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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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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登菲爾德等了許久不見那兩人回來,氣悶地塞了一肚子蛋糕,嘴上沾了一圈兒奶油,幸好後來威爾諾坐過來跟他聊了幾句,他才沒有無聊致死。眼瞅著都快五點了,安蒂利亞才抱著兔子打著哈氣走回來,身後跟著一臉微笑的奧斯維爾。

伊登舔了舔唇,臉上的奶油卻完全沒有幹凈,他起身往前迎了兩步,眼尖地瞅見了安蒂利亞左手無名指上的藍鉆石戒指。

不是他容易註意細節,而是奧斯維爾送的這枚戒指實在太顯眼了,陽光下大老遠的就閃著光,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戒指的主人是土豪。

伊登原地僵立了片刻,幾乎立刻推出了事情的原委。

“你……”他氣結地擡起手臂,指向奧斯維爾。

安蒂利亞眨著眼睛看他:“哥哥你吃到臉上了。”

伊登向來是很註意形象的,聞言立刻轉身從桌上抽了一張餐巾紙,文雅地將嘴邊擦幹凈,清清嗓子,重新聚氣,然而還沒等他吼出來,奧斯維爾忽然繞到安蒂利亞身前,笑了一笑對他道:“殿下息怒,我向安蒂利亞求婚了,這是訂婚戒指。”

威爾諾手中的叉子哐當一聲掉在盤子裏,他難以置信地轉頭望向奧斯維爾的笑臉。

奧斯維爾仍然笑著,好死不死地補充了一句:“她答應了呢。”

威爾諾暗中替他捏了把汗,果不其然,伊登的表情空白了幾秒,隨後立即炸毛。

“奧斯維爾!!!”

他這一喊將不遠處草坪上散步的鴿群都驚了起來,幸好茶會的客人已經散得差不多了,不然儲君發飆的花邊新聞恐怕明天就要上報。

安蒂利亞只覺得一陣風從自己身前掠過,奧斯維爾當先敏捷地沖了出去,伊登菲爾德抄起一張還沒舔幹凈的盤子緊追不舍,周圍收拾餐具桌布的侍者全都直楞楞呆在了原地,望著儲君殿下和會長大人在餐桌之間繞著圈子你追我趕,一頭霧水,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威爾諾看著這百年難得一見的景象,無奈地長嘆一口氣,片刻後卻又忍不住笑了笑。

安蒂利亞掏出小盒子拿在手裏拋了兩下,將戒指小心摘下來收了進去,伸手壓了壓頭上翹起來的一撮劉海兒。

奈伊和帕特麗夏此時也在餐桌旁邊,冷眼旁觀了全過程,奈伊十分冷靜地瞅了瞅越追越遠的兩個跳脫身影,故作老成地低頭對帕特麗夏道:“年輕人就是有活力,是吧?”

帕特麗夏:“……”

趁著片刻後伊登菲爾德再次跑過自己身邊,安蒂利亞對他道:“哥哥別跑了,剛吃完東西不能劇烈運動。”

伊登立即一個急剎車停了下來,彎下腰扶著膝蓋喘個沒完,奧斯維爾也在幾米之外停下,靠著餐桌笑得愈發開心:“殿下你就從了我們吧。”

“從你個頭啊!”伊登將手裏的盤子往桌上一磕,直起身子將拳頭捏得“哢哢”作響,冷笑道:“奧斯維爾,你這個膽大包天的變態,準備承受我的怒火吧!”

奧斯維爾沒顧得上反駁他的用詞,忍不住又躥了出去。

這場鬧劇直到羅切斯特前來拎住伊登菲爾德的領子才算了事,畢竟是看著他長大的人,作為半個長輩,羅切斯特在關鍵時刻很有話語權,奧斯維爾因此暫且保住了小命。

伊登也累得夠嗆,癱在椅子上灌了幾口紅茶,好不容易喘勻了氣,頂著一頭在狂奔中被徹底吹亂的金毛,神情卻忽然嚴肅起來,他轉頭望著安蒂利亞,道:“都這個時候了,索菲雅怕是不會來了吧?”

安蒂利亞稍稍側目望了望遠處廊柱後現出的半個黑色身影,微笑道:“難說。”

伊登順著她目光看過去,默然半晌,對身後的羅切斯特吩咐道:“叫他過來。”

“是。”羅切斯特微微躬身。

蘭斯頓走過來時,面上仍覆著面具,伊登托腮看他一眼,哼笑一聲:“附近也沒有外人了,把面具摘了吧,又是眼罩又是面具的,你不熱啊?”

