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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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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味道叫大皇子殿下好生不快。

再如何,也不能叫尊貴的皇子聞到這樣不堪的味道不是?

他努力睜開眼,就見自己正躺在一處簇新的房間裏頭,房間倒是十分闊氣,簇新華麗,只是卻叫大皇子覺得哪裏不對勁兒。

他一雙腿疼得厲害,就是不動彈都疼得叫人腦仁兒疼,微微一動,竟叫他幾乎要閉過氣去一般,疼到了骨頭裏。這與斷臂上的傷口還不同,尖銳徹骨,叫大皇子忍不住悶哼了一聲,臉色煞白地竟倒在了床邊,努力掙紮著問道,“回王府來了?”既然文帝寬恕了他,這該是回家了。

正伏在他身邊的韋妃一噎,目光一閃哭得更厲害了。

“說話!”從宮中見過魏國公府那個小丫頭之後,大皇子對韋妃就有了那麽一點兒不同。

這些天跪在外頭風吹日曬還叫人看笑話,大皇子整個頭腦之中沒想別的,就想著如意口中說過,韋妃與魏國公單獨“談談”之事。

都能叫個小姑娘看見,何等囂張!韋妃與魏國公將他的臉面置於何地!

況韋妃不知怎麽,從前愛說愛笑叫人歡愉的性子,竟走起了淚包路線,誰喜歡看人哭哭啼啼的?

晦氣!

大皇子心中本就存著不快,再聽著韋妃這日日夜夜地哭著,還有兒子楚昊也跟著添亂,不知多惱火。

他想要一個有用能與自己商量日後辦法的人都沒有,越發心煩意亂,只默默地揉了揉眼角,見韋妃果然不敢哭了,一雙眼紅紅地看著自己,他努力喘了一口氣,忍著劇痛艱難地問道,“怎麽只有你?別人都是死人?!”

禹王妃也就罷了,楚白這個逆子竟然都敢不床前盡孝,還有沒有做兒子的樣子?心中氣憤起來,大皇子竟然都覺得馬糞味兒變得清淡了,冷汗淋淋地冷笑道,“這是做了世子,不將我放在眼裏!”

他都被奪爵,為何楚白還是親王世子?日後父在子下,還有沒有人倫了?!

莫非日後做爹的要給兒子請安?

“殿下不要動怒。”韋妃方才在外頭叫禹王府的下人給擠兌得不行,此時暗恨禹王妃,急忙給他柔情蜜意地擦冷汗,柔聲說道,“昊兒累得不像話,他也跪了這麽多天,辛苦壞了。”楚昊是真跪著來的。文帝這老頭兒可記得昊日而出的這個孫子了,提起這麽個東西就肝兒疼,哪裏會有半點兒對孫兒的憐憫之心,只命跪著不許他休息,況又年紀小,比大皇子還虧損得厲害。

韋妃就這麽一個兒子,心疼壞了,也擔心楚昊跪廢了日後沒了前程,進門的時候還想叫給大皇子看腿的太醫給楚昊看看。

被太醫當場拒絕。

蓋因楚昊沒上玉碟,不是人家文帝的孫子,太醫們也是有尊嚴的,怎麽可能給一個庶人看病。

當太醫是地裏大白菜呢!

因這個,大皇子昏迷的時候韋妃大吵大鬧,卻叫兩個嗓門更大的禹王府的粗使婆子給更大聲地罵回來。她到底是柔弱出身清貴的女子,又嬌生慣養,哪裏是婆子的對手,被罵得狗血淋頭昏頭轉向,不得不使了銀子往外頭尋最好的大夫來給楚昊看。

想到這,韋妃的心裏就生出了不知多少的難受來,伏在悶哼了一聲的大皇子的懷裏流淚道,“王妃這是真要將我與殿下置於死地了!王府都不許咱們進,只丟在了這麽一個破宅子裏。”

“什麽?!”大皇子渾身上下就像被八百個大漢輪了大米一樣沒有一處不疼的,正拼命想著如何收拾楚白,聽了這個頓時目光一冷。

“這是哪裏?!”大皇子的心裏就有不祥的預感了。

“馬棚隔壁。”韋妃早就聞著馬糞味兒了,大皇子還算幸運昏迷好幾天才聞到,韋妃娘娘可是聞了好幾天,飯都吃不下了,頓時告狀。

“她竟敢,竟敢!”禹王妃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將丈夫給丟到馬棚旁邊兒,大皇子叫禹王妃這樣冷酷不賢氣得渾身發抖,又疼又怒氣兒都斷斷續續,見韋妃仰頭期待地看著自己,他突然吸了吸鼻子猛地將韋妃給推開一下說道,“你身上什麽味兒!”怎麽也是馬糞味兒?天可憐見,大皇子真愛的是香噴噴的韋妃,不是眼前這麽可實在不好說些難聽話的女人來的。

韋妃又數日在他與楚昊的榻前沒有認真洗漱。

“殿下是嫌棄我了?”韋妃也知道大皇子對自己心中有了關於魏國公的芥蒂,因此變得冷淡,忍不住含淚傷心地問道。

這麽個時候大皇子沒空兒安撫她,只冷冷地說道,“我眼下動彈不得,你去!就說我的話,叫她立時過來!”

