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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了了情斷了愛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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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界,這一早上朝,妖皇卻沒有來,左問右問,誰也不知道妖皇去哪了。恰巧此時千離到了淩霄寶殿的門口,當下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個個仙君臉上的笑容都不言而喻,與千離熟絡的還向前打趣他:“新婚燕爾難免貪戀,既然這樣不如就請妖皇陛下休息幾日吧!”

千離微微一笑,沒有搭理目光望向高臺子上。連著兩日他醒過來扶疏都不見,本以為她是回了仙界,原來並沒有。今日醒來之時,不知為何心裏七上八下的,總覺得有些不安,可又說不出個原因。

在人群中尋不見真乙,他才想起來因著昨天的事扶疏特意不痛不癢的處罰了真乙,當然扶疏對外自然不會說是罰而是委以重任派他出巡防了。這一下,千離的心更慌張了。

還記得上一次扶疏出事,他昏迷,真乙被天君調走,事情就一發不可收拾。千離捂著胸口不知為何不只心慌,還感覺到了心疼。那感覺越來越疼,千離忍不住揪起了自己胸口。

豆大的冷汗從他頭上流下,這會子他臉色蒼白,那些還在打趣他的仙君都收斂了起來:“千離,你這是怎麽了?”

千離搖搖頭,試圖放松思緒,稍稍好了一些。剛才想真乙的時候除了心慌倒沒有心痛的感覺,可為何一想到扶疏,心就如千萬只蟲子在咬食他?千離忍不住又看向寶殿上的高臺,只看了一眼就急沖沖地離開了大殿。

大殿門口,千離一出門就被撞開了。原來是判官迎面而來,一進一出誰也沒有看到對方。

判官看清是千離連忙道歉,千離擺擺手問道:“是地府出了什麽事嗎?”

判官點點頭,左顧右盼後才湊到千離耳邊小聲說:“天君還活著,在十八層地獄裏。”

千離渾身都灌滿了涼氣,判官說天君還活著。只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如何能活在十八層地獄下呢?千離的目光忽然變得冰冷,他看著判官帶著一種審視的目光:“什麽時候的事,你為何不早說?”

判官擦擦額頭上的汗,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大人,你要屬下怎麽說啊?那可是妖皇陛下親手打下十八層地獄的,而且她每天都都回去查看,我……我就是有心也沒有那個力啊!今日妖皇陛下一早就開看過,而後她去了陽間,屬下這才抽出身來稟報啊!”

說到扶疏,他是一臉畏懼,說起來連九重天上的上仙都畏懼,又何況他只是個小小的判官呢?

千離拍怕他的肩膀,有些疲憊的嗓音:“回地府。”

兩人悄悄而行,沒有驚動任何人。

凡間,皇宮的密室裏。

扶疏躺在一張與瑯沅一模一樣的石臺上,石臺散發著涼氣,並沒有讓人覺得寒冷,反而讓人焦慮不安變得平靜。她也不知道是逐鹿給她喝的那碗藥起的作用,還是這張撫平焦慮的石臺起的作用,扶疏躺在上面竟然睡著了。

這一夢好沈,她好像又走過了一生。只是這一次,她卻像個局外人,看著自己深陷、看著自己瘋狂、看著自己蛻變,每一個過程都歷歷在目。她捫心自問,這裏面那一個過程是她最開心的?

眼前浮現出自己那張青澀的臉龐,一身綠衣飄然,不施脂粉不佩珠釵,唯有一條綠色帶在青絲裏飄揚著。

原來什麽都不懂的年紀,才是最單純最開心的時候。只是命運的手,一直在推著她前行,她身不由己。

“扶疏,扶疏醒醒。”是誰再叫她?扶疏迷迷糊糊,在一片茫茫白雪裏四處尋找。一串腳印殘留在雪地上,扶疏追尋而去,前方是銀發飛舞的瑯沅。他就站在雪地裏看著她,沒有說話,微微一笑。

“瑯沅你醒了。”扶疏不敢走過去,唯恐這一切只是她的幻想。

“我一直都醒著,在你的腦海裏你的記憶裏你的夢裏,我一直都醒著。我沒來找到你,你看你就立馬要做傻事了不是?你放心,我當初敢這麽做,是有萬全之策的,我會醒過來,就在你的面前,你要相信我。”真像瑯沅,他永遠都是一臉冷傲卻又那麽自信。

像?他為什麽要用這個字眼呢?

