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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天涯何處不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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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徐之素時常不在居處出現, 也並非只是因為聶雲鏡所謂的原因, 其主要還是兩大公會之間的矛盾愈演愈烈, 毒師公會各大元老商議要事,總需要他這位會長掌大局, 可想而知徐之素這個靠不住的,根本不是對面的對手。

而祁白玉消失的一年裏,除了重越難受以外,最難受的莫過於毒師公會元老們, 說得好聽點毒道聖子是精神支柱類的存在,說得不好聽就是個活靶子。雖然死了他一個, 對目前的局勢不會有太大影響,畢竟他的傳承已經傳播極廣,少了他還能有下一個毒道聖子。

但這個活靶子暴露在整個大陸無數正義之士的眼皮底下,卻怎麽也死不了, 不得不說很叫人膈應,也令人欽佩。

元老會叫苦不疊,一聽說祁白玉回來了,恨不得親自到洞府門口來迎接。

祁白玉時常外出處理正事, 在他銷聲匿跡的一年多時間裏, 積攢的正事一籮筐, 還有徐之素這個決策者被牽著鼻子走後的爛攤子又是一大堆,全都得他來想辦法收拾。

盡管他總不在身邊, 重越也很能理解他, 其實這也是重越特別欣賞他的原因之一。

這人最初和藥尊鬧上或許原因很多, 這樣一來,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強拉硬拽了那麽多丹藥師到毒道陣營來,祁白玉並沒有圖一時之快任那些人自生自滅,而是接受了毒道聖子的身份,讓自己暴露於人前,與之抗爭到底。

而他不想自己的事情影響到重越等人,甚至置辦了數個居處,重越感嘆他倆正兒八經地相處,都疑似私會,別提多刺激。

為了不被外人認出來,祁白玉甚至還得喬裝打扮,重越每次見他都得強忍笑意,祁白玉就一臉哀怨地把他抱住,堵住他的嘴。

“天知道我就只是想跟你好好在一起啊,早知道跟藥尊鬧起來,會讓我們連相處都這麽難,我當初就該答應你留在重府不出來!”

重越笑著說:“但龍游淺灘,豈不逼仄?我不覺得難受,兩人相處並不只有朝夕相對一種形式,早早有像這樣的經歷也不失為一種好事,你想啊,知道難見面會有這麽想念,就會更加珍惜以後朝夕相對的日子,也會很期待,而期待本身就是好的心情。”

祁白玉覺得重越變了很多,他很喜歡重越看問題的角度以及說話的方式,只要看到他的笑容,聽到他說話的聲音,整日的疲憊就會煙消雲散,越來越喜歡。

他也想正大光明地和心上人手牽手來往於各種地方,他不想因為在乎的人因為他是毒師,而受到多般迫害,他的所作所為是為了他以及很多和他一樣的人,能有正常的不受偏見的日子罷了。

祁白玉和重越說起一些讓他煩悶不已的事情。

重越開導他,讓他保持好心情。並說:“毒師對丹藥師們的怨恨之深,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祁白玉道:“其實這麽多麻煩處理下來,有些就是反反覆覆,總那樣好像沒有盡頭。一些涉世未深的丹藥師只要被冠以毒師的名頭,哪怕只是嘲諷,哪怕只是誤煉了一回毒丹,還有挽回的餘地,被指指點點的時候,他們心理上不接受,試圖逃避現實,甚至會將知情者通通殺害!”

“通過毒術?”重越道。

祁白玉點頭,畢竟涉世未深,又不知天高地厚,憑煉藥術沒法殺人,實力又不足以斬殺同輩,就只能靠毒術了。每每東窗事發,這些罪孽無疑都得累加到毒師公會頭上。

重越沈吟片刻,道:“其實歸根結底,還是眾生皆以毒師為恥,視毒術為下三濫,不入流。”

祁白玉苦澀道:“這種觀念根深蒂固,不是輕易就能扭轉的。”

重越疑惑道:“不是有句話嗎?”