蘭斯依言摘掉面具,面具下面果然還戴著那副黑色眼罩,遮住了他左眼,只露出銀色的右眼,不自覺散發著銳利的冷光。

伊登從兜裏掏出個東西鼓搗了片刻,安蒂利亞看了看,發現他拿著的還是當初自己在格倫維斯學院交給他的那臺相機。

“你還在用這個?布萊克沒有送給你新型號麽?”她問。

伊登笑瞇瞇道:“他送了啊,新型號挺不錯的,不過我對這臺機器有感情了。”

小孩子才容易對舊物戀戀不舍,安蒂利亞笑了出來:“怎麽,要拍照麽?”

“嗯,難得大家聚在一起。”伊登眼中閃過不常有的溫柔神色,很快調試好了相機,向周圍看了一圈,叫來一個侍者,微笑著道:“麻煩你了。”

安蒂利亞雖然不喜歡拍照,但既然伊登想留下些回憶,她也樂於支持,倒是奈伊和威爾諾,有著嚴重的鏡頭恐懼癥,已經在偷偷準備開溜了。

奈伊仗著身材矮小蹲下身往遠處蹭,沒走幾步就被帕特麗夏的機械臂抓了回來按在椅子上,威爾諾不太容易溜走,面色僵硬地坐在原處,奧斯維爾從一旁搭住他肩膀笑說:“放松放松,將軍你好歹也是上過幾次報紙的人,拍照還不是輕車熟路?”

伊登菲爾德嘆了口氣:“可惜懷特那家夥不在,我總不能剪張他的照片貼上去吧?”

奧斯維爾奇怪道:“他怎麽了?”今天一整天的茶會,他還真沒註意到懷特不在場。

“熱傷風,估計是晚上踢被子吧。”伊登哂笑,站起身道:“好了好了,大家站好,安蒂利亞站我身邊。”

奧斯維爾站在了安蒂利亞的另一側,伊登表情不善卻沒有阻止,安蒂利亞懷裏抱著兔子玩偶,感到了久違的開心,笑容也比平時真切一些。蘭斯頓原本站在一旁不想上去湊熱鬧,奈何伊登狠狠剜了他一眼,他實在搞不懂伊登的心思,為何討厭他又要將他拍進合照?他對人情世故向來不太了解,也沒有多考慮,幹脆站到了人群邊緣堪堪能夠入鏡的位置。侍者等他們所有人都站好,將相機舉到眼前,取景後按下了快門。

不過片刻,一張新鮮熱乎的合照就吐出來了。

伊登第一個跑過去看,捏著照片笑道:“不錯不錯,把我拍得挺帥嘛。”

安蒂利亞也湊過去看了看,這張照片的曝光意外正常,其他人神情都還好,伊登笑得燦爛,她和奧斯維爾保持著輕松的微笑,羅切斯特也是笑容如常。就是威爾諾和奈伊的表情實在僵硬,帕特麗夏呆呆地站在最前面看不出表情,而蘭斯頓仍舊一臉冷漠,好像拍的不是合照而是遺照,而且他在盯著別處,並沒有看鏡頭……

安蒂利亞笑了幾聲,“這張照片能不能翻印幾張?我想貼在墻上。”

“好啊。”伊登笑瞇瞇地應了,相對的,威爾諾和奈伊的臉色愈發蒼白,而蘭斯頓仍是一臉事不關己的表情,拍完照就默默走遠,到樹下站著去了。

安蒂利亞:“對了哥哥,你以前拍的照片都還留著麽?不如都翻印一份給我,我留著收藏好了。”

第一次有人對自己的攝影水平表示如此的肯定,伊登開心得不得了,一口應了下來,還說:“原件給你都沒問題,你要全部貼在墻上嗎?”

