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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芳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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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寶玉生辰,因今年賈母同王夫人都不在府裏,雖各處仍按往年規矩置辦,到底不比往日鄭重。倒是底下人等因沒了主子們看管,都結了伴來給寶玉拜壽,卻又比從前熱鬧了。如此增減氣象,也是時運使然。

恰寶琴也是這天生日,薛姨媽家便也跟著治酒,薛蝌過來幫著應酬。寶玉一早起來先在前廳裏拜過天地歲星,又往寧府拜了宗祠,遙叩賈母賈政王夫人等。才順路去尤氏那裏坐了一回,再往薛姨媽那裏去了。回到府裏,小廝們捧上氈子,打李紈那裏開始,居長的挨個去拜過。再出了二門,往他四個奶媽媽家去一回,這才進園子來安生待了。

王夫人規矩,怕他們小人受拜折了福,故都吩咐了不許磕頭。眾人都不過到他跟前說上一聲兒。一時姑娘們的丫頭來了,片刻,探春邢岫煙湘雲寶琴惜春等幾人的也都到了。幾人對拜半日,才知道原來平兒同邢岫煙也是這天生日,卻是四個壽星。探春忙讓人去告訴鳳姐,照著寶琴的例給邢岫煙也備上一份壽禮。

正說笑,外頭道林姑娘遣了人來了。湘雲便道:“今兒好不熱鬧,林姐姐居然都不親至,只遣了個人來。想是送禮來了,卻不知道是哪個。”

惜春也道:“該不會是媯柳姐姐吧。”

探春笑道:“你們真是千金小姐了!誰家使人道賀是讓姑娘身邊的丫鬟們來的?自然是管事嬤嬤媳婦這些了。”

湘雲道:“她跟我們還論這些虛禮不成!不說別人,紫鵑就是這裏的人,派她來總沒話說吧?”

話未完,就看前頭辛嬤嬤來了,見過眾人,笑道:“我們姑娘問姑娘們好。知道今日是邢姑娘、薛二姑娘同寶二爺的生辰,原是該親來的。只一個如今國孝中,想來府裏也不好太過熱鬧;二者今日鳳起書院那邊遣了人來,因是長者相請,我們姑娘也不好推脫,只得去了。才讓我多多拜上各位壽星,千萬饒了她這一回,待下回再見了細算賬不遲。”

眾人聽了都笑,探春道:“原來只聽人說林姐姐不理俗務的,今日你看,這邢姐姐生日,連我們也是剛知道的,偏她都在心裏,連壽禮都打發人送來了。”

湘雲便推寶琴同邢岫煙道:“你們兩個趕緊家去,待會兒咱們還得登門拜壽去呢。”

探春也道:“我們這裏雖不論規矩,林姐姐那裏既遣了人來,卻沒有讓人撲空的道理。”

寶琴同岫煙聽了都只一笑,便各自先帶了人回去,想著待會兒少不得要往李紈鳳姐等處讓一讓去。

邢岫煙回到綴錦樓,迎春便笑道:“被喊破了吧?我說你瞞不住,趁早說出來還省事些兒。”

邢岫煙嘆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已如此,也只好作罷。一會子恐怕薛二姑娘也得到你這裏來坐一坐,今兒也是她生辰。還有平兒也是今日,三姑娘正張羅在裏頭擺席給她祝壽呢。”

迎春道:“直到這個時候最比出年長的壞處來。你要不給我行個禮?我也好給個紅包。”

邢岫煙忍不住笑道:“還真是。你只一味在屋裏坐著,等人來給你行禮就罷了。”

迎春嘆道:“年年如此。待我生辰時,仍是她們來給我行禮。總之逢著這樣日子,我就是個挨拜的命兒。太太都不許寶玉受人磕拜,只說怕傷了福。若真有其事,我這也真是傷得夠了。”

兩人說完樂成一團。聽外頭道:“林姑娘遣人給邢姑娘道賀來了。”忙上去相迎,卻是辛嬤嬤帶了個媳婦子進來,正要磕頭,邢岫煙忙上前拉住道:“嬤嬤莫要戲弄我們。連寶二爺都不受這個,我們倒受了?”