祁白玉問:“什麽話?”

重越理所當然地道:“丹藥師不一定是毒師,但毒師一定是丹藥師!”

祁白玉瞠目結舌。

重越見他一臉震驚,心裏倍感疑惑,他從一開始就對毒師沒有什麽偏見,好像也是源自於此。連他都知道,沒道理祁白玉不清楚。

“就是它,就這句話!有這句話就足夠了!”祁白玉喜瘋了,困擾他和整個毒師公會這麽多年的問題,一下子就有了近乎碾壓似的破解之法,毒師甚至可以淩駕於丹藥師之上,毒師甚至能被世人接納,“兄長,你簡直是毒師們的福星!你怎麽這麽會想!?”

重越有點困惑:“這不是人盡皆知的嗎?”

“沒有啊!怎麽會呢!”祁白玉欣喜若狂,“如果早早就有這個觀念,毒師怎麽可能淪落到今日這個下場!”

他幾乎可以預料到一旦這個觀念廣為人知,毒師和丹藥師的立場哪怕不會調轉個頭,至少也不至於被丹藥師們看低。局面將會被徹底掌控在他們手中,毒師公會一直以來的尷尬地位也將逐漸扭轉。

祁白玉恨不得跳起來把重越撲倒在懷,可他剛挪動半步,身體便像融入虛空一般,致命部位很是模糊,他的表情僵在了最喜悅的那刻,繼而雙腳離地,所在空間倏然扭曲旋轉,他像是被吸進了某處異時空,筆直的身體像是彎曲成了一盤,然後迅速縮小。

“白玉!!”重越伸手去抓,卻抓了個空,他的手穿過了那個扭曲成環形的東西,身體跳過去,毫無阻礙,他沒辦法握住祁白玉,祁白玉張張口更是說不出聲音。

重越恍惚間好像有種熟悉感,他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祁白玉的樣子刺痛了他,他聽到自己在喊,白玉,回來!!

那一刻他腦子非常清醒,這東西是什麽,他好像應該清楚,答案幾乎呼之欲出。

石碑!

他在秘境裏見到華如真所藏的那塊古碑,上面記載著渡神劫的辦法,就有類似於這樣的圖案,人影扭曲成環形慢慢縮小,這是被法則召喚的前奏!

“誰在渡神劫,誰有渡神劫的本事?能讓白玉卻給他擋神劫??”重越的大腦在驚恐中飛速運轉,快到幾乎沒有推導過程,就已經得出答案。

一定要趕上啊,重越雙腳離地撕裂空間往他印象中的那個地方飛掠而去。

淵渟。

真正的淵渟秘境。

一望無際的靈液凝聚而成的磅礴大海,海浪滔天,金光閃耀,雷雲掩蓋了整片大海,神性物質化作點點白光形成無垢的雲層上浮入雷劫之中。

猶如海上仙境,雷電翻滾,雲霧繚繞,全是大片大片的神性物質。

此處秘境在上古時期便是種傳說,若要開啟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而此刻這裏竟有人在渡劫。

祁白玉才剛出現在這裏,劇痛襲身,一瞬間他險些暈了過去,但習慣了卻還不算特別疼,他被一根光繩似的雷電吊在虛空中,他周身半米處都沒有超過手腕粗細的雷電,但有一指左右的雷電逸散而至,令他渾身痙攣。

祁白玉打量著周圍的景象,暗自驚心。他去過莊岫的神劫,隔著古鼎看過外界雷電長蛇狂舞的可怖景象,簡直生平罕見的可怕,可這裏無論是範圍還是程度均是有過之無不及,還要可怕成百上千倍,一眼望不到盡頭!

