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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就暗自發笑,覺得自家的黃鶯兒還怪好玩的!

偏偏黃氏不經逗,常常被趙然弄得眼淚汪汪的。

趙然知道他的妻子雖然常常做暗自垂淚的幽怨美人,是個愛哭鬼淚水包,可是辦事卻著實利落妥當,趙然從來都很放心。

請帖都已經送出去了,黃氏怕還有遺漏,便拿著客人名單與大丫鬟珍珠進行最後的核對,一看到“開封府少尹朱大人夫人江氏”這幾個字,她的心就有些酸楚。

黃氏知道按照先來後到的規矩,江佳音是趙然青梅竹馬的初戀,是先到者,而她自己是後來者,原不該生氣埋怨的,可是一想到也許趙然心中還有江佳音,她的心裏就疼得難受。

趙然雖然煩人,可是……可是……唉!

想起趙然的煩人處,她心裏難受;可是想起丈夫那張好看的臉,想到閨房之內趙然對自己的溫柔,黃氏又有些恨不起來了……

黃氏從來沒意識到自己的美麗多麽獨特,一直因為趙然生得過於好看有些自卑,總覺得自己那三個兒子之所以如此俊秀好看,都是因為遺傳了趙然的好相貌的緣故。

趙然還不知道在妻子心目中,自己只剩下那張臉還能看了。

他白日很少回內院的,此時因為尚佳的托付,便在處理公事之餘,帶著小廝小四和小五撥冗回了他和黃氏居住的東院,施施然進了內院上房。

上房廊下立著不少丫鬟和等著回話的媳婦婆子,見了趙然過來,齊齊屈膝行禮:“見過公子!”

趙然目不斜視走了過去,徑直進了上房。

黃氏正拈著手中的名單發呆,聽到外面的聲音,慌忙起身迎接,慌亂間手中的名單也忘了放下去。

趙然一進屋子,便發現了黃氏眼皮微微泛紅,心中一動,卻故意若無其事地在黃氏家常坐的紫檀木折枝梅花貴妃塌上坐了下來。

黃氏立在朱漆樓花長窗前,等著趙然發話。

趙然看了看妻子,覺得她靜立在那裏,微豐的唇微啟,柔媚中帶著幾分幽怨,又有一種孩子氣的性感,心中不由有些癢癢的——他和妻子已經有三個兒子了,趙然很想再生一個美麗乖巧可愛的小閨女……

他擡眼看向屋內時候的丫鬟,淡淡道:“都出去吧,內院上午不必留人。”

大丫鬟珍珠忙帶著眾人退了下去,霎時間環佩聲叮叮咚咚,腳步聲悉悉索索,廊下的人也都跟著退了出去。

待屋子裏只剩下自己和妻子了,趙然瞟了黃氏一眼,聲音暗啞:“過來。”

黃氏鼓起勇氣看向趙然,醞釀著反抗一次。

趙然見她居然敢如此,也不多說,直接走了過去,抱起妻子輕輕吻了下去。

黃氏剛掙紮了幾下,很快便被趙然吻的渾身發軟,整個人都似融化了一般……

一時事畢。

黃氏渾身酥麻,指尖都是麻酥酥的,背對著趙然窩在裏面側躺著。

趙然神清氣爽地躺在床上,渾身輕飄飄的,覺得人間至樂不過如此,不過瞥了背對著他的黃氏一眼之後,趙然覺得似乎有些意猶未盡。

他啞聲道:“你給尚佳的小童養媳李氏也下帖子了?”

黃氏依舊有些眩暈,輕輕“嗯”了一聲。

趙然側身攬過黃氏,溫柔地撫摸著:“八月二十五那日,你好好照應李氏。”

