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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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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木門,康敬走進納蘭茉英的小廚房,他動手點起油燈。跳動的燈光下,他木然地站在她常用的木案邊,伸手觸摸桌上的物品,往昔的畫面跳入心底。

在滴水成冰的軍營裏,毫無防備中,茉兒如一朵輕雲,輕輕地來到他身邊。他被她的善良溫柔吸引,愛上她平和的個性。天水縣的那個午後,她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邊,滿足他所有的好奇。

那天,雪後的陽光格外的灼烈,那天,他的心也莫名歡喜地燒灼了起來。

很快的,他們成了夫妻,每一夜,他都不再孤獨地忙碌,不論多晚,他也會得到她親手烹制的消夜。對於他的忙碌和忽略,茉兒從不報怨,而是選擇在深夜裏靜靜地等候,等候他回來歇口氣的空當,用她的溫柔來包圍他,讓他感覺她滿滿的關心和感情。這些時日,她柔柔地融入他的生活,用她特有的方式,令他產生無盡的依戀。

哪一天若看不到她,他便惆悵得不能自已。

然而,今夜使得那一切都變得好遙遠,恍如前世。

喉結困難地上下滑動,吞咽下喉中的硬塊,他猛然擡眼,屋角一排已制做完成還未烘烤的酥餅,吸引他的註意力。

康敬快步地走上前,握起其中一個,面粉簌簌地掉落。

茉兒總是在午飯前將半成品趕制好,午睡之後再到廚房進行烘烤,這樣,到了夜裏,新出爐的酥餅就能成為可口的消夜。如今這些酥餅,只差最後一道工序,好似在召喚著主人,快點將它們送入爐火。

突然間,一道光照進康敬的心靈,沈湎在混亂裏的頭腦,變得清晰。有誰在離去之前,還會按習慣趕制酥餅?

得到啟示,他大步流星地趕回寢房,打開內室,四處查看。茉兒時常用的衣物和首飾都還在,而且一樣不少,甚至連擺放的位置都沒有改變過。

什麽東西都沒帶?這絕對不是茉兒所為。一位心細如發、沈穩聰明的女人,怎麽可能做毫無準備之事?

茉兒從來不會如此草率行事。在軍營裏,他就知道她是怎麽樣的一個人了……

糟!茉兒絕對不是自己離開王府,而是被人強行帶走的。

而這個人,有可能是宋思凡,也可能是其他人……

很快的,康敬就否認了宋思凡。他文弱的身手,根本不可能在王府內來去自如,而不引起註意。

那會是誰?是誰如此周密策劃這個圈套?

即將被現實壓碎的康敬,強打起精神來。如果茉兒不是自願離開,那她所面臨的是危險的境地!

他是她的夫君,是她的貝勒爺,此時茉兒只有他能救。

強烈的緊迫感,促使他從頭理順事情的來龍去脈,一個可疑的人瞬間成為他關心的重點。

提著袍角,他走出東院宅門,準備在博卿來之前,去好好會會那個老嬤嬤。夜色裏,緩緩飄來俗艷的香氣,穿戴整齊的茹娜帶著兩個仆從迎面走來。

「表哥!」她滿臉擔憂地叫住他。

瞄了眼仆從手上的西瓜燈,康敬停了下來。

「你還沒睡?」

「表哥,我都聽說了,納蘭茉英真是不懂得珍惜,嫁人王府有什麽不好?還跟人私奔了!那個女人太不識好歹,丟盡了鄭郡王府的顏面。」她一副仗義執言的樣子,說盡納蘭茉英的壞話。

康敬默不作聲,面上一片頹廢,心底卻越來越清明。

「表哥,到我的院子裏來吧,讓我給你泡杯好茶,安安神。」茹娜抓住這個機會大獻殷勤,她不知羞恥為何物,熱情地張開雙臂,親熱地掛在他的手肘上。

沒有像往日一樣決絕地擺脫她,康敬挑起眉頭,用洞察人心的銳利眼神,來回掃視他這表妹。

眼皮子底下這個掩飾喜悅之情的女人是他心狠手辣的表妹,一個在他家住了十年,日夜想登上福晉之位的女人。

她跟茉兒的失蹤有關嗎?

