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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疑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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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瑎沒能住進林府,倒是墨延松帶了祝鶴年在林府裏一待數日,旁人只道是林大人新請的清客幕僚,更不問究竟。左右這兩個早年只當是活不過而立的,後來竟無恙渡劫,奈何一早通璧閣裏就沒打算這兩個的事,是以如今他倆就靜靜看著自家師兄山長如何焦頭爛額;更何況眼前唯一的親傳弟子又被朝廷征用了去,更無掛礙了。正好在林如海這裏盤桓,順便算計算計那些看不順眼的張三李四。

這日師兄弟兩個正同林如海小酌,兩個小廝提了食盒進來,從裏頭取出幾樣精致小菜,林如海見了笑道:“這是姑娘吩咐的?”

小廝回道:“回老爺的話,是廚上送來的,說是尹掌事親下廚做的。”

林如海與黛玉書信不斷,這尹掌事在黛玉口中也是廚神一樣人物,這回聽說勞動這位大家親自下廚了,深覺意外,連連道:“如此可生受掌事了。”

祝鶴年笑道:“大人休要驚怪,尹掌事這一手怕不是為了咱們,卻是為了她自家晚輩。”

墨延松早夾了一筷子進嘴裏,沖林如海一笑道:“如海兄不知?尹掌事乃在下嫡親姑母。”

林如海一驚,遂也笑道:“你若不說,哪個能知道?”

尹掌事出手,幾樣菜色自然不凡,林如海嘆息道:“千行有道,果然不假。飲食一道竟也能精妙如斯,可見我等從前實是坐井觀天。”

墨延松趁便問道:“我觀如海兄從前大有歸隱之意,當日在南疆耽擱日久,也是為了防著手掌權柄脫身不易,怎麽如今倒往那火坑裏跳了!還是海外流落寂寞,如今倒想往這名利場裏熱鬧熱鬧?”

林如海搖頭笑罵:“你少同我耍花槍,我還不信你看不出來!”

墨延松笑笑不語,林如海又道:“如今這海運商事,你敢說裏頭沒有丁點你的手段?我倒不知朝中有如此人材,能懂得以商為劍,遠攻海外番國。更別說素來‘同行如冤家’,怎麽如今如此相安無事,倒都合成一夥專做洋人的買賣。搞的洋人在廣州泉州幾處到處托關系走門子,扔了無數的銀錢,竟連一個行商都沒能拉下水。

如今我經了九洲和四海兩處商行才曉得,原來早兩年就成立了‘行會’,打頭的就是汝南成家和常州汪家,又請了德高望重的耆宿坐鎮。那幾位老人家賢名早盛,我雖無實據,細想來,恐怕該同明州墨家交情匪淺吧……”

墨延松一咧嘴:“如海兄你遠游多年,侄女兒又不喜管俗事,當日我一心軟,接了掌事令牌,總不好屍位素餐落人口實。少不得抽空指點兩句,閑著不也是閑著嘛。”

林如海一笑:“哼,那你又問我來?要換早些年,我看你就不一定抽得出這個空去了。”

墨延松這才笑道:“‘君子得其時則駕,不得其時則蓬累而行’,如今世道還好,倒可活動活動。不過卻不知這能好幾時,當今子嗣不盛,身子又不算很好,若是……後頭的還真沒有能看的了。”

林如海這回倒沒斥他無狀,也是這話說到了自己心坎裏,嘆道:“當今勤政而端肅,起居素樸極戒私欲,進而不躁,和而不浮,實在是難得的明君。又當此改天換地之時,若急流勇退,怕有負所讀詩書啊。”

墨延松笑道:“從來商賈、伎官遭人白眼者多,今上敢破敢立,只這兩樣已非常人能及。畢竟我朝已歷數代,守成已是不易,想來先帝當日選了這位,也是因他看著穩重不語,是個能守業的。卻未料到激進如此,且不急不躁,善忍善謀。那幾個跳腳不停的,實在不及他遠矣。”

兩人說完相視而笑,舉杯各飲,回頭卻見祝鶴年盯著一邊桌上發楞,卻是一副秋菊圖。墨延松一眼掃過,笑道:“又不是什麽名作,你倒看住了。”

祝鶴年回過神來,卻伸手取了那畫索性細看起來,半日,忽然向林如海道:“林大人,這畫可能借予在下參詳幾日?”

林如海見那畫似是女子手筆,就怕是黛玉的筆墨,細看又不像,也不見個留字署名,便笑道:“怕是閨閣筆墨……”

祝鶴年忙道:“大人,在下觀此畫中似另有玄機,只一時尚不能參透,懇請相借幾日!”

