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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論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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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間風暴席卷而出, 在場各方勢力都屏息凝神, 有的祭出神器防禦, 有的迅速遠遁怕被波及。

更驚恐的是華如真揮筆而出的一尊人形戰神,竟是一副嶄新的面孔。

“這人是誰,怎麽從未見過!?”

“毒師公會又出了一位新的不死神麽!?”

“還是說華神又學會了新招式, 可令古老尊神顯靈……”那可不得了!

“藥尊當心!”率先趕到的至尊心驚肉跳, 藥尊一人如何敵得過這麽多尊不死神!祁白玉果然是條陰險狡詐的毒蛇,居然對藥尊狠下毒手!

至聖藥尊站在原地,衣袂翩飛, 弧形屏障憑空出現在他周身, 漫天劍芒和空間風暴從透明光罩邊沿肆掠, 隱在暗處有心幫忙的至尊境強者發出慘叫,狼狽脫出,飛退數百米。

重越一擊失手, 手中金劍震顫不已,而他傾盡全力之後,身體也逐漸淡去, 最後他不由看向祁白玉所在的方向, 見他臉色不好, 精神不佳。

這邊重越虛影才剛消散,金劍失去承托, 呈墜落之勢的剎那, 憑空消失後出現在祁白玉的手中, 畢竟祁白玉煉化了這柄神器, 哪怕它跟重越一本同源,那也是祁白玉心念一動即可召回的東西。

華如真再度揮筆而出,又一道虛影重新凝聚,而與此同時,藥尊身側不遠處的虛空,那裏有強悍的空間波動,與藥尊方才體表防禦一本同源,只一剎便消失了。

有人暗中保護至聖藥尊。

重越心頭一動,想到某個人,隱約覺得此戰恐怕會不了了之。

重越望向祁白玉,很是歡欣,道:“白玉,過來。”

祁白玉滿頭虛汗,見那虛影神情和重越別無二樣,就連說話的語氣也如出一轍,道:“你……”

“是我。”重越道。

藥尊瞬移到祁白玉身邊,看似安撫,實則擋住了祁白玉的去路。

重越的神情越發凝重。

“我們倒要看看今日誰敢動至聖一根毫毛。至聖若有什麽三長兩短,別說毒師公會,天地都要翻個邊!將會不得安寧!”有人紅了眼,他曾受過至聖恩惠,也曾欽佩於至聖的處世之態,發誓若至聖有三長兩短,他定會報仇!

重越道:“這片天地並非缺了誰就不行了。既然至聖一心為公,諸位打著幫他的名義令天下大亂,豈非有違至聖初衷。”

“你們這些狼心狗肺,忘恩負義之徒,少了你們不更加天清地明!?”

至聖藥尊側過身來看向重越虛影所在的方向,並擋住各方來者,道:“他說的也不無道理,不用為我擔心,諸位此來一番好意,重諍心領,但最好能離遠些,小心不要被波及。”

有古老至尊老淚縱橫:“您總能理解他們,可誰能理解您的良苦用心,若您有什麽三長兩短,我等如何向天下蒼生交代!”

“承蒙厚愛,真要到了那時候,諸位也沒辦法不是。”藥尊溫聲道,“人各有命,來之則安,去之坦然。”

藥尊道:“還望各位盡量遠遁,疏散下方百姓,最大限度減少傷亡。”

藥尊的聲音總有種叫人穩定軍心的力量,哪怕非常危險的境地也讓人心神寧靜。

沒有親眼見到他本人的時候,通過道聽途說的方式對他保持中立對敵人仁慈等各種做法,或怨懟或氣惱,可真直面他本人,先前的所有印象都會頃刻間化作泡影。

“吾輩俗人啊!”眾人皆嘆。

這話聽得華如真等人臉色古怪至極,恨不得噴血。

“至聖心憂天下,我等心生敬佩,自當竭盡全力挽救!”

