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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瞎叫什麽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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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汙漬。

這都不算什麽,最關鍵的是,他的衣裳現在都是我在洗。

本來洗衣裳這種事不該我做的,但因著前段時間他把這宅子裏最後一個仆人攆了出去,我終於擼起袖子挑起了這個重擔。

我雖不是含著金湯匙出生,但好歹也是眾星捧月的活著,生前沒有做過這種事,死後更是一竅不通。更加讓我不能接受的是,因著現在五感的減退,我對力量的控制也是十分的難以把握。每次心裏想著只輕輕的搓一下他的衣服,可誰知道這一“輕輕”下去,他的袍子被我撕開了。

後來我想,既然不能用手,那就用腳吧。

於是我回憶著翠兒以前替我洗衣服時候的樣子,像模像樣的打了水來,小心翼翼的倒在盆子裏,可這一腳剛踩下去,衣服沒破,盆子破了,水自然流了一地。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被我生生踩了一個洞出來的盆子,滿腦子都只有兩個字:想哭。

當天晚上用膳的時候我委婉的把這件事告訴了他,原本做好了被他劈頭蓋臉的數落一頓的準備,我甚至都行到了他可能會說:“你怎麽這麽笨?洗個衣服都洗不好?”可他竟然只是撐著頭笑,看起來十分開心的樣子。另一只手抖得險些連手裏的筷子都掉在地上,好在我眼疾手快接住了。

當時我對他這種嘲笑行為非常的不滿,氣鼓鼓和他說:“你、你有什麽不滿意說出來啊!反正我也不會改……再、再說了,我又沒有做過這些事,府邸上的人都被你攆走了,飯是我做,衣服還是我洗,我、我晚上還要陪你睡覺!你這樣是虐待你知不知道啊!”越說我越覺得自己真是好慘啊,連死了都要被他折騰,委屈死了。

聞言他啞著嗓子,又是一陣低笑。

過了好一會兒,他放下筷子,將我攬入懷裏,擡頭親了親我,溫聲道:“我沒有不滿意,我很滿意……你這樣,很好。”

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說:“信你才有鬼。”

說完我就覺得自己好像說錯話了。

果然下一刻便見他似笑非笑的看著我。

於是我哼了一聲,又說:“信你我就會活過來了。”

誰知道這麽說,他看我的眼神變得更加溫柔,還問了我一個根本不可能的問題:“那你想活過來嗎?”

我眨眨眼看他。

他目光平靜的看我。

我兩手攬在他的脖子上,裝作十分認真思考的樣子,過後點點頭:“想啊,誰不想活過來。哎,對了,我和你說呀,前幾日你悄悄帶著我出去的時候,我看見城門外那一抔黃土,你知道我心裏想的是什麽嗎?”

他一臉認真,十分難得的配合我問道:“你在想什麽?”

“哦,”我說,“我在想那抔土睡著肯定比咱們家裏這床好。”

他:“……”

“你說,這是不是真是太可怕了?”

他嗯了一聲,又湊上來親了我一下,喃喃道:“是,這真是太可怕了。”

……

這些事想完,盤子裏的糖糕也已經吃的差不多了,雨聲似乎漸漸小了起來,但是他還沒有回來。

難道又是在路上遇見了哪家小姐?

說起來前幾日我還聽說鄰街有一個小姐,追他追到了府門外,當時他倒是給人拒絕了,後來那小姐也沒有再找上來,可是我這心呀,只要一想到時時刻刻都有人對他虎視眈眈,就七上八下的放不下來。

所以說有時候,耳朵太好也是一件讓人十分煩惱的事。

正這麽胡思亂想著,天上忽然就落了一道驚雷下來,嚇得我手一抖。過後拍拍胸口,想著還好還好,糖糕已經吃完了,否則這麽一下,鐵定是要落地上去了。

我轉頭看著外面越來越黑的天,感慨的想這怕打雷的毛病恐怕是日後入了土也不改不掉了。

我慢吞吞的站起來,想要走進裏屋去避一避。不曾想剛走了兩步,又是一道雷落下來我。這一回也不知是怎麽了,我脖子一縮,忽然身子就沒了力氣,歪歪斜斜的就朝前方倒去。

好在案臺就在兩步遠的地方,我手快的撐住了身子,沒想到卻把放在上面的香爐碰了下來。

我心道壞了,這玩意平日裏他都是不讓我碰的,說是裏面放了符,我要是碰了身子會受不住的。

起初我聽到的時候還有點不明白,想著雖說我現在已經死了,也沒有了靈力,可一張符咒的法力我還是能夠受得住的。況且,我委實想不出,他明知這符紙我碰了會受不住,又為何會在這屋子裏放這種東西?