他的手輕輕撫摸著黃氏的臉,心道:時下流行尖下巴瓜子臉削肩膀的美人,我的黃鶯兒的臉卻有些呈方形,眼距也稍有些寬,可是大概是看慣了,怎麽看她怎麽覺得好看……

黃氏沒有吭聲,心裏堵得難受——趙然就知道關懷別的女子……

趙然等了半日,沒聽到黃氏的回話,便支起身子去看,這才發現黃氏又在默默流淚,心中不禁酥酥麻麻的,頗想把黃氏卷在身下狠狠蹂躪一番,讓她哭出聲來。

他雖然是這樣想的,可是等到付諸行動了,卻溫柔得很,輕柔地吻著,逗弄著妻子。

黃氏被他撩撥得渾身顫抖,發出細細的啜泣聲……

趙然雖然在外面忽視她,可是在床上卻又如此溫柔,常常令她沈溺。

趙然洗罷澡又過來看妻子。

見黃氏裹著繡被睡得正香,他輕笑一聲,俯身在黃氏唇上吻了吻,這才起身離開了。

黃氏睡到傍晚才起來,心中越想越難受。

王媽媽見她眼皮粉紅,分明是狠狠哭過的模樣,心中頗為心疼,便出主意道:“姑娘,姑爺既然如此不體貼,您不如稟了夫人,回娘家住幾日晾晾他!夫人那樣通情達理,一定同意的!”

黃氏想了想,也怪想祖父祖母和父母親的,便道:“那你悄悄著人回去一趟,讓大哥派人來接我,就說祖父祖母想我了!”趙然每次都折騰得她渾身酸痛,她實在是有些受不了了。

王媽媽知道自家姑娘一對上姑爺,就傻乎乎的犯迷糊;一旦離了姑爺,便變得聰明得很。

她笑著應了一聲,道:“姑娘,我這就去辦!”

☆、第 77 章

? 李梔梔正準備讓尚佳帶她去看望賀瀝,誰知還沒等她過去,這日賀瀝便來尚府正式拜訪了。

上午的時候,為了給梔梔補養身子,尚夫人命如貝在正房廊下的閣子裏給梔梔燉滋補湯品,而她則和梔梔呆在堂屋裏歇息——尚夫人倚著錦緞靠枕歪在錦榻上,梔梔舒舒服服挨著她趴著,拿著一本話本讀給她聽。

梔梔讀完了一回目,剛念罷“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尚夫人正聽得津津有味,如畫便進來稟報道:“稟夫人,賀瀝賀大人求見!”

尚夫人擡眼看向梔梔。

梔梔原本在錦榻上趴著,聞言一骨碌爬了起來,笑嘻嘻道:“姨母,是我叔叔來了!”

尚夫人笑著吩咐丫鬟:“客人來了,還不快些服侍姑娘穿鞋!”

如詩和如珠忙笑著取了李梔梔的淺紫香羅繡鞋,屈膝幫李梔梔穿上。

尚夫人又為梔梔理了理發髻衣裙,覺得一切妥當,這才帶著梔梔迎了出去。

賀瀝準備了多日,今日乃有備而來——他自知憑借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情,說是聲名狼藉也不為過,因此竭力想要給尚夫人留下一個美好的第一印象,以免讓侄女梔梔沒面子。

他今日戴著罩漆紗的無腳襆頭,身穿月白圓領袍子,腰圍黑玉帶,愈發顯得劍眉星目英俊不凡。

尚夫人知道梔梔的叔叔年輕,卻沒想到賀瀝居然年輕到這種地步,明明是一位比尚佳大不了幾歲的英俊青年嘛!

而賀瀝不但帶來了極為豐厚的禮物,表現也彬彬有禮,謙恭得很。他很會說話,而且不笑不說話,很快便令尚夫人產生了好感。

賀瀝見機,微笑著提出要和梔梔說說話。

尚夫人爽快地答應了,起身帶著眾丫鬟婆子去了綠竹軒,留下賀瀝和梔梔在堂屋獨處。

待堂屋裏只剩下自己和梔梔了,賀瀝看了梔梔一眼,見她眼巴巴看著自己,忙招手道:“梔梔,過來坐下吧!”

梔梔起身,隔著一張小幾在賀瀝的鄰座坐了下來。

賀瀝端起茶盞飲了一口,潤了潤有些幹的喉嚨,這才道:“梔梔,這些年你是怎麽過來的?”