“瑯沅,我送你的綠絲帶你還留著嗎?”綠絲帶在多久以前,就給到千離了。那時候為了讓千離相信扶疏死了,瑯沅將她的綠絲帶給了千離。扶疏這樣問,只是想知道,這究竟是不是夢又或者是幻境。

瑯沅長袍曳地,雪花紛紛堆積在他的長袍上,他銀色的頭發與這天地渾然一體。依舊是高冷如同那亙古來的真神,忍不住讓她想跪下膜拜。他微微一笑,輕聲道:“嗯,我都還留著呢!”

扶疏的笑容頓然消失無影無蹤,不,他怎麽會說都還留著?那條綠絲帶早就給了千離啊!

“不,你不是瑯沅。”扶疏冷靜的說完這一句,天空的雪停了瑯沅也消失了,一切都在她眼前天旋地轉。她問道了熟悉的氣息,嘴角勾勒出一抹苦笑,“逐鹿,是你。”

不是疑問,是肯定。逐鹿一聲嘆息傳來,一切都消失了,扶疏睜開眼睛對上昏暗的石壁。

她坐起身,看著對面的逐鹿一臉疲憊。他的用意,扶疏都明白了。

“你這是何必呢?我本來就是借了他的命,我現在不過是還回去罷了。倒是你,費了這麽大的力氣,硬生生給我布置了一場幻境。”扶疏依然感激地看著逐鹿,他想借用瑯沅的嘴勸她不要這麽做。可惜啊,逐鹿始終不是瑯沅。

逐鹿調節好氣息,面色終於緩和了下來,這一場幻境他可是費了不小力氣,可惜功敗垂成。

這一次,扶疏不等逐鹿自己強行動了手。她已經沒有什麽牽掛了,這條命是一定要還給瑯沅的。逐鹿在一旁冷靜地看著她,這次他不會再阻擾了。只是在扶疏全力將自己身上所以的功力強行灌輸給瑯沅的時候,逐鹿在她身後忽然做了一個奇怪的手勢嘴裏還默念著法訣。

扶疏不是第一次徘徊在死亡邊緣,每一次都是五臟俱焚,削皮撥骨的痛楚。這一次,她平靜很多。疼依舊是很疼,只是她能夠忍住。身體越來越輕,感覺就要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往下倒,逐鹿雙掌撐在她背上,一股暖流從他掌心傳了過來。

她就知道,他還是會幫她的。她不能回頭,卻在心裏默默念到:“謝謝!”

時間是指間沙,終於流到了盡頭。她的時間,很快就要定格了,此刻的千離大概已經在去地府的路上了。他們之間,很快就要有個結果了。

抽盡所有氣力的最後一刻,扶疏倒在逐鹿懷裏,而石臺上的瑯沅,他那冰涼而蒼白的臉變得溫暖而紅潤。

逐鹿沖門外喊了玉仙一聲,早在門口候著的玉仙立馬推門而入:“扶疏怎麽樣了?”雖然知道,她必死無疑,心裏是真的很難過。可她與扶疏很像,眼裏只有心中的那個人。如果今日躺著的是千離,喚作她去換命給千離,她相信扶疏也會如她這般。

說來自私,卻是人之常情。

逐鹿一早就讓她用他給的藥方熬了一碗藥,逐鹿說湯藥冷了就沒有藥效,所以她幹脆將爐子拿到門口一直溫著。逐鹿給扶疏灌了下去,扶疏並沒有玉仙想象的那樣醒過來。逐鹿將扶疏抱回石臺上,雙手隔空在扶疏頭上運氣,一股白色的氣體將扶疏包裹起來。

過了好一會,逐鹿吐出一塊水滴狀的血紅玉石,似乎是天然形成沒有被打磨過的痕跡,只是在頭上打了個孔穿了一根紅繩。逐鹿用銀針在扶疏指尖刺破擠出一滴血滴在玉石上,然後將它系在扶疏脖子上,回頭對玉仙道:“你不是凡體,應該能下地府吧?”

