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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鈺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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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我出生在深夜,然,我出生時卻霞光漫天,照亮了半座城池。

我一直在琢磨著,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裏,霞光漫天是個怎樣的場景,卻礙於匱乏的想象力,如何也想不出來。

當夜國師見此天兆祥瑞,喜極而泣,連呼,“天兆祥瑞,國之大慶!天兆祥瑞,國之大慶!”

因此,我便被送入如猶如世外桃源般的地方,美其名曰修習仙法,報效國家。

自然通常和世外桃源連接的詞是與世隔絕。

於是在我短的有限的童年少年青年時期,所相處的人寥寥無幾。除了幾個侍候的丫鬟奴仆,便是我的師傅了。

要說我師傅,那我可是講個三天三夜都講不完了。

我自記事起,周圍統共就這麽幾個人。幼時總是調皮搗蛋,惡作劇層出不窮。起初我也不是個令人頭疼的熊孩子,可每次我找那些個人玩耍,卻沒有人陪我。於是我便不得不想出一些方法引起他們的註意。然而卻收效甚微,我的這些惡作劇只是讓他們更加誠惶誠恐,每每看見我都是惶惶然,便如同那見著貓的耗子,恨不得躲的越遠越好。

我曾仔仔細細想過原因,卻百思不得其解,難道是因為我長得不夠可愛?我只是有些悶而已,想找個人陪我玩耍玩耍而已。

自然,後來在我離開這裏後,在之後漫長的歲月裏,我逐一明白了什麽是三六九等之分,什麽是權利的誘惑,什麽是所謂的“親情”。我自然也明白了當初那些奴仆對我的畏懼,還有他們拒絕我的原因。

但這些並不足以說明我的童年少年青年時期過得就是可憐的,畢竟我還有一個無所不能的師傅。

我的師傅,唔,長得俊美異常,我想天下最美好的詞語用來形容他也還是不夠的。自然,我起初是決計不知曉他是有多麽的厲害,畢竟自我記事以來,雖不說時時都能見到他,但也算是朝夕相處了。那時沒人教我分辨醜美,就算是周圍的奴仆,也都是美的,我自當以為所有人都闔該如此。

闔該俊美,闔該溫潤,闔該謙謙有禮。然這些觀念都在我離開這後產生了巨大的改變。

我的師傅是個很博學的人。他會時不時給我講一些外面有趣的事情,因此我很是向往外面的世界。然師傅說未滿十八不能出山。我很是崇拜師傅,因此只要是師傅說的話我必言聽計從。

日子一天天過,起初我還會板著手指算著還有多少天才能十八歲,後來要學的東西很多,便再記不清日子。

師傅是個很沈默的人,很少與人說話,當然除了我。小時候他還會給我講講外面的世界,甚至偶爾還能講個笑話給我聽,出個燈謎給我猜。後來我學識漸長,師傅的話便少了,陪伴我更多時間的,變成了書本。

但這也不代表師傅就不同我講話了。雖然大多時候師傅都是一個人在作畫。師傅畫技當為舉世無雙,他筆下的所有都好似帶著生命,細看下去仿佛馬上就要活出畫卷了般。

然我印象中,師傅畫的好像永遠都是花草樹木。許許多多我叫不上名的美麗的花,長相各異的草。或向陽而生,或風雨飄搖,或絢爛奪目,或黑白無聞。

我曾問過師傅,為何只畫花草樹木,卻沒有人和動物呢?師傅卻總是笑而不語。

直到我出山,師傅也沒回答這個問題。

可我卻知道,師傅並不是從不畫人。

師傅他畫過一個人,那大概就是他此生畫的唯一一個人罷。

師傅喜在涼亭內作畫,涼亭建在一段長長的游廊之間。因此一段游廊便被涼亭分成了兩段,涼亭成了連接連段游廊的樞紐。

涼亭前是一片開闊的空地,種著一片碧綠修竹。亭後是假山盆景,還有一個小小的水池,幾尾紅鯉暢游其中。

那日煙雨朦朧,細雨微落,我也不記得自己是抽了哪根筋,總之我就在那亭後的假山上躺著,也不曉得當初怎麽都沒覺得那假山硌得慌。

細雨微涼,輕打面頰,流入口中,甚至有些微甜。這些細節,我想我一輩子都是忘不掉的。

師傅從游廊那頭緩緩而來,細雨煙霧愈發襯的他容顏浩渺,好似下一刻便要羽化登仙而去。

師傅在亭內立了良久,爾後研磨提筆,卻不知為何遲遲沒有落筆。

我趴在假山上,頗好奇的瞧著師傅的舉動。

良久,師傅輕嘆一聲,落筆。

這幅畫,師傅作的極慢又極快。慢到畫中人的頭上的每一根發,衣上的每一個褶,眸中的每一縷情,笑中的每一絲甜,都細細勾勒。快到畫中人的輪廓,巧笑嫣然的樣子,手中拈花的弧度都一筆呵成,好似那畫中人的樣子早已深深烙進心扉,此刻只不過是把腦海裏的人搬出來移入紙間而已。