他幾乎是暴怒地錘著床板大聲喝道,“她還是我的正妃呢!竟敢落井下石,真以為我制不住她?!”他恨禹王妃恨得什麽似的,聲音愈發地高昂了起來,見韋妃已經縮在了一旁,大皇子正要繼續發發自己的威風,順便回自己的王府,就見外頭緩緩走進來一個青年。

這青年生得玉樹臨風風度翩翩,錦衣玉帶清貴翩然,面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含笑看著大皇子。

“父親。”他遠遠地站住了,對大皇子微微一躬身,十分恭敬,只是面上卻帶著輕慢的笑容,落入大皇子的眼中,怒火更甚。

“你還敢來見我!”

“兒子為何不敢見父親?”楚白欣賞著大皇子如今的淒慘病痛,見他一臉痛苦的樣子,心裏哼笑了一聲,看都不看一旁的韋妃柔聲說道,“又不是兒子叫父親吃了敗仗,又不是兒子叫父親為陛下觸怒,也不是兒子叫人折辱父親。這心中正義……”他惡心了一下這麽個話題,方直起腰來漫不經心地彈著繡了卷雲紋銀邊的衣袖上的灰塵,呼地吹了一口氣含笑說道,“兒子理直氣壯得很。”

“你這個逆子!”大皇子哪裏見過這樣囂張的楚白,雙目赤紅。

如果目光能夠殺人,禹王世子已然被千刀萬剮。

“父親這話說出去,誰信?”禹王世子唾面自幹,從不跟瘋狗一般計較,見大皇子氣得整個人都在抽搐,便急忙上前幾步湊在了他的面前溫煦地說道,“您還沒罵我畜生……”

“畜生!”大皇子奮力一耳光抽在了楚白白皙的臉上,頓時好大一個巴掌印兒!

“我是畜生,父親就是畜生他爹?”楚白被這一耳光打得臉一偏,嘴角都磕破了,只是品著嘴裏淡淡的血腥味兒,他臉上卻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容來,垂頭看著大皇子越發眉目溫和地說道,“父親對兒子有些誤會,不過也不必開解了,就誤會下去,咱們都好。”他目光猛地冰冷起來,看著面前虛弱無力,連身體都不同當年強壯叫自己感到害怕的這個中年人,嗤笑了一聲道,“您不僅是畜生,如今,還是個廢物!”

“你!”這等以下犯上還了得,大皇子頓時就要再給他一個耳光!

“歇歇罷!”禹王世子也不想再挨打,這年頭兒苦肉計也不帶叫自己被左右開弓的,楚白哼笑了一聲,擡起修長的手一把就扣住了大皇子虛弱無力的手腕兒,見他那雙變得有些渾濁的眼睛裏除了憤怒,還多了不知名的無力的恐懼,他笑了笑,牢牢地抓著這個當年賦予了自己無盡的痛苦的男人的手輕柔地說道,“都成了這個德行,還當是從前?!”

他用力將大皇子往床上一甩。

大皇子低低地痛呼了一聲,被摔在了床上,目光呆滯。

“您都被奪爵,白身皇子一個,還敢與我母妃並肩,想住禹王府?”楚白快意地看著大皇子渾身抽搐地在病榻上掙紮,笑看了很久,這才笑容滿面地說道,“你得感激母親,如今還給了你一個容身之所,不然,就不是睡馬棚邊,而是去睡天牢了!”

他見大皇子沒法兒與自己相爭,又覺得沒意思起來,目光便落在了一旁驚駭地看著自己的韋妃的身上,笑道,“側妃放心,我可是禹王世子,怎麽會與一個下賤的妾室計較。”

“我是你的庶母,你,你想要做什麽!”當年韋妃在禹王府威風的時候,別說楚白,就是禹王妃都要退避三舍的,韋妃心裏對楚白還停留在那個憤怒卻無力黯然的小小的少年上,哪裏想到自己回來竟見到了一個笑裏藏刀,會叫自己恐懼的青年。她見楚白連大皇子都不放在眼裏,急忙往後縮了縮義正言辭地叫道,“你身為庶子,竟然不敬長輩,若今日敢對我與殿下有一點怠慢,我必然與你魚死網破!”