玉仙一楞,不明白他這話是何意。

逐鹿沒有跟玉仙說那麽多,只是告訴她,他需要她下一趟地府,拿回扶疏脖子上的這顆血紅的玉石。玉仙覺得這話並非難事,只是有些不解,又問他何時去地府。逐鹿也不知,於是把目光又放回扶疏身上。

心中還有事情未了,扶疏用意識強行逼自己醒了過來。

空氣中傳來叮叮的鐵鏈聲,是黑無常來了。玉仙卻大駭,一時關心則亂還以為是來為扶疏收魂的。扶疏笑了,玉仙竟然忘了,她若死了哪裏還有魂來收。這黑無常是扶疏叫來的,他在扶疏耳邊說了一句話,扶疏便讓他走了。

玉仙不知便望向逐鹿,而逐鹿卻只是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麽。

“玉仙姐姐,衣服幫我找到了嗎?”玉仙點點頭說是找到了。玉仙扶著她回了房間,扶疏看著床上一間熟悉的衣裳竟然落了淚。綠色的衣裳,一如當年,只是她卻變了。

這衣服,還是她當年在龍蛟宮時穿的,只是這條綠色帶卻是後來瑯沅送給她的。

即使穿回以前的衣裳,努力變成以前的樣子,可鏡子不會說謊。扶疏不由苦笑,鏡子裏的自己三分像自己,卻有七分不像自己了。從哪裏開始,就從哪裏結束。她這個樣子,千離最喜歡不是嗎?

換好衣裳,扶疏回到密室算是跟三人道個別。逐鹿拿著一根香,讓扶疏在上面滴上一滴血。逐鹿是她全然相信的人,所以扶疏沒有任何疑問就照做了。

沒有太多的話要說,扶疏微笑著轉身離去。密室裏,逐鹿點燃那跟香,沒有回頭卻是對玉仙道:“盯著這根香,如果燃燒忽然變急你就趕緊下地府去將她脖子上那顆血玉墜帶回來。”

玉仙聽出一點門道了,逐鹿這意思,莫非是他有辦法保住扶疏的命?可他為何卻只字不提?等等,他說帶回扶疏脖子上的血玉墜,那扶疏呢?扶疏她會怎樣?不用把扶疏一起帶回來嗎?

玉仙的一連串疑惑,逐鹿只解答了一個:“沒用了,那具身軀是沒有用了,只要拿回血玉墜便好。記住,要小心,不要讓千離看到。”逐鹿閉上眼睛,身子忽然晃動了一下,用力把住一張桌子猛地咳了一下,玉仙沒有看到他掌心紅了一片。

逐鹿飛快的摸了摸嘴角,讓玉仙盯著香,自己努力站穩出了密室。

地府,十八層地獄結界口。

千離顧不了那麽多,硬生生撕開了一道口子:“師兄!”惡鬼湧動,他根本看不到天君只好大聲喊著。可惜,昨晚天君被扶疏一氣,今日連半條命都不到,昨晚還能喊,今日卻說不出話來了。

只是聽到了千離的聲音,天君就是死灰也能覆燃了。生死存亡之際,是誰都會拼盡全力去抓住那根救命的稻草。

天君終於從惡鬼裏掙脫向前,只是他近在咫尺千離卻已經認不出他了。他嗚嗚的喊著,千離終於註意到了他,說不出話還有眼神可以說話,可惜天君的雙眼早已瞎了。

千離註意到了他,卻不敢確定。對判官招了招手:“說,那個才是?”