可我沒想到他是真的放了。

而且放的還是紫符。

當我一臉驚奇的把那符紙撿起來之後,一邊想著這東西好像是當年我在他書桌上看見的那張,一邊瞧著上面用金砂寫的咒文。

那龍首豹身的咒文我敲著還有點熟悉,但皺著眉頭想了許久,都沒有想起來。

半晌,我嘆了口氣,用手輕輕敲了敲自己的頭,曾經我的記性多好啊,沒想到不過是死了八年,有些事就越來越記不清了。

正這時,身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我回過頭,果然瞧見他一身濕漉漉的從外面走了進來。

“翎兒。”

他的嗓子有些啞,我忙將手裏的東西放在一邊,迎了上去,一邊拍著他身上的水珠,一邊說道:“這大雨天的,你怎麽也不帶把傘?”

他面露歉意,等我踮著腳去擦他額頭上的雨珠時,又順勢親了我一下,說道:“出門的時候有些著急,忘記了。”

我眉頭皺了皺,沒有說話。

他拉著我的手,低聲道:“可是生氣了?”

我瞧了他一眼,搖搖頭:“沒有啊。”

他說:“當真?”

我想了想,說道:“最近幾日你都出去得這般著急,可是有什麽事?”

“我……”

他正要開口,目光卻忽地瞥見了方才被我打翻的香爐,臉色當即一變,但很快又恢覆了正常,他嘆了口氣說:“果然生氣了罷,起來之後尋我不著,將這香爐給打翻了?”

他放開我,一邊說一邊走過去,徒手將那香爐灰捧了回去。

我看著他那動作,喚了他一聲:“六哥!”

“嗯?”

在他回答的時候,我一下子趴在了他的背上,同他說:“我才沒有生氣,不小心將這爐子撞到了而已……我和你說呀,我覺著最近我記性越來越不好了,好多之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你說,我有一天會不會把自己給忘了?”

他動作一頓,轉頭好笑的看著我:“為何會忘了自己,而不是忘了我?”

我摸了摸鼻子,小聲道:“怕你打我。”

他一笑,把地上收拾妥當之後,站起身反手將我拉在懷裏,低頭吻了我一下,說道:“我舍不得。”

……

那天夜裏,等他睡下之後我悄悄從床上爬了起來。

可因著我現在身子實在是太重,費了好大的力氣我才讓自己沒有發出聲音。

入睡之前,他又在屋子裏點上了那熏香。那香味聞得我是十分的難受,之前我都沒有問過他,那香到底是什麽。他也不曾同我講過,我本以為那只是能夠讓他安神的香味,因著我死了,所以我聞起來才會格外的不一樣。

如果我沒有看見那張金砂紫符的話。

我慢慢的走到了案臺邊,兩根白燭已經燒了快一半,中間放著的,是我的靈牌。而那個香爐,就放在我靈牌的前面。這麽近距離的聞那香,我只覺得腦子一陣暈眩。我晃了晃頭,強忍住那種暈眩的感覺,將香爐拿下來抱在了懷裏。

做這些的時候,我都是極其小心的,甚至還在原地站了半晌,就害怕他會突然從裏屋走出來。

等了一會兒,確定耳朵裏聽見的只有他均勻的呼吸,這讓我終於放下心來。

我把那香爐放在了桌子上,掐滅那三炷香的時候,我發覺自己的手都有點抖。香爐灰被我倒了出來勻稱的鋪在了桌子的一角,等到裏面都空了,我才挽起袖子,伸著手,一點一點,仔仔細細在上面摸索著。

