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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章 先下手為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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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王夫人回去如何問的賈政,只說賈政擇日上表,明言族中頻發不肖之事,榮國府亦難辭其咎;且老母年事漸高,為人子亦當奉養盡孝,欲辭去官職,於家中奉親教子雲雲。皇帝接了辭表很有兩分意外,沈吟兩日,先將其駁回。賈政再上辭表,如此三番,皇帝方準了。

元春幾日後知道消息,倒松了口氣。如今她已有四五個月的身孕,身子日漸沈重,許多大事欲細思量時都常覺神思不足,力不從心。寧府一事於她也如當頭一棒,只各樣罪證確鑿,雖是有人布局,卻並無捏造誣陷之舉,說來總是自家族人不妥的多,雖輸無恨。

如今見賈政辭官,知道這必是經了賈母同意的,想來家裏也覺出兩分風聲有異,退一步未必有壞處。故此聽了消息竟比前陣子反心安了許多。皇帝再來時見她神色如常,也在心裏暗讚一聲聰敏。

賈政辭官的事又添一輪談資,吳家這會子卻沒那細談的心思了。寧國府倒得這般利索,實在出乎他們所料。事後細想來,卻是同之前內廷一事相關,因此事先把京城局勢給攪亂了,舊勳世家們從前走熟的路子忽然走不通了,就少了許多推諉扯皮、令行不動之事。再加上賈珍犯的事兒也讓人難替他開脫,且新上任的膽子都還沒定,也不敢收人好處替人辦事,才致如此順遂。

只這局贏了沒多久,他們忽然自顧不暇起來。

原來王子騰得知了寧國府的事,再同之前內廷之事一串,心下雪亮。給賈政寫了信後,便開始了自己這頭的布置。他道:“真當自己屁股多幹凈了!這般下作手段都使出來,索性大家都抖落抖落!”

一封信寫給錦鄉侯,卻是沖著科考的事去了。吳家多俊傑?這就讓大家看看這俊傑都怎麽出來的!

好在錦鄉侯行事不密,讓在吏部任職的吳濟霆得著了風聲,趕緊回來召集總兄弟子侄商議。吳濟巖道:“這事牽扯多少人,真要查起來,咱們想遮掩也遮掩不過去。為今之計,只有以快打快。他們想拿到把柄也沒那麽容易,在那之前先把他們拉下來,到時候他們失了勢,想查也難。咱們只說他們狗急跳墻,惡意栽贓,也沒人會起疑。”

眾人聽了這都道此計可行。只可惜王子騰雖好攬權,卻素性謹慎,並不如賈珍那樣滿身把柄。貪小利者多難成大事,王子騰是有大志之人,酒色財氣雖能搖常人心旌,卻不足以打動他的心懷。小老百姓不可一日無錢,王子騰自認是大丈夫,要的是權,越大越好的權。既存了如此大志,自然愛惜羽毛,不會讓自己聲名輕易涉險。

好在,他還有一窩子不算出息的親戚。再一個,廝殺官場,自己想要高在浮雲看透虛像做個三只眼的二郎神,那沖鋒陷陣就少不得得養幾只哮天犬代勞。王子騰尤擅此道,托庇於他的官員也很有幾個,且多不是尋常角色。吳家當日想到的對付王子騰的法子,就是要從這兩條路走。

只法子雖想好了,路卻還沒走通。王子騰是在朝上手握實權數十年的朝廷重臣,可不是寧府那幫頂個空銜吃祖蔭的二世祖能比。要對王子騰動手,實在難尋個下嘴的地方,且王子騰是武職,吳家在軍中和兵部都沒有人,且又不如賈王史薛那樣同旁的世家貴族間聯絡有親,可借了旁人的力尋事。

恰這個時候,有族中子弟打聽了薛家的事來。吳家幾個主事的一看,這事兒不僅牽連了人命,還順藤摸瓜尋著個賈雨村。這位也算個人才,在官場上起起落落多少回,卻是個九命貓,憑怎麽被踩下去,不知借了什麽事又起來了。且他還同賈家連了宗,稱賈政一句世叔,仕途上更多得王子騰提攜,若是能從他這裏尋了事,卻不是一箭三雕的好事?