扶疏說千離來不用阻撓,卻也沒說要指給他知道誰才是天君:“這個……屬下也不知道啊!下面有煉獄之火炙烤,還有惡鬼互相撕咬,屬下也不敢肯定。”

千離怒氣沒處撒,得到判官這個無用的回答幹脆一把將他推開。忽然又響起判官說的,天君活生生被扶疏打下十八層地獄。這麽說,只要天君還沒死,那他便與惡鬼有所卻分。一個是肉體,另一群是魂魄。

千離從一個荷包裏抓出一把金粉,朝著裏面撒去。觸碰到金粉的惡鬼紛紛退讓,只有天君趁機往上擠。千離終於相信,眼前這個面目前非的人是他的師兄了。

怎樣的恨,才能讓扶疏使了如此狠毒的手段?一想到扶疏,千離心口又開始抽痛了。感覺很奇怪,心口的痛楚似乎在漸漸擴散,千離有種預感,這種痛是要擴散到四肢百骸!

怎麽會會這樣?千離的手臂疼得有些發抖,他不禁將昨晚的一切細細回憶。

那杯酒?那杯花好月圓?是了,扶疏說那是真乙送來的,可扶疏大約不知道,當初他與染月成婚之前,真乙也送了他一壇。那酒他是喝過的,可記憶裏的味道卻與扶疏昨晚給他的那一杯不同。

扶疏……扶疏在那杯酒裏做了手腳?

千離可笑,她何須如此大費周章呢?她若想要自己的命,就是直接把毒酒擺在他面前讓他喝他也會毫不猶豫的喝下去,她……是不相信他嗎?

千離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已經擠到裂縫口的天君感覺到他氣息全亂了,天君說不出話只能幹著急。可眼看著就要重獲新生了,千離可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掉鏈子啊!

天君不斷張口,試圖說出一句話來。這會子他真是恨死了扶疏,要不是她昨天故意來氣他,他現在至少還能說出話來。氣歸氣,天君還是努力張口說話,慘白殘缺的臉上憋紅了,他終於喊出兩個字:“師弟!”

千離的心頓了頓,反應過來都不知道自己剛才是怎麽了。就那痛楚的感覺竟然讓他無法自拔,若不是天君叫他,他現在估計還沈淪在痛苦裏。扶疏到底給自己下了什麽毒,如此厲害?

靜下心來,千離定定地看著殘缺不全的師兄,心疼的感覺又席卷而來。

奮力將天君來出來,及時封印了裂縫,天君在他身後氣若游絲。

千離的心分得太多,他絲毫沒有感覺到暗處一雙血紅的眼睛正在死死地盯著他。等他將天君撈出來後,扶疏勾起嘴角嫣然一笑:“天君啊天君,你可知道你一出來就得死!”

死字剛剛說完,追憶劍悄無聲息飛了過去直接穿過了天君的胸膛。他轟然倒下,身子還在不斷抽搐。若是他還有眼睛,定然是死不瞑目。

追憶劍穿過天君胸膛的那一瞬間,千離來不及阻止,整個人都楞在那。直到,扶疏帶著微笑緩緩而來。

扶疏與千離之間隔著一個倒地必死無疑的天君。扶疏看著天君垂首淺笑,千離看著扶疏一臉死灰。

天君抽搐了幾下,終於停了。扶疏滿意地擡起頭看向千離,她不開口,她等著千離先開口。

兩人相視著,感覺像是時間凍結了。像過了漫長一個世紀,千離終於開口:“扶疏……你是故意的。”從她給自己那杯變了味道的酒開始,一步一步,好像都是刻意安排的。

她不見,判官來告訴他天居在十八層地獄,他趕來相救卻不知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她不殺天君就是為了等他來救,可等他一救出天君,扶疏立馬就在他面前親手殺了天君。

如此縝密的安排,扶疏策劃了很久吧!她如此苦心,他又怎敢辜負,千離看著她忽然笑了。

扶疏看著他,可他不知道,扶疏的心裏此刻也是苦澀的。他那麽聰明,仔細一想大概是什麽都猜到了,扶疏也不需要再故弄玄虛了:“這場為你準備的戲,你可喜歡?”

