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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0章 攪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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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雲同碧月疑惑著接過了那荷包,放手裏細看一回,都滿臉訝異道:“這是整個織出來的?丁點接縫都不見!上頭的暗紋細看了都眼暈,真是人外有人,好功夫!”

李紈不由想起了當時自己拿到這青雲荷包時的心思,人世數載,珠界萬年,卻在自己身上交織出這個當下來,一時似有所悟似有所得,便笑了起來。

素雲見李紈神色有異,便想解開那荷包看看,卻竟打不開它。碧月也試過一回,兩人對看愈發疑惑,李紈回過神來笑道:“你們各自拿在手裏,集中心念去感知它。不以名相,不以眼目,以神觸之。”

兩人聽了各自捏了荷包在手,以心念投之,感受中恰似自眉間胸口探出柔光來包覆其上,漸有所感,好似見著一處極大的屋子,裏頭放了滿當當的東西。就聽碧月“咦”了一聲,桌上便出現了一匹銀機布。

素雲也驚得回了神,兩人都半張了嘴坐在那裏動彈不得。

李紈兀自緩緩道:“這個東西名喚‘青雲荷包’,是個納寶囊,又叫儲物袋,什麽叫法都有。納須彌於芥子這話你們總聽過吧?大概就是那樣。除了面上給你們的東西,餘者多的我都放裏頭了。蘭兒用不著這些,倒是莊上人多,你們多留點還得用。都是人心血造作出來的,白瞎了可惜了的。”

素雲只覺腦子裏嗡嗡作響,一時許多事湧上來。怪道奶奶總是能拿出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出來,連些皮毛首飾,也常有尋常沒見過的,從前只當是舅老爺從番國弄來的,或者是前朝留下來的……

再細想時,著實許多細節,比方說自家奶奶便是大夏天也身上無汗的,旁人帶香,她什麽都不用,既無臭味亦無香味。尋常人住的屋子,總有股子人氣味,因人而異,各不相同。自家奶奶的屋子裏只有床榻桌凳的木頭味。連換下來的貼身衣裳,都不見臟汙沒有異味像新做出來的一般。

想了半晌,顫著聲問道:“奶奶……奶奶是……是神仙?……”

問出來自己也嚇了一跳,碧月也驚著了,兩人又齊齊搖頭——不對,哪有神仙這麽憋屈的,死了老公守寡不說,婆婆不待見處處受氣,半點權力沒有常日裏還得小心翼翼……哪有這樣沒出息的神仙!

李紈聽了失笑道:“我倒想是呢!哪兒那麽好的事兒了!我可不是什麽神仙,只是個修行之人罷了。你們跟了我這些年,如今也有兩分心力了,才使得動這東西,我才想著要不一人送你們一個。只究竟要不要的,你們自己拿主意。”

碧月還心跳的停不下來,素雲已強自鎮定了細思,這東西放外頭去,別說寶貝,金山銀山也換不來啊。只是自家又沒什麽像樣的本事,身上帶著這樣的寶貝還真不知道是福是禍。一時躊躇起來。

過了一會兒,素雲問道:“奶奶,旁人可認得出這寶貝?”

李紈道:“尋常人自然認不出的,若也是修行的,那就難說了。不過蘭兒身上佩著一個,倒沒聽說哪個能認出來過。”

素雲想了想,咬牙跪下磕頭道:“素雲謝過奶奶。”碧月見了趕緊跟著跪下了。

李紈笑著把兩人攙扶起來,又指點她們從裏頭取出兩本經書來道:“這裏有兩部《問塵錄》,一並贈與你們,可為傳承。”

素雲知道這是李紈指點她們修行的意思了,趕緊再拜。李紈又拉了兩人起來,先教會兩人以心念專註為力啟用這青雲荷包,又說些在此界修行的竅要,並修心煉神等事。素雲同碧月這才發覺,原來常日裏李紈同黛玉迎春惜春等閑坐說笑的話,竟都關著修道之事。如此想來,恐怕那幾位姑娘也不是凡人了。卻沒想到自己也能得了這般機緣,一時只疑身在夢裏。

足說了一夜,第二日兩人拜別李紈,帶了李紈賞的嫁妝,坐車往莊上去了。二人一車內對坐,各自袖子裏都緊捏著一個荷包,對未來之路多了許多底氣。

李紈從一開始各樣東西取出來用得自覺萬般謹慎、實則漏洞百出,到後來為防徒生枝節將個稻香村住得真如鄉野貧屋一般,再到如今因人贈物,也是行隨意動。細算來,至今除了素雲碧月得了兩個荷包,迎春那裏送了一個儲物戒指並一戒指的布陣所需物料,還餘一個一模一樣的,裏頭都是符箓所需,卻是準備之後給惜春的。黛玉那裏倒沒這些小玩意,只她身邊有個媯柳,還要這些作甚麽。