李梔梔端坐在圈椅中,一邊回憶,一邊慢慢講述著。

原來過得那麽苦,那麽難,可是到了如今,那些苦難好像被一層薄而透明的墻隔開,所有的回憶全都化為一聲嘆息。

當賀瀝聽到梔梔自己在梧桐巷獨居時,一向冷硬的心碎裂成片,淚水猝不及防落了下來。

他雙手捂住臉,淚水泉水般湧出。

這就是他疼愛的侄女,這就是他疼愛梔梔的方式,因為他的緣故,梔梔受了這麽多苦……

賀瀝平生第一次後悔自己當年做出的決定……

李梔梔原本低著頭低聲敘述,聽到了賀瀝壓抑的啜泣聲,她擡眼看向賀瀝,老老實實道:“叔叔,你也別太內疚了,我娘是被我爹氣死的,我爹和一個叫宋彩蓮的女人好上了。至於我爹,是他自己不成器,自己作死的。”

她還真的不覺得爹娘的死與二叔有很大的關系。

按照她爹的尿性,即使平安地在京城生活,縱使沒有宋彩蓮,也會有馬彩蓮劉彩蓮王彩蓮出現,而她娘又那樣的柔弱,結局似乎是不可逆轉的。

即使梔梔這樣安慰,可賀瀝還是不能原諒自己。

他用力抹了一把眼淚,低聲問梔梔:“尚家人待你如何?”

梔梔聞言,頓時眉開眼笑,聲音中都帶了甜意:“姨母待我很好,阿佳哥哥也待我很好!”

賀瀝聞言,心裏才得了一些安慰,道:“我正在讓人收拾家裏,待一切齊備了,就把你接回去,以後你從家裏出嫁。”

既然尚家待梔梔好,他也就放心了。

如今可以爭取的是讓梔梔成親之前回家裏住些日子,並從家裏出嫁——女孩子要嫁人了,總不能從婆家到婆家吧?

另外他正在竭盡全力為梔梔準備嫁妝,尚家家大業大,梔梔不能空著手嫁進來,他盡力而為,讓梔梔體體面面成親。

賀瀝又坐了一會兒,這才起身預備告辭。

誰知正在此時,外面傳來女孩子的厲聲呵斥:“薛姨娘,你往砂鍋裏放了什麽?”

賀瀝聞言一楞,當即看向李梔梔。

李梔梔聽出了是負責在廊下小閣子燉茶倒水的如貝的聲音,忙起身出了堂屋。

賀瀝自然也跟了出去。

李梔梔腳步輕捷快步走到了廊下的小閣子裏,發現如貝正握著薛姨娘的手,而薛姨娘的丫鬟祥芝在幫著薛姨娘撕扯如貝。

她忙問道:“如貝,怎麽回事?”姨母身邊的這幾個大丫鬟,頂數如貝老實低調不惹事,因此她先問如貝。

如貝氣得臉都紅了:“姑娘,我在給您燉滋補湯水,姨娘過來和我說話,誰知我一眼沒看到,姨娘就要往砂鍋裏放東西,正好被我拿住了手!”

薛姨娘臉色煞白,嚶嚶哭了起來:“我來給夫人請安,見如貝在熬湯水,便過來瞧瞧,誰曾想如貝這樣誣陷我……嗚,連個丫鬟也欺負我,我不活了!”

賀瀝負手立在梔梔身後,看著梔梔如何解決此事。

梔梔先吩咐一邊圍觀的婆子把砂鍋端起來站到閣子外面,這才看向薛姨娘,淡淡道:“姨娘,既然如貝拿住了您的手,不如我們請衙門的人來驗驗砂鍋裏的湯水,看看如貝到底誣陷您沒有!”

她看向柱子邊立著的小丫鬟小欖:“小欖,你去綠竹軒請夫人過來!”

又吩咐另一個小丫鬟小梅:“小梅,你去東院叫景秀過來!”

小欖和小梅各自答了聲“是”,先後離開了。

薛姨娘這才察覺到了恐懼,突然軟軟地倒在了地上,細聲細氣地哭了起來:“都趁老爺不在家,欺負我呢……”

梔梔一眼不發,立在一邊看著她哭。

賀瀝沒想到梔梔有如此手段,心下大安,靜靜站在梔梔身後。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喧嘩聲:“老爺回來了!老爺從西夏回來了!”

