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許宣扭動著身子，從昏睡中蘇醒過來。

陳亦負著手，背對著他。

他現在是一眼都不想看見這小混蛋，怕自己忍不住一拳錘爆他的頭。

“師……大師？您怎麽會在這裏？”

目光轉動，卻發現自己似乎已經不在寶青坊中：“我這是在哪兒？”

“小混蛋！”

陳亦終於還是忍不住罵出口。

“你還知道自己是誰？”

“我……大師，我怎麽了？”許宣被噴得一臉懵。

陳亦瞪圓著眼，指著許宣鼻子狂噴：“還敢問怎麽了？好好的人不做，你偏要做妖！你要做就做吧，我懶得管，可你佛爺爺我辛辛苦苦教會了你這一身本事，你一句話就要賣給別人，就換回來一條狗尾巴？看佛爺我不抽死你！”

“我我……什麽狗尾巴？誒？誒誒？師父別打！別打！唉喲！”

“還敢亂叫？抽不死你！”

“啊！”

許宣被陳亦一巴掌抽飛，連滾帶爬，起來就抱頭鼠竄。

陳亦抽了幾巴掌，也算解了氣，也懶得再動手。

要真想抽死他，他自然是怎麽跑都沒用。

許宣遠遠躲開，不敢靠近。

被打得一臉懵比，抱著頭，疼得臉都扭曲。

挨了幾下，他也有些清醒過來，自己為什麽挨打了。

想起這幾年中陳亦傳授他修行之法，日夜陪著他修煉，還耗費心神為他疏通經脈穴竅，雖然過程虐了點……

他就這麽毫不猶豫地舍去，確實是有愧。

不由嚅嚅囁囁地道：“大師，什麽狗尾巴？”

陳亦只是冷笑一聲。

不用他說，許宣問完就知道了。

下意識地往自己屁股看去，驚訝地發現那裏多了一條又粗又長，黑乎乎的猙獰長尾。

有點傻眼。

您老管這玩意兒有狗尾巴……？

旋即，他便反應過來。

他真的變成妖了？

看著尾巴隨著他的心念一下一下搖動了起來。

“哈！我變成妖了！”

欣喜之下，一下子忘了某光頭的恐怖。

“哼！”

陳亦也懶得再跟他動怒，冷哼了一聲：“貪嗔癡毒，紅塵迷瘴，人生在塵世間，難逃其中，你為美色所迷，為情愛所陷，也算人之常情，”

“可你竟為此，連好好的人都不做，偏偏要把自己弄得人不人，妖不妖，鬼不鬼，你竟還沾沾自喜？”

“師父，我也不想，”

許宣總算想起陳亦還在旁邊，臉苦了苦，又堅定地道：“我和小白兩情相悅，只不過她是妖，我是人，天道無情，我想和她在一起，無論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天道無情？”

陳亦曬笑一聲：“這種狗屁不通的話，誰告訴你的？”

“……”

他這一問，倒讓許宣一楞，撓了撓頭：“呃……這、這個……”

是啊，誰說的？

很多人都說過，好像一說出口就讓人覺得很有道理，深信不疑，說連他自己都這麽覺得。

但要說出個所以然來，似乎又說不出。

陳亦冷笑：“父母生養子女，可是無情？”

“啊？”許宣一楞。

陳亦搖搖頭，轉過身道：“那天上飛鳥，水裏游魚，腳下野草，草裏蟲豸，哪個不是天生地養？便是你我，又何能例外？”

“與父母何異？”

“怎到了你嘴裏，便成了無情？”

“這……”許宣被問得啞然。

是這麽解釋的嗎？

“天道至公……”陳亦微微搖頭：“罷了，你既然做了選擇，我也懶得管你，只希望你日後莫要後悔，”

“看看吧，你便成了妖，就真能和她在一起？”

太天真了。

陳亦指了指周圍。

許宣這才發覺，所在之處，似乎是原先棲身過的佛塔。

只是此時四周一片坑坑窪窪，碎石狼籍，殘垣斷壁。

那座佛塔，也只剩下了半截。

無數木石、傾倒了一地。

“這……這怎麽回事？！”

“小白！”

“小白你在哪裏？！”

許宣瞬間臉就變了。

陳亦一頭黑線。

這小子，真的是色迷心竅了。

眼中除了那條小白蛇，已經容不下其他。

陳亦搖搖頭，袈裟一撫：“許宣，我曾與你說過，人生於世間，想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沒有那麽容易，”

“做人也罷，做妖也罷，你若連自保之力都無，又如何保你至愛？憑一張嘴嗎？你好自為之吧。”

“阿彌陀佛……”

回頭掃了一眼那佛塔廢墟，便一步邁出。

等許宣擡起頭，卻不見了陳亦蹤影。

只是言猶在耳，不由怔怔出神。

“阿宣！這有人！”

胖狗突然在另一邊汪汪大叫。

許宣從出神中驚醒，跑了過去。

發現廢墟中有一個紫衣道士，被斷壁壓著，露出半邊身子。

一張醜陋的臉上帶著濃濃的驚恐，更顯扭曲，把許宣嚇了一跳。

雖然還活著，卻已神智不清，只是不斷地重覆一句話：“別吸了……別吸了……求求你……求求你……”

“喲？呵呵，你還真的回來了？”

一聲嬌笑忽然響起。

許宣猛地回頭，便見半人半蛇的小青扭動著腰肢，從廢墟上滑了過來。

“不過，你來晚了，”

小青吐出腥紅蛇信，掃了一眼廢墟下的道士，嬌笑著：“姐姐現在已經變成了一條巨蟒，這道士搶了姐姐的珠釵，不知怎的，卻被姐姐吸了一身法力……”

“怎麽會這樣？”許宣喃喃道。

“嗯？”

小青忽然一擺蛇尾，滑到許宣身後，捏起他身後的尾巴嬌笑：“你竟然變成妖了？”

“嘻嘻，小子，萍水相逢，你對姐姐能有什麽情深意重？你不過……是喜歡我姐姐的美貌罷了，如今她變成了巨蟒，你怕是見了都要害怕，你還敢說喜歡嗎？”

許宣沒有在意她的話，只想知道小白蛇的下落：“她現在在哪兒？”

“哼，”

小青沒有看到她想看的表情，有些不滿：“小子，你沒有看到嗎？”

她指著永州城的方向：“姐姐成了巨蟒，早已經記不得你了，只有對人類的仇恨，這佛塔是她毀的，那永州城也差點被她毀了，要不是那裏有個當官兒的實在厲害，把姐姐驚走，恐怕那裏早就已經屍橫遍野，”

“你還找她幹什麽？想讓她吃了你嗎？”

許宣聞言一驚，跳上了只剩下半截，卻仍舊很高的佛塔，朝永州方向看去。

黑夜中，本是永州城的位置，一片火光沖天，喧鬧無比。

永州城的一角已經倒塌，一片建築置身火海中。

還好，範圍並不是很大。

四處是來往救災的人影。

看樣子，倒是沒什麽傷亡。

大概就是小青嘴裏所說那個當官兒的功勞。

微微松了口氣，許宣回頭：“告訴我，她在哪兒！”

“哼，你既然要找死，我也不攔著你，”小青見他固執，冷哼一聲：“你不知道吧？國師已經到了你們捕蛇村，姐姐要去找他算賬呢。”

“那個捕蛇村，眼看就要有滅頂之災了，哈哈哈哈！”

小青說完，發出一陣得意的大笑，青影一閃，便不見了影子。

“阿宣！我們怎麽辦？”肚兜驚恐地大叫。

“回捕蛇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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