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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只應圖畫最相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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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暮秋,已有了初冬的寒意,冰涼的風穿透過薄薄的衣衫,直叫人感嘆四季變化無常,時光荏苒。不過這一天倒也還算是個明媚的日子。

蒼白的流雲下,默言山上,懸濟壇前,迎回了兩個人,但聚散無常,古今同理,所以不知此次歸來的二人是否在心腸中又已潛生了告別之念呢?

在踏完懸濟壇的最後一級石階後,簫彎腰,雙手拄著膝蓋,粗喘著氣道:“不行了…不行了…”只覺得簫的額頭上也滴落了幾滴汗珠,“為何這一次這般累呢?餵…你不累嗎?”

簫側著目光望著身邊直立著的冰。

冰看著簫那誇張的樣子,道:“你至於嗎?”

忽然簫直起了身子,頓悟的指點著冰道:“奧…奧…我知道了,一定是之前為你思慮游玩之地累了心神,所以體力也跟著消耗掉了…”

“去你的…”冰一下撥打開了簫的手指。

“還是這麽冰冷…”

“餵,你到底要不要進,你不進我可不陪你了…”冰瞄著平臺不遠處的懸濟壇的門口說道。

“進!進!”簫挺起了胸膛。

冰搖了搖頭後,負手直奔著懸濟壇的大門而去,到了門口冰又伸手叩響了懸濟壇的門。

裏面的人在聽到獸環有節奏的敲動聲後,沒過多久便打開了門。看到站在門外的冰與簫,開門的小景禮貌道:“白公子,墨公子,你們回來了!”

冰剛要說話,卻被簫搶先道:“回來了!回來了!”

接著小景躲到一旁,讓冰與簫走了進去。

走進懸濟壇的院子時,冰向著小景平和的問了一句:“小景,甘先生與各位師兄弟們都還好麽!”

小景點了點頭,“嗯,師傅師哥們都好。”

冰在“嗯”了聲後,便不在說話了,同簫便直接奔著客堂走去了。等到冰與簫邁進廳堂的時候,那更漏剛好更替到巳時。

冰與簫在廳堂裏微微坐了片刻後,小景便又將甘道如引了出來。隨在甘道如一同出來的還有他的大弟子,也就是小景的大師哥,陳為生。

見到甘道如後,冰與簫起身持晚輩禮道:“甘先生。”

甘道如也禮貌的作揖道:“二位公子回來了。”隨在甘道如身後的陳為生也同樣作禮。

冰與簫回應了一聲後,便隨著甘道如的示意坐了下來。這期間小景已退了出去。

剛坐下來冰便問道:“先生的夢蘭花可還采取的順利?”

“順利,順利。”

簫跟著問道:“那這麽說升州的病人,現在都已無大礙了吧?”

甘道如說道:“是的,我已吩咐弟子們將研磨入藥的夢蘭花送去升州城了,為做安心,我便讓安來等幾人留在升州城了,另外也好做及時察檢。”

“嗯。”簫舒心的道,“先生這樣做倒真是細心了。”

甘道如尷尬的笑道:“呵呵…墨公子謬讚了。”那笑聲中似乎還在為之前的所做有些愧疚。

簫當然看的出了,但簫卻沒有顯露任何一絲多餘的表情。冰雖然當時沒有在升州城,但在簫的嘴中也多多少少的聽說了當時的情況,所以冰理解這種微妙的尷尬。

在這微妙的氛圍裏,陳為生也早已將茶水準備妥當,他為冰、簫、甘道如添了茶水後,便又站到了甘道如的身後側。

冰便借著陳為生調解氛圍道:“陳賢弟及眾位師弟,在杭州采藥途中沒有遇到什麽危險的事吧?”

陳為生禮貌道:“雖然有些意外,倒還算不上是危險,再有就是髫兒與木姑娘伴在眾位師弟身邊,更不會有危險了。倒是讓公子掛心了。”說著陳為生向著冰攏手作歉禮。

“嗯,那就好。”冰點了點頭。

這一時,果然甘道如已從尷尬的神態間轉換了出來,他向著身旁的陳為生道:“對了為生,白公子、墨公子歸來,可通知了依依與木姑娘?”

陳為生恭敬道:“嗯,弟子予五師弟吩咐了,想來師姐與木姑娘已收到了消息,此刻正從寢居處向著客堂趕來呢。”

陳為生說罷,依依的身影便出現在了廳堂幾人的眼睛裏。

依依向著廳堂裏的人一一打了招呼後,才找了個合適的位置坐了下來。

依依在這一刻向著冰與簫望去,“十三弟的事可處理的圓滿了?”

冰與簫交視一眼後,簫當即驕傲道:“當然!有我們在事情自然圓滿。”

看著簫的樣子,甘道如的面容上掛著笑意。依依則是瞥了一眼他,接著依依向著冰問道:“哥哥你們在前往聽雨樓的路上可還一切順利?”

