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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後代聲華白日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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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雲在無際的天空中游走,孤煙在裊裊的寒水間升騰,極其美好的時光正如那北風一樣呼嘯而過,一只默默無言的烏篷船正在寒江上孤單的駛行著。或許在經過這最後一次的漂泊,它將會永遠的停留。

今古風華絕世的凡聖,也終抵不過時間的蹉跎,浮華夢影下,自然便興起歸隱於雲山霧罩中的意念。怎奈在回首來時的路,與悵望未來時竟仍控制不住心底的無奈悲涼。

思緒萬千卻也不敵一絲心寒,愁腸百結中其實只不過是希望這個天下能繁盛太平。但希冀的永遠都是臆測的,你無法預料知曉的才是最真實的答案。

還好此刻的孤煙沒有迷蓋住頭頂的一線陽光,否然這個世間一定又會陷入昏暗的陰雲之中。所以與其眺望著那淒然的景象,還不如游於山水之間。

誰也不願意去畫一幅江湖的畫,因為你勾勒不出、塗染不上那波詭雲譎的色彩,也正因為曾行走在江湖裏,才更有那高深莫測的體會。

冬天至了,不知春天還有多遠,但日頭高了,傍晚就一定近了。

船,仍在行著。

站在船頭的那位劍眉星目的公子將目光從白茫茫的江水間,移向了身邊的積石如玉的同伴,他對他說道:“在前一站歇息時,想必你也聽到了吧?”

他的那位同伴將目光聚集在了他的臉上後,他才又開口道:“在臨進京前的最後一站,病公子拔出了他的紅月刀。而且聽說這一次是病公子自出道以來遇到的最大挑戰,因為在這一次中病公子受了極其嚴重的傷以致差點失去性命。”

“是因為九貓女?”

“嗯。最讓人不解的便是這一點。因為那九貓女的武功本遠遜於病公子,可偏偏就是九貓女讓病公子第二次拔出了他的第三把刀,即便九貓女的狐媚之術令男人無法自控,可像病公子這樣的人,怎麽可能也上了她的當呢?”

“江湖中的事有許多都無法理解,但也正是因為這些無法理解的事,才讓這個江湖變得有趣。”

蕭笛挑起雙眉後,接著道:“另外,十三弟的勸諫書明明已送到了陛下手中,陛下也已揮淚醒目,可陛下為何還聽之任之於那些禍國殃民的人呢,為何還是置天下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而不顧呢?”

水為之不再回答了,他只是沈重的垂了一口氣。許久後水為之才說道:“我沒記錯的話,十三弟現已被牛大人收入他的幕府之中,同時又被李大人奉為座上賓。”

蕭笛方才挑起的雙眉漸漸的舒展開了,“這樣總歸是好的。”

水為之的臉上生出了一絲愁緒,“真的好嗎?牛李之爭不斷升級,十三弟夾在其中真的好嗎?”

蕭笛屏了屏息後,說道:“不管怎麽說,那雇主不會再為難十三弟了。”

水為之的臉上又平靜了下來,“這是唯一一件好事。”

蕭笛舒松了一口氣道:“看來你我選擇退出是對的,但是有些事我仍舊看不透。”蕭笛疑望著水為之說道,“你說當年南梁的世道不知要比現在亂了多少,可是為什麽當時的江湖卻比現在安靜呢?”

水為之深邃的目光下,他張開的嘴已經發出了淡淡的聲音,“或許是因為梅長蘇吧!”

蕭笛仍然不理解著說道:“遍識天下英雄路,俯首江左有梅郎。話雖不錯,可是他一個病弱之體,又是怎麽讓天下英雄盡數心甘情願的膜拜在江左盟之下的呢?你看看現在的江湖,又有哪個人肯心甘情願的聽覆忌的呢,又有多少人能真正領會江湖之道的呢?”

水為之仿若能洞穿一切事物的雙眼在這時眨動了一下,“關於這一點,唯一的解釋就是——人心在變!”

蕭笛搖了搖頭,“呵…果真是人心迷惘!算了…說句輕松的!”蕭笛的嘴角終於又掛起了瀟灑的笑意,“若是你我生在南北朝的時代,餵…你說我們會不會在瑯琊榜上排名,會不會與那麒麟才子成為摯友?”

水為之無所謂的說道:“也許吧!”

蕭笛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理解的微笑。

悠悠的江面上烏篷船放緩了下來,不久後它停靠在了岸邊,待艄公將船停穩時,水為之向著那烏篷船的船篷道:“楠楠,小妹,出來吧,我們到了!”

掀開簾子走出來的那兩位人兒,自然是雲水之態的美女,那一位身上蕩著酒香的楠楠先走下了船,上了岸。

望著遠處那一座形如駝峰的山峰,楠楠不禁好奇問道:“哎呀…前面那座山峰叫什麽,你們知道嗎?”

這一時那身上飄著藥草香的依依也剛巧望見了那山峰,她的臉上已泛起了恬靜的欣喜之意,“是呀,看起來挺美的!”

