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放棄仙籍，永墮凡塵，你也不願回去認錯嗎？”

“他們若是已經走遠，你所做的一切都沒有人知曉，值得嗎？”

“縱然他們安然離開，他們不過也只是凡夫俗子，壽元不過百年，為了這彈指的瞬間，你卻要永受折磨，你依然還願意嗎？”

聲音似乎從無窮距離之外發出，帶著幽幽的嘆息，帶著一絲絲不解。

“二哥……”三聖母目中淚水灑下，“對不起，二哥，對不起……”

“為了他們，你連二哥都不管了嗎，我們千年的感情，還比不上他們嗎？”虛空仿佛在這一刻被撕裂，一個人影緩緩從虛空之中走出，那是一個身形挺拔的男子，劍眉星目，俊朗不凡，他從黑夜之中出現，同樣一襲黑衣，可是他的出現，卻如同點亮了整個天空，璀璨奪目，他靜靜的站在那裏，如同一個青年文士，溫靜雋永，卻不到一絲人間煙火氣，只是他終究與旁人不同，在他眉心之上，正中位置，赫然比常人多了一只眼睛。

他，就是二郎顯聖真君——楊戩。

“三妹，你這是何苦？我已向玉帝求情，玉帝答應饒你不死！”二郎神一揮手，天空上的烏雲散開，雷霆消散，一切回歸起初，三聖母身上的燃燒仙籍之火在這一揮手之下也明滅不定，漸漸消散。

“那他們父子呢？”三聖母擦幹淚痕。

“玉帝只答應饒你。”二郎神目光有幾分閃躲，他縱然是戰無不勝的二郎真君，可是在三聖母面前，他也只是一個疼愛妹妹的兄長，他唯一的妹妹，這三界之中唯一的親人，當年，沒能護住母親，沒能救下父親和大哥，是他一生的痛，所以，在聽到三聖母之事後，他的第一反應不是憤怒，而是憐惜。他不惜獨自一人在南天門外攔住天庭萬千天兵，他不惜沖上天庭，站在淩霄寶殿上，面對諸仙萬神，他不惜許諾此後永駐天庭，守護天庭萬年，為的只是這個妹妹。

“哈哈……”三聖母苦笑，她猛地再咳出一口鮮血，“只我自己嗎？”

“二爺……”袁洪上前一步。

二郎神擡手止住袁洪，淡淡說道：“你已提前將他們送走，你以為我不知嗎？”梅山七怪驚疑一聲，俱是面面相覷。

“二哥，你已邁入了輪回嗎？”三聖母苦笑，果真是什麽事都瞞不過二郎神的天眼神目，可是她不死心，她還想為他們再爭取更多的時間，“肉身成聖，似乎也是那七人之中第一個突破天人九步，踏入輪回的人，小妹倒是還沒來得及恭喜二哥。”

“若非踏入輪回境，我又怎麽護得住你。”二郎神微微嘆氣，這三界之內威名赫赫的戰神，來此之後未曾散出一絲殺意，卻似乎已經主宰了這片天地的意志，主宰了這裏眾人的生死，他不緊不慢，從容不迫，似乎來這裏只是與三聖母閑話家常，“這千年來我潛心修煉，確實疏忽你太多，也許我不是急於突破天人桎梏，你便也不會闖下這彌天大禍。”

“你後悔嗎？”三聖母微微一笑，絲絲血跡渲染在她鵝黃色的衣衫上，透著別樣的驚艷，如同寒風之中傲然綻放的泣血牡丹，不屈而冷艷。

“我只後悔，我沒能早日成就輪回至境，也許在你與那個凡人相遇的時候，我出手殺了他，便什麽都不會發生。”二郎神冷冷一笑，“若非是她，我的三妹怎麽犯下這等大錯！只是我若殺了他，你一定會恨我，會恨我一生一世吧？你為了那個凡人，甚至舍棄了寶蓮燈，想用這混沌聖物掩去他們的大道天機，你這又是何苦？”

“你都知道了，原來你什麽都知道了。”三聖母慘笑。

“我都知道，我甚至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他們拖延時間。”二郎神自嘲一笑，手中光華一閃，一道詔令自行飛上天空，放出萬道光芒，那詔令展開，映射出數十個金光燦燦的大字“奉天承運，玉帝詔曰：三聖母楊嬋私通凡塵，其罪當誅，凡人劉璽及其子，打入阿鼻地獄，永世不入輪回。朕念及楊戩對天庭屢有功勞，特免楊嬋一死，罰壓入華山，思過萬年。欽此！”

“永世不入輪回……”三聖母踉蹌後退，雖然他早已猜測到這結果，可是當真的聽到，卻還是如同晴天霹靂。

“二爺已經盡力，若非二爺踏入輪回至境，歲月不可抹殺，諸天眾仙心存忌憚，絕無可能為三聖母你討得一線生機。”袁洪冷哼一聲道，“你可知二爺為向玉帝求情，甚至要永駐天庭，萬年守衛淩霄殿。”

“二哥也曾去求訪師尊。他老人家雖不肯透露太多，只是告訴我，你大可放心。三妹你的因果之中沾染了混沌道體，雖是餛飩道體無意為之，卻已改變了你的命運，為你留下了一線生機，只是這生機何在，卻無人知曉。”二郎神看著三聖母，面上掛著笑意，“話已說盡，你便安心在這華山之下好好反省吧，二哥會在天界看著你，一直看著你……”

二郎神閉目一嘆，手中揚出一件至寶，卻是一個乾坤缽，那缽本只手掌大小，卻是迎風見漲，瞬間化成數丈大小，直接罩住了三聖母，缽中射出一道金光，三聖母渾身法力被禁，全無反抗之力，二郎神眉心天眼一張，右手從虛空之中一握，竟是他的隨身兵器三尖兩刃刀，刀身劃過，只一擊直劈在華山之上，頓時地動山搖，華山仿佛被這一刀劈為兩半，一道深似千萬丈的裂口直通地底，那乾坤缽在空中滴溜溜轉了幾圈，壓住三聖母直沖地底，瞬息沒入了這新形成的萬丈深淵之中，那裂痕在聲聲轟鳴中又再聚合。

“二爺，那……那莫非是乾坤缽？”袁洪上前小心翼翼的問道，“這可是當年佛祖贈與玉帝，用來鎮壓大聖爺的乾坤缽啊？”

“不錯，正是此物，莫說聖佛當年未踏入輪回至境，便是如今的我，也絕無可能破開此物，救三妹出來。這也是天庭的條件。”二郎神微微一嘆，“只有這樣，天庭才許諾可保她一命。我這之後便要去天庭覆命，你們隨我多年，只是一直未得天庭敕封，也是無妨，你們便留在這人間界，努力修行，千年之後，或能渡劫飛升。”

“二爺，若是有暇，可來人間尋我們。”梅山七怪一起道。

“一千二百草頭神，滯留人間，暗中尋訪劉璽父子的下落，也好像天庭交差，至於你們幾個，便代我好好看護華山，照顧一下三妹吧……”二郎神目中閃過一絲憂傷，似乎不經意的向著陳岳所在掃了一眼，而後再次撕破虛空，消失無蹤。

“恭送二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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