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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癡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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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璉自從娶了尤二姐,只覺萬事順心,倒十分感激賈珍。尤二姐起初心裏擔憂賈璉會因前事看輕了自己,卻未想到賈璉自有一套說法。他道:“誰個無錯?只從今改過便好。”是以全不把尤氏姐妹同賈珍賈蓉的一篇爛賬放在心上,只取眼前善處,對尤二姐加意憐惜。尤二姐見賈璉如此胸襟氣魄,不禁又愧又喜,對賈璉也更貼心幾分。兩個人越發蜜裏調油,難分難舍。

賈璉為著給尤二徹底解開這心結,還趁賈珍來尋三姐胡混時,特地提了酒上門,兩兄弟說開了。連賈珍也佩服他這般行止,越發兄弟情真。只如今這屋裏就一個難事,便是那尤三姐了。這日尤二姐便同賈璉商議,道是要給尤三姐尋個人家,早早嫁了,也算各有結果。賈璉私下探過賈珍口風,果然他如今也是“懼字重在煩字前”,也沒從前調笑的心腸了。雖還有幾分不舍,也未十分堅持。

這日,賈璉便同尤二特把尤三叫了來,尤三體察其意。她如今這也鬧夠了,見姐姐一心跟了賈璉,自己也沒有在這裏長久住著的道理。往事已矣,前情休提,也該為往後打算打算。且見尤二姐如今守著這半個夫君,雖裏頭隱著頭餓狼,不曉得什麽時候就出來要人性命,只眼前這有個人知冷知熱的日子,倒也讓人看著動心。

她是爽利性子,直讓賈璉放心,她自此改過,只要他們能尋了她心裏的那個人兒來,便自同人踏實過日子去。賈璉幾個便猜她心裏之人,半路上興兒來尋賈璉,道是賈敬找他,便忙忙的去了。

待再回來,問及此事,尤二才道,原來她妹子曾見過柳湘蓮一面,就在心裏生了根。如今說起來,竟是非此人不嫁的。賈璉便告訴她柳湘蓮此前痛打薛蟠一頓後避罪遠游的話,哪知道尤三姐聽了,卻道要死等柳湘蓮。“他五年回來我便等他五年,他十年回來我便等他十年。”

賈璉聽了心裏納罕,心說怎麽早沒聽說此事。若真心至此,當日就不該合同賈珍賈蓉攪在一處;當日既能做出這樣事來,如今又如此堅貞鐘情,總讓人心裏生疑。只他如今巴不得立時將尤三姐嫁了出去,雖不解她前後行事,也不會去深問。只趕緊使人打聽信兒去。

來人回道柳湘蓮尚未回來,賈璉聽了對尤氏姐妹道:“這柳湘蓮自來同寶玉交好,若是他回來了,我們那裏一準得著信的。想來是真沒回來。”

也是無法,賈璉自在尤二姐這裏歇了兩日,才帶了人往平安州替賈赦跑腿辦事去。

事有湊巧,正出了城行了二三日,就遇著了薛蟠同柳湘蓮對面行來,後頭還帶著幾輛大車,想是薛蟠這回打南邊販運來的貨物。各自廝見了,又尋了酒店安置食宿。賈璉問起緣由,才知道是薛蟠在平安州境內遭了賊,幸得柳湘蓮經過救了下來,才保了性命。故此結了生死兄弟,一路結伴回京。

賈璉心道:“這不是天賜的姻緣?!”在聽薛蟠說要給柳湘蓮置辦屋宅娶媳婦時,便道:“我這裏正有一門好親要說與二弟。”說了便要把自己娶了尤二等話說與他二人聽。

不想薛蟠卻攔在頭裏笑道:“二哥哥這話卻晚了,柳二弟心裏已有了人了。這回要往南二百裏去看他一個姑媽,就是為了問準此事。二哥哥那裏的人若果然是個好的,你看說與兄弟我成不成?”

賈璉一拍他湊近的胖臉,笑罵兩句,心裏卻著實擔心尤三姐那性子,聽說此事還不定怎麽鬧呢。少不得多打探兩句,到時候也有話好回她。便問道:“二弟向來眼光極高的,從前就說若要娶妻,定要娶個絕色的。未知如今是哪家千金,這般有福,能得了二弟青眼?”

柳湘蓮一笑道:“事情未定,我渾說了倒有礙姑娘清名。”

賈璉仍要問身份,柳湘蓮只好透了一句道:“那姑娘如今在鳳起書院裏任著教習之職。”

賈璉原聽著說事情未定,還有心再說合兩句。如今一聽這身份,立時就熄了心。那鳳起書院什麽地方,連自己家這許多姐妹,也只聽說林妹妹去過幾回,餘者連門都沒進過呢。那裏頭當教習的姑娘,嘿。就算事情不成,柳湘蓮如此眼光,哪裏能看得上尤三姐?!便嬉笑敷衍兩句,將此事撂下了。

他卻不知柳湘蓮心裏這人,正同他家裏很有兩分因緣,要真追根究底,還是寶玉拉的線。他那時惦記晴雯出去了日子不好過,又不能自府裏調動人手,怕傳到王夫人襲人等耳朵裏徒惹是非,就托了柳湘蓮去打聽晴雯的事。

柳湘蓮一個大老爺們,哪裏有那個門路?他雖交游廣闊,也沒能往那樣地方搭線的。也是事有湊巧,他那姑媽,家傳一手繡技,外頭是見不著的。晴雯跟著的繡先生輾轉知道此事,便上門拜訪請教。有兩回,恰巧他去看他姑媽,就遇上了。