茹娜很不自在地躲開他的眼神道:「表哥這裏風大,到院裏去吧。」

瞬間的轉變,康敬捕捉到了。盤旋在他心底的疑雲,幾乎就要雲開霧散。

「都快三更了,我說康敬,你到底想幹嗎呀?」博卿打著哈欠被下人帶進來。

「茹娜,你先回去吧,我跟博卿有話要說。」

他眼中精光一斂,迅速掉頭走向好友。「博卿,有事交代你去辦,很急。」

未再看拉長臉的表妹,康敬拉著博卿的右臂,直奔東院。

他已經有了計劃。

黑暗中,時間完全被吞沒,她算不準是過了三個時辰,還是三天?除了無止境的痛,便是饑餓。她的意識一直迷迷糊糊,漸漸的,也聽不到思凡哥哥的咳嗽聲。

「給我鑿開這堵墻,快點,動作利落一點!」

康敬洪亮的聲音仿佛從很深很深的地底傳來。

他終於找到她了!她一直強撐著,當聽見他就在身邊不遠處時,她的力氣已然耗盡……

當一道光照耀在她臉上時,納蘭茉英徹底地暈厥了過去。

沖進鑿開的墻內,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被釘在地上的茉兒。康敬覺得自己人還活著,卻有身陷十八層地獄的感覺。

來得太遲,已經來不及了嗎?他的茉兒被淩虐傷成這樣,還能活命嗎?

當疑點找出之後,他立即尋到那老嬤嬤逼問主因是誰,循線追查線索,出動博卿善捕營的人手逮捕可疑幫兇,才供出藏人地點,找到此處……

但他好怕結果是——探出一指移至她的鼻前。

氣息雖極為薄弱,但是溫的!

「茉兒,茉兒?」他大聲地叫喚,卻不敢移動她,釘在她手掌心上的木釘令他畏忌。

這木釘穿透了茉兒小小的手掌,上頭沾滿了她的血液。數次上戰場的他,明白只要動茉兒一下,就會再度扯動她的傷口,凝固的血液會再次湧出,這將可能使她再也無法蘇醒過來。

但不管他如何叫,茉兒始終沒有任何回應,一張蒼白的臉,無血色的唇,令人看了觸目心驚。

康敬急切地站起來,吩咐秦無德和善捕營的兄弟好好地看管這處廢棄的磚窯後,騎上駿馬,飛也似的回到京城內,直闖太醫院,二話不說抓起太醫便往愛妻身邊趕。

面有土色的太醫不敢反抗,實在是被這貝勒爺給嚇著了。即使他頭發散亂,眼睛紅得像要滴出血似的,但他很識時務,沒敢出聲表示意見。

被帶到城外的廢棄磚窯,太醫片刻不停地救治納蘭茉英,幫助康敬順利地將她手上的木釘拔掉。

「太醫,又出血了,快。」木釘一去,血如泉湧,康敬心驚叫道。

「爺,不礙事,在下已經做過處理,這只是傷口中的汙血,流出來對福晉反而是好事。

「茉兒怎麽樣?她怎麽沒醒過來?」他兇神惡煞地看著太醫,面如厲鬼。

「福晉脈象弱,得即刻回府,方便照料。」

「你要是救不活我家茉兒,小心你的狗頭!」

康敬猙笑著抓住太醫的前襟,緊緊咬牙哼道。

一聽這話,太醫猛打哆嗦,「在下定會竭盡全力救治福晉。」

「爺,馬車準備好了。」秦無德指向外面。

「好!」他小心謹慎地抱住納蘭茉英孱弱的身子往外走,心底淒涼萬分。在他臂彎裏,茉兒輕得如一縷幽魂,仿佛隨時都將離開他一般。

心情沈重地把愛妻放人車內,康敬將太醫也抓上了車。

登車之前,他對秦無德交代,「把裏面的宋思凡直接帶往太醫院。」

未再做停留,馬車由他親自驅動,風馳電掣地奔向鄭郡王府。

「啊——」熟睡中的茹娜,被噩夢驚醒,夢中納蘭茉英血流滿面地纏著她,驚得她醒過來,躲在帳子裏擦汗。

她沒有錯……都是那賤女人的錯!霸占了表哥的福晉之位,又不讓他娶側福晉。她明裏暗地都表達了那麽清楚,那女人還是無動於衷,就別怪她將她這礙路的絆腳石給去除……

不是她心狠手辣,只能怪那女人不識好歹,硬是奪走了她的幸福……既然她不好過,那她也別想活了。

對!她沒有做錯!那女人該死!

剛緩過一口氣,窗外的夜色就被熊熊的火光吞沒。

難道這是另外一個噩夢?