至聖一呼百應,那些至尊巔峰強者無論老少莫不聽從,畢竟神級戰場,不是他們能夠涉足的。

“藥尊一副交代後事的口氣,可真是折煞我們了,誰都沒說過要謀您性命,”徐之素的聲音從天際傳來,他人未到,聲音響徹雲霄,道,“您把這些人支開,看來還是不想維持秩序,是想再次放任置之,蒙混過關不成!”

藥尊道:“你來得正好,也去出份力,下方房屋坍塌,壓倒了不少人。”

徐之素:“……”

本就打算跟其他勢力搶著下去救人的徐之素,一口氣險些沒提上來:“還用得著你說!”

“你們給我拿下他,至聖這個虛有其名的禍害,早除掉早安穩!”徐之素傳音給華如真,重越虛影也能聽到,也等同於傳給了重越。

“遵命。”毒師紛紛響應。

重越擔心傷到祁白玉,但神奇的是藥尊哪怕遭到攻擊,卻也沒有拿祁白玉來擋刀,甚至還作出護著他的姿態。重越看得非常難受,藥尊還真會見縫插針地送人情!太會了!

“白玉,你別被他糊弄,”重越道,“他對你好,肯定沒安好心!”

誰知祁白玉聽了,臉色更難看了些,甚至也不太想搭理重越,道:“你別說話。”

重越很受傷:“白玉……”

“讓你別說話,你聽不懂人話嗎!”

“祁白玉,你客氣點!”華如真揮筆而出一道神龍,龍鳳呈祥,朝著他倆所在的方向呼嘯而去。

“小心別誤傷……”重越見祁白玉臉色狀態不太好,還是擔心他的安危。

華如真一臉的無可奈何,頗反感地掃了眼祁白玉,隱怒搖頭。

“無妨,我手沒斷。”祁白玉催動金劍劈開攻擊來自保,再加上藥尊護著,他倒也沒有被波及到,只是神色黯然,也更加沈默。

“鬧什麽鬧!”莊岫破碎虛空而出,替藥尊扛了一擊,腳步趔趄,嘴角有一絲鮮血滑落,他擡手直接擦掉。

“多謝。”藥尊對他說。

“幸好我來得及時!”莊岫嚴厲道,“你們過分了啊!藥尊到底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你們這麽多人圍攻他一個,未免欺人太甚!”

“果真是個靠不住的。”祁白玉嗤了一聲。

“你也有臉說我?”莊岫臉疼,這都叫什麽事!他跟祁白玉還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華如真更是藥尊的孫子輩,這晚輩們聯手對長輩不敬,這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嗎!

莊岫道:“祁白玉,你我都跟藥尊交好,我跟他又……”莊岫瞥了華如真一眼,道,“藥尊是長輩,沒必要以下犯上吧,何必這樣不死不休呢!不如看在我的份上,到此為止吧。”

“你什麽份?”華如真等人見不得他這個墻頭草,他就從沒認過莊岫,心說你算什麽東西!?

“藥尊無辜麽?不見得吧。”華如真道,“一個有那麽多子嗣,踩著那麽多子嗣的屍骨登上不死神位的家夥,當真稱得上無辜麽?”

藥尊究竟為這大世做過什麽有利決策呢?他不過是放任置之,默許了壓制毒師公會,維持著表面上的安定,說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話,給些小恩小惠,然後維持著一個人的歲月靜好罷了。

祁白玉目露嫌惡。

藥尊還沒開口,華如真道:“明明你拋妻棄子,貽誤後代子孫,怎麽到頭來我們找你討公道,卻成了我們仗勢欺人呢?”

各大勢力在這五百年間,也或多或少地聽到了有關藥尊的不當傳言,比如孩子生了很多,都被他拋棄並弄去擋神劫。

當年幫他打通淵渟秘境的那些個強者,除了僅有的一個神神叨叨反水藥尊的黃逝水神煉師以外,剩下的都死於非命。

而記載了神境渡劫捷徑的古碑或古籍,也以各種形勢流落在外,傳的人多了,哪怕古碑造假,古籍作偽,也足夠三人成虎。

但他們從不信謠言,甚至還會提出令他們無法還口的問題:“說莊岫神者和華神是父子關系,有人親眼所見做不得假,但你們各自神劫裏分明都沒有藥尊,休要血口噴人!”