就在方才,我忽然想到了那張符紙上面的咒文究竟是什麽。

如果……如果真的是我想的那樣,那這香爐灰裏,一定有那個東西。

回想死了的這些年,我從來都沒有像今夜這般害怕過。就連生前,這種時候也是極少的。唯一的一次,卻是在那日離開京都卞城之前,他將我從青樓帶出,又把我關在門外的時候。

那時候我害怕他生氣,怕他再也不理我。

可是現在,我卻害怕他太愛我。

身後的燭光十分明亮,而墻壁上,卻沒有我的影子。約摸半盞茶後,我的手終於碰到了一根又小又硬的東西。我心裏一涼,連眨眼的動作都慢了許多。

我顫抖的將那截小小的,已經變成白骨的手指握在手裏,眼淚突然在這個時候掉了下來。

“轉生咒。”

他的聲音忽然在背後響起,我詫異的回頭,卻發現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了裏屋的珠簾前,神色平靜的看著我。

聽見他嘴裏吐出那三個字,我心中最後那點希望終於破滅。

轉生咒。

那是用點燃自己魂魄的方法,來換死人覆生的,最禁忌的一種陰陽術。需要的東西很簡單,不過是一張用金砂畫了赦神咒的紫符,跟一截死去之人的拇指。

而從很久之前開始,我就已經摸不到自己左手的那一截小拇指了。

可他那時候怎麽說的?他說那只是我的感覺出現了障礙,我就真的信以為真。

卻萬萬沒想到,他騙了我。

小拇指是我的,那這用來引燃魂香的生魂,除了他,我再想不出別人。

“為什麽?”

我看著他,話剛說出口,視線就被淚水模糊,他的身影在我眼裏都開始變得不清晰。

他走過來在我身前蹲下,慢慢打開我的手掌,將那截手指拿了出來,過後擡頭看我,緩緩開口:“因為我自私。”

他伸出手,一點一點擦拭著我的眼淚,語氣明明是那般溫和,可我聽著,卻是撕心裂肺的疼。

就好像又死了一次一樣。

“翎兒,你不會永遠留在我身邊的,總有一天,你還是會去輪回轉世,到了那時候你要我怎麽辦呢?”他語氣平平,像是在說著別人的事:“失去你的那三年,已經是我的極限。我無法想象再失去你一次,自己會變成什麽樣。”

“與其這樣,不若我比你先走。至少在黃泉路上,我還能看著你。”

我伸手捂住自己的臉,已是泣不成聲:“我、我不會離開你啊,在你陽壽已盡之前,我、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啊。你、你怎麽可以這樣啊?你怎麽可以騙我,怎麽可以擅自將自己的命給我……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這麽做,我真的會生氣的……”

生前我的性子明明那般寡淡,可死後卻一再因為他淚流不止。

“但是我不相信。”他說,“我不相信你不會去輪回,不相信你當真會舍不得我。翎兒,若你心中有我半分,我們就不會陰陽相隔。”

我楞楞的看著他,半晌終於反應過來,他這是在報覆我。

報覆我對他的哄騙,報覆我一聲不吭的離開。我知道他會因為我死去這件事而勃然大怒,可我沒有想到,他竟然是用了這樣的方式,來讓我切身感受他那時候的痛苦。

“你會生氣,對嗎?”他將我的手拿下來放在唇邊吻了吻,溫聲問道:“那會有多生氣?”

我咬著下唇,搖著頭,喉嚨裏像是被塞上了一塊海綿一樣,發不出一點聲音。

可他還在絮絮叨叨的問著我:“會比發現下雨的時候,我出府卻沒有帶傘更加生氣?”

我沒有回答。

他又說:“比看見我和別的姑娘走在一起還生氣?”

我捂著嘴,如果不這樣做,我只怕自己真的會嚎啕大哭。

最後他說:“那很好,這樣你就永遠都不會忘記我了。”

一句話,終於將我擊垮。

“江楚城,你這個騙子!”我咬牙切齒,終於從牙縫中擠出了這樣一句話,“你老說我不相信你,說我們應當彼此信任,不要胡思亂想,這樣才不會影響夫妻和睦。可是到最後,最不相信我的那個人,明明就是你!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我、我不願意啊,我不願意讓你代替我死啊,你到底知不知道!”

他聞言一顫,眼裏也開始有了水光。但他很快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候又恢覆了先前的平靜:“我知道。”

“翎兒,我知道。”他喃喃的重覆著,那燭光在他眼中搖曳,顯得他此刻是那般溫柔,又那般殘忍:“可你那麽怕黑,等到我留不住你的那一天,你一個人上了路,若是沒有我在前面等著你,你豈不是會哭的很傷心?”