在喧嘩聲中,尚天恩攜著董姨娘和新納的小妾紅姨娘,在眾人的簇擁下進了內院。

尚佳原本在城外練兵,聽母親派來的小廝春分說賀大人去了府裏,他生怕母親上了賀瀝的當,讓賀瀝帶走梔梔,因此當即安排好公務,帶著天和等人騎馬飛馳而回。

他一進大門,便聽到仆役回報說“老爺回來了”。

尚佳一聽他爹回來了,下意識加快了腳步,最後簡直是跑了起來,總算是和父親前後腳進了內院——尚天恩剛進內院,尚佳就疾步而入。

☆、第 78 章

? 薛姨娘這幾個月來一直在苦苦思念尚天恩,聽說尚天恩回來,梨花帶雨般哀哀看了過去。

誰知這一眼看去,她臉上的淚水變得更加洶湧——尚天恩身側那滿頭珠翠體態妖嬈的年輕女子是誰?

難道他又納妾了?

她滿心的悲憤,嚶嚶哭泣:“老爺——”

尚天恩興致勃勃回來,原本是想給家人一個驚喜的,沒想到喜未曾有,先被家人給驚著了!

他擡眼看看梔梔和梔梔身後的賀瀝,再看看臥在地下涕淚縱橫的愛妾,簡直是目瞪口呆。

事已至此,也只能勇敢面對了。梔梔上前,屈膝行禮:“見過姨父。”

賀瀝也跟著拱手行禮。

尚天恩看著眼前這位英俊挺拔的青年,狐疑道:“你是……”他不過是離家幾個月,外男怎麽都到內院了?而且還這麽處之泰然,一點都不怕他這做主人的?

他正要開口詢問,東邊穿山游廊裏丫鬟婆子簇擁著尚夫人過來了,而南邊的甬道上遠遠的尚佳快步而來,小廝春分邁著小短腿緊跟在後面。

尚夫人早從梔梔派去請她的小丫鬟小欖那裏得知了事情原委,此時雖然形色匆匆,心中卻早就有數。

一見尚天恩,她雖然吃驚,卻依舊態度大方地上前屈膝給尚天恩行禮:“老爺回來了!”

又看向賀瀝:“賀大人,對不住,家門不幸,讓您見笑了!”

賀瀝劍眉緊鎖:尚家怎麽亂到這種地步了?

尚天恩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正要開口,薛姨娘深知尚天恩懼怕尚夫人,怕他臨陣倒戈,掩面哭泣道:“老爺,您要給奴做主啊!”

董姨娘與新納的紅姨娘原本立在一邊看熱鬧,此時見夫人回來了,董姨娘忙上前給尚夫人見禮,紅姨娘見機,也趁亂跟著董姨娘給尚夫人行禮。

尚夫人看都懶得看她們一眼,直接上前攬過梔梔,柔聲道:“梔梔,沒事吧?”

李梔梔搖了搖頭:“姨母,我沒事。”

正在這時候,尚佳大步走了進來。

賀瀝見他進來,嘲諷地看向他。

尚佳被賀瀝看得心中窩火,再看向李梔梔,見她臉色蒼白窩在母親懷中,顯得格外的弱質纖纖,心中更是心疼。

他走了過去,先給父親行禮:“見過父親!”

尚天恩早思念兒子了,一見玉樹臨風般的兒子,頓時便把地上哀哀哭泣的愛妾給拋到腦後,眉開眼笑道:“阿佳!”我的阿佳,似乎更加英俊了!

又道:“阿佳,你又長高了!”

尚佳滿頭黑線,可是當著賀瀝這個外人的面,只得一臉溫馴道:“是,父親。”

見院子裏亂紛紛的,尚佳掃了一眼,大致明白了發生了什麽事情,當即道:“母親,到屋裏說話吧!”

尚夫人疲憊地點了點頭,看向賀瀝:“賀大人,請!”

