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公主在定國公懷裏挪了挪身子，讓自己靠得更舒服一點，才開口說道：“既然聖上已經知道了，就不用再藏拙，我知你心裏也遺憾於曦兒的神力不能現於世間。現在卻不用如此，不如把她送去給表哥那邊，叫他好生教導曦兒。”

大長公主口中的表哥就是定國公的表哥寧國公韓磊，幾十年前和定國公一起被稱為京中雙雄，同時也是定國公母親娘家大哥的兒子，也就是那個著名軍事世家的韓家。

定國公沈吟片刻道：“伯樂遇千裏馬，想來表哥也歡喜。但元兒夫婦是曦兒的父母，這事總要詢問過他們的意見。”意思也就是同意了妻子的決定。

“好，明天就問問元兒夫婦的意思再說。”

“那聖上那邊？”

“不著急，等曦兒從表哥那裏學到真本事才有得說。”

“也對，行，過幾天我去找表哥。夜深了，睡吧。”

“好。”

夜色深沈，只有一輪明月在散發著它的光輝。

第二天一早，趙曦醒來的時候，兩個小哥哥也已經去了學堂。她去找趙母的時候，看到趙母身邊的趙爹，有一點驚訝。

大燕朝堂是每三天一個早朝，逢十休沐，昨天剛過完了休沐，按理說今天不用去早朝，趙爹也需要去戶部查看有什麽需要處理的，看來不是告了假就是早上已經出了門又回來了。

趙曦乖乖地向父母問好，趙母伸手抱起她放在椅子上，桌子上已經放了一碗粥和幾小碟小菜，趙曦吃飽之後，趙母再幫她漱了口，整理好衣服，趙爹抱著她，和趙母一起去往正堂。

今天早上趙爹還沒有出門的時候，定國公身邊的小廝就過來告知趙爹，定國公和夫人有關於小曦兒的事想要跟他們夫婦商討，所以趙爹早上去了戶部發現沒有什麽緊要之事，又回來了。

熙煦堂是距離正堂最近的院落，趙爹抱著趙曦和趙母走了大約一刻鐘就到了。趙爹趙母向定國公和大長公主請安問好，趙曦也糯糯地笑著說：“祖父安，祖母安。”

定國公笑了起來：“好，好，小曦兒今天也很乖。”

大長公主笑著接過了趙曦，抱她在膝蓋，溫聲細氣地問她昨天睡得好不好，早上吃得好不好，趙曦一一作答。

旁邊的定國公則是和兒子聊了聊近來朝廷的動向，雖然定國公已經辭了官職，身上只兼著一個太子太傅，但他眼光見識卻是趙爹還不能比擬的，所以趙爹有事都找他商議。

如此過了一刻鐘，大長公主吩咐錢麼麼和冬梅帶著趙曦去隔壁廂房玩耍，趙母看大長公主把自己貼身的奴仆都遣走，應該是有要事相商，也吩咐自己的大丫鬟雨竹和乳母一起過去看著趙曦。

大廳只剩下四個主子，大門打開，定國公身邊的侍衛青叔則在大門外五丈處警戒。

“元兒，你對於小曦兒的將來有什麽樣的想法？”定國公率先開口。

趙母心裏一下子緊繃了起來，眼都不眨的看著趙爹，生怕他說出不好的話。

趙爹挺直了脊梁，謹慎的回道：“以我們家的地位，也無需家中子弟犧牲什麽，小曦兒是我盼了多年才得來的女兒，當然是希望她快快活活地長大，以後嫁個如意郎君，生幾個外孫，幸福美滿地過一輩子。”

趙母松了一口氣，看著丈夫的眼裏充滿了溫情和滿足。

“小狐貍，慣會狡猾。”定國公笑罵了一句，“收起你的試探吧，我趙謙的孫女還不需要犧牲自己的幸福來為趙家牟利，趙家男人都不中用了嗎？要一個女孩來保住趙家的榮華富貴。”

趙爹略放松了身體。

“雖然你爹說的不錯，不過呢，今天我們叫你們夫妻來也確實是對小曦兒有一個安排的。”大長公主無良地看著兒子和兒媳又開始緊張的樣子，覺得好玩，“昨天聖上來我們家，已經知道了曦兒身負神力的事了，想必你們也知道。”

趙爹趙母微微點頭，因家裏定國公和大長公主對此無甚反應，想來應該是無大事。

大長公主繼續說道：“既然小曦兒傳承自你們祖父的神力，聖上又已得知，並無反對的意思，因此，曦兒的天賦浪費實在可惜。所以我想把曦兒送到你父親舅家那去，讓他們好好培養小曦兒，等小曦兒長大了，靠她自己的能力去接任鳳衛軍下一任統領。”

鳳衛軍下一任統領！趙母吸了一口氣。

趙爹反而蹙緊了眉頭，有點不滿，“娘，你說得倒是很輕巧。宮裏現在的那幾位公主還不得把小曦兒視為眼中釘肉中刺？聖上又會怎麽想我們家？”

他沒有覺得母親話裏對女兒靠自己能力執掌鳳衛軍有什麽不對，他的孩子自然是天賦過人的，他擔心的從來不是女兒能力問題，而是來自皇室的責難。

自太祖皇後崩殂前把鳳衛軍交給了最寵愛的小女兒大長公主，這些年鳳衛軍一直都是在她手中。但是現在皇室有好幾位公主對鳳衛軍虎視眈眈，垂涎不已，她們一直以為大長公主會把鳳衛軍交給她們之中的一個，如果最後小曦兒成為下一任鳳衛軍新統領，恐怕她們會恨死小曦兒。