辛嬤嬤聞言才起了身,笑道:“才剛給寶二爺道過賀,說起來還真是巧。”又從邊上媳婦子手裏接過捧盒,說道,“這是我們姑娘給邢姑娘的壽禮,我們姑娘說了,‘都不過是應景兒的尋常東西,恭賀姐姐芳辰。’裏頭還有幾卷書,倒是我們姑娘這些日子心有所悟寫下的散碎字句,說是給邢姑娘同二姑娘看著解解悶的。”

迎春同邢岫煙相視一笑道:“這才是送禮送到心坎裏了。替我們謝過你家姑娘。”

辛嬤嬤又笑著從袖子裏掏出個彩錦荷包來,嘆道:“我是不肯接這個事,只我們姑娘也不管管那丫頭,少不得要我來做這沒規矩的行當。”

說了把那荷包遞上去笑道:“姑娘們說說,哪有隔府的奴才給姑娘們送壽禮的,不過過來磕個頭就算給她臉了。這就是頭一個沒規矩的東西兒!前兒聽我們姑娘說起這府裏幾人都要過生日的話兒來,她就瘋了,巴巴的弄了這麽個東西出來。

非說她同邢姑娘相熟,死活要我今日一起拿來。被我一通訓,有心不睬她,偏我們姑娘笑得打跌,卻不知怎麽被她說服了,說是‘我們幾個之間沒那些虛禮,嬤嬤只管送去。’如此,我也無法了,只好老著這張臉,把東西給姑娘送過來了。”

邢岫煙同迎春聽了就知道是媯柳送來的,便接了過來,笑道:“你們姑娘的話也沒錯,我們問道論真自然沒有那些規矩說法兒了。還請嬤嬤傳句話給她,就道我們都挺想她的,讓她早些跟著林妹妹回來才好。”

迎春又讓人上了茶來,留辛嬤嬤說了一會子話。辛嬤嬤不是尋常奴才出身,眼界言辭也非尋常能比,待人走了,迎春對邢岫煙嘆道:“往常只聽人說我們府裏如何如何顯貴,如今不說旁的,只比比兩邊的嬤嬤管事們,才曉得什麽叫真世家了。”

且說李紈一早待寶玉過來行了禮,又把給幾人的壽禮讓人分送了各屋子去,一時素雲回來了笑道:“平兒可算完了。被襲人給捅了出去。如今都曉得她也是今朝生日,不知道多少人要削尖了腦袋想轍送禮去呢。幸好我去得早,若這會子去,只怕送禮都排不上隊了。”說了自己忍不住笑。

李紈道:“你要這麽著,下回你生日,我也給你過。往各處說一聲去,讓你也熱鬧熱鬧。”

素雲一抿嘴笑道:“奶奶,別玩笑了。不說來人送禮我還得打發賞錢,只怕到時候您滿世界嚷嚷去了,還是沒人來,傷的可就不光是我的臉面了。”

李紈笑道:“小蹄子!多收一份兒是一份兒,我都不怕丟人你怕什麽!”

正說笑,外頭報辛嬤嬤來了。李紈知道當時黛玉遣她送壽禮來的,讓人讓了進來,問兩句黛玉,又說起媯柳死活要給邢岫煙賀壽的事。閑話片刻,辛嬤嬤卻笑道:“奶奶怕是不知道,我今日來,賀壽是一件,還有一件大事來尋奶奶。”

李紈忙問是什麽,辛嬤嬤笑著從懷裏掏出一塊牌子來,李紈一看,恰是賈蘭身上那兩塊一個制式的,愕然道:“怎麽嬤嬤你……這可是……”

辛嬤嬤笑道:“說來也是緣分,哥兒如今的師伯,原是我們老爺的舊識。我們還是因他牽線,才到了府裏伺候姑娘。如今姑娘跟前的那些丫頭們,也同我們一個來路。這回哥兒去書院裏說了這事,他們那裏的意思,讓哥兒來回說反倒耽誤事。倒不如我們來說,還容易些兒。”