“那也是我的事啊!和你有什麽關系啊!”

我氣急了,語無倫次的說著那些會讓他難受的話,可說完之後我就後悔了,眼淚就如同決堤了一般,怎麽也止不住:“不是、六哥……我不是那個意思,求你了,求你不要這麽做,不要代替我去死,我不想你死,不要你死……我不怕黑啊,我是、我是陰陽師啊,怎麽會怕黑……”

他站起來,尚還溫熱的吻細細密密的落在我的眼皮,一遍又一遍的安撫著我,“你會原諒我的,對嗎?”

我拼命的搖頭:“我會恨你的……會恨你的!你、你這樣做,又和我當初有什麽區別?你為什麽要用這種方式來報覆我?你……你……”

到後面我已經說不出話來,只想著推開他,想讓他離我遠一點,可過後又忍不住抓住他的衣襟,顫顫巍巍的吻上去,抽噎道:“你那時候還說我心狠,你明明、明明就比我狠心多了。”

他輕笑:“恨我的話,我就更加不用擔心你會忘了我。”

我想,這人真是太無賴了。

心一橫,終於一把推開他:“江楚城,你用這種方式來讓我還陽,還想讓我記得你?你想都不要想!我、我告訴你!等你死了,我立馬就……就……”

他將我散落的頭發攏在耳後,好似一點都不擔心一樣,輕聲道:“就如何?”

我咬著唇,說道:“就立馬殉情去找你!”

可他像是早已料到我會這般說,狡黠一笑:“你不會,我也不會讓你那麽做。”

“翎兒,莫要忘了你的陰陽術有一部分還是我教予你的,我知道用什麽方法能夠阻止你,讓你好好的活下去。”

我咬牙:“轉生咒最後的階段,需要覆活的那個人主動接受生魂,只要我不接受,你還是沒有辦法……”

他笑了一聲,打斷我的話:“你忘了嗎?在這之前你已經答應了。”

我一楞:“不可能,我根本就沒有……”

話說到一半我就頓住了,就在那一瞬間,我想起了那日裏他問我的那個問題……

“那你想活過來嗎?”

……

我望著他,喉嚨滾了滾,還未開口,便又聽他說道:“而且最後一炷魂香已經點燃,明日日出之後,你便能夠還陽。”

心中大駭,我立刻轉身看向那三炷香,一把將它們抓過來,不相信的說道:“怎麽可能?我方才已經將這香掐滅了!”

他從我的手裏將那香拿走,又走到桌前,手指敲著方才被我扔在一旁的香爐,過了許久,方才不緊不慢的說道:“你應當已經發現了,自己逐漸在忘記生前的事,而這不過是因為魂香點起來的緣故。我一直不許你靠近這香爐的原因,也不過是擔心你會像今日這般,不慎將這爐子打翻,從而想起關於這轉生咒的事。但好在……好在你在這最後一炷香燃盡之前,都沒有發現這件事。”

說到最後的時候,他身子突然晃了一下,用另一只手撐著桌子,好一會兒才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想起來了,所以在那之前已經將魂香點燃,你方才掐滅的那三炷香,不過是普通的熏香罷了。”

他一邊說,一邊慢慢的摸上我的臉,我感受著他手心裏的溫度,可這一刻,卻怎麽也無法將我溫暖起來。

“不用怕,不過是與你交換一番罷了,翎兒如此堅強,沒有我,也定是能夠好好活下去。”

