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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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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名決在傅明灼後一排, 他刻意不讓自己去關註她, 但是耳朵、餘光, 還是不受控制地捕捉她的動靜。

以前傅明灼每次都要跟他比誰先寫完試卷。高一第一回月考自是不用多說, 她跟個小孩一樣寫完一門就洋洋得意地摔一次筆炫耀進度。後來的高三一整年, 他們兩個輪流坐第一名和第二名的考場座位,傅明灼學乖了, 不摔筆影響別人了, 她只影響他一個人, 在後的時候,寫完試卷踢他的椅子,在前的時候, 她寫完了就重重往椅背上一靠。

高考四門考試, 她的答題速度依然領跑全場, 但她安靜得過分。

到了最後一門課,傅明灼寫完試卷,走得頭也不回。

她離開教室的那一刻, 倪名決的高中生涯也就此落幕。

結束鈴響, 監考老師依次收卷後,宣布學生可以離開。

整個學校裏, 歡呼聲和怒吼聲病毒般地蔓延開來,震耳欲聾, 學生們趕回自己的教室收拾東西,不顧老師領導再三警告過的“不要扔書不要扔試卷”,也不知道是誰帶著頭, 走廊上站滿了學生,爭先恐後地撕書撕卷子往樓下扔。

教導主任撕心離肺地吼:“不許扔!誰扔誰把衛生搞幹凈!!”

無濟於事,他的聲音被完全掩蓋。

倪名決走在連接高三教學樓和高一高二教學樓之間長長的走廊上,目睹了一場紛紛揚揚的青春大雪。

徐忠亮在高三七班所在的樓道口站著,似乎是在等人。

看到倪名決,徐忠亮迎了上來,滿臉的焦急。

“名灼。”徐忠亮拉住倪名決,“你知不知道明決怎麽了?她是不是考砸了呀?”

倪名決蹙眉:“我不知道。”

徐忠亮的眉頭擰得可以擠死一只蒼蠅:“這兩天我看她都興致不高,你也知道的,以前就屬她最活躍了,而且今天中午她居然跟我說她不去晚上的同學聚會了,之前她可是很積極地選地方作參考的。唉,我都不敢問她,生怕揭她傷疤。你平時跟她關系好,你打聽一下,要是考得不好,一定要好好安慰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壓力太大了,照理來說不應該啊,她像是會緊張的人嗎……”

徐忠亮絮絮叨叨地訴說著他對傅明灼的擔憂,念了半天,關心起倪名決來:“你呢,這兩天下來,自我感覺怎麽樣?”

“還可以。”倪名決回答得籠統。

別的科目徐忠亮管不著,自個教的數學他得管,現在高考結束了,徐忠亮沒什麽好顧忌的,非要拉著倪名決跟他對最難的幾道題目,都對了一遍,徐忠亮如釋重負地點點頭:“我就知道,雖然今年題目難了點,但你肯定是沒問題的。”

關心完成績,徐忠亮又關心起今晚的同學聚會來:“今天晚上的散夥飯你來的吧?”

說實話,倪名決沒想來。

從前他跟傅明灼還好好的那會,他願意陪著她來。

徐忠亮懂他的沈默代表的意思,馬上不樂意了,用力拍拍倪名決的肩:“不行,你必須來,不來就是不給老師面子,明決不來我已經很不高興了,要是你也不來,那豈不是我兩個得意門生一個都不來啊?”

徐忠亮的盛情邀請之下,倪名決答應了。

“好了,你回教室去整理書吧。”徐忠亮朝走廊外頭的撕書盛會努努嘴,小聲說,“你也可以撕,發洩一下,別聽教導主任,學校每年高考後賣廢紙能賣不少錢呢。”

倪名決敷衍地笑笑。

“我在這等明決一會。”徐忠亮朝樓梯張望幾下,“她怎麽還不來呢?你們一個考場的,怎麽你來了她還不來?”

倪名決說:“她提前交卷走了。”

“什麽?!”徐忠亮一聽就不好了,急得團團轉,“完了完了,明決一定考砸了,這下可怎麽辦?”

高三七班教室裏正在狂歡,整整三年尤其是高三一年以來的壓抑和忍耐,像洶湧洪水犯懶決堤,勢不可擋,不管是考得好還是考得壞,在高考成績揭曉前,都不去想了。

倪名決避開教室裏橫沖直撞的同學,回到自己堆滿書的桌子前坐下來。

一切都結束了,他恍惚地想著,開始收拾東西,要帶回家的東西不多,書和試卷都已經沒用了,也就一點書包水杯之類的日常用品要整理。

傅明灼的東西也還原封不動地在,她在沒法出校門的情況下提前交了卷,卻連東西都沒有收拾,莫不是真讓徐忠亮說準了?

