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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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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明灼把徐忠亮隨口說的“老師就把名決交給你了”當了真, 管天管地管起了倪名決, 官癮上來攔都攔不住。

“倪名決, 別睡了。”

“倪名決, 你寫作業了嗎?”

“倪名決, 課文背了嗎?”

“倪名決,你別看小說了……你在看什麽小說, 你怎麽還沒看完?”

“倪名決……”

不管是上課還是下課, 她永遠都能找出無數理由進行騷擾, 一刻都不帶消停。

以上這些至少還是正當理由,但更多的時候,她完全是以權謀私, 濫用職權。

“倪名決, 你看魏老師今天的鞋子和前天徐老師穿的是不是一樣的, 他們一定是一對。”

“倪名決,午覺有什麽好睡的,別睡了。”

“倪名決, 你還有什麽, 推薦一下。”

“倪名決……”

後來演變到嘴巴饞了也打他的註意。

“倪名決,你抽屜裏是什麽?”

倪名決順著傅明灼的視線, 望進自己的桌肚,禮盒裝的草莓派, 最近錦城很火的一家甜品店的招牌,每天限量售賣,每人限買兩個, 排隊兩小時起的那種。

沒有署名,不知道誰送的。

基本每天,倪名決抽屜裏都會出現女生送來的吃的喝的或者小禮物,大膽的署了名,含蓄的則是無名氏。

傅明灼問這問題,叫做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倪名決打著哈欠,沒搭腔她的明知故問,把草莓派拿出來,反手放到她桌上,順了她的意。

“好好吃呀。”她在背後心滿意足地感嘆。

中午吃完飯回教室,他抽屜裏又出現一杯冰冰涼涼的奶茶,嘉藍嚴禁叫外賣,奶茶是來之不易的偷渡品,上面貼了便利貼,娟秀字體,寫了一句俏皮的網絡流行語,還寫了班級姓名做自我介紹。

倪名決不甚在意地掃了一眼,又直接給了傅明灼。

習慣是很容易養成的東西。再後來,但凡他收到點什麽,一股腦都便宜了傅明灼。

最開始,送禮的女生們頗有微詞,後來想通了,傅明灼看上的至少能刷一波存在感,傅明灼看不上的只有去垃圾桶的命。

風向就變了。

討好傅明灼是接近倪名決最方便快捷有效的捷徑,所以給倪名決送東西,以傅明灼的喜好為準。

傅明灼每天都能帶戰利品回家,此異常很快引起了傅行此宴隨夫妻倆的註意。

傅行此把人拎過去盤問了一頓:“傅明灼,誰每天送你那麽多東西?”

“不是給我的。別人給倪名決,倪名決不要就給我了。”蹦擦擦幾個成員的名字,傅明灼總是掛在嘴邊,家裏人也就都熟悉了。

宴隨有點失望:“我以為灼寶寶有人追了呢,什麽時候才能有人追我們灼寶寶啊?”

在傅明灼的感情問題上,傅行此和老婆抱著截然相反的態度,“要是有男生送你東西,別要,也別去搭理別人,聽見沒有?”他話鋒一轉,威脅意味甚濃,“別怪我沒有提前警告你,你要是敢談戀愛,你就讓你男朋友給我小心一點。”

說這些話的時候,傅行此全然不顧自己的高中時代和宴隨那段風花雪月有多轟轟烈烈,蠻不講理地擺起了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架子。

傅明灼很會抓重點,她聽出來了,她哪天要是早戀被抓的話,哥哥舍不得追究她的責任。

一場秋雨一場寒,短短一周之內的三次降雨,讓錦城的溫度一下子跌到出門要穿外套的地步。

嘉藍高中裏,穿秋冬季長袖校服的人越來越多了。

徐忠亮已經在日覆一日中習慣了倪名決的遲到,倪名決從最開始的遲到三五分鐘,變成早自習遲到一半才來,後來幹脆直接不參加早自習了,他的到校標準自動延後至第一節課上課鈴響。

當上午第一節課已經過了五分鐘,班級門口出現一道不疾不徐的人影,響起一聲不鹹不淡的“報告”,徐忠亮的內心已經沒有絲毫怨氣可言了,甚至還能心平氣和地和昨天進行對比,然後欣慰地想:至少比昨天早了十分鐘。

沒有罰站,沒有責備,徐忠亮只是微微嘆了口氣,問:“穿這麽點你不冷嗎?”

外面在下雨,倪名決還是穿著短袖校服。也沒帶傘,頭發被秋雨淋得微濕,腳上穿了那雙限量版的球鞋。

傅明灼今天恰好也穿了。

真是太巧了,她好久沒穿,他也好久沒穿,一穿又撞鞋。

倪名決走過來的時候,她把腳伸出去,晃了幾晃,示意他看。

倪名決視若無睹地拉開椅子坐下了。

傅明灼絕不能忍受被無視,因為最近倪名決的椅子出現了搖晃的情況,明令禁止她踢凳子,她也怕把人家的椅子踢散架了,所以換了方針,開始拿筆蓋戳人家的背。

倪名決微微側過臉來。

“看。”傅明灼的腳伸在他椅子旁邊,晃得更起勁了。

“看到了。”倪名決今天心情不錯的樣子,敷衍的意味沒有從前那麽重,還能似笑非笑地調侃一句,“不就是親子鞋,激動什麽。”

倪名決搬來講臺旁邊後,周遭同學每天近距離欣賞傅明灼如何花式麻煩倪名決,而倪名決又如何花式縱容傅明灼。

但這種縱容和男朋友縱容女朋友的感覺不太一樣,明顯要純潔許多,也光明磊落許多。

總之,那種感覺很難形容。

倪名決的話點醒了全程聽到兩人對話的安可樂同學。

想形容這倆人的關系,還有比“親子關系”更精準恰當的嗎?