水為之負手呆望了會兒那山峰後,兀自道:“以後就叫它絕跡峰吧!”

“絕跡峰?”依依與楠楠交視了一眼。

望著那座山峰,蕭笛抱起了雙臂,微笑了起來…

傳說病公子從帝都返回到姑蘇聽雨樓的時候,他下了一道命令,這個命令是——不再做買賣了。有人不相信一個殺手會真的放棄買命的行當,所以他便擡著十萬兩銀子到聽雨樓去請病公子,但這個人最後得到的回答是——公子不再做買賣了。

所以後來他不得不信了。

這樣以來江湖上便少了一個最頂尖的殺手。少了像病公子這樣的殺手,有人是歡喜的,當然也有人是憂愁的。

就在病公子金盆洗手的那天夜裏,江湖上出現了一個無名俠客,就像許多年前江湖上突然出現了一個與鬼公子齊名的殺手一樣。巧的是——這個無名俠客的兵器也是刀。

他奔走於每一個有呼救聲的角落,在他見義勇為的澎湃下,有人聽到他拔刀聲如雷,但沒人看到他拔刀,他們只看到一道光,一道快如閃電的光。雖然無名俠客拔刀的速度快,但他收刀的速度卻很慢,慢的像蝸牛,所以有人看清楚了那把刀,是一把如月色的短刀。

在那一夜後江湖中便傳開了這個無名俠客的事,有人說他一定會再出現的。是的,在後來的每一個黑暗的夜裏,無名俠客都會出現。有人在夜色下聽到了他這麽一句話:“只要有求救聲的地方,我的刀都會出手。”

所以後來每一個有強盜、壞人出沒的地方,在月色下炊煙都會裊裊升起,他們是在用飯菜的清香來召喚著無名俠客。每一次在無名俠客到達這樣的地方時,這裏的人都已準備好食物。當然無名俠客每一次出手都會將強盜、壞人趕走,所以人們感激他,挽留他。但是每一次他都會悄悄的離開,正如他悄悄的來。

所以後來有人為他編了一首讚歌,通過小孩子的口中傳唱出來。因為無名俠客得到了越來越多的讚揚聲,所以江湖人便給了他“萬家佛”的綽號。

他從不接受挑戰,因為他只對強盜、壞人、惡人出手,對於這些人他從不留情,從不講江湖規矩,他也從不招呼,只要是壞人他也總不論對方是誰,武功如何。

根據“萬家佛”的習慣,有人給他註了這麽一段說明:月色下的黑暗是他的出世之前奏!

“萬家佛”暫且說到這裏。回頭接著說病公子。雖然病公子不再做買賣了,不過病公子的習慣仍然沒有改變,他依舊在白天睡覺。有人說病公子之所以在白天睡覺,那是因為病公子是月神轉世。也有人說病公子之所以喜歡夜晚,那是因為他以前懼怕夜晚。還有人說病公子之所以在白天睡覺,是因為他真的有一種怪病。

總之關於病公子的神秘,還是沒有人解開。

直到江湖上出現了一個叫尋幽門的門派,才多多少少將病公子的神秘剖解了出來。這尋幽門是專以解答江湖中各種神秘之事為宗旨所建立的門派,所以關於尋幽門所傳出的消息多半還是可信的。

尋幽門放出的消息說,病公子在未出名之前,他的身邊還沒有像現在這麽多的女人,在病公子未出名之前,他的身邊只有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叫作小蚊子。雖然病公子現在的身邊不缺女人,但尋幽門說他現在依然是孤單的。雖然病公子的以前身邊只有一個女人,但尋幽門說那時他並不寂寞。

病公子曾經愛過一個女人,而這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小蚊子。小蚊子是病公子唯一愛過的女人。病公子也曾經痛過,那其中的痛有一半也是因為這個叫作小蚊子的女人。後來這個小蚊子死於非命,才成就了今時的病公子。

尋幽門說,病公子當初之所以會中了九貓女的狐媚之術,那就是因為這九貓女長的像小蚊子。九貓女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才騙過了病公子,也是因為九貓女假扮了小蚊子,所以病公子才恨上了她,所以病公子才拔出紅月刀殺了她。

尋幽門說,病公子的這把紅月刀是一把又短又險的刀,這把刀能貼身而上,游走無休。是一件神兵利器。尋幽門說病公子的這把紅月刀是鑄劍大師張鴉九昔年在吳山鑄鴉九劍之餘所打造出來的,所以病公子的紅月刀才有非凡的能力。也正是這個原因,紅月刀才不能隨便拔、隨便給別人看。

關於病公子的習慣,尋幽門也作了解答。尋幽門說病公子之所以喜歡在白天睡覺,那是跟他的以前有關。以前病公子從不在白天睡覺,以前他也像正常人一樣在夜晚睡覺。直到後來小蚊子死去後,病公子才開始在白天睡覺。因為病公子的夢在白天,不在夜晚。

