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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河子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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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中午的時候,我們終於回到了河子村。

河子村是黃河邊上一座毫不起眼的小漁村,這裏的村民大多靠打漁為生。古老的黃河從村外流過,嘩啦啦地奏響著五千年的華夏文明。

漫步走在田埂上,迎面吹來陣陣河風,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泥土芬芳。這裏沒有大城市的繁華和喧囂,只有淡淡的寧靜和安詳。在石頭森林裏面待得太久,偶爾到這遠離世俗的鄉下走走,浮躁的心就會安寧下來,整個心靈都會得到一種純凈的洗禮。

古枚笛伸展著雙臂,歡快地說:“好久沒有呼吸到這樣的新鮮空氣了,拓跋孤,以後沒事兒的時候,你就帶我到鄉下走走吧!”

“好!好啊!”我含糊地答應著,也不知道古枚笛這話有沒有什麽深層次的含義在裏邊。

這幾年國家加大力度發展城鄉建設,就連我們這偏僻的河子村也新修了不少樓房。這些樓房都是由政府統一設計修建的,看上去就像一幢幢的花園別墅,美觀大方。

前兩年我們家也修建了一幢樓房,不過爺爺卻舍不得離開老屋,所以那幢樓房直到今天都閑置著。為了迎接我回來,爺爺今兒個特意打開新房,在新房的花園裏面擺了一桌好酒好菜。

“小孤,你可算是回來啦!”爺爺放下旱煙,高興地迎了上來。

不等我介紹,古枚笛已經大方地自我介紹道:“爺爺您好,我叫古枚笛,是拓跋孤的同事!”

“你好!你好!”爺爺瞇著眼睛把古枚笛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突然冒出一句:“你是小孤的女朋友吧?”

“啊?!”我微微一怔,正準備開口解釋,古枚笛卻搶先一步說道:“爺爺您老真是厲害,一眼就被你看出來了!”說這話的時候,古枚笛大咧咧地挽著我的手臂,我渾身一哆嗦,差點就倒地下了。

爺爺的臉上就跟笑開了花似的:“小孤呀,你可真是好福氣呀!來來來,我未來的孫媳婦,趕緊進屋坐著,爺爺可是給你們做了一大桌好吃的!”

爺爺樂呵呵的進屋去了,我感覺臉頰有些發燒,我問古枚笛:“你……你為什麽要說自己……是我……我的……女朋友?”

古枚笛的回答很簡單:“我是不想讓老人家失望嘛!再說了,就你這副牛犢子模樣,要我這個如花似玉的美女扮你女朋友,你簡直賺大了!”

“你……”我摸了摸自己的臉,他大爺的,我哪裏長得像牛犢子了,像劉德華還差不多。

不過話又說回來,古枚笛長得確實挺漂亮的,當年在大學裏就被評為十大美女之一,是考古系的系花,也是萬千少男心目中的女神。古枚笛雖然是個北方女孩,但卻有著南方女孩的嬌媚面容,再加上她那吹彈可破的雪白肌膚,絕對配得上“美女”這個標簽。

午飯做得非常豐盛,我們常年風餐露宿的,很久沒有吃過這樣豐盛的飯菜了。爺爺的廚藝也是一絕,古枚笛吃得讚不絕口,就差沒把自己的舌頭吞進肚子裏。

爺爺打開一壇陳年花雕酒:“未來的孫媳婦,陪爺爺整一口?”

“好哇!”古枚笛的骨子裏有著北方女孩的豪爽。

爺爺拿出一只青花瓷碗放在古枚笛面前,嘩啦啦倒了滿滿一碗。

古枚笛捧起那只青花瓷碗瞧了瞧:“爺爺,這只碗挺貴重的呀!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只碗應該是一只清朝康熙年間的宮廷禦碗!”

爺爺拊掌笑道:“我未來的孫媳婦真是好學識呀!”

古枚笛說:“爺爺見笑了,這不過是我的職業習慣罷了!來,爺爺,我敬您!”

古枚笛還真討爺爺歡心,兩人很快就拉起了家常,那壇花雕酒也被他們喝了個精光。而我傻楞楞地坐在旁邊,倒像是一個初來乍到的客人。

酒足飯飽之後,古枚笛搶著收拾碗筷,我和爺爺坐在花園的葡萄架下面喝茶。

爺爺抿了一口茶水,對這個冒牌的孫媳婦讚不絕口:“這小妮子真棒,人長得漂亮,又有禮貌,學歷又高,還很勤快,那句詩叫什麽來著‘此物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呀!”

爺爺雖然沒有讀過多少書,但特別喜歡詩詞歌賦,沒事兒還自己寫詩作詞。而且也很喜歡書法,他寫的毛筆字很有韻味,村裏有什麽大事小事、紅事白事,都要請爺爺留點筆墨。爺爺經常說:“人們老是覺得做我們這種工作的都是沒有文化的人,我就想多學點東西,提高自身素養,改變人們對我們的狹隘看法!”