他說的輕描淡寫,竟是還不忘在這個時候將我誇讚一番。

而在此之前,我也從來不曾知曉,原來誇讚,有時候也會讓人覺著心碎。

窗外的雨在這時候又淅淅瀝瀝的下起來,雨聲滴滴答答,每一下,都如同我此刻的傷心……

那夜的最後,我哭倒在他的懷裏。

黎明在我的哭聲中到來,而他的懷抱,也在晨光之中逐漸變得冰冷。

屋子裏的異香慢慢消散,當第一縷陽光從窗間的縫隙溜進來的時候,桌子上的紫符終於燃燒起來。

我抱著他的身體,耳朵裏是自己的心跳。

正如他所言,我當真活了過來。

但是我卻比死了還難受。

我的靈力恢覆了,可即便是這樣,我也沒有辦法將他救活。轉生咒只能在一個人身上作用一次,他死了,就是永遠的死了。

我拖著他的屍體,一步一步走出房門,來到了院前的那棵梨樹下。

一夜之間,梨花竟然開滿了枝頭,那模樣,卻是往年從來不曾有過的繁盛。

我在下面站了很久,當白色的花瓣落在他的發梢,那熟悉的清香飄然入鼻,我才恍恍惚惚的想著,這以後,是真的不會再有人給我做糖水喝了。

他說他舍不得我,不願意讓我一個人,也害怕自己一個人。可那之後很多年過去,我都沒有再見到過他。

這個最愛我的人,到頭來卻對我最是心狠。

只是有一件事,他沒有騙我。

當年他說等我徹底好起來之後,便讓我見到我們的女兒。而就在我將他埋下後的第三日,我果然見到了那個孩子。

後來我帶著她離開了京都卞城,四方游走,偶爾捉鬼除妖,偶爾蔔卦算命。

天大地大,沒有他的地方,哪裏都不是我的家。

十年後。

離開京都之後,我和那小家夥一起去了不少地方,前些日子又輾轉到了中州的一個小村。

原本我是打算去晉城看看的,可要去晉城,就得路過中州,偏生路過的時候又在茶館裏聽見有人說這附近一個叫做黃家村的地方鬧鬼。

據說那鬼物還有些厲害,就這短短幾天裏,黃家村已經死了好些人了。村民想去山上的道觀請人來看看,可誰知那道觀裏的人竟然也死在了下山的途中,死相和那村裏的人一模一樣,皆十分安詳。

這一下,村裏可謂是人心惶惶,就連白日裏也鮮少見到有人出門。

我聽著倒是覺得這事兒有點意思,照他們這般說,那鬼應當是成煞了才對,就算沒有成煞,也絕對是怨氣沖天的厲鬼,可我來到這中州這麽久,都沒有感覺到有什麽鬼氣。

思忖一番之後,我決定去這黃家村看看。

“你說……你是陰陽師?”

那村長仔仔細細打量著我,一臉的不信任。

我順著他的目光低頭看了看自己,來的時候我特地換了身利落的衣裳,原本這時候我是可以亮出那陰陽銅錢的。可離開江府之時,我翻了許久都不曾找到那東西,想來應當是死之後被人搬來搬去,掉落在了途中,不過幸好他留給我的幽冥鏈還在,那銅錢丟了也是無妨。

我朝村長作了個揖:“正是。”

村長皺起眉,一臉不耐煩:“小女娃,你可莫要誆我,這村子裏來了至少不下五個陰陽師,每一個身上都帶有那什麽……陰陽銅錢,掛在腰上,你這衣裳倒是體面,可就是沒有那陰陽銅錢。”他一邊說還一邊在腰間比劃。

我摸了摸鼻子,說道:“我的確沒有陰陽銅錢……”

話還沒有說完,那老村長就揮了揮手,三五個拿著鐵叉的彪形大漢立時出現在他身後,那陣勢不由讓我想到了十多年前,我也是有這麽威風過的。

那幾個大漢過來架住我,見此情形,我也沒有掙紮,清清嗓子說道:“村長您方才說這村子裏來了五個陰陽師?”

那村長看著我:“是又如何?”

我問:“那他們可將這村子鬧鬼的事解決了?”

村長皺起眉:“這倒沒有……”

我眨眨眼:“那不就得啦,雖說他們身上有陰陽銅錢,但是也沒有解決這村子裏鬧鬼的問題,若是我這個沒有陰陽銅錢的替你們解決了,那你們又如何說呢?”

“就憑你?”

我微一頷首:“就憑我。”

那村長一臉審視:“那幾個陰陽師都是十分了得的,他們都沒能夠將那厲鬼收服,你一個十來歲的女娃,如何能做到?”

