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言山上霧氣繚繞，鳥聲清脆，晨風吹拂過處，只覺得一陣涼爽之氣撲面而來，一般來說心情也是極佳。從遠處看那懸濟壇在晨霧下朦朦朧朧，若隱若現真的好似一處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家聖院。

蜿蜒曲折的陡峭石階直達懸濟壇仙門之前，那石階高高望去有如登天的天梯一般，讓人驚嘆。天梯兩旁的仙樹神草還正掛著露水，看起來就像是嫦娥的晶瑩的淚珠，石階上自然也侵染了許多濕氣，是想此刻若是有人登山或者下山也會被嫦娥的淚珠侵染到吧？

這一大清早懸濟壇裏的十個弟子就已經起床了，比往日的早課還早了半個時辰。他們恭敬的站在甘道如的房門外，互不交視，也不作聲，就那樣虔誠的等待著，就像是在等待一個道法高深的神仙一樣。

不過幾刻這神仙出來了，看著門前整齊若一的十個弟子，甘道如先是楞住了，“咦？你們這是幹什麽？”

那一個年長的弟子，也就是慈福口中的大師哥、甘道如口中的為生——他全名是陳為生，此刻走上了前，拱手於胸前，代眾人道：“今早弟子們還未與先生請禮道安，所以在等先生。”隨即陳為生俯首道：“先生早安！”

其他九個弟子也立即俯首道：“先生早安！”

甘道如有些不耐煩的道：“好了…好了…”照說往日這十個弟子來請安的時候，甘道如的臉上總歸是有些和藹的樣子的，可今天卻一臉厭煩，真的是古怪，讓人捉摸不透。接著這甘道如眼光冷漠，清厲的道：“我昨日說什麽了？你們還不下山？”

這陳為生便又回道：“另外弟子們本也是想請先生允許的，先生不曾應允，弟子們便不敢急著下山。”

這陳為生不說還好，說完之後甘道如大怒了起來，“應允？還應允什麽，我昨日便說了今日一早你們便下山去潤州，什麽叫一早，莫非是等到日到當空？這一句簡單的話你們也是聽不懂？”接著甘道如又是怒瞪了幾眼，“還不快去！”

陳為生十人心中膽顫，立即辭禮，齊聲道：“是！”接著十人便匆匆向著大門奔去。

看著陳為生十人走遠後，這甘道如背負著手，來回猛踱了幾步，之後他陰冷的自語道：“哼！等到命懸一線，我倒要看看他們會如何？”

出了懸濟壇門的陳為生十人中有幾人便疑惑的說講了起來，其中三弟子安來道：“先生這是怎麽了，為何一大早發這麽大的脾氣？”

四弟子姜茶道：“是啊，我們也不過是前去請安，聽先生一句應允，也沒耽誤了幾刻，先生為何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七弟子餘姚柳道：“先生已經很久沒有發這麽大的脾氣了，真不知是怎麽了？”

六弟子劉樵道：“唉，誰說不是呢，莫非是誰又做錯了事惹到了先生？”

安來又道：“我記得昨天慈福回來後，先生的臉色便很難看了…”說著安來望向了尾邊的慈福，問道，“慈福昨日你回來後，和先生說什麽了，是不是又說錯了話？”

慈福一臉委屈，他說道：“我也沒說什麽啊，開始先生還好好的，後來我不過說了藥價漲了和升州地動的事，就是這些了。”

姜茶也不解道：“藥價漲了本也沒什麽，莫非先生是因為升州地動的事變得不高興的？可這也不該讓先生生氣的，奇怪…”

一向口沒遮攔的五弟子高先兒道：“呵呵…你們別忘了那些江湖客是怎麽說先生的，‘晴日驚雷’——那可古怪的很啊！呵呵…”

頭前的陳為生當下阻道：“好了…好了…都別說了，我們快趕路，回來晚的話恐怕先生也是會不高興的！”

陳為生說完幾人便不語了，快步的向著山下趕去。雖然他們步子更加大了起來，可終沒有逃脫開石階旁的掛在綠草上的露珠的洇染，他們的鞋面與褲褲上多少都濕了些。

斷壁還是斷壁，殘垣仍是殘垣，那廢墟間的塵土味混雜著清晨的濕氣倒是掩蓋住了昨日未時的惡臭味。升州破敗的城墻前正聚集著許多人。

蕭笛眼中充滿著希冀似乎又有些沈重，此時的他早已少了往日嬉笑的樣子，變得深沈了起來。是啊，任誰經歷這麽一場天災之後都會有些改變的，蕭笛也是人，自然也不例外。

蕭笛先對著丁中直道：“丁兄務必相告大人，升州的災民一刻也等不起了，勞煩他今日一定要派兵前來，無論什麽辦法。”