房門被推開,七八個官兵沖進屋裏,抓住了她。

「反了你們,幹什麽?放開我!」茹娜兇悍地吼叫,張牙舞爪地對付官兵。

不管她再怎麽兇悍,官兵依然合力抓住她的四肢,公事公辦地把她帶到前廳。

此際正是三更,前廳中聚滿了人。

在眾多絳色官服的兵丁中,她一眼就瞧見狂怒的康敬表哥、瞪著她的博卿、鄭郡王,還有她的姑媽。

「這是怎麽回事?」

廳中的蠟燭都被火把替代,發出劈裏啪啦的燃燒聲,還吐出黑黑的濃煙。

「茹娜格格,我大哥統領宗人府,他今日叫我前來拿你歸案。」博卿冷笑道。

「抓我,憑什麽抓我?」她不改強悍個性,厲聲質問。

「你睜大眼睛看看這裏跪的都是什麽人。」康敬利眼陰冷地看了她一眼。

在廳堂中間,一個老嬤嬤和五個蒙古壯漢被五花大綁地跪在地上。

「他們……跟我有什麽關系?」

「你很聰明,可是,你不該急功近利地叫老嬤嬤出來說謊,只為了你太想讓我相信私奔這個事實。」他抓住了老嬤嬤,花去三天時間,動用計謀,才逼得老嬤嬤說出被茹娜收買的實情。「你還差了一招,不該動用蒙古人!」

九門提督在這事上也幫了不少忙,讓他一舉抓住這幾個可疑的蒙古人。

「表哥,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你會明白的。」康敬抽出腰上的利劍,眼中厲氣一閃,長劍穿透了她的手掌,「這下你應該明白了吧,這些蒙古人什麽都招了!」這一劍,他是為茉兒而出的。

茹娜吃痛的尖叫聲直竄屋頂,她發了瘋似的扯著自己的頭發。

「你給茉兒留下的傷,我會逐一還給你!」康敬殘忍地哼道。「來人呀,把這個女人帶回宗人府好好『招待』。」

血流如註的茹娜無人同情,她將要面對的是宗人府最嚴厲的酷刑。

眼見著半瘋的侄女被帶走,赫拉氏連看都不敢看一眼,她忍受不住這樣的打擊,跌跌撞撞地邁過前廳的門坎,急忙躲進後院,在院中央,她心驚膽顫地跪了下來,雙手合十,向天祈禱。

「額娘,你太讓敬兒失望了。」康敬帶著那柄染血的劍來到她的身邁。

赫拉氏不住地顫抖,嘴裏念念有詞。

「是你一直縱容茹娜,是你放任她傷害我的茉兒。你知道茉兒對我來說是什麽嗎?」

她緊閉著眼睛,不敢看自己的兒子。

「你從此離我的茉兒遠一點。在科爾沁草原上,那幾個舅舅,也看膩了草原諷景吧,皇上要在新疆屯兵,我會舉薦他們前往的。從此鄭郡王府不再扶助母族,再也不會。」對額娘最有力的懲戒,就是讓她的母族迅速敗落。

「敬兒……敬兒。」去新疆無疑是流放啊!

「這是你赫拉氏應得的下場!別逼我把你送回草原。」康敬收起劍,轉身決絕地離開。

蠻橫強勢的赫拉氏,在這一夜,幾乎老了二十歲。

夜空裏,飄起雨,東院裏的大樹間閃耀著片片流光。康敬踩著沈重的步伐來到茉英的窗邊。

雖說是秋初,但為了顧好納蘭茉英,寢房內很早便點起了火盆,整個屋子暧意融融。

春媽和雲草寸步不離她的床前,提心吊膽地伺候著,就怕自個兒的主子又有意外。

「你們都下去吧。」他已幾夜未沾枕,俊顏讓人看了不再是心醉,而是心碎。

「爺……還是讓我們來吧。」春媽對他們兩個人都放心不下。

「都下去,我的福晉我來照顧。」康敬堅持。

春媽和雲草也累極了,見他這般固執,也就放下手上的活,離開了寢房他伸出大掌,抹了抹納蘭茉英的額頭。她的高熱已然退去,聽見被他嚇得半死的太醫說,只要茉兒不再高燒,就已逃離鬼門關。

稍稍放下點心,康敬用銅盆裏的溫水沾濕帕子,仔細為愛妻擦過小臉,目光不經意地落在她兩只被包成粽子的手上,一看他的心就劇烈抽痛。

放下手上的帕子,他沈沈地坐到床邊,凝神看著沈睡的她,「茉兒,對不起,這一切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的頑固堅持,也不會讓那些人利用我們的矛盾來陷害你。」

眨了眨布滿血絲的眼睛,他誠心道歉。

「你嫁進鄭郡王府來,我沒讓你過過幾天好日子。」他艱難地吞咽那卡在他喉隴的硬塊,「雖說去逛青樓是情非得已,但我還是對不住你。而你選擇相信我,選擇在深夜裏等候,面對你的包容,康敬很羞愧。虧我還對自己起誓,一定要將你捧在手心裏疼寵……