我有些委屈。

這村長未免也有點太以貌取人了,我也沒有想到,這近十年過去,我也還是十五六歲的模樣啊。

我左右看看這兩個架著我的大漢,那村長遲疑了一下,而後朝那兩人點點頭。

“多謝村長。”站定之後我又朝村長作了個揖,而後說道,“方法我已經想到了,但是現在不方便透露,不過嘛……”一邊說,我一邊豎起了一根手指,“若是村長信得過我,只需要給我一天的時間,我便能將那厲鬼捉住。”

“一天?”這下這村長是真的有點驚訝了,“之前那些人整整七日都沒有將那厲鬼捉住,你……你真的僅靠一天就能將那鬼捉住?”

我點點頭:“自然。”

村長嘴巴動了動,想了想,說:“那好,若是你真的可以在一天內就將那鬼捉住的話,我便再加二十兩銀子!可你若是沒有……”

我嘿嘿一笑:“若是我沒有在一天之內抓住那鬼,到時候不勞村長費心,只怕那厲鬼都會先收拾了我。”

月懸中天。

風從樹林裏穿過,卷起地上的枯葉,不遠處時而傳來幾聲雞鳴和犬吠。今晚天氣倒是晴朗,就是這林子裏的陰氣也是格外的重。

雖說白日裏我同村長說要用一天的時間解決掉這厲鬼,實則也不過是看著中元節將近,那厲鬼若真是喜好害人性命,定會在這時候出來。

現如今我的靈力已經全部恢覆,只要那只鬼不是清寂那一流,對付起來尚還是綽綽有餘。

出來之前我還特地去和村民打聽了一番,村民同我說那厲鬼殺人的時候都是在這林子裏。那村民描述得繪聲繪聲,我心中也漸漸的有了底。

因著擔心那鬼在聞見我的氣息之後會不出來,所以在天黑之前我在林子周圍點了陰陽香,隱去了自己的氣息。

做這些事的時候,我恍恍惚惚的想起很多年前,也曾經有過類似的一幕。

一更時分,林子裏忽地起了一層濃霧,原本就濃厚的陰氣也變得更盛。我盤腿坐在樹下,犬吠聲和雞鳴聲都在這一刻消失了,從一旁吹來的陰風讓我覺著有些冷。

片刻後,一個黑影從面前一閃而過。

我眼睛瞇了一下,想著這鬼真是性急,子時才剛剛過,居然就已經按捺不住了。

但我並沒有著急追上去,而是等到它在我面前轉了好幾圈之後,不緊不慢的念了句咒,方才站起身,提起步子追著那只鬼而去。

它應當是察覺到我在身後,但是卻並沒有停下,反而加快速度一路往前。我猜想它應當是想把我帶去什麽地方,就這麽跟在它身後走了一路,月光從樹葉的間隙投射下來,偶爾從臉上拂過,我的視野也跟著忽明忽暗。

就這麽跑了約摸有一盞茶的時間,它忽然從我面前消失了,我立刻就意識到它要做什麽。果不其然,當我往前又走了兩步之後,方才還密集的林子,在這一瞬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恍然的啊了一聲。

原先以為這至少是一只快要成煞的厲鬼,沒想到只是一只能夠在夢境之外殺人的夢魅。怪不得那些人死的時候都那麽安詳,想來應當都是在這林子裏見到了已故之人的模樣,自己選擇留在夢境之中,故而讓夢魅趁機吸食走了自己的陽氣。

是想讓我能夠見到心中所想之人嗎?

我摸了摸鼻子,拍了拍衣擺上的塵土,過後放緩了腳步慢悠悠的朝前走去。

四周什麽都沒有,每一步都是踩在平地上的。我感嘆的想著這夢魅倒也是不容易,在這林子裏生生造出了另一番天地,居然只是為了能夠吸食別人的陽氣。

早些年我也捉過一兩只夢魅,但那些都不能做到如此,看來黃家村的這只,著實是不簡單。

只是我在這地方走了許久,眼前始終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未曾出現什麽別的景象。過後走的實在是乏力了,我幹脆就地坐了下來,歇息一會兒再繼續往前走。

反反覆覆幾次之後,那夢魅終於是忍不住了。

一陣白光閃過之後,我總算是又回到了方才那漆黑的林子裏。那只夢魅就站在我的面前,讓我稍稍有點意外的是,吸食了這麽多人的陽氣,它竟然還是沒有人形。

背後的風刮得急切了些,那夢魅在前方站了許久,不可置信的說道:“為何我的魘術對你無用?”