大喜之下,立時派了人往金陵去查當日舊案。只事發已久,雖坊間還有傳言,衙門的卷宗卻遺失了。裏頭牽扯到的幾個證人也難尋訪蹤跡。有個頂要緊的聽說被賈雨村尋了個由頭流放到西邊去了。吳家力有不逮,便又通過蒼樸道人,求到忠順王府那頭。想借忠順王與西寧郡王的力找尋此人。

只忠順王對這事卻並不熱心。吳家在這事上巴心巴肝的,那是眼見著的好處。忠順王府地位超然,與朝中文武官員並無太多瓜葛,更不想沾這些麻煩。吳濟霆無奈,原想著可以當日琪官之事引得忠順王府與自己一路,可忠順王哪裏會把賈寶玉這樣的小孩子放在眼裏?更何況琪官上了年紀後亦無從前之盛寵,如今新人換舊人,更提不起這事了。吳家要再多說,反易招人生厭。

無奈之下,吳濟霆與吳濟巖商議著,在戶部當年給西北的糧草軍餉上做了文章,忠順王見其如此示好,才指點西寧郡王那邊幫了吳家這個“小忙”。也算皆大歡喜。

當日那門子給賈雨村出了主意,卻因不知官場忌諱最後落得個流放的下場,哪想到這輩子還有大仇得報的一日?被西寧郡王那邊使人尋著了之後,改換身份入得京城,吳家使人查問時,便把當日之事竹筒倒豆子一般說個利落清楚。

他又道:“要說起來,那被拐的還是賈雨村恩公家的小姐,這喪了良心的,忘恩負義,只作不知,為了討好薛家,生生把恩公之女送給人家當了婢妾。小人在那荒僻地方,常常想著總說這老天有眼,卻只怕是閉著的時候多!要不然怎麽這樣狼心狗肺的東西反做了大官享富貴榮華,甄老相公那樣的好人卻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呢?好心接濟個人還接濟出禍事來了!真是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

吳家派去的人不管他後頭的牢騷,只聽說裏頭還能挖出這樣事來,賈雨村不僅徇私舞弊胡亂斷案,還有如此忘恩負義逼良為賤之行。那案子裏護的就是賈府同王家的親戚,連同此前這賈雨村得補應天府尹之後連得擢升的事,兩相一對,好一場上下串通以權謀私的大戲!只這事坐實,賈雨村自然是完了,王家同賈家還能剩什麽好名聲不成?實在是天助我也!

如此吳家又要往當日被拐的甄家小姐身上使勁。卻不想往薛家打聽去,卻說那位小姐早不在薛家了,這可生生少了一個活證啊!自然要查問到底,好在薛蟠當日砸綢緞鋪動靜不小,稍一打聽就打聽到西寧王府了。

四王裏北靜老王爺去得早,水溶襲了王位,其實輩分都同另三家的世子一輩的。如今這事兒問到西寧郡王跟前去,西寧王卻不接頭的,只讓人去把世子找了來分說。西寧王世子一聽就知道是自家手下的事,自去料理不提。

原想著事情該十分簡單,卻不料那手下死活不願意讓甄氏過堂,倒讓世子好奇起來。吩咐道:“游發青那小子死沒死?沒死讓他來見我!”

小廝聽了趕緊去叫人,一會兒一個面色委黃兩眼下兩球烏黑的青年漢子急匆匆來了。若孫紹祖身邊的小廝在此,便會認出此人正是那日同孫紹祖一同在錦香院喝酒取樂,後來被人架了出來的“金公子”。

如今馬上風的孫紹祖同他老娘身死罪消,差點落得個曝屍荒野的結果,還是那位肩上印著個貓耳胎記的老爺子念著舊情,買了塊地安葬了二人。只是若讓這老爺子知道下葬的那屍首上並無當日“親眼所見”、昭示著血緣傳承的“親兒印記”時,不知該是何種表情。