賈蘭自有機緣,倒不消自己多管了。那烏寒水虺留下的龍衣境內不曉得多少當世奇珍,且與他所得血龍襲境界一脈相承,倒比自己這裏三不知四的倒騰出去的更合用。且在她看來,賈蘭最要緊的並非這些外物手段,而是自心寧和,可惜各人各賦,自己教了這許久,到底也沒見什麽成效,也只好由他去吧。

心裏自數一回,李紈信步走至窗前,遠看幽雲浮空,嘴角含笑,暗自思量:“不知此界界主何在,這些微末手段攪動波瀾,就當是回饋一下此間天定人命的無可奈何吧。”

又說探春得封,幾家相熟的都來人相賀,雖不得飲宴,吃頓便飯閑話兩句卻是無礙的。因是小聚,自然就得三三兩兩的,也沒法一總兒一回聚全了,府裏上下便日日不得閑起來。

這日彩霞正同餘信家的一同核對當月各處庵堂廟觀的供奉,一個小丫頭在外頭直沖她使眼色。彩霞便指了個事出來,跟著小丫頭走到一處院角,那丫頭才把個玉雕戒指塞給她道:“環三爺讓你今兒尋隙找他去,他今日都在自己院子裏。”急匆匆說完便跑了。

彩霞呆立了一回,回去同餘信家的打了聲招呼,便往鳳姐院子裏去,平兒見她來了趕緊接進去,彩霞見屋裏就鳳姐同平兒主仆兩個,便把手裏的戒指拿出來給鳳姐看,說道:“一個小丫頭來尋的我,說是環三爺讓我過去一趟。”

鳳姐看了一眼那戒指,笑道:“倒還算件玩意兒。我還真小看趙姨娘了,當日連院子都直接封了,東西也都抄走了,怎麽還能偷藏了這許多!要不然,就憑他,在咱們這府裏,別說小丫頭了,若沒個一兩半錢的,只怕連只狗都支使不動呢。”

彩霞想了想道:“前兩回聽他說起,好似如今總跟隔壁府裏的小蓉大爺在一處,還有後廊三房裏的芹哥兒。旁的倒沒聽說了。要說是姨奶奶留下的也不像,要真有這一宗兒,那會子也不用滿府尋東西換酒錢了。”

鳳姐聽了不由瞇起眼睛來,先吩咐道:“他讓你去,你就去一回,看看那狗東西又起什麽黑心毒計了。一會子讓彩明帶著你從角門繞過去,完了記得來回話。”

彩霞一躬身,領命去了。

這裏平兒皺了眉問道:“奶奶,怎麽隔壁同這位弄一處去了?前次興兒也來說過見著他們一同往城外去的,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鳳姐冷笑道:“今時不同往日了……那回恐怕就心裏埋怨我呢,何況如今嫡嫡親的姨娘做著二房,要擺弄了我去,這往後還不都歸了那個也不曉得是兒子還是兄弟的了?”

平兒咬牙:“沒人倫的混賬王八羔子!沒一個好東西!”

鳳姐涼涼一咧嘴:“由他們去吧,我倒想看看他們能折騰出個什麽來。我這就半條命了,又沒個牽掛,大不了一拍兩散,我還怕哪個不成。”

平兒忙道:“奶奶又信口渾說了,姐兒若聽見了豈不傷心?”

鳳姐笑道:“你倒疼她!我難道還能忘了她不成,自然會給她安排妥當的。只是到時候恐怕娘家就只剩你一個算娘家人了。”

平兒聽這話不吉,又怕說了反招鳳姐說出旁的來,便道:“我才不做什麽娘家人,姐兒嫁出去我就當嬤嬤陪了去,總會護她周全。”

這話自己一說出口,卻發覺越發不吉利了,不由心裏大恨。鳳姐哪裏會瞧不出來,遂道:“好,就這個主意,到時候讓豐兒伺候著我也成了。”

這才算圓過話去。

那頭彩霞繞到了前頭跨院裏,賈環見了忙拉了她手一同坐下,又從袖子裏抽出一張紙來遞給她道:“你看看,這兩件東西你可曾見過?”

彩霞展開那紙一看,面上不動聲色,問道:“爺哪裏來的這東西?”

賈環笑道:“你不是讓我多與人結交?如今我也很認識些人了。這回他們在查問一樣東西,我看著好似跟我從那裏取來的有些相像,只我卻沒見過這兩件,便來問問你看。若是真能有點眉目,我就算立了功了!”

