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的仙界亂了套。

“師兄，你當真要去應戰？”染月拉著心意已決的千離，心中十分不甘願。

與他歷經了這些千百年，她實在是太了解千離了。當初一劍殺死司南音，導致陰九淵成魔，他至今都還在為此內疚。若是與陰九淵刀劍相向，她實在是怕他顧念同門之誼，無法痛下殺手。

可陰九淵是不會顧念這些的，他一定會全力以赴為司南音報仇。

千離扒開她的手，這一戰他已經等了很久。其實他一直都在等著，終有一日陰九淵都會找他報仇，壓著心頭裏的一塊大石頭也終於可以放下了。無論輸贏，這一戰都避無可避。

天庭之上，戰與和兩派爭個不停。在千離大步流星而來，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氣。

“師兄，這一戰我避無可避，就讓我去應戰吧！為防止魔君失信，也還是要及早部署。”

天君愁眉不展，他擔心的事其實跟染月一樣。千離一向內斂，卻是太過重感情。對於陰九淵，他是否真的能痛下殺手，他實在是不敢確定。

他既不想失去千離，也不想拿仙界冒險，現在他比誰都焦急。

看天君不說哈，千離提著劍直接走了。反正他已經傳信過去告訴陰九淵，他應戰了。

天君蹭的一下站起：“站住！”千離在大殿門外停住，卻不回頭：“他已經不是我們師弟了，他現在是墮落成魔的魔君，這一點我希望你牢牢記住！還有，活著回來見我！”

千離離開後，天君忙著調兵遣將，誰也沒有時間關註此時的千蕉山發生了什麽……

連雲界的上空，一白一黑對峙著。

“這一戰，我也等了許久。這是你我之間的恩怨，我希望你這一次能信守承諾不要再造無端殺戮。”

“放心，我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若果我死在你劍下，我魔軍也不會來尋仇的。怕只怕，到那個時候，我魔軍群龍無首你們也不肯放過。”

“你不是那種沒有交代的人，做出這樣的決定想必早就準備好了接班人。既然如此，那就動手吧！這些年壓在心裏的愧疚，終於可以得以解脫了。”

“我要的是你全力以赴！”

陰九淵話音落下，長劍如閃電撲向千離。刀劍聲聲，空中的影子不斷閃現。百年難遇的高手過招，地下的人砍得都不敢眨眼。幾個回合下來，兩人各自挺立在雲端一角。風吹起長袍，各自傲世蒼穹。

陰九淵並不滿意千離，他的的確確是放了水。若是為了那點同門之誼，那就卡可不必，這對他來說是侮辱！

真乙在地面上看得十分著急，此時一個天兵是連滾帶爬到他身邊，話說不利索：“上……上仙，染月公主她……她死了！”小兵哆哆嗦嗦地，加上地面上敲鼓吶喊聲不斷，真乙楞是沒聽到，小兵無法只好拉開嗓門再說一遍。

此時，雲上的兩人剛剛拉開膠著許久的戰況，吶喊聲減小，擂鼓聲也停了下來。小兵這全力以赴的嗓門，喊得所有人都聽見了，也包括雲上的兩人。

“你說什麽？”千離一眨眼落在他面前，揪著小兵的衣襟，震驚到血液都凍結了。

“染月公……公主、死了！”頹然松開手，後退了好幾步，難以置信地看著小兵。

真乙扶過他，也是難以接受。她遠在千離宮，怎麽就突然好端端的死了呢？真乙先從震驚中醒過來，他立馬望向陰九淵，後者卻也是一副沈思的樣子。

千離被真乙的目光帶動，此刻，陰九淵的嫌疑恐怕是最大的吧！

“是你嗎？”千離紅了眼，憤怒在燃燒他的理智。

陰九淵擡起頭，皺了皺眉：“我要殺人，何須遮遮掩掩！”

連雲界突然之間，鴉雀無聲。氣氛頓時凝結，誰也不敢亂出聲。弓箭弩拔，只在瞬間。

過了好一會，報信的小士兵，哆哆嗦嗦道：“上……上仙，兇手……抓到了！”

千離又揪起他的衣襟：“誰？誰下的手？”

千離咆哮這，小士兵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是……是一個老嫗。”

聽到老嫗二字，陰九淵也忍不住抖了一下。那老嫗……會不會是扶疏？可扶疏那樣淺薄且又受傷的身體，怎麽可能殺得了染月？他還在低頭沈思，千離轉過身對他道：“今日之約，他日再戰！”

他轉身飛去，陰九淵緊隨其後。真乙想追上去，卻又怕魔界大軍會突然闖入，只好派人跟著陰九淵。陰九淵雖為魔君，但畢竟與千離曾是師兄弟，改不能夠趁人之危吧！

陰九淵跟在自己身後，千離知道他沒有阻攔，也沒有時間去阻攔。染月突然暴斃，這樣的消息他根本無法接受。既然陰九淵跟來也好，在自己眼前至少不怕他忽然發兵。想來現在仙界不知道已經掀起多大的風浪了，天君怕是第一個就撐不住。