再說，並不知道在鳳衛軍的事情上燕仁帝是怎麽看待的，即便大長公主是他親姑母，恐怕也無法與皇帝對抗，得罪了皇帝的下場，都不會好得哪裏去。

“鳳衛軍可不是她們的私軍，想怎麽玩就怎麽玩？太看得起她們的臉面了。”大長公主冷笑，“鳳衛軍是我母後和婆婆一生的心血，我是絕對不會讓人毀了它的。即便沒有小曦兒的神力，我原本就沒打算把鳳衛軍交給皇室公主。

有能者居之，鳳衛軍獨立成軍，它需要一個能力出眾的人來領導，讓它重現它昔日的輝煌，它在我手裏蒙塵，我愧對了母後和婆婆。但現在好了，小曦兒的神力出現，只要好好教導她，把鳳衛軍交到她手上，我相信鳳衛軍重建輝煌的一日不遠了。

至於皇帝，沒有哪一個皇帝能忍受一支軍隊在公主手上的，你忘了女帝是怎麽上位的？不過是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他又受我父皇母後以及大哥的影響，與我感情深厚，不會疑心我，但我不能不識趣，是時候讓他放心了。

王皇後只有一子，對於鳳衛軍交由外姓人掌管她是可見其成的，難不成還讓李蜜搶了去？她做夢都會嚇醒的，宸兒那孩子也不會希望這種事發生。”

李蜜，皇室三公主，生母乃彭德妃，她還有一個嫡親哥哥，皇二子李宇，皇位強有力的爭奪者。

大長公主的意思就是鳳衛軍的事情，她有把握解決。

“小曦兒倘若接掌了鳳衛軍，對她婚嫁必有影響，哪個世家大族能接受一個這麽厲害的媳婦？再說了，小曦兒自己想不想過這樣的生活還未可知呢。”趙爹深知他娘的能耐，說能解決就不會有問題，這層顧慮解決，他還有另一層顧慮。

大長公主聞言“嘭”的放下了茶杯，冷笑道：“你以為什麽人都能配得上小曦兒？有本事的男人從來不會介意自己的妻子厲不厲害，介意的那些我還看不上眼。”

她的母後和婆母都是受世人尊敬的女子，她們自己就能撐起了一片天，但是她的父皇和公爹不僅沒有擔心害怕自己的權威受到挑戰，反而為自己的妻子感到驕傲自豪又心疼。驕傲自豪於她們取得的成就，又心疼她們的辛苦付出。

太祖皇帝一生只有太祖皇後一個女人，這在皇家簡直就是奇葩。她公爹婆母恩愛一生，根本插不下第三個人。大長公主從小到大都受這四位長輩的影響，她自己本人與丈夫定國公感情甚篤，她有這個想法真的是十分正常。

趙母在旁聽著，內心十分認同大長公主的話，她當然是覺得自家女兒哪哪都好，孬種怎麽配得上她的小曦兒？再不濟，她還可以把小曦兒嫁回娘家，有她父母在，有趙家做後盾，相信小曦兒也不會過得差，再說了，她很相信自家大哥的教育不會差，侄兒們都是好孩子。

趙爹一噎，也覺得他老娘的話十分有道理，遂不再出口反駁。

“至於你說的，看小曦兒自己的意願是吧？只要小曦兒自己願意，你就不反對？”兒子一片愛女之心，她只會覺得開心，並不會刁難。

趙爹點頭應是。

“行了，我知道了，你們倆有什麽事就去辦吧，小曦兒留下來陪我們兩個老家夥吃午膳。”大長公主揮揮手，十分嫌棄地趕走了兒子媳婦。

“你呀，也不給元兒留點面子。”定國公一直沒有出聲，直到看到兒子和兒媳行禮告退之後才開口。

“果然是老狐貍養的小狐貍，都一個樣。”大長公主嗤笑，“以為我看不出他那點小伎倆，不過是為了讓我給他討個保證而已，有我在小曦兒後面撐腰，還會怕公主？真以為我不知道呢。”

定國公好笑，“便真的是，你也跳得心甘情願，怪得了誰？”

說得大長公主也噗哧笑了起來，兩人在不多話起身找小曦兒玩耍去了。

往回走的趙爹抓住了妻子的手，輕聲問道：“素娘，你不會怪我自作主張沒跟你商量就答應了娘吧？”

趙母搖了搖頭，撓了撓趙爹的手心，“不會，娘總不會害小曦兒的。再說，我明白你的想法，小曦兒像祖父一樣，生而有神力，不培養確實可惜。你也說了，一切看小曦兒的意願，小曦兒若真不喜歡，娘也不會逼迫的。”

其實趙母也是從小就聽兩位傳奇女性的故事長大的，她也十分憧憬這兩人，及至嫁來了趙家，結果一個變成了她的祖母，一個就是她的外祖母，心裏的激動不可言喻。現今小女兒可能要執掌這兩個人創建的鳳衛軍，說她沒有想法，那是騙人的。

夫妻倆在女兒這件事上達成了一致的想法，再無二話，一個去議事廳處理中饋，一個外出回去戶部。

此後，趙曦就發現每天早上吃完了早膳，祖母身邊的錢麼麼都會過來接自己去正堂，到了正堂就會坐在祖母懷裏，聽她講故事。

講開國太祖皇帝和太祖皇後的事，講趙軍神與韓軍師的故事，講鳳衛軍的故事，講幾支軍隊取得的勝利戰役等等。聽得趙曦激動處還會拍手鼓掌，大長公主因此講得更加起勁。

趙母在第一天趙曦從正堂回來之後就問她過得怎樣，見女兒幾個字幾個字地覆述當天聽到的故事，看她雙眼亮晶晶的，第二天就主動吩咐乳母帶著趙曦去正堂了。

趙爹趙母見此，明白女兒喜歡，既然如此，隨她歡喜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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