冰平和的道:“雖然有些插曲,但總歸是後來有個好的結局,放心吧小妹,我們沒事。”

冰瞧了瞧依依後,剛想說第二句話,只見依依慌然阻斷:“哥哥!”

冰疑惑的打量著依依道:“怎麽了小妹?”

依依低頭游離著目光,“額…額…”她似乎在想著自己要說的話,“哦!哥哥,病公子沒有為難你們吧?”

簫笑著插話道:“呵…他的聽雨樓是怪了些,不過還好我們並沒有太為難。”

依依又緊接著說道:“那病公子是怎麽答應護送十三弟的?”

“這個說起來可要麻煩了,不過病公子倒也算是很爽快的應下了。”說到這裏,簫又戲笑了起來,“呵呵…依依你知道的,你哥哥的眼光一向不錯,就像是挑選伴侶一樣…”

聽到“伴侶”二字,依依的眼神忽然一驚,這不免讓冰有些起疑了起來,“小妹,怎麽感覺你心不在焉的?是有…”

就在這時甘道如的笑聲響起,“呵呵呵…是啊!是啊!既然能應下這一事情,縱然那病公子是殺手,我看也是一個俠義的殺手!”

冰瞄了一眼突然插話的甘道如後,又直望向依依,“小妹我問你,楠楠呢,她為什麽這麽半天還沒有出來?”

“哦…既是這樣…為生你隨我去煉丹爐吧,就不要打擾你師姐他們了。”

冰目送走了甘道如與陳為生後,又將目光盯向了依依。這時刻簫也不禁古惑了起來。

依依低低道:“楠楠姐她…她其實…”

冰心中忽然一顫,“她出事了?!”

望著木楠楠的房門,冰心中不禁有萬般愧疚之感,因為他實在是不知她其實比自己愛的更深,更從來沒有細下心來與她仔細交談過去的事,對於那些事情她應該有權利知道的。

冰推開了木楠楠的房門,他看到那一只人兒正靜靜的在桌子邊坐著。看著這個香膚柔澤的女子,冰又回想起了之前在客廳時的對話:依依忙揮手反駁道:“沒有…沒有…楠楠姐很好,只是…”

冰緊張問道:“只是什麽?”

“哥哥你知道麽?其實楠楠姐她…沒有失憶!”

簫不可思議的說道:“沒有失憶?!這怎麽可能呢?依依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一刻冰的目光中忽然鎮定了下來,當然在鎮定中還有著疑惑。

依依瞄了一眼吃驚的簫後,道:“我唯恐出錯,便特意請師叔作診,而師叔作診的結果與我一樣,那就是——楠楠姐沒有失憶。”

“怎麽會這樣呢?她明明…”冰的目光游離著。

依依與簫對視了一眼後接著道:“這便是我與師叔最奇怪的地方,一時間我們也找不到這奇異之癥的緣由。”

簫望了一眼低迷的冰後,代他向依依問道:“依依,那楠楠的身體有礙嗎?”

“除此之外,與常人無異。”依依回答過後,他向著冰望去,“哥哥,小妹先前之所以心不在焉,不是怕你知道真相後責怪小妹,而是小妹知道你的心裏一定會自責,難過。”

冰面色沈重的走到了堂口。

依依又與簫交視了一眼,接著依依道:“哥哥,還要與你說的是,在為楠楠姐作診的這些日子裏,楠楠姐已經有所覺察到小妹的意圖了,所以她時不時的…”

“小妹是怎麽回答的?”

“小妹只是說不了解絲絲,不能予楠楠姐答案。”說著依依繞到了冰的前面,“哥哥對不起,是小妹醫術不精,是小妹粗心大意才讓楠楠姐她察覺了。”說著依依竟欠身向冰彎下了腰。

冰急忙阻止道:“小妹這是做什麽,我怎麽可能怪小妹呢。”扶直了依依後,冰語重心長的道,“其實是我錯了,我本應該把所有的事都告訴她的…”

“冰,你…能不能再和我說說你的過去,你與絲絲的過去。”

聽到木楠楠這一句後,冰從廳堂的回憶中醒轉了過來。

“我想聽。”

迎著木楠楠那深情款款的目光,冰點了點頭,“嗯。”冰走到了木楠楠的身邊坐了下來,“我與絲絲相識那是五年前的事情了,我們當時相識於幽竹林,那時正是南方江湖動亂的時候…”

冰開始仔仔細細的將從前的事予木楠楠講了出來,這一段時間中,有歡樂的回憶,有不愉快的誤會,有煩惱,有愁緒,有相思,有煎熬,也有痛苦。聽著冰的細細道來,木楠楠的表情也隨之變化著。在這三個時辰裏,木楠楠從憂郁變得輕松,從輕松變得愉快,從愉快變得傷心,在聽完最後那一段時,木楠楠所有情緒都變成了一種情緒——感動。

