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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0章 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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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過了國孝,皇家先要辦一件不算大事的大事。要說不算大事,不過是個親王納個側妃,自然算不得大事。要說是大事,這九王爺自王妃去世也有快十年,從多少人眼裏的香餑餑到後來的無人問津,宮裏的老太妃更是操碎了心;這回好容易吐口願意納妃了,雖是個側妃,也直讓老太妃念佛了——可算了了一樁心頭大事。

禮部把九王納側妃的條陳遞上來,皇帝翻了翻便隨手批了。信王笑嘻嘻道:“皇兄,你信他是隨手亂指的嗎?”

皇帝淡淡道:“你又知道了。”

信王撇撇嘴:“我才不信呢。他什麽時候這麽沒算計了,也只妃母信他的話。”

原來這九王遲遲不肯續弦納妃,老太妃無奈,給指了幾波宮女下去,沒過一陣子,就聽說都給弄去圍水工場紡紗織布去了,把個老太妃氣得不成。又擔心他是不是不喜歡女子了,只這話又不好開口問,他的性子還同信王不一樣,不是個好玩笑的。

如此這許多年過來了,到了這回,聽說辦差辦的差點連命都沒了,老太妃一見著人回來就哭開了,九王被逼的沒法子,隨手往旁邊一指道:“這位先生同母妃倒處得好,如此孩兒就納了她也罷,我這就同皇兄說去,還請母妃止悲。”

指的這位是鳳起書院的一位刺繡先生,一手刺繡絕技。一樣的花樣,偏到了她手裏就能繡出□□來。老太妃從前在宮裏就以繡技著稱,聽說如今有這麽一位,便趁著她跟著她師父進宮的時候召來一見。此後時常遣了人去接那姑娘來宮裏作伴,談些繡技上的事,十分融洽。

這會兒見自家兒子被自己煩不過竟開了口了,雖覺太過兒戲也不敢打斷,怕那小子躲過這一陣子又不提這事兒了;且這位可是鳳起書院的先生,樣貌人品更不消說,又是自己中意的,便也恨不得立時做成了親事。這頭見九王往前頭尋皇帝討旨去了,自己趕緊換了衣裳往太後宮裏去。回來就派了貼身的四個嬤嬤並兩位專司女官往書院裏尋這姑娘的先生提親。

到底是鳳起書院的架子足,那刺繡先生的師父竟不大樂意這個事兒,還跑到太後跟前婉拒去:“一個野丫頭,甚事不知,不堪為王爺配。”

太後尋了太妃來說這事,把個太妃急的不成:“太後娘娘,我那呆兒子你是知道的,這回是看我哭狠了沒法子才吐的口,要是這個不成,他下回就有話堵我了!‘我都答應要娶了,是人家不嫁’!這可叫我怎麽辦好?他還就樂意做些招人恨的差事,誰曉得下回又遇上什麽南蠻子北韃子的,要真有個好歹,我這兒可真連個根兒都沒留下……”

說著眼看又要開哭。太後一聽這話,好嘛,把差事說上了,那意思就是我兒子給你兒子辦事,你也不能不管我的事唄。太後無奈,只好先把她勸了回去,自己尋了人去說項。

皇帝來請安的時候,自然就說起這事了。皇帝聽了卻笑道:“母後何須為這事擔憂,交給兒子吧。”

轉頭讓九王自己說去。九王一聽皇帝這吩咐,就擡頭看了他哥一眼,就見他哥笑瞇瞇地回看他,還施施然道:“你當日那麽熱心往鳳起書院跑,我就奇了怪了,怎麽這說個農事還說到人家閨秀書院裏去了。後來聽說你還常愛停了車駕在那書院對門,卻又不見會過哪個人。再後來妃母常請了那書院的刺繡先生進宮,倒又聽說人家幾回回去恰好都遇著九王殿下,九王殿下還老大不樂意得領了太妃的命送人回書院去呢。

唔,我就想不通了,當年只要你不樂意的事,連父皇都奈何不得你。怎麽如今總被妃母制得沒法子?嗯,這火候可算到了是吧?這隨手一指指的好啊。怎麽著,九十九個頭都磕了,還要哥哥我替你說情去?你愛去不去吧,我還讓母後別管你這事兒了!”