視線範圍內,神性物質無所不在,祁白玉心念一動就能拘來一片白光納入體內,只是他突破至尊後與生俱來的幾種天賦血脈早已臻至巔峰,這些神性物質就是給他也沒什麽用。

但這種東西卻是渡劫成神必備之物,也許到了更高層次他的身體才能吸納這些東西變強,祁白玉拿出空間裝備,將身邊的白霧吸進瓶瓶罐罐之中。

奇了怪了,他雖然感覺很疼,卻也還在能承受的範圍內,在雷劫中行動受阻,半個時辰過去,他才挪動了百米距離,耳邊終於聽到了哀嚎聲。

有不認識的人發出淒厲的慘叫,還有修為較低的人剛進來就被雷劫劈成飛灰,絕大多數都是被雷電光繩束縛,動彈不得,陷入昏迷的狀態。

祁白玉心裏隱隱有種猜測,但看到這些三教九流之徒,心裏又有點奇怪了,這裏頭有老人有青年,有老嫗也有美婦,大多被劇痛擊昏,有的才剛進來,身體已經在化道之中。

“祁白玉,你可是白玉毒尊!”有個聲音傳來。

“你是誰?”祁白玉問。

“太墟神朝大長老,原也曾是隕神谷一員,你我有過一面之緣的,甚至還有過一戰的,可是,你怎麽會在這裏!”對方很是驚訝,慘叫著說道。

“可別說你也曾跟過藥尊,其實是藥香谷的一員。”祁白玉大概已經知道是誰做的好事了,不是什麽人都能弄來這般龐大規模的神劫,也不是什麽人能喪心病狂地召來這麽多人擋劫,或者說喪心病狂地擁有這麽多嫡系血親,“要我告訴你,你給我什麽好處呢?”

“你怎麽知道!?少賣關子,人都快死了,還要什麽好處,”那年輕人氣得暴跳如雷,“你若出現在這裏,那我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話音未落,他的身體已經化道消失殆盡,神魂也化作飛灰。

祁白玉眉頭皺緊,緩緩向著神性物質飄動的方向行進,不知前進了多遠的距離,也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他好像一直在前進中,中途遇到了一些還頑強地活著的人,這些人無一不跟藥尊有點關系。

其中更有老者神態極盡安詳,看他的目光極為憎惡,甚至有擋他去路想大打出手。無一例外這些人身上都有一道白色雷電纏繞著——如古碑記載,都是被召喚進來的。

有的甚至是一方勢力之主,更有聲名顯赫的上位者。

只是祁白玉暫時不知道的是,這些實力強悍的老前輩,大多是聯手藥尊打開此處秘境的至尊境巔峰大佬。

祁白玉越看越心驚,這些人盤腿坐在神劫中吸收神性物質來修煉的,為了能讓渡劫之人順利渡劫,他們甚至沒有吞食太多,只是借由神劫中的奇景來感悟天地之力,提升自己。

看他們的樣子甚至不知道正在經歷什麽。

祁白玉感覺自己還不算特別痛苦,這種級別的神劫造成的痛苦一定非常可怖,但他自覺自己承受的痛苦還及不上那時候的華如真,而那些安然盤腿修煉的人就更不用說了。

那麽就有個疑惑,誰在承受最痛苦的部分,還是說是渡劫之人自己溫水煮青蛙?

就在這時,祁白玉聽到了個熟悉的慘叫聲。

“吵什麽吵!”祁白玉難得心頭一喜,他大喊一聲,扒動雙臂,朝著那個熟悉的聲音游去,沒多久便和那人四目相對。

兩人都盯著對方狼狽的模樣,默了許久,徐之素擡手,手指哆嗦道:“祁白玉你……你!?”

祁白玉聳了聳肩。

徐之素又指了指前面神劫中央被神性物質籠罩著的那個人影,長發狂舞,衣袂翩飛,那柔和的眉眼在濃濃白色霧霭中若影若現,似乎並沒有痛苦,只是很悠閑地利用神性物質在重塑神體。

祁白玉點了點頭。

徐之素嘴唇哆嗦,眸光說不出的覆雜,半晌猛地一拍大腿,長舒一口氣,百感交集。

祁白玉靜靜地看著他抓狂的樣子,簡直很好地完現了自己內心的感受。

徐之素無限感慨地道:“天涯何處不兄弟!”