賀瀝看向梔梔,微微一笑,先是團團一揖,然後道:“尚大人,尚夫人,阿佳!”在說到“阿佳”的時候他笑意加深。

他寒星般的眼睛一掃四周,嘴角挑起一抹笑意:“貴府今日事務繁忙,不如我先接了家侄女回家,各位看如何?”尚家如此混亂,不如先接了梔梔回去,讓梔梔好好散散心。

尚佳略一沈吟,他舍不得梔梔,可是如今家宅紛亂,梔梔暫時離開也好,他只是不放心賀瀝的人品——若是賀瀝帶著梔梔連夜跑了,讓他以後再也尋不到梔梔,那可怎麽辦?

尚夫人見兒子遲疑,自然能猜到他的心思——她自己也舍不得梔梔啊!

可是如今眼前一片紛亂,讓梔梔的叔叔看笑話了,還是先讓他帶梔梔回家散散心吧!

心中計議已定,尚夫人當即道:“賀大人說得是!”

她握著梔梔的手,柔聲道:“梔梔,你先跟著叔叔回家住幾日,過幾日姨母就去接你!”

梔梔舍不得她,卻也知自己和尚佳快要成親了,自己不能在尚府出嫁,自然得回到叔叔安置的家,便依依不舍答應了一聲。

尚夫人緊握著梔梔的手,黑泠泠的桃花眼環視了一圈,然後沈聲吩咐道:“尹媽媽,如珠,如玉,小竹,小梨,你們和小櫻跟著去侍候姑娘,一定要認真侍候,不可違逆姑娘。”

尹媽媽等人恭恭敬敬屈膝行禮:“是,夫人。”

安頓好這些,尚夫人眼神慈愛看著李梔梔:“梔梔,你帶著人收拾行李去吧,這邊我來處理!”

李梔梔知道姨母處事雷厲風行,便也不多說,屈膝給眾人行了個禮,帶著如珠她們進臥室收拾去了。

賀瀝擡眼看向尚佳,寒星般的眼中帶著一抹深思:“阿佳,陪我參觀一下貴府吧!”他也不能一直圍觀尚府的家務吧?

尚佳正有此意,當即道:“二叔,請!”

他招手叫過春分,吩咐道:“你去看看景秀。”景秀前幾日把申醫婆交到了開封府,不知道朱貴查案查得怎麽樣了。

春風答應了一聲,飛快跑了出去。

見兒子和賀瀝一起離開了,尚夫人這才看向丈夫,淡淡道:“走吧,去東廂房!”梔梔在臥室中收拾行李,不能讓她受到幹擾。

尚天恩與尚夫人分別坐在羅漢床的兩端,開始處理此事。

尚夫人吩咐道:“如貝先說吧!”

尚天恩張了張嘴,飛快地溜了夫人一眼,最後什麽都沒有說。

他們先聽如貝和當時在廊下守著的婆子講述了事情的始末,然後才吩咐人帶薛姨娘進來。

薛姨娘剛撲倒在地哀哀哭泣,外面便傳來一陣喧嘩聲,黃媽媽走了進來,稟報道:“老爺、夫人,開封府來人,要來捉拿薛姨娘和祥芝!開封府朱大人帶著差役來了!”

尚夫人猶可,尚天恩當即站了起來,怒道:“怎麽,開封府要來幹涉尚某的家務麽?”說罷,他又想起開封府尹正是趙然,而實際理事的開封府少尹乃趙然的親信朱貴,當即緩和了口氣,道:“我去見朱大人!”

尚天恩起身出去迎接開封府來人了。

薛姨娘此時已知申醫婆事發,知道事情要敗露了,頓時渾身顫抖縮成一團。

尚夫人厭惡地看了她一眼,低聲吩咐如詩如畫:“把她和祥芝分別關押,認真看守,別讓她尋死!”