千離止住笑,跪在地上:“我讓你失望了是嗎?”今天這事,恐怕扶疏也有考驗他的意思。

扶疏深吸一口氣,搖搖頭,也算不上失望,畢竟她早就猜到這結果。扶疏跨過天君的屍體,走到千離面前,她蹲下身忽然捧起他的臉。這張臉,她深愛了一輩子,可到頭來卻是互相傷害的結局。

“此刻的你很恨我吧!”追憶劍刺穿天君的胸口,同時,也好比刺穿了千離的胸口。這一刻,他應該是恨自己的,扶疏是這麽想。

千離的淚滴落在扶疏手上:“此生,我可以恨所有人,可唯獨沒有恨你的資格。”是的,他不恨。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即使他再後悔。後悔從一開始就是錯的開始,然後步步錯下去。

不恨嗎?你怎麽可以不恨呢?扶疏松開手站起身,追憶劍指著千離:“起來,他不是你最敬重的師兄嗎?你眼睜睜地看著我殺了他,難道你不想殺了我給他報仇呢?”

千離閉上眼,連凡人都知道冤冤相報何時了的道理,反而是他們這些神仙反而執迷了?

千離終於站起身,卻不是要為天君報仇。他面無表情從扶疏身邊走過,抱起很快就會消弭的天君屍體。

“站住!”扶疏叫住他,千離轉過身看她。扶疏說有話要說讓他先放下屍體,千離還是依她了。

扶疏掏出兩個凈瓶,將其中一個遞給千離:“你說不恨我,只不過是因為心中對我的愧疚,可實際上你還是會怪我心狠手辣不是嗎?從今以後,我們都不需要做戲了,我們之間早就回不去了。這裏面是一種好酒,喝了它算是了了我們這一生的愛恨情仇。”

扶疏舉起凈瓶與他的碰了一下,仰頭一口幹掉,松開手凈瓶在地上四分五裂。千離苦笑,如她一樣,一飲而盡。

扶疏很滿意的笑了,緊接著她忽然出手一掌向天君的肉身擊去!

千離大駭,扶疏這是要讓天君屍骨無存!她這是何必呢?不用他動手,天君的肉身也會消弭於天地,她又何必一刻都容不得呢?

在一時間的電光火石,千離腦子一片空白,什麽都不想便出手截住扶疏那一掌。

扶疏的身體被他這一掌打了出去,撞在黑色的玄武巖上,一口血噴了出來。千離臉上的血色頓時像是被抽幹了一般,怎麽會這樣?他這一掌不過是想截住她而已,她怎麽會傷得那麽重?

他奔向扶疏扶起她,這一觸摸到她的手,千離的心如同浸泡在寒冰裏。

她的氣息那麽弱,她身上的力量似乎全都消失了。這怎麽可能呢?她入了魔,身上還有黑暗之源的怨煞之氣,那般強大的她怎麽會被他這一掌打得經脈盡斷呢,五臟盡毀?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從扶疏出現在地府的那一刻他就沒有註意到扶疏的氣息有變,她身上那般強大的力量怎麽會消失掉?這……又是扶疏安排好的局嗎?她是要他親手殺了她嗎?

天旋地轉,他想過他與扶疏一百種可能,卻唯獨沒有這一種……

她要他替天君報仇,他不肯,所以她剛才才會假意襲擊天君的肉身!

