子是那麽溫柔,他問:“身體有沒有不舒服?”

周放覺得眼前的畫面有些不真實。

曾經她多麽希望自己能得到這樣的對待,可她等啊等,一直沒有等到這樣的人。

然後她經過千錘百煉,成為了今天的周放。

周放平靜看了宋凜一眼,搖了搖頭:“沒事了。”

宋凜從椅子上起來,遞了一杯水給周放:“肚子餓嗎?想吃什麽?”

宋凜與她說話的語氣,尋常得好像兩個人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周放幾乎要覺得,昨夜那激烈的爭吵只是一場夢。

周放扭過頭去,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對,最後選擇保持沈默。但她發燒一夜完全沒有進食,肚子應景地咕嚕嚕叫了兩聲,完全地出賣了她。

宋凜並沒有在周放面前炫廚藝。從進廚房到做好東西端出來,整個過程不到二十分鐘。紅褐色的蕎麥面,綠色的小白菜,兩個黃白分明的荷包蛋。香氣四溢,端到周放面前的時候,周放眼睛被那熱氣熏得有些發紅。

周放並不是那種矯情的女人,被照顧了一夜,是人都會有感動,但這感動不至於讓她失去原則。

整個口腔都沒什麽味道,周放吃得很慢。宋凜看了她一眼,起身去冰箱裏找了半天,才找到一罐酸黃瓜遞給周放,配德國豬肘的那種。周放也沒客氣,筷子就伸了下去,不得不說,那黃瓜酸得周放食欲大開。

一碗面吃得見了底,一直沒說話的宋凜,終於打破了兩人之間這詭異的沈默。

“你這輩子,有沒有一定要實現的目標?”語氣尋常得像在拉家常。

周放用筷子戳了戳面條,很認真地說:“十幾歲的時候,想找個好男人,以後當少奶奶。後來發現男人比狗還靠不住,就放棄了。”

“現在呢?你一個女人,也沒有那麽大的經濟壓力,每天在外喝酒應酬,圖什麽?”

“多賺點錢,三十五歲就退休,養小白臉,讓他們把我當太後一樣供著。”

宋凜抿唇笑了笑,沒有太過驚訝,只是簡短評價:“你這目標,倒是遠大。”

此時此刻也不是選秀節目的現場,宋凜這是抽什麽風,和周放談什麽人生目標?比起談論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對現在的她來說,新一季的那些“抄襲設計”的成衣,更需要她關註。

趁著現在氣氛還算融洽,周放放下筷子,囁嚅了一會兒才說:“這批貨,你能不能吃下去?”

周放必須承認,她是在向這個男人示弱。

不管她把話說得多漂亮,眼下的困境,最快的解決辦法,是靠這個男人。設計原本出自他們公司,拆標重貼就能隨他們的貨一起上市了,只要他願意,他是能幫她的。

“我已經給出你選擇了。”宋凜的表情始終那麽冷靜,說出來的話,卻讓周放連最後一絲幻想都破滅了。

他說:“公司賣給我,我會給你滿意的價格。”

小劇場:

小圖:你為什麽非要買她的公司?

宋凜:我樂意。

周放:哼。

宋凜:為什麽最近不開車?

小圖:這不是周總不肯麽?

宋凜轉過頭去問周放:你為什麽不肯?

周放:我樂意,你管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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