墨延松見自家師弟如此失態,也好奇湊過去細看,一時也皺了眉,又往桌上一掃,卻也瞪大了眼睛,順手從桌上又拿起一張秋菊圖來,沖林如海一搖手:“如海兄,這個……這副可能借小弟一觀?”

林如海見兩人各執一畫,一眼掃自己,一眼掃手上畫作,恐怕今日不點頭也難了。到底不放心,趕緊喚了小廝進來讓往裏頭問一聲姑娘去。

一時小廝來回話道:“姑娘說了,兩幅畫皆系閨中一時戲作,兩位先生既能參透玄機,也算同道中人。便借予先生,只當切磋罷。”

兩人聞言大喜,連酒也顧不得喝了,只各自拿了一副悶頭細思,時而喃喃自語,時而恍然大笑。林如海如今什麽沒見著過?也不管他們,整好自己獨享了尹掌事出品的私房佳肴。

黛玉在內院正同媯柳說這事,她笑道:“你看看,難道就你是修道之人不成?如今也有別人能看透二姐姐同四妹妹畫作的玄機呢,說不定就是個你說的陣法師、符師。”

媯柳撇嘴:“姑娘你沒見過真的陣法師才會這麽說呢。”

黛玉不同她鬥嘴,左右她說得再如何厲害,也不過是嘴上空花花的,真問她那個浮塵集市在哪裏,她就懵圈了,便不理她。只心裏替迎春同惜春或因此能得了個良師益友而高興。

天色漸晚,媯柳喃喃道:“不知道今日那毛賊會不會來了。”

黛玉奇道:“怎麽?家裏進賊了?什麽時候的事兒?怎麽沒聽你提過?”

媯柳撇撇嘴道:“恐怕還是個所圖非小的毛賊呢。”

黛玉又問,她才接著道:“我數著都已經來過三四回了,要說咱們家進了賊也不對,他倒沒進咱們院子。就在半空裏孤鬼似的飛來飄去的,不曉得在看些什麽。姑娘莫怕,我把陣法啟動了,他要敢下來就讓他有來無回。”

黛玉皺眉:“在半空裏飛來飄去的?那……那還是個人嘛……”

媯柳點頭:“是個人,不過會些礙眼的法術。”

黛玉反問:“礙眼?你是說遮人眼目?”

媯柳搖頭:“不是,就是礙眼。也不知道怎麽搞的,我看著就很想出手滅了他!不過這樣的人動起手來恐怕動靜不由我說了算,才現忍上一忍。”

黛玉有些憂心:“柳兒姐姐,你說……這會不會是沖著爹爹來的?上回在揚州就給爹爹下毒了,如今爹爹來了京裏,更礙他們眼了……”

媯柳果斷搖頭:“不是。姑娘,上回暗算老爺的,如今都快死絕了!就算還剩幾個也不成氣候。且若是真沖著老爺來的,就該往前頭書房去了。這吊死鬼回回只在上頭跳來蹦去的,倒像是觀風定氣的意思。倒像是來尋寶的!”

黛玉一楞:“尋寶?法術?……柳兒姐姐……”

媯柳趕緊躬身:“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姑娘!若真是追著我來的,也算他倒黴!再說了,不管他是沖著誰來的,只要敢闖咱們家,敢驚著了姑娘,我都讓他後悔到下輩子去!姑娘放心吧。”

她說的輕巧,黛玉如何能放心,便道:“要不要同爹爹說一聲?”

媯柳皺眉:“說來作甚?加強護衛?護衛連那人都瞧不見呢。哎呀,早知道就不同你說了,我下手直接了結了算!”

黛玉想想媯柳的本事,這世上能同她對上的人恐怕還真沒幾個。又見她說得輕松,且素知她口無虛言的,便索性放心托付給她道:“如此就拜托柳兒姐姐了,千萬別讓人又暗算了爹爹去。”

媯柳自然點頭,伸手摸摸腰間的乾坤囊,信心百倍。

且說賈家勢盛,有人家就坐不住了。吳家家主又得了內廷傳來的口信,知道皇帝如今對鳳藻宮恩寵有加,便是不在後宮留宿,也常過去閑坐說話。吳貴妃見此狀況自然十分著急,吳家家主此時也少不得要做些打算了。

吳克名吳克己兩兄弟當日被賈蘭大大掃了面子,好在賈家眼見敗落,他們倒不屑於再與之相鬥了。如今卻接二連三漲起勢來,心裏也有兩分焦躁,這日從書院回來,聽說家主相傳,兩人都趕緊進去答話。

進了上房,見幾個叔伯也在,趕緊先行了禮,再束手一旁站著。吳濟霆方開口問道:“從前同你們起過齟齬的賈家小子,如今可有音訊?他家裏這般喜事連連,有沒有往你們跟前耀武揚威過?”