祁白玉黑了臉。

“咱倆居然會是兄弟,親兄弟!這誰敢想!?”徐之素上前跟他套近乎,很好奇地問,“你哪兒的人,你娘親是誰,肯定跟我娘不是同一個吧,你年紀比我小,你得叫我哥……”

祁白玉沒好氣地打斷道:“你腦子還能更脫線點嗎!”

徐之素道:“難道我說錯了,咱們也不是親戚?那我們是怎麽被召喚來的?”

祁白玉簡直後悔來找他:“都什麽時候了!這麽喜歡認親戚,你趕緊挨個去認,整個神劫裏全是你親戚!”說完扭頭就往外走。

“等等,別走啊,”徐之素趕緊跟上他,“我當初說什麽來著,防範於未然,怎麽都錯不了!”

祁白玉還能說什麽呢,只能呵呵了:“你可真是藥尊的好兒子啊!”

徐之素一頓,臉色灰敗,沮喪道:“我真想一死了之你知道嗎,他怎麽對我的,我居然是他的親生骨肉,我……在你來之前,我真心覺得沒臉活了,可一看到你,我突然生龍活虎了起來。天涯何處不兄弟!更何況咱倆還是親兄弟!”

“滾!”

“別這麽冷淡啦,”徐之素都要笑了,“你對我是不是該比對重越要稍微好那麽一點!我也不貪多,有他一半我就心滿意足了。”

祁白玉道:“血親兄弟沒法選,兄弟是我自己選的,能一樣嗎。”

“這倒也是。”徐之素也不糾結這些了,他用手肘戳了戳祁白玉,眼神示意,重越是不是給了你一塊傳送禁石的,可以從這裏出去?

祁白玉微微點了下頭。

徐之素總算松了口氣,神色也恢覆正常,眼裏冒著精光。

既然來都來了,如果不多弄點神性物質回去,那豈不是白挨了這些疼痛……

況且他們也好奇,兄弟姐妹究竟有多少,要知道奪舍的死去的通通不算,渡神劫古法中能召喚來的人都是以血脈為標準。

他倆往更深處游去,避開了一些充滿敵意的至尊巔峰強者,來到神性物質較為濃郁的地方,他們無所謂藥尊渡劫能不能成功,神性物質東收收西收收,還一個勁地哀嚎慘叫,作出好像特別疼得樣子,從化道的倒黴老弟身上收剩下的寶物,有多少收多少。

控制速度,盡量不引起渡劫之人的註意。

這時,徐之素猛地頓住,他一直忌憚著中央區域最濃郁的神性物質百團,只敢用餘光留意,甚至不敢讓餘光觸及至聖藥尊身上半分,突然讓他看見了另一個人!

除了至聖藥尊,中心區域竟然還有個人。

完全沒想到會出現在這裏的老熟人,就綁在至聖藥尊身前,此刻恰好面朝著徐之素所在的方向。

那人身體消瘦,一道寬如熊腰的雷電將他整個束縛,嘴上被雷電白線給封了起來,就連神識波動也被雷電法則整個屏蔽,就在他震驚的那刻,對方也註意到了他,瞳孔猛地一縮,甚至冒出了一絲希冀。

而這一點細微變化驚動了正在重組肉身的至聖藥尊,他飄浮在碎肉上的頭顱緩緩轉過來。

徐之素猛地一縮,下意識地抓著祁白玉的手臂,蹲了下去,而此刻祁白玉也停了下來,一臉的難以置信,他看向另一個方向。

在他的視線所及之處,有個渾身裹在黑袍中的女子面色蒼白,正瑟瑟發抖,雙腿齊膝以下已經化道了。

如果他沒認錯,或者說他絕對不會認錯。

居然是重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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