沒有了。

傅明灼完全是被倪名決當女兒養了啊!

課上到一半,有年級組的老師來敲了敲門。

徐忠亮合上課本,說:“好了,這節課就上到這裏,你們去行政樓做入學體檢,快去快回。”

不用上課,高一七班歡呼著魚貫而出。

走出教室之前,傅明灼看到徐忠亮愁眉苦臉地站在課表前,手指劃啊劃的。

傅明灼的快樂就是這麽簡單,她不忘跟倪名決和林朝分享自己的快樂:“徐老師肯定想把這節課補回來,可惜今天既沒有體育課,也沒有音樂課。”

傅明灼的快樂沒有持續太久。前面幾個班的同學體檢完畢,三三兩兩地回教室來,其中,不少人正用棉簽摁著手臂。

頓時,她的笑容僵在了臉上,緊張地咽了咽唾沫,扯了扯林朝的袖子,問:“林朝,他們為什麽摁著棉簽?”

林朝嫌棄她沒常識,還嫌棄她明知故問:“止血啊,入學體檢肯定要抽血。”

傅明灼的腳步突然沈重極了,就像軍訓的時候腿上綁了沙袋一樣。

小孩子都是怕打針的,傅明灼也不例外。別人都說打針就像被螞蟻咬了一口,沒什麽大不了的,但她真的覺得打針特別痛特別恐怖,這種恐懼絲毫沒有因為年歲的增長減輕。

“林朝。”她抱住林朝的手臂,臉貼上去蹭啊蹭地撒嬌,“林朝。”

“幹嘛?”林朝有不祥的預感。

傅明灼哀求道:“待會你可不可以替我抽一次血。”

“做夢。”林朝無情地拒絕了她,“我也很怕抽血好吧?”

傅明灼哪肯放棄,苦苦哀求,一路求到行政樓體檢地點。

已經是五班和六班在體檢了,四班的人基本走光了,之所以說是基本,因為還有個袁一概在。

他坐在采血點那邊,表情痛苦,雙目緊閉,嘴裏發出一聲聲的喊痛聲,吸引了無數好奇的目光。他太胖了,護士根本找不到他的血管,針頭不停地在他肉裏上下左右挑動,細嫩皮膚下凸起針的形狀。

“小夥子,要減肥了啊。”護士還在一邊說風涼話,“別人的血管一眼都能看到,你的連摸都摸不出來。”

袁一概要是再小上五歲,他一定嚎啕大哭沒商量,但現在他的尊嚴不允許他掉眼淚,他只能在心裏哭喊媽媽救命。

袁一概的慘狀徹底擊敗了傅明灼本就岌岌可危的心理防線。

她撇著嘴,眼睛裏聚起閃閃淚光。

我艹,林朝罵了一句臟話,不爭氣地心軟了。

“林朝我愛你。”傅明灼就差感激涕零,抱著林朝不肯撒手。

可惜,事與願違,林朝做完自己的體檢,拿著傅明灼的體檢報告再度坐到采血點,被眼尖的的護士認了出來:“你剛才不是抽過血了嗎?”

“我……”林朝幹笑,“不是我,那是我雙胞胎妹妹。”

林朝演技不夠到位,護士不信她的邪,拿過她另一只胳膊一看,針孔還在。

林朝愛莫能助,只能把體檢表格還給了傅明灼,而且被在場負責維持秩序的老師勒令馬上離場,不得逗留。

看傅明灼害怕,很多同學都安慰她鼓勵她,但是她一直不敢上前,同學們還要回教室上課,不可能一直陪她耗著。

在場七班的同學越來越少,傅明灼內心的恐懼越來越深。

再後來,只剩她一個七班的了,安可樂陪她到了最後,實在沒轍,打算回去叫徐忠亮過來鎮場子。

安可樂也走了,傅明灼陷入孤立無援的狀態。

站在陌生的人群中間,面對著別班同學打探外加一點看熱鬧的眼神,如果說剛才泫然欲泣還只是博取林朝的同情,現在傅明灼真的有點想哭了。

不如當逃兵不交體檢表格算了,哥哥一定有辦法幫她擺平的。

傅明灼的腳微微移了一下,打算付諸行動。

一只溫熱的手在這時扣住了她的手腕。

倪名決寡淡著一張臉,半拖半拽地把她帶到了采血點之前,拉過她的手臂擼高了她的袖子,朝護士伸了出去並牢牢將她固定住,不讓她掙脫,還有一只手輕輕地、卻也強勢地蒙住了她的眼睛。

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

針紮破皮膚的同時,淡嘲聲在耳畔響起:“傅明灼,你是不是廢物?這麽大個人了,抽點血,嚇成這樣?”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麽時候下大了。

傅明灼一邊是嫌痛,一邊是嫌丟臉,還有一點生氣倪名決摁著她打針的時候態度那麽強硬,她手臂都讓他捏痛了,一會保管起淤青。

還有一點……感激他沒有把她拋下。

回教室的路上她一反常態,一言不發。

兩人之間難得的沈默時光,倪名決當然不會主動挑話題破壞,他撐著她的傘,與她並排前行,冷冷的風夾帶著雨霧一陣陣襲來。她的傘太小,裝不下兩個人,他小半個身子露在外面。

暴雨如註,教學樓前那個地勢低窪的必經之地又聚滿了水。

兩人停在水坑前。

迎面走來十一班的學生輪到體檢。

四十幾號人看著傅明灼眼眶紅紅,自然而然地朝倪名決微微張開了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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