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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寡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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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王還待再說,皇帝卻說起了朝事,只好先放下。又問蒼樸道人兩句天時的話,便讓他退下了。

又召過幾位大臣,總算得一個空兒,信王端了茶湊近了他哥問道:“皇兄,你就不問問那老道?或者有什麽延壽的秘法也未可知。”

皇帝看他一眼,嘆道:“你若有了延年增壽的法子,要怎麽樣呢?”

信王道:“自然是趕緊來同你說啊!呃,不,是盡快稟告陛下皇兄你啊!”

皇帝翻個白眼:“你敢頂張年輕了二十歲的臉往後頭去麽?”

信王趕緊搖頭:“不要!那麽著……到時候這東西不定歸誰了呢!哼,打小就是,他們搶我們的都是玩笑的、小孩子家看著喜歡的緣故,被搶了活該咱們倒黴。若是咱們敢惦記他們的東西,就是多看一眼,那也是‘心存覬覦、心底不純’。

要真有那好東西,嘿,準定仍是那樣。更別說如今正心疼那倆被咱們壓得翻不得身,後悔把這位子給錯了人呢。不正好把東西搶了去給那倆?呵,我們累死累活治國安民,他們打個坐兒長命百歲還不夠,到時候還拿輩兒壓我們兒孫,說不定還攝政篡權呢!……”

越說越氣,最後都咬著牙罵起娘來。嗐,此門外之人,哪個能想到天潢貴胄,也有這等口氣?

皇帝看著失笑,伸手拍拍他:“好了好了,我混比一句,你還自己把自己氣著了。連你尚且如此,那老道,如今就在咱們手心裏,好好地露這麽副面孔給我們看……”

信王忽然想起方才老道滿腹言語等人詢問的樣子,憋不住笑道:“皇兄,我只當你忙於政務沒心思呢!嗯,如此說來,那老道確是想等我們細問的意思。偏咱們沒空問,就把他打發出去了,還不知他心裏怎麽不得勁兒呢!哈,越想越逗。”

皇帝亦淺笑道:“他如此作態,以我料來,恐怕是想借天子之令圖謀點什麽。你信不信,若是我們真貪圖他的那點延年的東西,後事絕少不了。百姓論起,只會說我昏庸無能、信神鬼之說。他也算有兩分本事,如今能預測天時,於百姓社稷皆有益處,才容了他。只是,朕卻不會做那‘不問蒼生問鬼神’的事。”

信王連連點頭,卻又道:“可他實在看上去年輕了幾歲。”

皇帝搖頭道:“漢武一代雄主,卻信方士之言。你實在想想,若那人真能有不死之能,要金銀財物何用?貧民欲求溫飽,下官志在權臣,富貴已極而求長生,總是往上走的。就說你最看不上的寧國府裏那老兒,跟幾個道士混著,就連府裏都不肯回去了。卻有一個熱衷於斂財權勢又好結交權貴的人,稱自己懂不死仙術……不覺有些古怪?

若真有人有此之能卻求到你我跟前,哼,只怕也是利用的居多……再一個,天道有衡,權傾天下且長生不老……還要神仙做什麽!”

信王聽這話時,屢次想打斷爭辯兩句,直到聽了最後那句,想了想,長嘆一聲:“母妃總說我少智多貪,這話,如今我更信實幾分。”

不說他們兩個如何閑話,只說蒼樸道人閑庭信步回到後殿裏,關上門,那一臉雲淡風輕便霎時散了個幹凈。面上幾許憂急,幾許深思。

那日他攥了魂石摩挲半宿,到底沒能忍住,喚過幾個可信的徒弟護法,自往靜室裏坐了運起功法,將那魂石之力盡數吸納入體。待得全部吸盡,東方已曉,那魂石也只剩下一堆灰褐渣滓。

之後幾日,每日除非上頭傳喚,餘下時間都用在修煉上,前後七天,才算都煉化了。眼看著鏡中人影比半月前要年輕上好幾歲,他那本已“知足”的心也豁然生出了些“大志向”來。

初時還使些法子遮掩一二。後來那欲求之心更熾,兼及細細讀完了那幾本邪門功法,略悟了“借勢”之道,更覺得“時不我待”了。因那魂石都已用沒了,門中典籍也無記錄這樣的法器在何處能尋得,這條路算是斷了。卻另讓他尋著了一路——有個叫做“化靈轉運陣”的陣法,可借星月之力,將此世間靈物之能轉增人之運勢壽元。

此陣繪成要用之物皆珍惜難得,更別說往後充作精元的“靈物”了。妙雲觀如今雖得了勢,到底沒幾年功夫,只能算吃上飽飯了,要說多少底蘊積累,卻是沒有的。這許多東西,讓他哪裏尋來?思來想去,最恰當莫過於往上計較。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天子富有四海,若能得此助力,還有何事不成?

這才特意裝模作樣閉關了幾日,又頂了那張臉出來。就想引得皇帝問他,他再語焉不詳地推脫幾回,然後露些許眉目出來,後事自然就都好說了。秦皇漢武尚不能免於長生之欲,何況當今勵精圖治,身子本不算太好。現成的“返老還童益壽延年術”在跟前,豈有不動心之理?