「你是我的寶!而我讓你那麽辛苦,又讓你為我背負不實的罵名。對不起茉兒,接下來的日子,讓我用十倍、百倍、千倍的愛來補償你,補償這一生,直到我生命終結。茉兒,我愛你。

「你放心吧,經過這次,我已經痛定思痛,吏部那邊我已經處理妥當,宋思凡不用再去瓊州任職,我也把他安排在王府住下,還找了丁太醫看著他,所以你不用再擔心,以後,我會像家人一樣照顧他。」他俯下身子,小心地吻住納蘭茉英蒼白的唇角。

重重波折之下,他回頭看,無理的嫉妒是多麽浪費時間。失而覆得之後,他才明白,幸福和快樂來之不易,需要精心守護,否則怕哪天一眨眼,那個人就不見了,換來無法彌補的傷痛。

一滴水珠不知從哪裏滴落在茉兒的唇邊。

「這顆淚不是我流的啊,你不要賴在我頭上。」康敬抹幹眼睛,死也不認賬。他閉上眼睛,將自己的臉埋進妻子的發絲間,悶悶地說:「以後不要趕我去睡書房好不好?書房的床好硬,而且都沒有你的香味!你生我氣,也不來看我,我心裏好不舒服,上朝都沒精神,跟博卿打架還會輸。罰我睡書房,我不怪你的,我知道茉兒在生氣,可是,我好想吃你做的酥餅,你都不讓他們送來給我吃。

「好吧,好吧,是我自找的,我答應自己要寵你,自己卻不遵守,我該罰。等你醒來,讓我回來睡好不好?我好想抱抱你,看你對我笑,看你眉上的溫柔……茉兒。」越說鼻子越酸,康敬此時像個小孩子,可憐兮兮地苦苦請求,不見往日的傲氣和囂張。

屋裏靜了靜,他低著頭,掏出懷表,一瞧時間,眉毛恐怖地鎖緊。

「娘的,那個死太醫還沒學乖,他說你今日會醒,眼見就明天了,這個庸醫!茉兒,你等著,我現在去收拾他,一會再回來陪你。」為掩飾住自己淚濕的臉他不敢擡首,徑自取了墻上的劍,直奔房門。

「爺……」虛弱的女聲沙啞地叫住他。

沖出去的高大身影很快轉回來,他瞪著眼,錯愕不已地停在床前。她醒了?一雙溫柔的烏黑眼睛正盯著他看。

「爺……」納蘭茉英嘴角勾起一個笑弧。

「你……你什麽時候醒的?」不會吧,流淚被看光光了?

他在她耳朵邊說了那麽長的時間,快吵死她了,還嫌她醒得太早?要不是還在承受傷口的痛,她一定會笑出來的。

「剛……才醒來。」她氣弱地哄他。這個只對她孩子氣的爺,需要她的好好呵護。暗地裏聽到那麽多表白,她非常感動,沒想到昏厥的這些日子,他做了好多,並為她妥協了思凡哥哥的事。

「幹嗎一邊笑一邊哭?」康敬擺出埋怨的嘴臉,用袖子溫柔地拭著她的淚。

會哭,不是因為身體所遭受的嚴重打擊,而是剛才他那一席毫不保留的告白。能全心照顧思凡哥哥,她能了解這對他有多麽不容易。

「噓,別哭別哭。」茉兒眼淚掉得越來越兇,他連忙丟下劍,伸手撫起她,讓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是手還痛嗎?來,要是痛的話,咬住。」

他把自己的掌送到她的唇下。

「爺,不是痛,是開……心,是因為你如此愛我……激動的淚水。」納蘭茉英喘息道:「爺,我有話問你,你要老老實……實地回答我醒來的她,還相當虛弱,是他的一份深情,令她壓抑不了沖動。

「好!」

「當我和思凡哥哥一起不見時,你有沒有懷疑過我的真心?」

「我只有遲疑,卻從不懷疑。」他曾經迷惘,曾經反反覆覆地問自己,可他真的相信茉兒不會做出背叛他的事。

「茉英好感激爺的心和愛,謝謝你相信我,如果沒有你的堅持與執著,你不會找到茉英,我會葬身在那個地方。是你對我堅定的愛,救了我的命。是你,拯救了我們的愛。

「被困在那裏時,茉英想了好多好多。如果爺你稍有懷疑,便會中了圈套,就會被設計的人擊潰,榮英也再無重見天日的一天,會死在那個冰冷的地方。」他是她的英雄。相愛的人,用愛為舟,共同應對艱難與風雨,大風大浪,也終會平安無事。雖然他們有爭執,但那不妨礙他們相互守護的決心。

動情地擁住她小小的身子,康敬不知該說什麽,只是反反覆覆地親吻她的黑發。

「你不用擔心了!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害你,不會,永遠不會!」最後,他向她承諾道。

納蘭茉英全身放松地倒在他的懷裏,不去問前因後果,她知道,有他在,她什麽都不用操心。

帶著甜笑,靜靜地閉上眼睛,此時,只需享受有他在的幸福就好。那些醜陋的人,可怕的遭遇都消散吧。

把一生交給怎樣的人才不會有遺憾,才會幸福?