學校解禁信號屏蔽,倪名決手機一下子湧進來數道消息,是各方親朋好友的問候和恭喜。

陸沅在蹦擦擦群裏了大家:各位孩兒們,恭喜畢業。

袁一概和林朝你一言我一語地發布對脫離苦海的興奮,群裏好不熱鬧。

傅明灼始終沒有發言。

最熱鬧的家夥沒有動靜,很快引起了大家的註意。

林朝了傅明灼:小鬼,人呢?

袁一概發了個壞笑的表情包:別打擾人家,沒看見匿名也不說話麽

林朝發了好幾個大笑的表情包:匿名決小鬼還小,你悠著點

袁一概:不小了,明灼都比你高了好吧?

陸沅沒有打趣,而是岔開了話題:今天晚上我請客,我們去搓頓好的。

倪名決一口回絕:晚上同學聚會

陸沅想組織蹦擦擦聚餐,目的之一必然是向他坦白戀情。

倪名決簡單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背起書包要走,徐忠亮卻把他攔住了:“來名灼,你跟老師一起幫明決整理書,萬一她明年覆讀用得上。待會保潔阿姨就來清理教室了,這些資料扔掉太可惜了。”徐忠亮一邊手腳麻利地給傅明灼整理數學資料,一邊使喚倪名決,“別的科目哪些東西重要?你比我知道,都給她收拾出來,還有你那裏有沒有什麽用的上的?都給她拿回去。”

徐忠亮語氣這般篤定,倪名決心裏一個“咯噔”,喉嚨艱澀地像個生了銹的齒輪,開口都是銹跡斑斑的沙啞:“她真的考砸了?”

“肯定是考砸了嘛!不然你說她為什麽這麽反常?”徐忠亮嘆著大氣,“我剛給她打電話打通了,已經在回家路上了,哭是沒哭,特別冷靜,但是一點也沒有以前那種活潑勁,一聽就有問題嘛。”

倪名決垂眸,自嘲地笑了笑,他又忍不住關心她。

她考得好還是不好,跟他有什麽關系呢。

別說什麽做不成情人還能做朋友,他沒有那麽大度,也不稀罕多她一個朋友。

只是接下來的時間,他始終心神不寧,幾度想打聽傅明灼的考試情況,又硬生生忍住。

五六點的時候,傅明灼在蹦擦擦群裏發言了,回覆的是林朝問她去不去吃散夥飯的消息,她說:我有事,不去啦,林朝追問她什麽事,她僅僅發了一個表情包,然後再度消失。

高三七班的散夥飯設宴於宴隨娘家名下的宴森大酒店。

一個傍晚而已,大家的風貌煥然一新,尤其是女生,大部分都化了妝,有些甚至還去做了個頭發,沒有了校紀校規的約束,隨意所欲地燙染。

還有兩對男女生公然牽手進的包廂。

“好啊你們,暗度陳倉多久了?高考成績出來要是不理想,看我怎麽收拾你們。”徐忠亮佯裝生氣地指著他們,滿堂大笑中,他無奈地搖搖頭,“代樂樂這對我是知道的,但是楊瑜這一對我是真沒看出來。”

魏超男說:“那你眼光不行,我早就看出來了。”她神秘一笑,“照理來說,還有一對。”

“誰?”徐忠亮好奇道。

說曹操曹操到,服務員打開包廂門,引著倪名決進來。

但他是一個人,敞開的門後沒有再來人。

魏超男楞了楞:“明灼呢?”

高考過後,學生解放了,老師還有不少收尾工作,徐忠亮魏超男夫婦倆飯前沒碰過面,就連吃飯都是分開來的,所以她還不知道傅明灼那邊出了狀況。

“她有事不來了。”徐忠亮追問,“還有誰?”

魏超男壓下心頭的疑惑:“沒什麽,可能是我想錯了。”

徐忠亮朝倪名決招招手:“來,名灼,坐到老師旁邊來。”

經統計,參加散夥飯的人有35個,等人差不多到齊,桌上開始忙碌起來,上冷菜,開飲料。

“徐老師,今天可以喝酒嗎?”有男生提議。

“可以。”徐忠亮大手一揮,“但是還有些同學沒成年,沒成年的自覺點,不可以喝酒。”

倪名決落座徐忠亮身邊。

林朝原本坐在幾個不相熟的同學之間,她在班裏人緣不太行,只跟倪名決還有傅明灼關系比較好,倪名決一來,她馬上把座位換到了倪名決旁邊,打聽消息:小鬼怎麽回事?