這位“金公子”也沒得著好,雖險險撿回一條命來,卻終究傷了根本,到如今也沒養回來呢。這會子聽說主子相傳,也顧不得大夫囑咐的什麽見不見得風等鬼話,趕緊過來拜見。

西寧郡王世子一見他這樣子,沒好氣道:“瞧你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一會兒從我這裏拿幾顆丹藥去,觀主前兒剛遣人又給我送了一葫蘆來。”

那游發青趕緊磕頭道:“小的謝世子垂憐。只那仙丹還是世子留著享用吧,那老神仙的東西太霸道,一顆下去底下跟火燒的一般。精神是精神了,小的如今可經不得幾回那樣的精神了。”

說得一眾人等都笑起來,世子亦笑罵道:“沒出息的東西,有福也享不了。”不過那丹丸他也是好不容易才從蒼樸道人那裏求來的,巴不得誰都別給呢,遂也不再多言。只把吳家尋個姑娘尋到自家門上來的話說了,又道,“人就在焦雲那裏,吳家不吳家的咱們也不管,本世子倒是好奇焦雲那小子什麽時候竟護起女色來!嗯,要論看女人的本事,也就你小子還有兩分眼色,你去替我看一眼,看看到底是什麽貨色,速速回來說與我聽。”

游發青一聽這樣的差事,立馬樂了,趕緊答應著就帶了幾個人一同往外頭焦雲家裏去。

要說這焦雲,從前在世子跟前也十分受寵,只後來世子覺著男人雖有些意思,到底不如女子溫柔鄉來得舒坦,漸漸淡了此好,連焦雲在其中的一眾孌童男寵們都沒了從前的風光。這焦雲性子機靈,辦差還算得力,才留到了如今,餘者單只以色侍人的早四散不知何處去了。

那日在寧府討要香菱的便是焦雲此人。西寧王府雖同歸四王八公一系,實則向來都是跟著忠順王府走的。只近年來,因著父子兩代都好蓄養姬妾,未免虧損得有些厲害,漸漸與妙雲觀結交上了。連著同吳家交好,也是因著妙雲觀的緣故。

此前因吳家相托,西寧王世子才指了幾個手下幫著打探些消息,倒沒想到自家從前的男寵,辦差竟順手拐了個要緊的人證回來,實在稀奇。

又說那被幺幺附了身的香菱跟著焦雲出了薛家,本以為不過是換個火坑,卻未曾料到這焦雲卻相待極誠。他在西寧王府邊上的金寶巷裏有一處小宅院,上無父母下無兄弟,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待得了香菱,又特意另買了一戶下人來伺候,並只讓人喚香菱奶奶。日常相處無不溫存體貼,全當夫妻敬愛。倒讓幺幺大感意外。

幺幺過得月餘,心裏生了一個主意,便漸斂了性子,日常言行更比著香菱本尊行來,兩人相處越發和睦。

這日她見焦雲從外頭回來便愁眉緊縮,不知遇上了什麽難事,便出言相勸。焦雲想了一回,方問她道:“你可記得你兒時的事?”

幺幺得了香菱的記憶,心力又比香菱強上許多,倒能記起許多小事來,便點頭道:“記得一些兒,不過也沒什麽用……”

焦雲聞言面現不忍,嘆道:“如今有人道是知道你的身世,願意助你去尋親,你可願意?”

幺幺心思電轉,她本想著待自己神魂覆原時,便將這殼子還給香菱,再幫她尋到家人,安排個妥當的前程,也算回報她這收留之恩。如今聽說有這樣好事,自然樂意的,只擡頭看見焦雲面有憂色,想了想問道:“你可是擔心什麽?”

焦雲未想到她在說起尋親之時還慮著自己來,不禁心裏又酸又喜道:“我,我擔心什麽……只是那人也不是白幫忙的,自然也有所圖,裏頭或者會牽扯到許多人,我怕你到時候為難。”

幺幺立時想到了自家身世與薛家的瓜葛,想了想才問道:“可是有人要對付薛家?”

焦雲聞言一楞,點頭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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