相擁的他們彼此都有了滿意的答案。

尾聲

鄭郡王府東院後面的小廂房裏,仍在病中的宋思凡半靠在床榻上。經過了半年的調養,身受重創的茉英都已覆元,而他的內疾卻無起色。

啪!失神之間,房門被大力推開,康敬端著一碗墨黑的藥汁,臉色陰黯地沖了進來。

兩個人迅速地對上眼神。

噢!又來了。宋思凡心裏一陣懊悔。當初就不該住進這王府裏來,自從住進來開始,他就忘了什麽是君子端方、溫良平和。

「茉兒給你的,要你必須喝完。」沈著臉的康敬,用冷冰冰的語氣道。這碗藥本來是茉兒要親自送來,半途被他軟硬兼施地搶下。

茉英跟宋思凡情同兄妹,他當然不會再傻到亂吃糊塗醋,可他還是看宋思凡不順眼。其中的原由,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不懷好意地走到他面前,康敬不由分說地掰著他的下巴,把苦苦的藥汁灌進他的嘴裏。

「你——」宋思凡眼角滴出淚花。好過分!

「康敬,你……要是看宋某不順眼,大可以趕我出去。」

「不行,茉兒會不高興。」他巴不得一腳踢開他,可一想到茉兒皺起的眉頭,他就是忍得吐血,也不敢輕舉妄動。

「你……」

「茉兒今天又送餅來了?」康敬撇著唇,看到小幾上的酥餅,他很幹脆地統統收起來,放進自己的袖袋裏。

「這是茉英給我的!」宋思凡忍無可忍地怒道。

「是我的茉兒做的,就是我的。」

兩個大男人像孩子一般地鬥嘴。

「還給我!」顧不得身子,宋思凡站起身,掐住他的脖子。

「不還不還,就是不還。」康敬也不客氣,反掐住他的腦袋。

一時間,男人們打得難分難舍。

「貝勒爺?思凡哥哥?」窗外是納蘭茉英疑惑的呼喚。

隨著聲音,她踏進了房內。

「茉英!」

「我的娘子,你來了。」

納蘭茉英擡眼,見兩個男人都笑得很誇張,不但如此,康敬和宋思凡還像好兄弟似的勾著對方的肩,一派兄弟情深的樣子。

咦?兩個人已經這麽要好了嗎?她心中說不出的開心。沒想到僅半年的時間,素來不喜歡思凡哥哥的康敬有這麽大的轉變,他真的將思凡哥哥看做她的親人一般了。

「我在外面聽到屋裏好吵,過來看看。」

「沒有沒有,哪裏有吵?」康敬大力地拍著宋思凡的後背道:「這家夥看我端藥過來,很激動。」

「對對對,有貝勒爺服侍,很難不激動啊。」

快被拍到吐血的宋思凡用掌敲康敬的前胸。住在王府,他不舍茉英為他這個兄長多操心,有再大委屈,他都隱瞞了下來。

「別動,你的頭上有餅屑。」康敬很親熱地拔著他的頭發。

「是嗎是嗎?在哪裏?」宋思凡也相當地配合。

「沒事就好,那我就去小廚房忙了,思凡哥哥今日就別出房了,我會叫雲草給你送飯來。」

「不用雲草,我來就是。」康敬自告奮勇地請纓。

「由貝勒爺來送,我會吃得特別香。」掐死你,掐死你!宋思凡從身後偷偷扯住他的頭發。他們如此熱切,納蘭茉英也就放下了心,交代兩句,轉出廂房。她絲毫沒註意到,她身後兩個男人已經開始無聲互毆。

怎麽覺得怪怪的呢?她頓了頓,回過頭去看看。

在她回頭間,兩個男人仿佛什麽芥蒂都沒有似的,默契地勾住肩站在原地向她擺手。

她綻出一抹笑,開心地走出廂房的院子。

一切都好起來了,不是嗎?她不會再有任何一點擔心,接下來迎接幸福的來臨就對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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