千離手足無措,顫抖的雙手自制不住的痛苦:“扶疏……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千離揚手,欲渡氣給她,卻被扶疏制止了。

扶疏在千離懷裏,看著他比任何時候都痛苦的臉,她也覺得好疼。可這一切都是她逼千離的,她要解脫了,可千離的痛苦才剛剛開始。扶疏不知道自己做的這些到底是對是錯,在她心中對他的愛自始至終都比恨多,可她最終還是報覆了他。

當初她在封幽下說過,報覆千離最好的辦法是讓他對自己愛得無法自拔,然後她不愛他了。眼下她做的這一切,確實有點這個意味。可是扶疏清楚的是,前面的她做到了,可不愛他了,她卻依舊沒有學會。

思無涯將一生困住他的情他的思念,至死方休。扶疏這一刻,才終於肯承認這件事的真正原因。她不甘心,即使她消弭於六界,她也要千離記得她,她不想讓他忘記她。

千離掙紮著要將自己所有渡給她續命,可扶疏卻笑,她這身體承載過怨煞之氣,而且這些怨煞之氣早就與她的肉身合為一體。千離天生仙骨,他修煉的最正統的仙術。他若將自己的正氣渡給扶疏,那她身上的煞氣必然與其相沖。兩股氣體在她體內打架,扶疏只會死得更快。

千離確實是關心則亂,這個簡單的道理他卻疏忽了。可一定會有辦法的,千離紅了眼睛,全身都像被戳得千瘡百孔,翻湧的疼痛讓他一口血都噴了出來。

扶疏不準他動,她說他好久沒有這樣抱過她了,他要他好好看看,她今天穿的好不好看。

千離翻湧的不止是痛楚,還有懊悔,他覺得自己一定瞎了。今天的扶疏穿的不是那一席紅得像染了血的衣裳,而是她自小就只穿的綠色。今天的扶疏,不是入魔的妖皇陛下,而是千離宮裏的芭蕉精。

千離抱著她痛苦,聲音沙啞而顫抖:“好……好看,你一直都好看。可你應該殺了我,而不是今天這個結局!”

扶疏笑了,她就知道,千離一定喜歡穿綠衣的她。就讓她帶著他最喜歡的樣子離開,以後每每看到綠色的衣裳他都會痛不欲生吧!親手殺了千離,扶疏試過了,痛得人是她,所以她只能讓他殺了自己。

無休止的痛苦糾纏中,總要有一個人來了斷。他做不到的,那就讓她來。了了情,斷了愛,從今往後她在解脫中一筆勾銷。

“剛才的酒你喝過,它叫醉離憂。我會把你忘得一幹二凈,可惜你不能。昨晚給你的‘花好月圓’裏,我加了一種長在忘川河邊的毒草‘思無涯’,這個名字你應該能猜到它的作用。你只要活著,思念就不會停,思念不停,你就會痛不欲生。我這樣對你,你現在是不是恨我了?”

扶疏說的,千離都猜到了。可惜他說,他不能讓扶疏如願。

“既然救不了你,那我就陪你一起死!”

扶疏強忍著痛楚扒著千離的肩膀死死盯著他的眼睛:“我不準你死!你不是說我的任何報覆你都接受嗎?那你聽著,我要你好好活著,接受這‘思無涯’給你的痛苦,這一生一世,你都不可以逃脫!”

千離看著扶疏的眼睛,熟悉又陌生,他哈哈笑了,笑得眼淚直流。

“扶疏,你當真如此恨我,連陪你一起死的資格都沒有嗎?”

扶疏終於找到對千離最好的處罰了,用一生的思念來懲罰他,這個處罰比死難過千百萬倍。這招好啊,也好狠啊!死亡在這種懲罰面前,變成一件美好的事情。

扶疏也哭了,如小時候那般小心地捧著他的臉:“我……我其實……其實是怕你忘了我,這樣你……你就再也不會……不會……”扶疏還沒說完,捧著他的臉的手徒然落下。

千離仰天長嘯,埋頭在她脖頸間,她身上的清香就如毒侵入四肢百骸。痛,痛不欲生。

追憶劍就落在扶疏身旁,發出嗡鳴之聲,似乎是在哭泣。千離擡起頭,眼淚伴著血從他眼眶裏流出,他抓起追憶劍欲自刎,可追憶劍似乎在他手上掙紮不肯落劍。

千離心如死灰地看著追憶劍:“連你都不肯讓我死。好啊,扶疏,你贏了。”棄下手中劍,千離即使萬念俱灰,卻依然受著蝕骨的痛楚。

玉仙趕到時,扶疏已經死了。千離抱著她一直在泣血,也見證了他在那一瞬間青絲成雪。明明是一張俊美無儔的臉,可看起來卻是年華不覆。這一刻,玉仙明白了所有。

扶疏啊扶疏,你好生糊塗啊!