倪名決垂著眸,態度偏冷,擺明了不想多說話,敷衍道:“不太清楚。”

飯吃一半,餐桌上的氛圍已經熱火朝天,各種敬酒,有人哭,有人笑,有人終於說出三年來都不敢說的話。

飯局臨近末尾,突然有個女生大著膽子端著一杯滿滿當當的紅酒過來:“倪名決。”

倪名決回頭。

女生不好意思地抿抿唇:“可以跟你敬杯酒嗎?”說完,她連忙補充,“我幹杯,你隨意。”

一旁徐忠亮魏超男還有林朝表情戲謔。

倪名決沈默片刻,還是頷首,拿過紅酒杯與對方輕輕碰一下,輕抿了一小口紅酒。

女生整杯紅酒一口氣喝完,笑容百感交集:“謝謝。”

有了打頭的,後面接連來了六七個女生找倪名決幹杯。

好不容易等敬酒大軍暫時消停,徐忠亮八卦地開口了,他幾乎被全班都敬了一輪,早就醉的不輕,所以拍起倪名決的肩來沒輕沒重:“比我想象中還吃香啊這是……有沒有喜歡的?啊?有喜歡的就直接下手,現在高中畢業了,戀愛自由!老師支持你談戀愛!年輕就是要談戀愛!”

“沒有。”倪名決笑了一下,轉動桌上轉盤把紅酒拿了過來,拿過,給自己滿上,然後站起來對徐忠亮說,“徐老師,我敬你一杯。這三年,實在謝謝。”

這三年沒有白操心,徐忠亮眼眶霎時就濕了,端著酒杯也站起來:“好,好,好,乖孩子。”

師生倆都是一飲而盡。

徐忠亮搖搖晃晃地坐下,發了會呆,喃喃道:“要是明決也在就好了,就好了啊!”

飯後,徐忠亮跟全班同學依依惜別,前去服務臺結賬。

班費還剩不少,原本由傅明灼保管,中午傅明灼說自己不來參加散夥飯以後,就把所有的班費都交給了徐忠亮。

宴森大酒店是錦城數一數二豪華的酒店,消費自是不低,更別逞班裏同學開了那麽多酒,班費那點錢肯定是不夠,徐忠亮做好準備要大出一筆血。

結果被服務臺告知:消費全免。

“啊?”徐忠亮懷疑自己喝多了出現了幻覺。

“我們領導說,只要告訴您‘傅明灼’三個字,您就懂了。”

徐忠亮恍然大悟。

他一直知道傅明灼家裏條件不錯,但是具體不錯到什麽程度,傅明灼從來沒有透露過,別看小丫頭平時咋咋呼呼,攀比心理嚴重,就連最先寫完張考卷都恨不得昭告天下,但大事上一點不含糊,低調得很。

怪不得決定散夥飯地點的時候,傅明灼就執意要來宴森大酒店,徐忠亮是實在架不住她的堅持,才答應的。

合著她早就準備了請全班同學大吃大喝一頓。

學生們還要去ktv盡興下半場活動,徐忠亮追出去把剩餘的班費都給了副班長,還偷偷往裏面加了五百塊錢,讓大家玩得盡興。

倪名決當然也沒去ktv,打車回了家,依然是回的父母那邊,沒去陸沅那。

他不勝酒力,早早睡下。

半夜十一點,陸沅打電話把他吵醒:“你怎麽還沒回來?”

倪名決撫著昏脹的腦袋:“我今天還住我爸媽這。”

陸沅沈默:“為什麽?”

之前倪名決說父母那,陸沅還可以自欺欺人想倪名決是因為高考的緣故,但現在高考已經結束,倪名決沒道理把他一個人丟在家裏不回來。

倪名決淡笑一聲,語氣冰冷:“什麽為什麽。”

陸沅又是沈默好一會:“你是不是知道了?”

“我知道什麽?”

陸沅直說了:“我跟林朝。”

最開始,倪名決還以為是林昭,不明白這個時候陸沅提林昭是幾個意思,但是很快,曾經憤怒之下、“耳聽為實”面前忽略掉的漏洞和疑點開始抽絲剝繭地成型,把他腦海裏的思路理得原來越清晰。

“陸沅我草你媽。”倪名決猛地坐起身,酒瞬間醒了大半,“你說你和誰?”

“……”陸沅以為他是暴怒,扶額,“匿名,我……”

他掀開被子下床,暴跳如雷地罵道,“所以你當時是在跟林朝打電話?陸沅,我真艹了,你跟林朝在一起,你怕我不能接受幹什麽?!你他媽的是不是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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