晴雯的相貌,在大觀園那樣鮮花遍地的地方都是數一數二的,何況如今在裏頭幾年,越發出落得好了。饒是柳湘蓮自問也見過不少美人,只覺得竟無一人能比得上她。自此就上了心,幾回在他姑媽跟前磨求此事。

她姑媽自來最疼這個侄兒,只恨他生性不羈像個浪蕩公子,這回聽說竟有了成家立業之思,如何不喜。加上晴雯她也見過幾回,身份樣貌樣樣不俗,便笑道:“你倒是個長眼睛的,這樣人物兒哪個不愛?我只替你問問去,卻不敢擔保。她那師父把她當閨女看呢,哪裏肯隨意許人。”

只後來柳湘蓮就出了事跑了,人回不來,也不知道事情究竟如何。此番回京,他心裏頭一個念的就是此事。賈璉方才說親如何,他哪裏放在心上!如今他心裏只滿心念著晴雯。第二日同賈璉薛蟠別過,就趕緊去尋他姑媽了。

他姑媽見他無事歸來,又是歡喜又是生氣,先上下打量一通,見他安然無恙,個頭比先前還長高了許多。這才拎近前來,好生訓斥了一回。柳湘蓮知道這老太太是真疼自己,老實跪著,只認錯不停。好一陣子,老太太氣才出了。柳湘蓮便趕緊問起晴雯的事來。

老太太頓了頓,才道:“你歇了那心思吧。”

柳湘蓮急道:“姑媽這話怎麽說來?或者是我從前太過散漫,不大入人眼?我從今都改了,說為成家立業,既成了家,我為一家之主,自然不會再像從前那般行事……”

老太太搖搖頭道:“不是因為這個。那位蕭先生說了,她徒兒資質甚好,如今一心撲在繡技上,尚不考慮兒女之事。你不知道,那蕭先生同書院的山長,都是一生未嫁的。我怕那晴姑娘也是這個打算。你如今都多大歲數了?哪裏等得起!聽我的話,過兩日,我托了官媒,替你好好尋一門親去,早日開枝散葉,也好讓你爹娘在下頭放心閉眼。”

柳湘蓮道:“既話沒說死,那就還有餘地。待她考慮此事了我再尋人提親不遲。”

老太太急道:“你怎麽這般不開竅呢!人家那就是不情願的意思,不過是沒有直說罷了。再說了,她那樣品貌,又有這樣的先生做後臺,指不定早有什麽人看中了也說不定。你等,等個什麽?等人家嫁了,你又算個什麽!”

柳湘蓮聽這話有異,忙問:“怎麽?有人算計上她了?”

老太太搖頭道:“她先生是雲陽先生的嫡親妹子,哪個敢算計她的徒兒去?她教了幾十年繡技,真正認下的徒弟就只這一個!我不過是那麽想想罷了。你見過一回,就放不下的人,難道就沒有旁人見過?她們雖不說,誰知道根底裏是不是真有什麽……總之,你就死了這條心吧。這事兒我也就到這裏了,你要有本事,你另尋了人說去!”

柳湘蓮一時喪氣非常,半晌,才道:“我知道了……姑媽放心,我不會胡亂行事。”

老太太是著急要他娶妻生子,只這個侄兒的性子她是深知的,此番好容易看中一個卻沒能成,不知道怎麽死心眼呢。也不深勸,只讓丫頭們伺候他吃飯不提。

又說賈璉得了賈赦的令跑去平安州,果然見其境內之事多與京裏所聽的不同。又想起此前薛蟠說起曾在其中遇賊的事來,越發行止小心,不敢露財。到了州府,平安州節度使聽說賈璉來了,帶了兩個親信來迎,彼此見過,讓到內府書房說話。

賈璉把賈赦所付書信當面交過,平安節度看完之後久久不語。半晌,才讓人去請自家幾個幕僚過來相商。這才對賈璉道:“赦公此番大恩,請賢侄回話,只道州府必當妥善安排,大恩容圖後報。只信中另一件,目下難以答覆,恐怕十月前後需得賢侄再來一趟方可。”

賈璉領了回話,心裏又記掛著家裏尤氏姐妹的事,辭過節度就趕緊踏上了回程。

到了府裏,先往賈赦那裏回了事,賈赦聽了回話,笑道:“他倒知道好歹,小王爺沒看錯人。”

賈璉聽了這話心裏一驚,這都城裏大小王爺也有十幾個,賈赦嘴裏能稱小王爺的卻只有義忠親王之後。怎麽自己老爹好好地又往作死的路上去了。有心勸兩句,想起上回弄石呆子幾把扇子還挨了一頓好打,如今這樣大事更難插話了,面上就露出些許來。

賈赦一見他如此,冷哼一聲道:“小兔崽子你懂個屁!老千歲才是真真正正的正根正朔!名不正則言不順,這話你不懂?書都念到狗肚子裏去了!去,把隔壁你珍大哥給我叫來!”

賈璉唯唯不敢逆,只好讓人往東府請了賈珍來,見賈珍進了屋子,又沒聽賈赦問起自己,這才匆匆往外去了。

到鳳姐跟前敷衍一回,只說老爺派他還有事情,留了兩個心腹小廝在門口傳話,自己跨馬往小花枝胡同去了。

尤二姐見他歸來,喜不自勝,又勸兩句讓他家去過夜的話,到底心裏手上全是舍不得的意思。賈璉最受用她這番掩不住的在乎欣喜,兩個人小別滋味也不消多說。

事過躺著說話,尤二姐便說起聽說柳湘蓮已經回來的事,賈璉笑道:“你們消息倒靈通,可是蓉小子來學的舌?只是那事怕是不成了。”說了便把路上遇著柳湘蓮,欲替親事聽說他心裏已有了人的話說了。尤二姐也無法,只想著明日如何同妹子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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