彩霞看著紙上一個葫蘆一個杯子兩個圖樣,耳裏聽著賈環的話,心念急轉——好好地查問什麽,要說金貴,府裏比這金貴的東西多了去了,且當日馬道婆被捕,東西應該是落入官家手裏的。細算來,恐怕是這些東西有什麽是非,要不然王夫人也不會單放在一處還不讓人點看了。再如今能傳出圖樣來,還經了賈環的手,那就是說……那就是說已經有人疑心這兩樣東西是出自賈府了!

一時想通其中關節,彩霞強壓下心跳,正色道:“這兩件東西,正是太太暗庫裏的,我從前見過,只是三爺又說不曾見過它們,難不成三爺去的時候,這東西已經不在太太庫裏了?”

賈環先聽說竟是王夫人那裏的東西,當時大喜,又聽了後頭半句,自己也疑惑起來:“或者是賞了旁人了?還是……”

彩霞道:“或者是讓人押了銀子?二奶奶便是輪著拿自己屋裏的陪嫁出去押銀子回來周轉給璉二爺看的。”

賈環聽了也連連點頭,又道:“你果然在那小佛堂邊上庫裏見過這兩件東西?”

彩霞肯定點頭:“嗯,兩樣都沒差,一樣是個實心鏨花金葫蘆,另一個是只金杯,上頭還鑲了許多彩寶的,當日都把我看傻眼了,絕不會錯。”

賈環不由站起身來在屋裏來回踱步走著,又一回身握住了彩霞的手,喜道:“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天助我也!他們正問這個呢!我只把這事一說,一則立了功,二來也去了他們的疑心,為我姨娘報仇也就指日可待了!”

彩霞趕緊附和,又旁敲側擊問出一些東府的事,才道出來久了恐怕瞞不過,還得往鳳姐跟前去打個花胡哨才好等話,賈環才放她離去。她行得急,卻沒見著另一頭外書房院角站了一人,正看著她打賈環院子裏出來。

到了鳳姐那裏,自然全不提什麽圖畫金器的事,只說讓來探問如今鳳姐的身子如何,究竟能不能有孕等等,在吃的什麽藥,有沒有什麽宜忌。話裏話外又帶出許多東府的細事來,聽得平兒越發眉頭緊皺。

這裏彩霞剛走,主仆兩個還沒來得及細說,那頭王夫人又來相請。鳳姐不敢耽擱,趕緊去了。進了屋子卻見王夫人面上似有淚痕,一時心疑,也不好多問,先上前行禮。

王夫人揮手讓她一旁坐下了,才道:“方才你姨媽來了一趟,唉,真是作孽啊!這話我也不能同旁人說去。你不曉得,就是你院子裏那個的妹子,也不知怎麽就勾搭上蟠兒了,前兩日自己坐了轎子進府去了。鬧得個天翻地覆,你姨媽差點沒氣死過去!

今兒來這裏,這一通哭,弄得我心裏也直泛酸。你說這可怎麽好,一個還應付不過來呢,這又來了一個。從前寶釵還能說上兩句話,如今那兩個對起嘴來,哪裏有一句能聽的?嚇得你姨媽都不敢讓寶釵往前頭去了!蟠兒真是個不省心的,那一窩子騷狐貍也實在招人恨,怎麽就非要攪得旁人家不得安寧呢?!唉,氣得我不成。”

鳳姐早聽說薛蟠養了尤三姐做外室,平兒當日還說:“早先聽那個三姨娘倒還有兩分血性的,哪想到仍是這般貨色!一個個都要做外室,關起門來充奶奶,立什麽牌坊!”

如今聽王夫人提起,也只嘆道:“有什麽法子,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的。且尤家姐妹生得又都好,可不是人人惦記的?太太也該勸勸姨媽,千萬別擰著表哥的性子,倒把母子情分磨薄了。”

王夫人聽了這話,不知怎麽就想起寶玉來,忙把這念頭甩開,又道:“我就是聽了心裏難受,替你姨媽著急。唉,你看你什麽時候得空,就往她們府裏去一趟,或者說和說和也好。”

鳳姐聽了這話心裏幾乎要笑出來,這樣子是看著自己雖是正房奶奶,卻能容了二房幾乎同自己平起平坐,還容她養了兒子又不抱到自己跟前,如此大度寬厚,很該去薛家讓夏金桂跟著好好學學的意思?只怕夏金桂若真的學了自己,這薛家才是真的倒了血黴呢!

只心裏打算自然不好說出來,便趕緊答應了,只說過些日子便去看薛姨媽同寶釵去。王夫人又拉了吐一通苦水,才讓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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