“還挺把自己當回事兒。”宮裏文帝收拾韋妃的旨意只怕就要下來,韋妃竟然還自持身份,楚白就笑了。

只是對付一個討厭的妾並不必自己出手,楚白只是挑眉,抱臂欣賞了一下大皇子與韋妃這同命鴛鴦的樣子,拍了拍手。

門口處仿佛有光影人影在晃動遲疑,楚白拍手等了片刻,方才有一個穿著十分鮮亮,然而眉目之間帶著老態的中年女子走進來。

她的身後,又有十幾個年紀不同的女子走進來,最後頭跟著的,卻是幾個年紀輕輕的青年婦人。

韋妃看見這十多個熟悉的女人一時還沒緩過神兒來,只覺得眼熟,之後努力看了許久,突然臉色煞白,轉眼不敢相信地去看楚白。

這些個女人,竟然都是大皇子身邊當年的妾室!

打從韋妃當年進門開始,這些妾室就成了昨日黃花再也不叫人提及,韋妃也從不放在心上,早就把她們當成了死人,可是再當成死人,這人是活著的呀……

“母親說了,都是父親從前的愛妾,這好容易回京,自然都要來拜見一二。”楚白指了指這些女人身後都垂頭不敢與自己對視的華衣女子繼續與好容易撐起身的大皇子笑道,“這是幾個妹妹,如今都已經嫁人,多年不見父親,各自從婆家回來,探望父親一二,至少不要做個畜生是不是?”

他眉目溫和,只是那幾個女子都知道他的厲害的,紛紛上前擠開呆滯的韋氏,與大皇子見禮。

她們畏懼楚白,可是如今想要在夫家立足,卻也要倚靠楚白。

不過是禹王府庶女,雖然禹王妃從來不曾薄待過她們,還給她們尋了合適的人家兒,只是有腦子的都知道,禹王妃這個嫡母,是不好惹的。

身若浮萍的庶女,想要把日子過好,不聽尚且溫和有承擔的嫡母嫡兄,難道要去聽不管她們死活只知道風流快活的生父的話?

且她們嫁人都為正室,對大皇子偏愛側妃這種行為天然地深惡痛絕。

“你好狠毒!”韋妃這算是知道厲害了,她如今與大皇子之間大不如前,這時候弄出這麽多跟大皇子有“想當年”的姬妾,哪怕人老色衰,可是人家有“回憶”的呀!

這一想從前的點點滴滴,再人老色衰也得叫人溫情一下是不是?她從未想過楚白的手段竟然這樣狠毒,借刀殺人都謙虛了,又見那幾個姬妾果然上前給大皇子行禮,頓時慌了,上前將大皇子攔住厲聲道,“退下!”

當年她最得大皇子寵愛的時候,對這些姬妾隨意呵斥打罵,如今自然也是信手拈來。

她積威尚在,頓時叫那幾個中年婦人駭得退後了一些,只是不知想到什麽,這幾個婦人又臉上帶了堅定,上前了一步。

“你們……”韋妃見自己的話竟然不好使了,瞇了瞇眼,正要說話,卻見最前頭一個顏色最暗淡,眼角依舊有了細密的紋路的婦人,突然冷笑了一聲。

一聲劃破了空氣的呼嘯尖銳地傳來,一記帶著無盡怨恨仇恨的耳光,重重地落在了韋氏的臉上!

楚白一挑眉,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巴掌印,再看看被抽在地上被抽得暈頭轉向,頭都撞在了床頭的韋妃,笑容淡淡的。

賤妾還敢妄圖攀扯他出身高貴的母親禹王妃……

既然是個妾,自然得叫一樣身份兒的來收拾她!

大皇子早記不住這些女人是誰了,什麽“想當年”那都是跟美人兒的,人老珠黃的誰浪費時間柔情蜜意,見韋妃被抽在地上,頓時大怒。

他今日大怒得太頻繁,竟渾身上下不能自己地顫抖,渾身冰涼之後,又有氣血翻湧之兆。

“韋妃的人緣,不怎麽好。”楚白十分無恥地說道,“姐妹之間得和睦相處才是。不然日後同一個屋檐下住著,日日吵鬧,多叫人笑話。”

他竟然要把這些個女人扔在這宅子裏?

韋妃捂著臉幾乎驚呆了,看著這個蛇蠍心腸的禹王世子,只覺得那張英俊逼人的臉,生生透出了邪惡來。

“行了,好好兒陪著殿下。”楚白覺得大皇子有福,這麽多姬妾在身邊,還要什麽禹王妃呢?擺了擺手便施施然地走了。

那些個年老的姬妾都急忙與他行禮,恭敬極了。

蓋因禹王世子說了,馬棚不過是暫時的,日後還叫她們回王府去繼續榮華富貴。

禹王妃一直都很大方,雖然從不見她們,卻從未苛待,她們這些年過得很好,比大皇子在的時候更清凈自在。

她們年華消逝,再也沒有了別的妄念,只求在王府平安終老。

想要保住後半輩子的榮華富貴,自然要在可靠的禹王妃與冷酷的大皇子之間選擇,這投名狀怎麽來,她們自然也知道。

當首一個回頭看著韋妃,突然就笑了。

與此同時,孝順的禹王世子去看望失德生父,卻被無情冷酷無理取鬧地抽了耳光的消息,在京中掀起了軒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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