李紈初時不解,如今把兩頭的事情一對,黛玉那裏許多機巧小玩意同賈蘭拿回家來的那些確有異曲同工之處。再說悅嵐彥月幾個人人身懷絕技的,術業有專攻,小小年紀個個不凡,如今也算尋著源頭了。

因笑道:“這真是出乎我意料。原來這高人竟都在身邊兒呢!卻是我們眼拙了。”

便又問及她們裏頭的事,才知道那竟是一個極大的所在,裏頭的舵堂閣院分工極細又各有所長,要追起來,都說不清是什麽人創立的,只道到如今已有上千年的傳承了。李紈一行聽一行嘆,未曾想到此間還有這樣的一群人。

他們自己自然也有一套入世取利的法子,既然是以好為道,也有一心就好做買賣生意的。李紈聽得裏頭按域又分作道、理、術、技,各中又有權、商、農、醫等分,蔚為大觀。心裏讚嘆,又想這下算是找對地方,別說自己這點東西,便是再多上幾倍,於他們來說也不算難事。遂同辛嬤嬤議定,只待賈蘭回來直取了東西送去便罷。

辛嬤嬤疑惑,問道:“奶奶不問問這捐資去了如何監管的事?我們那裏有專立的賬冊,可供奶奶詳查奶奶所捐資財的去處。可一年一查,或一季一查,都成的。”

李紈搖頭笑道:“沒有那些,蘭兒自己就在裏頭各樣胡亂學著,我要過問這些作甚麽。”

辛嬤嬤想了想便道:“我們手底下也有些行當人手,奶奶既捐資進去,到時候若有用處,只管看口,這也是裏頭的規矩,奶奶也不必同他們客氣。”

李紈心知辛嬤嬤這說的是給賈蘭謀好處的意思了,遂笑道:“謝謝嬤嬤提點,我記下了。往後或者有要勞煩的地方,到時候再同嬤嬤說去。”

因辛嬤嬤這回來只是來給李紈解惑的,至於李紈真要捐資,捐資多少,卻不經她手。只她看通璧閣那頭吩咐出來的話,連裏頭分域都能說與李紈聽,可見那裏頭看重。卻不知是因李紈捐資額度大到這樣程度,還是為了賈蘭的緣故。這卻也不歸她管了,她也不會去打聽。見此間事情已了,便行禮告辭,給黛玉同容掌事兩頭各回各事去了。

且說探春幾個因要給平兒過生日,便特地湊了錢交給柳家的在園裏置辦了幾桌,眾人樂了一晌午。因慮著如今幾個管家,常抓婆子們吃酒賭錢的事,這會兒自己若果然放開了喝倒沒意思了。故雖拈了酒令來取樂,到底不敢十分縱興。

卻是湘雲這個無事一身輕的,同寶玉兩個人劃拳喝酒,居然醉得在芍藥花堆著的石凳上睡著了。招得幾人又笑又怕,趕緊扶了回去端上醒酒湯來醒酒。又有香菱同荳官幾個鬥草玩,笑鬧起來被推了一跤跌臟了裙子,幸得寶玉看見,忙把襲人叫來,拿了襲人一條一色一樣的石榴紅裙換了臟的那條。這香菱又千叮萬囑寶玉,讓她萬不可同薛蟠說這事。寶玉一行答應著,一行想到薛蟠為人,心裏不免替香菱嘆息。

因寶玉這生日過得粗糙,又如今賈母王夫人等也不在家裏,襲人幾個就起了主意,大小八個丫頭湊了份子交給柳家的,讓弄出四十個果碟子來,又問平兒要了一大壇子酒來,晚上要單給寶玉過生日。寶玉自然喜得無可無不可。

待得應付過林之孝等一行查夜的,眾人都換了裝束,才擺酒上座。如此生坐飲酒無趣,得想個樂子來,就有人起意要玩拈花名兒。只這個卻要人多才好玩,襲人麝月幾個就出主意要去把探春幾個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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