木楠楠那雙眼奔湧出了淚水,她此刻變成了淚人,她忍不住離開了桌子,躲開了冰,她面向著門口,背向著冰。

冰呼了一口沈重的氣息後,也離開了桌子,他走向了木楠楠,“楠楠,對不起。”

冰不知道這一句“對不起”具體指的是什麽,但見木楠楠哭個不停,他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木楠楠也不理解冰為何要說出“對不起”這三個字,不過這三個字倒也讓木楠楠停止了哭泣。木楠楠擦了擦淚水後,轉過了身。

木楠楠含情脈脈的望著冰,冰垂眸的雙眼縱然還有愧疚之色,此刻他也擡起迎上了木楠楠的目光。

他們的目光越來越深情,他們的嘴唇靠的也越來越近,最後那兩只唇貼在了一起…

簫不知道冰在見完木楠楠以後,會發生什麽事情,也不知道他會發生什麽事情,簫只是覺得心裏放不下,所以簫早早的就來到了冰的房間等他,等著為他寬慰…

“哐啷”聲後,簫看到有些失神的冰走了進來,見到如此神態的冰,簫忍不住問道:“你…沒什麽吧?”

冰直向著桌子旁的椅子而去,坐下來後冰也沒有回答,簫只見到他的目光在直楞楞的望著一點。

簫的喉嚨滾了滾後,卻不知該怎麽開口說一些寬慰的話,簫正在為難中,冰舒緩的道:“我沒事,把心裏的話都說出來後,我已經輕松了許多。”

簫深吸了口氣後,他的眼珠在盯著冰滾動,他咂了咂嘴後,道:“那就好,只是…你知道的,我不喜歡事後你還有什麽隱瞞,我想你也沒有那麽脆弱…所以…”簫又徘徊了起來。

在冰那空洞的雙眼下,他的嘴張了開:“你想說什麽?”

簫定了定心神後道:“若是…若是今後楠楠的記憶找不回了呢,若是絲絲真的不在了呢,我想知道…你…怎麽想的?”

冰空洞的雙眼中忽然透出了一股奇特的目光,那目光盯的簫有些不自在,好在沒過多久那目光隨著冰移向了房門口。

簫望著那靜默不動的背影,猜測到他一定是在沈思。

果然!在冰沈寂了片刻後,他又發出聲音道:“她若在,誰都不是她;她若不在,無論誰都是她。”

簫起身來到冰的身邊,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接著他隨同冰並排一起靜默的站著。

不知過了多久後,冰的房間裏才又響起了對話聲,“你有沒有與甘先生說?”

“說什麽?”

“辭別啊!”

“呵…我還在等你說呢!”

“為什麽這樣的事,你總要我先開口?”

“因為你像書生,謙遜有禮貌啊!”

“這也算理由?”

“算!為了我們的游玩大計,你就委屈委屈吧,我的白公子!”

“好好…墨公子…”

“嘿嘿…”

“真是服了你了…”

在冰、簫一行四人與甘道如師徒作辭別時,甘道如師徒總有那麽多的不舍,也總想出許多理由要留下冰、簫一行四人,更有甚者那小景抱著依依還連哭了好幾鼻子,這讓眾人不免心裏都是酸澀難當,不舍至極,可甘道如師徒也自然明白,是留不住的。冰與簫更是久嘗離別之苦的人,也明白他們心中的情義,只是情義歸情義,總不能已情義的借口將人捆縛起來,強占他人的自由。

臨行時甘道如師徒將冰、簫一行四人送了一程又一程,待送出將近十裏的時候才停下腳步,所以在戀戀不舍中,甘道如師徒也只好語重心長的道了一句“保重”便任冰、簫等人離去了。

揮別中,甘道如師徒努力的睜大著眼睛,好在用目光再送送冰、簫一行人,直到冰、簫一行人的身影徹底消失時,甘道如師徒才向著來路返回。

而在冰、簫一行人離開後的第二天,懸濟壇便就接收了一個極其嚴重的病患,至於何人來求醫,具體患的什麽病,無人知曉,總之懸濟壇所有人都出山了,當然小景也包括在內。

要提一句的是,雖然此次來向甘道如求醫的人,所提及的病癥是罕見的,但甘道如沒有索要什麽格外的銀兩,也並沒有提及什麽要求以及交換條件之類的事,更有甚者甘道如也沒有端著神醫的架子,在那人開口求醫之初,甘道如也就立即答應了他,下山前去解治那絕癥。

今時甘道如的處事方式、行為舉動與昔日那個盛氣淩人、古怪至極、與條件換人命的“活神仙”已經判若雲泥,至於甘道如如何變成現在這般,想來升州的人最為清楚不過了。

以至於多年之後,在“神醫”、“活神仙”的名號之外世人又給甘道如添了一個名號——俠醫。

當然,那自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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