九王一看自己這點心思是沒瞞過這位去,索性光棍地答應了,第二日自己偷偷跑去鳳起書院尋那位刺繡先生的師父討情。

這位師父自己也沒個女兒,這徒弟比尋常人家的閨女還親,她自己也是女人,又是個有本事有見識的,照著她的意思,這嫁不嫁人都兩可,要緊是活得自在舒服。若真要嫁人,富貴錢財不過糞土,要緊是人品性子還得兩情相悅。再一個,怎麽說也不能給人做小。

後來也不知道九王到底說了什麽,過了兩日,那頭應允了。

皇帝這才下了明旨,又著禮部與內帑經辦此事。才有了如今這番熱鬧。

國孝一年,出了孝遇著的皇家喜事,自然各處都多註意兩眼。賈府也得了消息,賴嬤嬤來同賈母說話,嘆道:“那個算命的竟是半句沒錯的,‘坐轎不穿紅’,可不是,雖不是正妃,卻是側王妃,坐得轎,也算正經媳婦。”

賈母只好道:“哪裏還有不穿紅的說法兒?這側妃可不是尋常人家的偏房側室,什麽衣裳穿不得!這丫頭當日看著就不錯,倒沒成想還有這樣大的造化。”

這刺繡先生自然就是晴雯了,禮部按著章程一路辦下來,她亦無父母,以師門為母家,倒也讓人不敢小覷。因太妃一路催著,不過兩個來月,這九王就以側妃之禮將晴雯迎娶過門。

國孝一過,當日被耽擱了一下子的婚嫁等事又重回眼前,大街上也熱鬧起來。惜春這日逛到稻香村去,同李紈說笑道:“外頭是越來越熱鬧,咱們這裏倒越來越冷清。如今我也只有往嫂子這裏來坐坐,要不就往妙玉那裏去,再沒別處好玩了。”

李紈看她一眼:“得了,什麽東西能擋得住你?想上哪兒逛去都成了。”

惜春嘿嘿一笑:“那符也不好用,心念一亂不定掉哪兒了,我也不敢隨便出去。”

李紈這才點頭:“還算知道點深淺。”

惜春又嘆:“嫁人的嫁人,好容易還有個林姐姐,卻跑南邊去了。”

原來林如海聲言自家閨女要坐產招夫之後不久,就上書言及新造海船的事,內中瓜葛許多機密要事,朝中大臣們還沒打聽清楚呢,他那裏就已經奉旨南下監察海運造船事宜去了。因此去恐要耽擱些時日,索性連家眷也一同帶了去。是以黛玉往書院和賈府辭過一圈,就跟了老爹坐船南下了。

惜春還指著黛玉不時來一趟好說說修行的話,妙玉雖博學卻在此事上全然不通,李紈倒是通得很,只向來以防著惜春搗亂太過為己任,躲還躲不及呢。賈蘭自從沾過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好戲,簡直停不下來,加上身負親衛之職,常要在九王府與書院兩頭跑,也不得許多空閑。是以這回黛玉一走,惜春真是十分不舍。卻也堅定了她要在符術上再尋突破的決心,只為著哪日能不再為時空所限。

李紈如今的日子卻是三個字——不可說。

一則身邊的舊人基本上都走盡了,素雲碧月都於年前嫁進了孫家,還來看過李紈兩回,看著日子也有滋有味的。賈蘭回來就得了個銜兒,九王專於農事與書院那邊解不開的牽絆,是以賈蘭尋常也多在書院和莊上住著。李紈便讓閆嬤嬤帶了櫻草青葙往莊上伺候賈蘭的起居去。

櫻草青葙的家人原是替李紈打理長安城南兩處小莊子的,之前草田莊上人手不夠,就給調了過去,如今她們倆也去了,倒都一家團聚了。李紈同許嬤嬤商議了一回,把餘下所有陪嫁人的名冊身契都給了許嬤嬤,讓她尋個時候都給放出去。許嬤嬤如今做這個都熟門熟路了,自去操辦不提。

鳳姐見李紈跟前只剩下幾個小丫頭,不像話,便想給她補足了人手。只如今王夫人那裏的缺都是不滿的,李紈這做兒媳的自然不好僭越,是以到了只給劃了兩個人過來。先領著一吊錢的月例,等往後看著合適了再升等。李紈從頭至尾無話,只都讓鳳姐看著辦。

鳳姐帶著巧姐兒來過幾回,只覺李紈連屋子帶人看著都好似空蕩蕩的,倒似自在又似蕭條,只她身份在那裏,且如今府上外頭看著越發光鮮,內裏卻實在不足了,她既能安得如此,倒是件好事,遂也不多提這話。