李梔梔帶著如珠她們收拾好行李,出來向尚夫人辭行。

尚夫人從東廂房出來了,這時尚佳也和賀瀝過來了。

尚佳看向梔梔,見她滿頭烏發盤成墮髻,只插戴著一支銀鑲珍珠釵,白玉般的耳朵各垂下一葉翡翠墜子,身上系著青緞繡花披風,隱隱露出裏面的白衣碧裙,正怔怔地看向自己,心裏不禁陣陣刺痛,大踏步走到梔梔面前,低頭看著梔梔,柔聲道:“梔梔,你先去叔叔家,我明日便去看你。”

賀瀝見尚佳待梔梔如此依依不舍,心中頗不以為然,卻依舊平靜地看著,因為擔心尚佳後悔,不讓自己帶梔梔走。

尚夫人也舍不得梔梔,上前握住梔梔的手,眼睛濕潤了,絮絮交代道:“秋天天氣幹燥,一定要多喝潤肺的湯水……”

她忍住鼻酸,接著交代:“姨母這幾日尋到機會,就去看你!”

梔梔忽然叫了聲“姨母”,投入了尚夫人懷中。

尚夫人輕輕拍著懷中梔梔細弱的身子,心裏湧起強烈的不舍。

賀瀝見狀,生怕梔梔舍不得尚夫人不走了,當即快刀斬亂麻道:“梔梔,外面的車已經備好了,走吧!”尚佳讓人備下了那輛青錦檀香車,如今已經停在內院門外了。

一陣秋風吹過,一片綠中透黃的葉子飄落了下來。

秋風瑟瑟,李梔梔在如珠如玉的攙扶下,離開了內院,登上了停在內院門外的青錦檀香車。

小櫻等人帶著行李上了後面的馬車。

賀瀝從親隨秦羽手中接過韁繩,正要上馬,見尚佳也牽著馬出來了,不禁一楞:“你來做什麽?”

尚佳理直氣壯:“自然是送梔梔!”為了防止賀瀝帶著梔梔連夜潛逃,他不僅要把梔梔送到賀瀝家,還要派人在賀瀝家四周警戒。

賀瀝:“……”

他懶得廢話,認蹬上馬,護著梔梔的馬車往自己的宅子而去。

往前走了約莫半裏地,在前面引路的秦羽率先拐進了一條小巷,然後下了馬。

尚佳面無表情看著眼前嶄新的紅漆大門,再看看大門右側掛著的寫著“賀宅”二字的木牌,默默轉身,扶了梔梔下車。

賀宅共有兩進院落,賀瀝引著尚佳和梔梔從東邊的夾道進了內院。

還沒進內院,李梔梔便聞到了空氣中浮動的甜香,不由有些雀躍。

一進內院,迎面便是一株兩人合抱的桂樹,此時正在花期,碧青的桂樹葉子間點綴著無數米粒大的金黃桂花。

在金燦燦的秋陽照耀下,滿樹的桂花閃爍著金色的光芒,清甜的氣息在空氣之中浮動。

李梔梔又驚又喜,仰首看向賀瀝:“二叔,阿佳哥哥,有桂花呢!”

見梔梔歡喜得很,眼中似有星光閃爍,賀瀝和尚佳心中的積郁當即消散,俱眼神溫柔看著梔梔。

賀瀝柔聲道:“梔梔,你喜歡的話,我再讓人多種有些桂樹。”

梔梔嫣然一笑:“二叔,不用了,這一株就夠我制桂花蜜酒了!”

賀瀝:“……好!”

尚佳見狀,頗有一種自己的開心果解頤花被賀瀝奪走的失落感,呆呆地看著李梔梔。

梔梔見尚佳有些落寞,忙拉住他的手撒嬌:“阿佳哥哥,你快回家吧,記得安排人幫我澆灌梔園、綠竹軒和內院的那些花花草草,七天澆一次就行,每澆一次一定要澆透!”

發現叔叔家距離尚家很近之後,她最掛念的便不再是尚佳和尚夫人,而是她那些心愛的花花草草了!

尚佳見狀,滿心的煩憂化為繞指柔,柔聲道:“知道了!”

他定定地看了梔梔一眼,這才起身向賀瀝告辭。

賀瀝滿面春風把他給送了出去,然後疾步回了內院,引著梔梔看她的新居。

尚佳回家的時候,尚天恩正送開封府尹朱貴出來。

開封府的差役早押了薛姨娘和祥芝離開了。

尚天恩雖然舍不得愛妾,可是一聽說薛姨娘牽涉進的申醫婆一案牽涉頗廣,頓時趕緊撇清自己:“朱大人,您不必顧忌尚某薄面,請盡管雷厲風行查案!”