對此,重越等人也很疑惑,莊岫渡劫的時候藥尊還沒有成神,當時莊岫處於神劫中,定然知道召喚血親擋攻擊的辦法,向上召喚和向下召喚兩種方式都應該嘗試了。

可那時候,藥尊並沒有出現在莊岫的神劫中。

後來和藥尊血脈相連的他們召喚藥尊沒一個奏效,可以說藥尊突破成神後實力強悍用某種方式扛住了神劫法則,可之前呢!?

華如真不信藥尊能獨善其身,環環相扣到最後他們吃了啞巴虧,他們的身份,藥尊心知肚明,可至今外人沒一個信的。

難道就撕不開這人的假面了不成!

這時,重越笑著問:“藥尊,您斬殺子嗣就不羞愧麽?”

“為何羞愧?”藥尊溫聲道,“規則如此,非我所願。”

“非你所願,卻是你所為!”重越道。

藥尊默了下,也笑著道:“我所為難道是不合理的麽?”

華如真大驚:“你覺得是合理的?”

“既然存在就是合理,我順應天道規則怎麽就不合理了?”藥尊道,“你們又是以怎樣的標準來判斷我的所作所為是合理還是不合理呢?”

“人之常情都清楚……”華如真道,“但你不明白,你還在狡辯,你持強淩弱,殺人不眨眼!還栽贓嫁禍,顛倒黑白迷惑眾生,你眼裏沒有眾生,更沒有慈悲,根本不配至聖稱謂!”

藥尊笑著說:“我不配,誰配?”

“你無惡不作!你……”

“世人知我為善,你道我作惡多端。這世上其實並無絕對的好,要麽自以為好,要麽自以為壞。”藥尊耐心道,“所謂善惡好壞對錯,不過是世人的擡舉和貶損罷了,就連這‘擡舉’與‘貶損’,也只是虛妄。”

“誰規定有血緣關系的親人,就必須相互扶持,不扶持就是罪大惡極?我尊重親人相親相愛,我也尊重如你一般不認親爹,目無尊長的人們,可你卻做不到這樣。”藥尊溫聲道,“可見你對我的評判,不過是你的自以為是罷了。”

華如真成神以來頭一次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這話言外之意便是說華如真自己都不敬長輩,卻反過來指責他不愛子嗣,本身立場就站不穩腳。

可問題是死在藥尊手上的那些子嗣們都是心甘情願為藥尊奉獻,死在藥尊手上的顏環,也是尊師尊道的典範,卻死得何其淒慘。

對方偏偏避重就輕,完全沒有絲毫的自責。

幾乎所有話語都戳不到他心裏,幾乎所有的指責,他都能輕描淡寫地化解。

這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物!

“藥尊還真是舌燦蓮花,尤擅詭辯,”重越道,“既然至聖把好壞善惡看得如此通透,合理與不合理也是人為規定,其本身就是沒有意義。那您又為您的所作所為找充分的借口,來合理化所有一切在我等看來的惡端,可見在至聖看來,您自己便是頂好的,沒錯的,哪怕不認親且滅親,也是十分合理的。”

至聖藥尊神采飛揚,笑著說:“我就是善,我就是大仁大義。眾生皆苦,我送你們往生極樂,不也是種慈悲!”

可怖的波紋自他周身蕩出,空間幾分扭曲,藥尊祭出一尊神鼎,右手一桿金靈神槍,形成可怖的殺伐領域,抵禦四方。

“那這麽說,我們送你往生極樂,也是慈悲!”華如真氣急。

“我超脫眾生之上,我的功績舉世無雙,我活在世間很是快樂,你們對我下手,恐怕會遭天譴。”藥尊面容帶笑。

至聖藥尊說話間以一敵二,同時對付重越虛影和華如真,竟是絲毫不落下風!