“請蕭公子放心，我一定會的。”丁中直說道。

接著蕭笛又向著肖子晗道：“子晗，依依方子上的藥一味也不能少，且是一定要速去速回！”

肖子晗點了點頭說道：“子晗明白，請蕭兄放心！”

蕭笛一抱拳，環顧道：“有勞諸位兄弟了。”

丁中直等眾人抱拳回禮後，便向著那城門外走去，他們騎上了瘦削的馬匹後便絕塵而去。

蕭笛緊緊的目送著，且他心下也在想著：“你們一定會速去速回的…一定會…”

依依在一口大鍋前正煮著熱粥，騰騰的青氣卷向了天空，在大鍋前排著隊的難民們看到那青氣升騰後，似乎又聞到了一股絕香的香味，並不是那粥放了多麽特殊的香料，那粥也簡單的不能再簡單，之所以他們聞道那絕香的香味，實是因為他們太餓了，他們是覺得終於可以正常的吃一頓早飯了。

片刻後他們耳畔傳來了“咕嘟咕嘟”的聲音，他們知道粥熟了，他們微笑了起來，他們抿了抿嘴，向著那大鍋探頭望去。

依依身旁的幾個婦女幫著依依分盛起了那熱乎乎的粥，接到粥的難民們滿是感激感動之色，也便道：“謝謝…”

蕭笛走上了前來，看到這些安好的難民他欣慰的笑了起來，當然，難民在看到蕭笛後也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什麽是幸福？此刻的他們吃到一碗熱乎乎的粥就已覺得是幸福；什麽是幸福？在地動後自己的親人還在自己的身邊，他們就覺得是幸福；什麽是幸福？即便自己的家已成一片廢墟，但處在這個和諧的氛圍裏，能與大家同甘苦共患難，就已是幸福。

蕭笛靜靜的看著他們竟有些癡了，他知道原來一碗熱乎乎的粥就能讓他們變得這麽幸福，這麽高興。

“蕭哥哥…蕭哥哥…”

聽到這稚嫩的聲音蕭笛才回過神來，他看到一個六七歲大的小女孩正搖扯著他的衣角，所以蕭笛微笑的蹲了下來。

這小女孩又說道：“娘親說是蕭哥哥救了珊兒，珊兒要報答蕭哥哥…”

蕭笛溫柔道：“珊兒要怎麽報答蕭哥哥？”

那叫珊兒的小女孩顫巍巍的將一碗冒著熱氣的粥遞到了蕭笛的面前，“珊兒把自己的粥給蕭哥哥吃，喏…”接著珊兒又吹了吹粥的熱氣，恐擔心會燙著蕭笛。

蕭笛又笑了起來，“這是珊兒的粥，蕭哥哥怎麽能喝呢，再說蕭哥哥有自己的粥，所以還是珊兒喝的好。”

那珊兒聽到蕭笛的話後，她那小小的眉頭竟蹙了起來，“那珊兒該怎麽報答蕭哥哥呢？”

蕭笛輕撫了下珊兒的鼻尖，“蕭哥哥不要珊兒的報答，蕭哥哥只希望珊兒健康的長大，將來長成一個又美又溫柔的大姑娘。”

珊兒點了點後，又道：“那等珊兒長大後一定要嫁給蕭哥哥…”

這是一個多麽可愛、天真的諾言，又是一個多麽單純的心裏話，可到底珊兒知不知道這個“嫁”字是什麽意思呢？

蕭笛沒有想，也沒有回答珊兒，蕭笛只是微笑的撫了撫珊兒的黑黑的頭發，有一會後蕭笛才道：“珊兒快去找娘親吧，娘親已經在那邊等珊兒了。”

珊兒果然看到她的娘親正在期盼的望著她，珊兒向著蕭笛揮了揮手，又端著粥顫巍巍的向著她的娘親走了去。

蕭笛緩慢的站起了身，一時間他覺得自己的眼角忽然鹹澀了起來，他努力的眨了眨眼後，那眼角鹹澀的滋味才算變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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