那目光中所帶的溫潤,嘴角含笑的弧度都是我不所曾見過的師傅。

收筆,落下。又是一陣長久的佇立。

我在假山上運足目力仔仔細細瞧著那畫裏的人。少女的活力好似隔著筆墨隔著煙雨跳了出來。巧笑嫣然的立在樹下,手中輕拈一朵極美的花,然卻是人比花嬌,縱然黑白淺墨寥寥幾筆,卻將少女的盡態極妍嬌美可人展現的淋漓盡致。

被風揚起的發絲,吹起的裙擺,嘴角的微笑,每一個弧度都彰顯著少女的歡快。

從此,那芙蓉面,柳葉眉,便停在心間,久不散去。

良久,師傅輕撫畫中人的臉頰,指尖輕輕摩挲著紙面。最終,手中凝出一簇火苗,畫中笑靨漸漸消失在一片悅動的火紅中。師傅轉身離去。

我沒有驚訝亦沒有可惜。

只是有些詫異師傅竟然沒有發現我的存在?!

細雨微涼,我仍在假山上沈思。

待我終於年滿十八,有人接我出山,我很是興奮。出發前一夜實在是高興的無以名狀,導致最終無法入睡。

於是半夜我偷溜出去到師傅那。

出乎意料,師傅竟然沒有睡。月華如水,傾瀉其上,整個人都鍍上了一層銀色光華。

我沒有問他怎麽還沒休息這種煞風景的話,只是輕聲道,“師傅,明天你同我一起走麽?”

師傅但笑不語,輕搖首。雖是意料之中的拒絕,卻仍止不住的有些低落。

那一夜,我和師傅一同坐了一夜。

我本以為我被接走,就可以去見識師傅口中所說的世間繁華了。卻被帶入了四方墻圍成的偌大宮殿裏。

宮殿裏華貴奢侈,十步夜明珠,百步冰燈雨露。伺候我的下人愈發戰戰兢兢,我幾乎整日都不言不語。

我在這裏待了整整兩年。這大概會是我人生中最刻骨銘心最漫長無邊的兩年。

這兩年時光讓我用血淚明白了諸多道理,也讓我見遍了陰謀詭譎,其間辛酸不可語。

最終我為自己爭到了出去的機會,自然也付出了相應的代價。

天涯四處游蕩玩樂。

直到有一日我逛到一座不知名的深山中。

山裏布了層淺淺的結界,空氣裏浮動的清新竟讓我產生熟悉之感。愈是靠近,愈是心跳如雷。

穿過如霧般的結界,入眼是峰巒疊嶂蔥蔥郁色,一扇小小的門扉掩在綠意中,精巧絕倫。

推門而入,一排簡單的小屋,在直覺牽引下,我繞道屋後。

茂林修竹,郁郁蔥蔥,內心壓抑不住翻湧的情緒,瘋狂跳動。快步穿過竹林,長長的游廊從左延伸向右,赫然被中間的小涼亭分成兩半,涼亭成了連接兩段游廊的樞紐。

下意識朝亭內望去,並沒有那熟悉的身影,一抹希望湧上心間。期望越大,失落也就越大。

我轉身,落落準備離去。卻瞥見遠處飄來一團白色的影子,那一刻,淚濕眼眶。

“師傅,”我一邊往嘴裏扔著葡萄,一面問道,“你不是不下山麽?還有啊,這裏布局怎麽修的和咱以前住的那地方那麽像?”

快兩年沒見,乍一見到師傅,還以為進入了幻境。大概是分別時間長了些,我覺得師傅特別和顏悅色,話雖不多,卻有問必答。

師傅點頭,“我只說不同你一起下山。”

果然,和顏悅色什麽的是我錯覺了,只說不同我一起下山,那意思就是:我想下山,但我不想和你一起下山。

“師傅……”我哭喪著臉喊道。

師傅笑笑,給我拿了一粒葡萄。

我石化的接過葡萄,沈浸在那一抹笑中。

印象中師傅很少笑,很少話,更別提主動給別人做過什麽。

但這些印象中的印象,在日後見到某個人之後,全被打破了。

“師傅,咱什麽時候下山啊?”