祁白玉動用金劍,主要以劈開攻伐餘波自保為主,他心情很是錯亂,此時的至聖沒了跟他在一起時的笨拙、寵溺,口氣雖依舊溫和,眉宇間卻十足盛氣淩人,就像印象中的至聖藥尊,就好像他這些時日來的所有猜測都是虛妄,都是被對方牽著鼻子走的下場。

可祁白玉卻沒辦法從懷疑的漩渦中脫身,這個藥尊不對勁,或者說這個世道很不對勁!

“夠了啊,你們身體上處在同一層次,心境上相差懸殊,還是別自取其辱了,到此為止!省得兩敗俱傷,我裏外不是人!”莊岫深知華如真的弱點,此人只是攻擊連綿不絕,可他自身的境界卻也就那樣,若能斷了他的一臂,沒了右臂的書神也就不足為懼。

重越神影力量用盡以後,身體消失的剎那,餘光掃過華如真,只來得及喊了句小心。

莊岫不知何時竟然繞到了華如真身後,五指如鉤正中他的右肩,洞穿他防禦力極強的衣袍,試圖卸掉他整條右胳膊。

華如真一邊要抵擋藥尊的攻擊,疲於招架,就那一剎那的空擋,他仿佛聽到了自己手臂骨頭斷裂的聲音,尖銳的劇痛沿著手臂席卷全身,不由發出一聲悶哼,冷汗掉了下來。

一條手臂齊肩扭斷,從寬大的衣袖下方落了出去。

“找死!”充滿威嚴的聲音從天而降,莊岫頓時脖子一矮,頭低了下去,仿佛泰山壓頂般,帝印虛影形成的重壓領域將其籠罩期間,莊岫如陷泥淖,竟不知該高興還是該生氣:“華藝你……還是幫著他,對付我……”

“你怎麽樣了?”華藝見他斷臂處的傷勢,瞳孔猛縮,殺氣逼人。

華如真催動體內神力,右肩上血淋淋的傷口卻無法愈合,那傷口骨頭處呈現烏黑之色,莊岫必定是往手上塗了什麽東西。

這人不是個善茬,哪怕沒了記憶,本質上也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家夥。

“饒命,饒命啊,我錯了!我投降!!”莊岫跳腳。

華藝身披帝甲,手持帝劍,更有帝印加身,瀚域密境無盡歲月以來的底蘊都加持在身上,對付莊岫這個僥幸跨進神境的家夥,尚且還有餘力。

“我來對付他,你想辦法療傷。”他對莊岫動了殺心,或許並非純粹是為華如真,而是莊岫輕而易舉就被藥尊挑唆,是非不分,幫著敵人來對付他摯愛的親生兒子,相比而言,他的話都不管用了,那就沒必要留下這禍患。

“斷臂就能毀了我?異想天開!”華如真吐出心頭血,猛地閉上眼睛,敞開了心眼,直接用心神將鮮血勾勒成“龍”字……

耗費心力甚巨,威力也極盡可觀。

龍吟驚天,天穹被染成血紅色,呼嘯著朝著某個方向蜿蜒而去。

神龍擺尾,繞過藥尊,傾盆大口朝著祁白玉當頭咬下!

藥尊為防止祁白玉脫身,本就在他身側不遠,直接催動神鼎,罩在祁白玉頭頂上方,揮動金槍和祁白玉的金劍並在一起,威力十倍暴漲,對抗那道神血凝聚而成的龍尾一擊。

前一道神龍虛影還未消散殆盡,藏在神龍之中的雷蛇閃電般竄出。

藥尊的視線被神鼎擋了個全,祁白玉見到那深紫色小蛇尖銳的毒牙,靈活地繞過他的手臂,朝著藥尊白皙的脖頸而去!

那一瞬間,眼前的一切仿佛慢了下來,祁白玉渾身血液停止流動,不等他細想,他的身體已經先一步做出了反應……

邊荒大漠,綠洲。

身著白袍的重越霍然起身,閃身便來到綠洲邊沿。

“主人你怎麽了?”白妙晚了一步落在他身側的草地上。

“我可能要出去一趟。”重越望向天邊卷積的彤雲,眼皮狂跳,有種不祥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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