我和爺爺閑聊了幾句之後,終於把話題扯到了正事上,我問爺爺:“我記得你這兩年好像都沒怎麽出船了,怎麽前幾天卻又想起出船了呢?”

爺爺點上半截旱煙,咂巴一口說:“別人請我去的!”

我說:“哦?價錢肯定很高吧?”

爺爺在黃河流域的名氣還是挺大的,一般說來,主動請撈屍人出船的費用會比較高。但是近幾年來,爺爺年事已高,很多時候都不再出船了,能夠請爺爺再次出船,這筆費用肯定很高。

誰知爺爺竟然回答道:“你錯了!這次出船我沒收一分錢!”

“啊?”我有些驚訝地望著爺爺:“沒收一分錢?為什麽?”

爺爺吐出一口煙霧,緩緩說道:“記得我經常教導你的那句話嗎?人這一輩子,其實有很多比錢財更有意義的事情。半個月前,山西運城的一對夫婦找到了我,希望我能幫他們打撈兒子的屍體。他們的家庭很困難,丈夫原本是一名礦工,妻子在鄉下種田。非常不幸的是,丈夫在礦難中丟掉了一條腿,家中失去了主要勞動力。為了維持生計,他們十多歲的兒子主動輟學,在黃河邊上給人挖沙,由於勞累過度,失足掉進了黃河,從此杳無音訊。前段時間黃河上游普降大雨,水流很急,他們猜測兒子的屍體已經被沖到下游,所以想請我幫忙尋找。在聽說他們的遭遇之後,我答應為他們尋找落水的兒子,並且不收一分錢!”

我用敬仰的目光看著爺爺,這才是真正的黃河撈屍人,平凡中透露出偉大的人性。然而這種寶貴的人性,卻正是現代社會所缺失的東西。

我問爺爺:“你找到那個小孩了嗎?”

爺爺反問道:“你說呢?我可是黃河撈屍人,只要是我接下的活兒,那必定能夠完成!唉,那孩子挺可憐的,我找到他的時候,屍體都已經泡脹了,就像一只白色的蟲蛹漂在水面上。我把他撈了起來,泡在養屍池裏,過兩天他的爸媽就會趕來把他帶回家!”

我點點頭:“那具龜棺又是怎麽回事?”

爺爺說:“我前後出船三次,那孩子的屍體是在第三次出船時候找到的,而那具龜棺卻是第二次出船時候發現的。當時已是日落時分,我準備收船回家,在途中看見了那具龜棺。當時只露出一個黑黝黝的龜背在水面上,我還以為是一只成了精的千年大王八。等我把它打撈起來一看,才發現那不是王八,龜殼裏面竟然藏著一具棺材!”

我放下茶盅:“那具龜棺在什麽地方?”

爺爺說:“在老屋的後院裏,待會兒我帶你去看看!”

等到古枚笛收拾完畢之後,我們跟著爺爺一起去了老屋。

老屋就在新樓房的對面,穿過一條田埂就到了。

以前比較貧窮,房屋的建築材料大多是就地取材,用黃河邊上的黃泥夯土壘砌而成,房頂蓋著瓦片或者稻草,這在鄉下叫做“土坯房”或者“毛胚房”。

推開院門,一股陰風襲地而來,卷起兩片掉落的樹葉。

爺爺對古枚笛說:“未來的孫媳婦,我這屋裏的陰氣有些重,要不你在門外候著吧?”

古枚笛說:“爺爺,我可不怕!別忘記了,我是一名專業的考古人員,陰氣更重的古墓我都去過。再說了,我也想親眼瞅瞅那具藏龜棺到底是哪般模樣!”

穿過正堂,我們來到後院,那具神秘的龜棺靜靜地放置在院子中央。

我和古枚笛戴上無菌手套,各自拿著一把考古專用的清理刷走上前去。

那具龜棺的長度幾近兩米,高約一米,棺蓋和棺底分別覆蓋著兩塊八仙桌那麽大的龜甲。一具黑色的棺材藏匿在其中,顯得死氣沈沈。整具龜棺的外形就像是一塊巨大的蛤蜊,看上去非常怪異。不可思議的是,這具棺材在水中浸泡了那麽多年,竟然沒有絲毫腐爛。

我讓爺爺打來一盆清水,然後往清水中倒入了一些化學液體,那盆清水很快就變成了冰藍色。我們用刷子蘸著冰藍色的混合液,小心翼翼地刷去龜甲表面的水草和淤泥。

院子裏靜悄悄的,外面的草叢偶爾傳來幾聲蟲鳴,更添寂靜之感。

太陽炙烤著我們的後背,汗水順著我們的臉頰一顆一顆地往下滴落。

在我和古枚笛的共同努力下,覆蓋在棺蓋表面的那塊龜甲終於露出了原本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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