在白天他總能夢到遙遠的年代,回到記憶無法覆現的往昔,在白天,他能看到小蚊子活潑的表情與可愛的虎牙,他能看到他與小蚊子的一點一滴。他會感受到與小蚊子曾有過的歡樂時光。

在夜晚,他無法入睡,因為入睡了,他總會想起一些傷痛的事,他也總能在耳邊聽到呼救聲。所以他告戒自己,他不能在晚上睡覺。因為小蚊子就是在夜晚死去的。

至於小蚊子死去的原因,尋幽門也沒能解答出來,但尋幽門肯定,病公子確實是因為小蚊子才告別了夜晚的睡眠,來到了白天。

關於病公子是如何出道成名的,尋幽門在抽絲剝繭中,也記載了下來。

關於這一段記載,尋幽門是這樣寫的:那是一個有月亮的夜晚,病公子披著一襲秋的衣衫,一個人在寂靜的夜幕中蒼涼地行走,風已經把他眼角的淚水吹幹,那時他已經沒有了家,所以他在不知疲倦的奔走。

在路上他碰到了無數的對手,各種各樣的敵人。但是他手中的刀始終沒有放松,他的刀又快、又狠,剝骨取肉中他將對手、敵人殘酷地殺戮掉了。

直到有一天,釣魚者的勾線在一條河裏不停的揮動著美味的誘餌,這讓病公子不得不急促的奔走。在那條河裏,病公子的刀劃出一道道連綿的水線。當病公子游到岸邊時,他的雙眼在半睜半閉著,在黑白將分的天色下,在岸邊他碰到了一個人。這個人就是崔婆婆。在他遇到崔婆婆的時候,他說的第一句話是:“如果我晚一點離開,現在的江湖上,可能就不會有我。”

在那之後,有一次臨近黃昏的時候,他又與敵人對敵,在他舉起手中刀的時候,有人看到太陽光線影射到了他的刀身上,發出了輝煌的金色。在那一刻他把刀劈出,太陽落山了。微風吹拂中,有人猜測那太陽一定是被他趕走的。

有人像晚歸的鳥一樣,在看到黃昏落下後突然出現金色的剎那時,覺得自己已經找到了家。這個人就是修瑤。在他遇到修瑤的時候,他說的第一句話是:“相拘以濕、相濡以沫,不若相忘於江湖。”

在夜幕掩蓋著哀思的那一個短暫的瞬間,在月亮被浮雲遮掩的那個短短的剎那,有人在不停的哭泣,病公子偏著頭,用毫無表情的眼睛打量著她,直到她停止了哭泣。這個她便是瑾木。在他遇到瑾木的時候,他說的第一句話是:“女人悲時要灑熱淚,傷時要發怒吼。”

過了一段時間後,有一天病公子緩緩出現於無邊的荒原,在荒原上他看到了一個寂寞的身影,病公子收起了刀,深深的發出了嘆息聲。他的嘆息聲,讓那身影轉了過來。那個身影是珍瓏。在他遇到珍瓏的時候,他說的第一句話是:“我已經很寂寞了,但我的傷痛永遠無人知曉。”

在一次散步中,病公子來到了一座樓裏,高歌艷舞中,他看到了一個落寞的人,那個人在喝酒。在放肆的笑著。看到那紅撲撲的面容時,病公子搖了搖頭。在他把那個人的酒都喝了時,那個人才生氣的盯上了他。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妖姬。在他遇到妖姬的時候,他說的第一句話是:“散步於我只是種游戲,我必然要面對選擇,我的選擇將永遠是必然的。”

在夜晚中,病公子的雙眼是最敏銳的。所以即便在沒有月亮的夜晚下,病公子依然能發現荒草間的一舉一動。那一夜病公子清晰的看到在荒草間有一個箱子。病公子好奇的將箱子打開了。他看到箱子裏有一個嬰兒。這個嬰兒就是小婠。在他遇到小婠的時候,他沒有說話,他只是緊緊的盯著小婠看。他只是高興的看著小婠調皮的啃著自己的雙手。

後來病公子又有了家,這個家是個快意恩仇的家。在那一刻,病公子找回了溫暖。這個家就是聽雨樓。在聽雨樓時,他說的第一句話是:“我的刀就是我的江湖之道,我的手就是我的江湖路。”

關於病公子出道以來的記載,尋幽門只寫了這些。但尋幽門為病公子記載時,還特別註明了一句:病公子昔時的刀,便是今日的不傷刀。病公子游過的河,便是蘇州河。

在病公子金盆洗手的那天,尋幽門又為病公子添了一句:“若相忘也要找到相忘的往昔,也許我執著的只是那在睡眠中的夢。”

尋幽門。立於蜀郡之地。

與病公子的神秘相比,尋幽門更加神秘。

此時的尋幽門,已與同樣處於蜀郡之地的青城派齊名…

——禦劍系列之四: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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