我認真的思考了一下:“可能是因為你的法術不到家?”

“不可能!”它說,“那幾個陰陽師都沒能從我這魘術之中逃脫,你不過一個黃毛丫頭,為何能夠安然無恙!”

我稍微點點頭:“你的魘術確實厲害,不但能夠讓人看見心中所想之人,還能制造出一方幻境來,比之我之前見到的那些夢魅,你應當算是最厲害的一個。只是可惜……”我頓了頓,它立馬追問:“可惜什麽?”

我淡淡道:“可惜我早已心死,對往事也不再留戀。你的魘術對我來說,可謂是一點作用都沒有。”

話音剛落,那夢魅便立刻反駁:“不可能!這世上不可能會有人對往事不曾留戀!一定是你做了什麽!”

“哦,那好吧……”我摸了摸鼻子,索性也不再反駁,順著它的話說,“你之所以不能夠用魘術殺死我,歸根究底,還是你太弱了。”

“……”

我一邊說,一邊伸手入懷,掏出了事先就已經畫好的符箓,趁著這夢魅還沈浸在我那句“你太弱了”的話中之時,縱身朝它飛了去。

“可惡的道士,我要把你……”

它最後是這麽說的,可還沒有說完,我就將符箓貼在了它臉上。過後往生咒念起,它那黑漆漆的身子,頓時被金光包裹,不多時便化成了一縷白煙。

“你要把我碎屍萬段。”我嘟囔著替它說完了剩下的話,過後又搖頭補充了一句,“可惜你還是太弱了。”

我慢條斯理的打開掛在脖子上的瓶子,輕輕敲了敲,那縷白煙便順勢進到了裏面。

過了一會兒,裏面傳來一個委委屈屈的聲音:“娘,這個好難吃!”

聞言我溫聲安撫道:“傻孩子,吃什麽不是吃呢?以前我剛跟著你爹的時候,連樹皮都啃過呢。”

“……”

等了一陣,見瓶子裏沒有聲音了,我方才優哉游哉的往山下走去。

“呵……”

可就在時,林子深處傳來了一聲輕笑。

我狐疑的轉過頭,卻發現身後的那條石板路消失了。再一扭頭,便見方才還黑著的天,竟然在這回首間亮如白晝。

我有些不適應的閉上眼,再睜開時候,驀地發現面前的樹林變成了一處坡地,而不遠的地方有一個涼亭。

亭子站著兩個男子。

一人身著紫裳,另外一人,則是一身玄衣蟒袍。

那不是……

我在心裏喚出了那個人的名字。

一邊茫然的想著他怎麽會和清寂在一起,一邊下意識的就想要朝涼亭的方向走去。

但這一步還沒有踏出去,我便反應過來:不對,面前所見的不過是幻境,而且還是誰刻意制造出來的。

這麽一想,我不免有些驚奇。

莫非是那種夢魅還沒有徹底被吃掉?還是那些村民給我的消息錯誤,這地方原本就不止一只夢魅?

不過不管是哪一個都好,這些都不重要,很快我便發現了一個更加關鍵的問題:我似乎出不去了。

但凡是幻境,就會有能夠出去的方法。很多時候念念清心咒就會好,實在不行就用用符箓,再不然就咬破舌頭,用舌尖血沖開煞氣。可現下無論我用何種方法都不能從這地方出去,想來這幻境的主人應當不是泛泛之輩……至少和之前那只夢魅不是一個級別的。

瓶子裏的糖糕也是沒有了動靜,我揉了揉眉心,想著自從我離開江府這麽久,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事。

想著反正也出不去,斟酌一番之後,我索性就地坐了下來,時而看看天,時而看看地,實在沒有看的了,就低頭玩玩手指。

“你似乎一點興趣都沒有。”

坐了許久,耳邊終是響起了一個低沈的嗓音。

我手上的動作一頓,覺著這聲音有些熟悉。

“你就不想過去看看他們在說什麽嗎?”

“不想,我現在比較想出去。”

“哦?為何?”

我說:“因為我肚子餓了。”

“……”那聲音被我噎了一下,半晌又不死心的繼續道:“你就不好奇他們為何會出現在那個地方嗎?”

我笑了笑,倒是對這個說話人的身份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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