千離宮，一群天兵天將重重包圍這一個老嫗。寬大的帽子遮住她大半張臉，看不到她的表情。

一把長槍打在她雙膝上，她整個人都伏在地上。十幾把長槍同時往她身上刺去，刺入的力度都有把控，似乎是天君下了令，只傷她，卻不娶她的性命。至少，在她說出主謀之前。

千離回到千離宮之時，看著天君抱著渾身是血的染月，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進去的。地上流動的血液，漸漸染上他白色的靴子，他似乎用了很長很長的時間他做出下一個動作。

他緩緩蹲下，手指剛觸碰到染月的身體，她就化作了點點白光，漸漸消弭在漫天星辰裏。

天君什麽都沒說，癱坐在地上一臉木然。瞬間後，忽然提起長劍向跪在地上的老嫗沖了過去：“說！是誰讓你這麽做的！”

老嫗輕笑，揚起隱沒在帽子下的臉：“我說不是我殺的，你信嗎？若你非要我說出一個主謀，那我說，就是他你又信嗎？”老嫗指向跪在地上的千離，張揚地笑了。

天君震怒，心血湧上喉頭，噴到了老嫗身上。架在老嫗脖子上的劍落下，天君也沒支撐住倒了下去。暈過去之前，手也沒停下，用盡最後的力氣向老嫗扇了一巴掌，緊接著自己暈了過去。

老嫗帽子被打掉，露出一張蒼老的容顏，正是扶疏。

二十年不見，她越發蒼老了，估計天君也忘了她的樣子。

鮮紅的巴掌印清晰地浮現在扶疏臉上，嘴角迅速滲出了一絲血跡。

紅腫的臉上，沒有痛苦，卻依舊是一副高昂的模樣。她看著滿臉憂傷的千離，心裏五味雜陳。染月確實是死在她手上，卻不是她的意願。是水瑤，水瑤出竅侵占她的識海，在染月沒有防備之下殺了她。

一切都在水瑤的精心設計下完成了，在扶疏滿手是血拿著匕首站在染月面前的時候，幾個宮娥剛好看到這一幕。

百口莫辯，大抵就如扶疏現在。

似乎感覺到扶疏的視線，千離緩緩轉過頭看她。那夜的千離宮，陰九淵救走的人，可不就是她嗎？這根本就是有預謀的，她上次就準備要下手的，可惜沒成反倒被差點被他抓住，要不是……

陰九淵！又是調虎離山，他這招可真是百試不爽。千離忽然的憤怒到了極點，銷魂劍出直插扶疏心口：“說！為什麽殺她？”

扶疏側目，鋒利無比泛著寒氣的銷魂劍就搭在她頸脖間，只要他那麽輕輕一劃，扶疏就可以魂飛魄散。

千離震驚於她的神情，沒有害怕也沒有激動，是化不開的憂傷和鎮定。劍刃暗暗貼近了她的脖子，學很快就冒了出來。

她終於仰起頭看他，只是輕輕說了三個字：“我沒有。”

就是輕輕的三個字，她的眼神清澈又哀傷，千離心口莫名頓了一頓。這眼神，讓他恍惚，時曾相見又說不清和曾相見。他幾乎相信了她說的話，她說她沒有。

不！她是魔界的人，就是她殺了染月！千離搖搖頭，逼迫自己清醒不能被她的眼神迷惑。

千離宮三分兩次被人闖入，每次陰九淵都出手相救，如此說來，她與魔界怎麽可能脫得了幹系？

千離的眼神，忽然變得十分冰涼，看著她沒有絲毫憐憫，只是冷冷說道：“我知道你是魔界的人，你不承認也罷，我送你去陪月兒吧！”

扶疏哈哈大笑，聲音沙啞。剛舉起手，卻被一旁的天兵用刀劃過。猙獰的傷口，可見白骨，她似乎感覺不到疼痛繼續伸開手拔下發間的木簪。在眾人不解中，將木簪折斷：“你當真這般無情？”

握著銷魂劍的手，忽然顫抖了一下，險些沒握緊掉下。

魔女就是魔女，攝人心魂擾人心魄，他竟然也差點上當了！他不在看扶疏的眼睛，銷魂劍用力刺了過去……

“小仙……小仙！”氣氛凝結裏，仙界本打亂，誰也沒有註意到這只小妖是什麽時候混進來的，更沒人看到他是從哪裏躥出來的。不偏不倚，他正好擋在扶疏前面。銷魂劍穿膛而過，剛好停在扶疏心口。

小仙回過頭，對她笑了笑瞬間便化作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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