另一頭,卻要說阿土了。因阿土祭煉之後恰如李紈□□,是以如今看著李紈在屋裏閑坐,實則真是想去哪裏去哪裏。這種滋味,凡人卻是難以體會了。

尤其這回黛玉跟著林如海南下,媯柳元神分崩還不知到底是何人所為,李紈自然不很放心,便讓阿土一路隨行相護。這麽一來,靜坐椅上倒常有江景隨流之感,玄妙不可思議。

新來的幾個丫頭,只看自家奶奶長無事差遣,自然樂得清閑。惜春來時,李紈便正在屋中神游,幾個丫頭都在外頭樹蔭下翻花繩作耍。

兩人正說著話,外頭來個賈母院子裏的丫頭,道是九王妃來訪,請府上大奶奶一見。李紈便只好換了衣裳往上房去。果然是晴雯來了,眾人相見了,略坐了一回。晴雯又提起當日幸虧拿了李紈的一副畫當繡樣,才得進了書院等話,卻是分毫不忌諱提及從前出身等話。

如今鴛鴦素雲碧月等都嫁人出府去了,倒是怡紅院的幾個還都在,卻礙著身份,果真相見了,她們反要磕頭行禮,是以晴雯也未提此事。她雖未提,卻不知襲人等一早都在屏風後頭侯著,都是王夫人吩咐下去的,只怕貴人要召見時再去叫耽誤工夫。

賈母年高,王夫人身子也不好,鳳姐同李紈陪著一同往園子裏逛過一回,晴雯在綴錦閣歇腳,讓人請了金釧兒過來。兩人在裏頭說了好一陣子話,臨走時晴雯當了眾人的面往金釧兒手裏塞了塊牌子道:“你好生收著,尋常得空了也瞧瞧我去。”

金釧兒低了聲道:“你竟還是這個脾氣!”

晴雯一笑不語,才往外頭辭過賈母等人,蹬車離去。

眾人這才松了口氣,這府裏出個晴雯這樣的丫頭,是福是禍還真是說不好。要是個忌諱的,老死不相往來也正常。或者心更窄些兒,鬧出什麽事兒還不一定呢。如今看著倒是相安無事,晴雯也是個大氣的,也算府裏一喜。

鳳姐便笑著道:“九王妃心裏明鏡兒似的,她那裏又沒個正經娘家人,咱們這裏還不同她娘家一樣?自然是兩好合一好的事!”

賈母聽了這話也深以為然,只李紈覺得事情有異。看晴雯來這一趟,要說是報當日之仇來的,也沒見她對寶玉或者王夫人如何。要說她是敘舊來的,看她對哪個也不算熱切。要真論起來,怕也只同自己說起那副畫的時候,還有同金釧兒是真有感觸,另外的行事更像走個過場的意思。且話說回來,她要真想以賈家為靠,當日在書院裏當先生時不是更合時機?怎會等到如今都成親王側妃了,反倒來修好?恐怕鳳姐是太看得起賈府這臉面了。

只這世上事情,何為真何為假?又有什麽要緊。故也一言不提。

倒是襲人幾個回到如今住的院子裏時,寶玉正在那裏等著,見她們回來了趕緊起身,卻又不好問什麽,想了想又坐下了。

襲人這會子還覺得好似做夢一般,那個伶牙俐齒卻沒甚心機的丫頭,被寶玉攆出去好像還是昨日的事,怎麽一轉眼竟成了高高在上的王妃?!自己心裏還猶豫著一會兒拜見了該說些什麽才不算失禮,誰想到那頭竟連見一見她們的意思也無。

早先還聽說算命的給批了個做小的命,想著她雖在外頭學了身本事,到底還是同自己一樣,沒得坐八擡大轎的命。且寶玉人品出身在這裏,那個既也是個做小的,卻難再遇著寶玉這樣的了。她雖生得好又手巧性子伶俐,比起自己來終究是差了一籌。可如今呢,人家雖非正室,卻是個親王的側妃,自己可怎麽比呢!

這一進屋見著寶玉的神情,越發心裏不舒服起來。尤其想到之前兩日聽著風聲,老爺還有把寶玉如今身邊伺候的人一總兒打發出去的意思,若真是如此,恐怕連太太也攔不住。當日只當是自己勝了一籌,哪想到竟是送了人家一個天大的前程!可惜,換椅換凳卻換不得命!

李紈所料卻也無差,晴雯回了府,第二日九王便進宮面聖去了。皇帝見了問:“去過了?”

九王點頭:“昨兒特地去了一趟賈府,呆了小半日回來的。”

皇帝笑著點頭:“好,那就成了。”

九王忍不住問:“皇兄,這是給哪個看的啊?”

皇帝嘆一聲:“撒大網,有沒有魚還不一定呢。”

九王瞇了眼睛想想,似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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