卻是沒料到這個局面!竟連問都沒有問一句。或者是自己這面上效果不顯?還是皇帝憂心朝政無心細察?再或者皇帝對長生之術並無興趣?……一樣樣想來,忽然想到自己這幾年屢次同信王辯說“只識天象,不懂法術”的事來。不由要敲自己腦袋,“罷、罷,此事看來只能從長計議了。”

又說朝上官員擢降。那賈雨村本是當日林如海薦於賈政的,賈政出面給謀的缺,只賈政自身不顯,賈雨村便通過賈家這條線又搭上了王家。應天府薛蟠一案,讓王子騰記住了此人。如今幾次賈赦的事,也沒能瞞過他去。

這回史家要外任去,臨行前同王子騰一聚,說起今後布局。王子騰便提了賈雨村此人,道:“‘四王八公’,聲名猶在,力道卻大不如前了。許多事,咱們不好出手,對家卻小策頻出。雖不要緊,卻是‘癩□□趴腳面兒上,不咬人他惡心人’!手裏總要有些得用的人才好。此人很不錯,心黑手辣臉皮夠厚,實在是把好刀。”又把之前賈雨村經手的幾樣事情說了。如今四家都以他馬首是瞻,便都道聽憑他安排。

如此又過了月餘,王子騰升了九省都檢點,賈雨村便補授了大司馬,協理軍機參讚朝政。那賈雨村更對王子騰感恩戴德,又連表對賈王史薛四家的赤膽忠心。他卻不知道,既是把好刀,哪裏只有他有這個識刀的眼力用刀的心呢?!

王家越發顯赫,王夫人仍是平常,鳳姐倒比尋常更多兩分風采手段。卻是喜上添喜,進了十一月,太醫來請脈時,號出喜孕來。鳳姐嫁於賈璉也有些年頭了,膝下只得巧姐兒一個,如今好容易又有了信兒,自然是全府歡騰。

賈母頭一個不用說,王夫人常日裏也擔憂她膝下空虛偏又頂著個好妒的名聲兒,如今見她有喜,更是百般叮囑。王家也一回回不曉得送了多少寧神補身的東西進來。只邢夫人雖也喜多個孫兒,卻看不慣鳳姐風光的樣子,只在賈母跟前做好表面文章罷了。

賈母素來疼愛鳳姐,又憐惜她管家勞碌身子弱,補身的藥材等物自不用說。她又想起此前寶玉同鳳姐遭魔魘的事來,還特讓人請了幾處的家廟庵堂來念了幾桌平安佛。王夫人也讓人送了一匣子的各樣護身符平安符來。

這倒挑起了鳳姐的心思,她原是心思縝密之人。前事雖由賈母發話,一概不許談論了,她卻總疑心這府裏有人要害她。只要論仇論怨,她掌著偌大的府務,底下咒她死的奴才也不曉得有多少,竟是無從查起。雖是如此,這些年來也未曾放松過,幾個心腹也仍在為她打聽問查此事,只她面上從來沒有提過一句,誰都不曉得這事罷了。

平兒見她沈思不語,便端了盅寧神湯來勸道:“老太太、太太們又送符又念佛的,就是為奶奶求個平安。奶奶倒胡亂思想起來,反亂了心緒,不是辜負了老太太太太對奶奶的疼愛之心?如今好容易懷上了,正該把萬事都放一放,安心養胎,生個哥兒,才是正經。”

鳳姐笑道:“你又知道什麽了!你今日看到的疼寵,正是我素習不歇心不寧神換來的呢!若是我同大嫂子一般,‘一日兩餐,閑事不管’,你看老太太太太還疼我不疼!合不合心意眼緣是一個,有沒有用,有多少用才是長遠的好處。照你說的,我如今很該撂了挑子歇著養胎才好。轉眼就過年了,這一攤子事,你讓誰操持去?上回生巧姐兒時,我快臨產了不還得幾處跑?讓太太管看了,反倒要多跑兩趟,還不如索性我管著。”

平兒想想也是,便道:“總不能就靠奶奶一個人操持。大奶奶是不中用了,她實在沒那個心,只管管姑娘們幾個還就罷了。餘下的,三姑娘倒是好的,只是咱們家又沒有姑娘管家的先例……”

鳳姐笑道:“怎麽沒有?!林妹妹她娘在家時,管了好兩年的家呢。就是太太嫁來了,好些事兒做不得主,還得問這個小姑子去。”

平兒道:“那如何能一樣?若是娘娘管家,自然沒說的,三姑娘嘛……三姑娘自己是個極好的,只是她若要管了家,怕不得出來一群舅舅姨媽地混攪,她倒不難在那些管事媳婦們身上,卻要難在這裏呢。”

鳳姐一笑:“小蹄子倒看得明白!誰讓她命數不濟,沒能投到太太肚子裏。”

閑話一時,又有幾樣事情報到跟前來,鳳姐看裏頭有兩樣老親往來的,便想去王夫人那裏討個主意。主仆幾個到了那裏,好半日,王夫人才請進去說話。起初還當是裏頭有客,進去又沒看見旁人。又看王夫人面色不比尋常,兩眼似有些紅,嘴邊兩道紋路越發深了。也不敢詢問,只把事情說了,王夫人平平答了兩句,又說累了,鳳姐便辭了出來。

第二日就聽說王夫人感時氣病倒了,寶玉探春要去侍奉也被勸了出來,只說要靜臥。眾人也不多論,此時正當寒重,保養有失感了癥候也不稀奇,便不放在心上。

卻是碧月悄悄對李紈幾個道:“聽說老爺那裏送了信回來,太太看了就不大好。前兩日老太太那裏打發了兩個積年嬤嬤去老爺任上,聽說……聽說那兩個嬤嬤專門伺候孕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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