朱貴是一個頗為俊秀穩重的青年,大約二十七八歲的模樣,一擡頭見了尚佳,微微一笑,使了個眼色。

審訊申醫婆之事,起初便是因為尚佳的請托,沒想到會牽涉到那麽多京中高門,甚至鄭太尉府的內眷也被牽連了進去,被趙然這一方拿住了一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把柄。

尚佳也是一笑,拱手與朱貴見禮,然後恭敬地陪著父親送朱貴。

見朱貴上轎,尚佳又交待了一句:“內子八月二十五那日要去太師府參加月季花會,煩請朱大哥拜托嫂嫂照拂內子!”

朱貴一笑,答應而去。

一旁立著的尚天恩心中還真是有些妒忌,悻悻地哼了一聲,酸溜溜道:“阿佳,你那小媳婦兒就是個活寶貝嗎?不就是去參加月季花會,見誰都要拜托一番!”

尚佳理直氣壯道:“她還小嘛!”

尚天恩:“小?你母親像她這麽大時,都有你了!”

尚佳:“......”

☆、第 79 章

? 尚佳聞言,面紅耳赤轉身就走——梔梔真的還小呢,爹爹都說些什麽啊!

尚天恩忙追了上去:“阿佳,等我一下,我有正事要和你談!”阿佳腿太長了,他這當爹的都有些追不上了。

尚佳聞言停下腳步,等著爹爹趕上。他知道父親這幾個月作為副使跟著鄭太尉出使西夏,一定有重要的事要和自己談。

父子倆一同進了尚佳的東院。

春分和谷雨這兩個小廝原本在書房外守著,見了尚佳父子,忙上前行禮。

尚佳心中牢記著梔梔的叮囑,吩咐谷雨:“去把景秀叫過來!”

景秀很快便過來了。

“景秀,這件事得你親自去安排,”尚佳邊想邊說,“你去安排專門的人,負責澆灌梔園、綠竹軒和內院李姑娘種的那些花卉草木,七天澆一次,每次一定要澆透!”

景秀答了聲“是”,自去安排不提。

尚天恩此時正在低頭思索大事,倒是沒再吃李梔梔的醋,徑直進了尚佳的書房。

尚佳的書房和他臥室的風格一樣,極為闊朗簡潔,原本一明兩暗三間房全部打通,鋪上了柏木地板,裏面空空蕩蕩的,除了四壁書架之外,便是擺在雕花長窗前的書案了。

尚佳父子倆分別在書案前後相對而坐。

谷雨奉上兩盞清茶,端著托盤正欲退下,被尚佳叫住了:“讓天和帶著人在外面守著!”

谷雨答了聲“是”,退了下去。

片刻之後,青衣玄帶的天和走了過來,在外面廊下坐下,雙手托腮,一邊發呆一邊警戒。

此時已是夕陽西下時分,金色夕陽透過雕花長窗照了進來,在書案上、地板上和尚佳父子的臉上身上灑下斑斑點點的光點。

尚佳端起茶盞飲了一口,道:“父親,我剛接到消息,鄭太尉還未還朝,便上疏詆毀趙大哥,說來說去,不過是趙大哥未曾改姓過繼之事。”

尚天恩擡眼看向兒子,發現兒子的臉比奔赴滄州前黑多了,變成了細膩的淺黑色,便道:“阿佳,你先前每次曬黑,不都是很快便恢覆白皙麽?這次怎麽了?”

尚佳忍無可忍,把手中茶盞放了下來:“……爹,我在和你談正事!”

尚天恩心中猶自想著要問青山道長討一種潤膚的香膏,讓阿佳認真塗抹,以恢覆阿佳往日的風采,聞言不由一楞,道:“呃……好!”

他集中註意力,道:“阿佳,因為你的關系,這一路鄭太尉其實對我頗為防備,紅翎便是他送給我的,我不敢不收。”

“紅翎?”尚佳濃秀的眉頭皺了起來,“是父親新納的那位妾室麽?”