終章待到山花爛漫時(大結局)

阻止早就來不及了,逐鹿的話讓玉仙似乎又看到了希望。她沖過去推開千離沖他喊罵,千離面如死灰任由她打罵。在千離沒有註意的時候,玉仙扯下了扶疏脖子上的血玉墜。

玉仙說她要帶扶疏走,這下失魂落魄的千離終於開口了:“不!誰也不能把她從我身邊帶走!”千離紅了眼睛,看著玉仙越發戾氣。玉仙不由一驚,恐怕現在誰帶走扶疏他會毫不猶豫地殺了那人吧!可玉仙也不能這麽輕易就放棄了,怕千離回想起來會察覺什麽。

“你有什麽資格留她在身邊?”玉仙冷冷說到,臉上滿是譏諷。

千離看著她,半天才鏗鏘有力地說出一個理由:“她是我的妻子。”是啊,怎能忘記,他們一夜的露水夫妻呢?

玉仙面色似乎緩了下來,轉而被悲傷之意覆蓋:“扶疏有沒有跟你說過,她這一生不管經歷過多少艱難困苦,她都不悔?一生中,有個這樣無怨無悔愛著你的人實在不容易,你們為何總是不懂去珍惜呢?”她說的是你們,不是你。她何嘗不怨瑯沅,為何總看不到她。

玉仙將扶疏還給他,什麽都沒有再說,離開了地府。地府的鬼差們都知道發生了大事,可誰也不敢不知死活去打探。

天君的肉身已經消弭如塵埃,千離抱著扶疏踏過奈何橋,判官傻了眼,這樣的結局誰又能猜到呢?下一刻判官又犯難了起來,妖皇一死,這六界難道又要大亂了嗎?判官把頭磕在了桌案上,心裏一片混亂。

千蕉山,千離用雙手挖了墓穴,就在扶疏為山老頭和小仙做的墓旁邊。

他跪在那三天三夜後,真乙才得到消息。他猜到他會將扶疏埋在千蕉山,於是他風風火火地趕到那二話沒說,迎頭就打。這一次,千離一點都沒有還手,打得他那不染纖塵的白衣都成了紅衣。

真乙打累了,也癱坐在墓前,兩人都沈默著……

過來很久很久,真乙掏出兩封書信遞到真乙面前:“這信,是扶疏寫的,一封給你一封給我。”真乙忍不住苦笑,曾經他們都擔心過扶疏入魔,會毀天滅地,可誰想到,到頭來扶疏到死心裏卻惦記著這天下蒼生。

她怕她身後六界再次動亂,所以她要千離接手天君的位置。可她又怕,怕千離不聽她的囑咐追隨她一起死,又或者一蹶不振,所以她想好了第二人選,便是真乙。

千離看完書信,望著那塊墓碑喃喃自語:“你說的,我都答應。我要求的,我都照做。我用一生來贖罪,只求你一個來世我們能再相逢。”

真乙搖搖頭,千離又在自欺欺人了。她已然消亡,何來的來世?看著千離雪白的頭發,這一次,他是真的傷到絕望了。

————

凡間,皇宮。

玉仙帶會血玉墜交給逐鹿,他卻什麽都不肯告訴她,只叫她趕緊帶著瑯沅回龍蛟宮去。他還不忘記提醒玉仙,醉離憂要騙瑯沅喝下去。玉仙帶著還未蘇醒的瑯沅回到龍蛟宮。

而逐鹿,拿著那枚血與墜,離開了皇宮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回到龍蛟宮的玉仙熬了三天三夜,就怕瑯沅醒過來她不知道,於是一直守在他身邊一步都不曾離開。