兄弟兩個聞言對視了一眼,都一齊搖頭,吳濟霆瞇一瞇眼睛:“哼,倒是個沈得住氣的。”

吳克己卻道:“不是,他恐怕還不知道信兒呢。聽那邊書院裏說,那小子跟著九王辦差使去了,這會兒怕還沒回來……”越說聲兒越小,卻是想起了當年那小子在九王編纂的《救荒本草》上錄了名,就害自家兄弟兩個被眼前這家主一頓臭罵,如今那位都成王爺親隨了,豈不更比不過了?

沒想到吳濟霆卻只冷笑一聲道:“果然是個急功近利的,想借著那一把就榜上個權貴。可惜啊,也沒個像樣的長輩教導,尋個一門心思往田地裏用工,半個像樣的差事都沒幹過的空頭王爺,實在可笑。”

眾人聽了都跟著附和,有一個卻道:“只如今賈家越發勢大,我們再這麽坐著不動,只怕往後更難動得他們了。”

另一個道:“什麽勢大!他們家有貴妃娘娘,咱們家也有,他們朝上幾個人?連我們家的零頭都不及!女人家再厲害,還能讓女人家為官做宰不成?二哥你莫要太長旁人志氣,滅自家威風。”

起先說話的那個聞言也不惱,只淡淡道:“既要相爭,自然該趁他弱時一腳踩死了才好。再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賈家雖人才不顯,卻有王家和林家在,史家一門雙侯也剛卸了外任回京,更別說四王八公向來聯絡有親,若等他家下一代再長起一兩個、王子騰更進一步、林如海站穩了腳跟,那時候內閣中就有兩個他們自己人了,我們就算人多,又能如何?!”

那個還不服,正待爭辯,吳濟霆卻道:“老二這話是正理,老四你不要一味爭個口舌之利!你二哥方才還沒說完呢,若到時候他家再出個皇後、太子……哼,到時候只怕就沒有我們的立足之地了!”

吳家老四卻是很怕這位大哥,便轉了話鋒道:“那、那你們說要怎麽辦?”

吳濟霆一笑道:“怎麽辦?你二哥方才不是說過了?!二弟,你給他們再大致說說。”

吳家老二點點頭道:“這些日子我同大哥商議了幾回,賈家與我吳家之爭一早便有,早先或者還可佯作不知,如今卻幾乎算是白刃相見了。畢竟……那位置只有一個,國丈國舅這頭銜可招人得緊啊。

只是,如前所言,我們雖在子弟上大大勝過對方,奈何根基到底差了許多。賈府開國功勳,就是如今不濟,外頭還有許多世交故舊可倚仗。我同大哥細細分析了一回,這些人家之間,幾代下來相互勾結互行方便,彼此都不少把柄,亦可稱之為交情。要讓他們同我們站在一處,那是想都不要想。

我們若是明裏同賈家對上,只怕他們多半會在暗中施以援手。四王八公,若要聯手,別說咱們,就是十個咱們恐怕也得認栽。”

吳家老三皺眉:“那不是沒法子了?”

吳家老二搖搖頭:“法子也有,只是要慢慢來,得繞些路,借些勢。眾位細想來,若是我們能引得賈府同門第高過四王八公的人對上,那些世交故舊再要伸手時只怕不得不多想一想了。再如果能讓人看出當今聖上對賈府甚為不滿的話……那便事半功倍了!到時候只怕不消我們動手,墻倒眾人推,那些原本伸手要扶的,都恨不得趕緊甩幹凈了才好。”

眾人聽了都道有理,又問如何借勢,吳家老二便笑道:“這便是今日一會的目的了,一則我等需盡快打聽出與賈家有隙的高門貴族來,權位越高的越好,事情打探得越細越好。二來嘛,我們也得好好挖一挖賈府的料,我還就不信了,憑賈家那幫子腌臜玩意,能沒些傷天害理的事情!今上最是公正清明的,若是得了實據,少不得讓他家大失一回聖心!如此一來,後頭的事自然水到渠成。”

餘者聽了都道高明,當下便將道聽途說的說了幾件事出來,吳濟霆做主分派了主事,只讓都盡量往細處打聽。各自領命散去,只一旦查實便速報於家主,以備下一步籌謀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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