尚天恩點了點頭,道:“正是鄭太尉所贈。”他雖然喜歡女人,卻不喜歡別人硬塞給他的女人,不過紅翎還真是頗有獨到之處……

尚天恩端起茶盞又飲了一口,道:“阿佳,回頭你和你娘說一下,一定要派人看好紅翎。”

尚佳有些心煩自己父親搞這些把戲,皺著眉頭答應了一聲,然後問道:“父親,你不是說有重要的事要和我說麽?”

尚天恩這才道:“是有兩件事。一是即將離開西夏的時候,鄭太尉派人去尋一種西夏西部邊疆產的草藥,那種草藥極為罕見,具有溫和而有效的壯陽效果。”

提到“壯陽”二字,尚天恩尚佳父子倆都有些尷尬,想必都想起了尚佳臨行前那出下藥事件。

尚佳蹙眉道:“是鄭太尉要服用麽?”

尚天恩忙道:“一定不是,他不需要!”

尚佳狐疑地打量他:“爹,你怎麽知道?”

尚天恩老臉微紅,卻什麽都不肯說。

紅翎先前便是鄭太尉的侍妾,在枕邊偶爾說漏嘴,提到過一些鄭太尉的房中之事。

尚佳低頭沈思片刻,不知怎麽的,忽然想起了鄭曉——他的老爹能給他下藥,為何鄭太尉就不能給鄭曉下藥?

尚天恩又道:“另外,回京覆命的路上,走到洛陽的時候,鄭太尉接到了一封家書,接著紅翎便開始尋機向我打聽你的婚配之事,似乎在打聽你那個小媳婦。”

尚佳聞言,當即背脊挺直,眼睛微瞇看向父親。

尚天恩也看著他,父子二人都似察覺到了什麽。

過了半晌,尚天恩開口道:“阿佳,鄭曉認識梔梔嗎?”

尚佳點了點頭。

尚天恩皺眉道:“難道……”難道鄭曉看上了自己這個兒媳婦?李梔梔明明還是個毛丫頭啊,難道鄭曉的品味就如此獨特?

他瞅瞅自己的兒子,覺得不止鄭曉品味獨特,自己這寶貝兒子也是一樣,品味也夠獨特了,而且病入膏肓——一提到李梔梔,他就立刻炸毛。

尚佳端起茶盞,不管冷熱一飲而盡。

他想起了梔梔說的有人在綠竹軒臥室窗外窺看她的事情。

事後尚佳讓天和去調查了,可是除了窗外的那點野草被壓倒的痕跡之外,居然別的一點痕跡都沒找到。

尚天恩看向兒子:“阿佳,你有什麽打算?”

尚佳沈思片刻,道:“我先去找賀瀝,讓他保護好梔梔;然後去見大哥,和他商量一下鄭太尉之事。”

尚天恩揮了揮手,道:“那你去吧,我在你這書房裏睡一會兒。”阿佳這書房裏能曬到溫暖的秋陽,令人昏昏欲睡。

尚佳點了點頭,起身吩咐春分拿了一套潔凈寢枕過來,他親自幫父親鋪設鋪蓋。

尚天恩坐在那裏,瞇著眼睛看著尚佳跪在地板上,幫他鋪好了錦褥,又放好了枕頭,然後把錦被展開放在了上面,心裏不由暖洋洋的:我的阿佳雖然偶爾倔頭倔腦的,卻實在孝順啊!

尚佳鋪好床鋪看向父親:“父親,這院子裏安靜,你在這裏好好睡一覺吧,我讓人把你的朝服拿過來,幹脆明日從這裏上朝。”

他知道父親的書房和董姨娘薛姨娘的住處相通,如今薛姨娘的住處西樓又搬進去了更不可靠的紅翎,父親在那裏根本沒法休息。

父親雖然有時候很煩人,可是尚佳知道,父親是世上最疼愛他的人之一。七八個月沒見父親,說實在話他也頗為思念父親。

尚天恩笑著答應了一聲,在尚佳的幫助下脫去外袍,把外袍遞給尚佳,自己掀開錦被躺了下去,很快便閉上了眼睛。

他確實累極了。

尚佳待父親睡著,這才起身悄悄出去了。

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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