“師傅,我給你找個師娘啊?”

“師傅,這裏太悶了,咱出去逛逛吧?”

最終,我下山了,當然只有我自己,因為我太聒噪了,師傅變動了結界,我就被趕了出來。

那正好,我這就尋個師娘回來孝敬師傅。

白衣飄飄,風華絕代,英姿颯爽,叱咤一方,這是我夢想中同師娘見面的場景。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

發絲散亂,渾身濕透,拳打腳踢,狼狽不堪,這是我現實中同師娘見面的場景。

所以我只能盡量瞪大眼睛讓她註意到我,如果說第一次見面我給她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那大概只能是濕-身-誘-惑。

後來我想盡辦法接近她,她卻像耗子躲貓一樣,拼命拒絕,難道是初見給她嚇著了?

然來到這樣偏僻的地方實非我本意。我因懶的禦劍又懶的趕車,就買了匹馬,白日躺馬上,夜裏宿客棧,沒有客棧就隨便尋個地方對付一夜。總之任馬隨行,走哪是哪。

是以某日白天,我破天荒在馬背上起來時,發現已然不知身處何方。

游走江湖多年,自然就染上了江湖人的“陋習”---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以當我瞧見小村子河裏的水鬼時,想也不想就出手了。

實則以我的能力是絕對能對付這水鬼的,可不知何故冥冥中總有一股強烈直覺,在這裏會有重要的人出現,因此我假裝失手,被水鬼纏住。

果然我被師娘“救”了。早知重要之人是師娘,我就不把自己搞的這麽狼狽了,我該俊逸瀟灑的揮劍斬鬼,再獲得她的青眼。

說實話,她剛出現在人群中的那一刻我內心充滿了難以置信。

年少時記憶中被師傅毀去的那張畫裏的人,隨著時間的長河的沖刷,將腦中無用之憶沖走,而那畫中人卻變成記憶中的瑰寶,愈發清晰起來。

被風揚起的發絲,吹起的裙擺,嘴角的微笑,拈花巧笑嫣然的樣子,我至今還記著。

本以為那只是師傅憑空想象出的人,卻不想我有生之年竟然還見到活的了。

所以當她擠進人群,縱然身著粗布短衣,普通至極,我卻憑著記憶一眼就將她認了出來。

我死皮賴臉的跟上她,她卻施了個定身訣把我給定住了,那一刻我興奮的熱血沸騰,果然是我師娘啊,出手幹凈利落如此厲害。

花鼓縣因過節客棧家家滿客,我讓她在河邊等著,我去尋客棧,沒想到我回來的時候她一直盯著樹枝,好似在尋找什麽,難不成她還要睡樹上?

地方其實我早就預定下來了,可我要的明明是兩間房,老板卻在錢財的引-誘下就給我留了一間。

我叫她師娘,她氣急敗壞的反駁,說我師傅不好就算了,還捏了個訣將自己變成男人。

果然是我師娘啊,脾氣急的如此可愛。

本想著陪她過了花鼓節就趕緊把她領回去見我師傅,沒想到我的準師娘竟然被冤枉成殺人犯。

我當時就在離她最近的地方看著,事情越鬧越大,最後縣令來了,將她帶走。

臨走前,她看了我一眼,我朝她笑笑,你放心,你就當去衙門串個門好了,左右我很快就會接你出來。

我將令牌遞給衙役,縣令見了我很是誠惶誠恐,我只淡淡說了句“我怎麽不知道我師娘殺人了?”堂上縣令就崩潰了,可見我師傅在民間名聲也廣為流傳吶。瞧著他那五顏六色輪番上演的臉,我心裏簡直要笑開花了,可面上還得繃住。

走出衙門,她回頭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我立刻換上一副純潔的小白表情,乖乖叫了聲師娘,然後……然後就見她在同一個地方轉了八圈,還死要面子的不承認迷路。

綠雅一事結束後,讓她悶悶不樂了好幾日,同她開玩笑也不奏效,我只能勉為其難的當了回“知心徒弟”,給她開解。

大概是我沒有這方面的天賦,我怎麽總覺得經過我的開解之後,她更是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所幸,馬上就要見到師傅了,管她能否想通,等見了我師傅,到時候所有不通也都通了。

作者有話要說: 附顏鈺番外一章,這樣之前很多事情就更加清楚了,至於顏鈺身份,現在還沒寫到~大家踴躍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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