瑯沅醒了過來,在他們回到龍蛟宮的第三個晚上。瑯沅難以相信,自己是如何活過來。許是躺了太久,他全身都十分的僵硬,他一動驚醒了玉仙。玉仙揉揉眼睛,不顧一切抱緊瑯沅,像個少女一般歡喜雀躍。

瑯沅卻是一臉木然,喃喃道:“我……不是死了嗎?”

玉仙松開他,告訴他一切都是真的,他又活過來了。瑯沅難以置信後又很快就接受了現實,可瑯沅下一句話卻問道:“扶疏,扶疏她有消息嗎?”玉仙的笑容頓時散去,扶疏說得對,瑯沅必須忘了她。

玉仙搖搖頭,將那瓶醉離憂遞給瑯沅,說是覆活他的那個世外高人說,這酒有奇特的功效,讓他醒後必須喝下去。瑯沅拿著凈瓶半信半疑,可既然玉仙口中的那個世外高人救活他,想來確實是有幾分真本事了。

酒到嘴邊,瑯沅忽然又放下,這讓玉仙一顆心簡直就是七上八下的。

“你說的那個世外高人是何許人也?明日我備上厚禮便去謝他。”玉仙忙說不用,他既然是世外高人,自然是不屑什麽厚禮,更不喜有人去打擾。再說了,她已經替他謝過了,不會失了禮數。

既然如此,瑯沅也沒有再堅持。玉仙一直在催促他喝下醉離憂,瑯沅雖然覺得奇怪,玉仙從來都不是這麽急躁的人,今天是怎麽了?不過轉念一想,他重生,也許是她太過高興了。瑯沅沒有再說什麽,一口飲了下去。

剛剛蘇醒的他,一切都還不太穩定。特別扶疏渡給他的那股強大的力量,還有一部分沒有被扶疏肉身融合的怨煞之氣,都需要他自己去消化。然而此刻的他,對這事一無所知。

玉仙看著他喝下醉離憂,那顆懸浮著的心終於著地了。不知是酒的緣故,還是瑯沅剛蘇醒身體還太弱,他竟然又沈沈睡去。

玉仙暗暗松了一口氣,但願明日醒來,扶疏二字就從他心裏抹去。

次日,瑯沅再一次醒過來時,感覺到自己不太一樣了。

他身上怎麽會有怨煞之氣?身體裏還蘊含著一股強大的力量,這力量足以毀天滅地,可他何時變得如此強大了?

瑯沅帶著疑惑去找玉仙,這一路心中的疑惑更加多了,龍蛟宮何時變得這麽冷清了?他的族人都去哪裏?一個個問題問得玉仙大汗淋漓,不過卻又一個好消息,至少瑯沅真的不記得扶疏了。

因為不記得扶疏,所以也忘記了自己是如何而死的。玉仙十分蹩腳地說這一個個謊言,瑯沅雖然半信半疑,卻沒有再多說。龍蛟宮向來不與外界聯系,為何會橫遭滅頂之災?也許只有逃離掉的族人能為他解答了,可玉仙為何要隱瞞於他?瑯沅不解,但他相信玉仙不會害他。

瑯沅費了很多心力在召集舊部的事上和重修龍蛟宮上,玉仙留給他的很多疑惑,他都沒有能夠解開。只是,他隱隱中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一些事情。比如,他好像在等一個人!

等誰呢?記不清了,也不知道是忘記了,還是自己重生而來臆想出來的。他雖然疑惑,可不管怎麽問玉仙都會不斷用謊言來掩飾前一個謊言。有句話怎麽說的?謊言說多了,就成真了。瑯沅得不得真實的答案也就放棄了,繼而把心思都花在族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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