安蒂利亞笑道:“可以啊。”

奧斯維爾默默扶額,伊登拍的照片他見過,全都是意識流抽象作品,感覺以後安蒂利亞的房間會沒法看了呢。

——

拍完合照後,伊登菲爾德請在場的所有人留在王宮享用晚飯。

距離晚飯準備好還有一段時間,伊登拉著安蒂利亞去湖邊長椅處坐下聊天,難得奧斯維爾那個家夥這次沒有過來打擾,他坐定後往四下看了看,確定周圍無人,這才長舒一口氣,嘆息道:“今天真是累死我了。”

上午跟那麽多賓客說了話,他腦袋都一個變兩個大,睡了午覺吃了一肚子甜點也沒能緩過來,此時只想安靜地坐一會兒,什麽都不去想。

也只有和安蒂利亞在一起的時候,他才能真正放松下來。

安蒂利亞用兔子豎起來的耳朵戳了戳他的臉,伊登仰著頭癱在椅子上閉眼裝死,坐姿很是奔放,不過沒關系,反正附近也沒有別人。

於是安蒂利亞掏出了他兜裏的相機,對著他的睡相迅速拍了一張。

伊登這才幽幽擡起頭來:“餵。”

照片吭哧吭哧地吐了出來,安蒂利亞拿在手裏看了看,笑著遞給他:“送你了。”

伊登接過來,撫著下顎端詳片刻,“也不是很醜嘛,沒辦法,我長得帥。”

安蒂利亞無語地看了他一眼:“你黑眼圈都出來了,上午還好好的呢。”

“心累。”伊登擡起手捂住半邊臉,“尤其是奧斯維爾那個家夥,他他他實在是太過分了,竟敢背著我……”

“我發現你們兩個跑的都挺快。”安蒂利亞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中的相機,“你心累的主要原因不是茶會也不是奧斯,而是擔心索菲雅會來吧?”

伊登怔了一瞬,不得不點了點頭。

“哥哥,不要忘記。”安蒂利亞道,“她的目標是你,無論她對我做什麽,最終目的都是殺死你,今天也是一樣,如果她來了,你首先要保證自己的安全。”

根據蘭斯頓所說,他十年前不殺伊登菲爾德,是沒想到他能從地獄般的陰影中走出來,便不願橫生枝節,可如今的伊登已經越來越強大了,為了毀掉預言中的那個世界,索菲雅不會再放過他。

伊登沈默片刻,又點了點頭,心裏卻未必認同。

安蒂利亞將相機塞回他兜裏,望著湖面上倒映的紅霞,微微笑道:“在佛羅倫薩的那七年,我無數次想要回到這裏,可我明白回來也沒有用,因為已經沒人記得我,對他們而言,安蒂利亞這個人是不曾存在過的。”

“謝謝你,哥哥。”她平靜地道,“謝謝你記得我。”

伊登菲爾德沒有動,保持著之前面向湖泊的姿勢,良久之後,才稍稍笑了一下,低下頭:“放心好了,無論多少次,我都會記得你的。”

不對,應該不會有下一次了。

就算不被人理解,就算被當成瘋子,就算所有人都忘記了,他也一定要記得,自己曾經有一個妹妹,有著和他相似的發色和眼瞳,名字叫做安蒂利亞。

他唯一的,失而覆得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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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湖邊坐著閑聊了片刻,懷表的指針指向六點,伊登菲爾德笑著起身:“該回去了,晚飯我讓他們準備了你最喜歡的炸鰈魚,你下午好像沒吃什麽點心,正好多吃點肉。”

安蒂利亞扯起兔子跟上去,笑著道:“好。”

“話說回來,我記得你一直是喜歡吃肉的,怎麽最近對甜食感興趣了,被奧斯維爾那家夥傳染了嗎?”伊登疑惑道。

安蒂利亞暗自淌了一滴汗,呵呵笑道:“偶爾也想換換口味,多吃甜食心情會變好。”

“也是啊。”伊登就這麽被她糊弄過去了,安蒂利亞還來不及松一口氣,忽然感到思維如同斷了線一般,大腦忽然一片空白。

她不由停下腳步,楞在了當地。

伊登發覺她沒有跟上來,笑著回頭問道:“怎麽了,肚子太餓走不動了麽?”

回頭的一瞬間,他的笑容僵在臉上。

原本空無一人的湖岸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身影,黑色長發,紅色衣裙,明明是個笑起來嬌艷可愛的女孩,卻總是喜歡披著品味堪憂的暗紅刺繡披肩,給自己增添幾分老氣橫秋的意味。

她臉上的笑容也從來談不上純粹,一抹冷冷的、帶著些微憐憫和嘲諷的笑意在唇邊化開,如血夕陽在她眼中映出了瑰麗的紅色。

安蒂利亞強忍著頭痛的不適和心口突如其來的燒灼感,勉強站立著,緩緩轉身看向這個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索菲雅。”她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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