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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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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奔夏侯召的提議一出, 不少人紛紛響應。

他們沒什麽天分, 就算暫時僥幸能占得一塊兒地方, 恐怕也守不住。

若是現在灰溜溜的回了鄴城, 保不齊還要被當作逃兵被流放。夏侯召的軍隊兵強馬壯, 若是前去投奔,興許還有活路。運氣再好了,還能升個百夫長做做。

最後除卻逃跑以及懷裏心思的, 總共還有十萬人,浩浩蕩蕩的向北繼續前進。

五月初的時候, 花開得正好,陵陽偏北,氣候寒冷, 所以連這花兒都開得比旁的地方要慢。

江氏打算將木宛童帶去佛寺燒香禮佛一段時間,沈老夫人也讚許,說能帶木宛童出去散散心最是好了,省的整日憋在府裏出了毛病。小姑娘家家的,還是得活泛些。

木宛童這一年裏過得實在不順, 江氏帶她去捐些香火錢,再找找師傅講經算算卦, 意圖克化木宛童身上的不順, 讓她以後都平平安安的。

陵陽與樊門關相交的山上有座廣音寺,在此地廣負盛名,香火鼎盛,邊關之地多戰事, 實在不安穩,所以信佛之人就格外多,就算不信佛的,也經常會去寺裏求個平安符,捐捐香火錢,求個心理安穩。

第二日一大早,沈家的下人便開始忙碌起來,將用具來來回回搬上馬車,廣音寺距離沈家有些距離,就算早上啟程,也要下午才能到,一日來回往返定然是不能的,所以要留宿一日。

既然留宿,那帶的東西便不能少了,至少被褥要帶上,還有茶具食具,寺裏雖都有備好的,但總歸來來回回各色的人都用過,用起來不怎麽舒坦。

沈家的的族徽以白為底,上頭是繁覆的青鳥紋,古樸大氣,但凡陵陽沒有一個人不認得。馬車行在主路上時,百姓紛紛避讓,心裏滿是敬仰,沒有絲毫的不滿。

沈家仁善,一年有兩次施粥,又從不仗勢欺人,且家中子弟都有出息,免不得被罩上一層神聖的光輝。邊關之地,能讀書的人都不多,何況是沈家人才輩出,自然就被神話了。

街上有個年輕的婦人手裏牽著一個四五歲的孩子,她皮膚黝黑,身材高大,卻微微有些佝僂,一看就是做慣了粗活的人,她盯著沈家的族徽眼睛閃閃發亮,搖晃了手裏孩子的手

“兒子,你看沒看見,你好好讀書,到時候有出息了,讓沈家看上送到西府去讀書!給咱們家光宗耀祖!”

那孩子沒見過如此浩浩蕩蕩的場面,街上都是身著青衣的人,護著那幾輛車馬,他揪著自己母親的裙裾,縮在後頭,只露出一個小小的腦袋去張望,懵懵懂懂的點了頭。

木宛童依舊是一身素色的襦裙,因著天氣轉熱,變得輕薄飄逸起來,衣擺寬大的鋪在座位上。她瞧瞧撩了馬車簾子,露出一個小小的縫隙,向外去看,陵陽倒是比鄴城還要安寧平靜。

至少百姓不會看見權貴的車馬,就露出驚恐厭惡的表情,甚至避之不及。

江氏牽了她的手,將她散在臉上的發絲勾開“阿宛,路上辛苦,你今日起的又早,若是受不住了便睡會兒。”

木宛童沖她笑笑,繼而搖搖頭。她有些激動,哪裏能睡得著?

江氏也不勉強,想起前幾日和沈老夫人他們商量起的事兒,心裏輾轉幾分,卻平穩的開了口“你剛過了十五的生辰,按照咱們南齊的習慣,是該定親了。原本那高稔是不行了,老太爺本就看不上他,他如今又娶了妻。”

江氏仔細觀察木宛童的神色,見她面上沒有絲毫的傷感和遺憾,便曉得她心裏並沒有高稔。江氏心裏暗暗松了一口氣,卻又免不得思索,那阿宛看上的是誰?

且行從來不會說沒底的事兒,阿宛心裏必定是有了人。

木宛童精神亢奮,卻因為起的早,不怎麽靈光,下意識接口“他妻子還是我送出……”送出嫁的……

木宛童說道一般忽然意識到自己的不妥,急急改了口“阿宛本就對高稔沒什麽心思,成與不成都無妨。”

江氏面露疑惑“他妻子怎麽的?你難不成認識?”

木宛童下意識勾了勾耳邊的散發,目光躲閃“原本在鄴城時候見過幾面,說不上熟悉,是個機靈的,和寧臣侯府十分相配,他們府裏的老夫人溫氏也滿意。”

她原本在鄴城的時候因著獨自一人苦苦支撐,所以難免處處小心,時刻提防,現在在江氏面前,說話也不用怎麽思量,難免就犯了錯。

江氏見木宛童明擺著不想說,也不好再追問,只是想著回去問問沈晰和,卻又擔心沈晰和素來口風緊,問不出什麽來。

“若是你有了喜歡的,千萬要同舅母說說,早早相看,讓家裏把把關,省的回頭再出了紕漏。”江氏繼續道,語氣裏多是勸誘。

她並不會過多幹涉阿宛的婚事,最重要的是阿宛自己能過得好,將來是阿宛和人家過日子,又不是他們這些長輩,終歸還是要阿宛看得上。

不過她還是希望阿宛能瞧上宋允,那孩子自小在跟前兒長大,是個知根知底的,人品才學都有保障,將來必定會一心一意的對待阿宛,加上他並無父母兄弟,將來阿宛嫁給他也能輕快些。

木宛童乍一聽江氏問她意中人這件事兒,下意識想起夏侯召,臉上忍不住漫上紅色,手也無意識的攪在一起,正是一副小女兒家的姿態,江氏見這模樣,心裏也有底了。

出了城後便是一大片的荒郊野地,景色都是一樣的,沒什麽稀奇,乍一看還好,時間久了難免覺得乏味,木宛童只看了一會兒便將簾子放下,忍不住起了睡意,江氏將她摟在懷裏,把她的頭按在自己肩上,拍了拍道“睡罷,快要到了舅母叫你。”

木宛童在江氏馨香的懷裏蹭了蹭,聞見江氏身上的熏香還是多年未曾變的紫蘇香,免不了覺得熟悉和溫暖,小的時候江氏沒少摟著她睡覺,只是過了半刻,便淺淺的睡過去了。

江氏看著木宛童的臉忍不住心思百轉,阿宛長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和秘密,再過不久就要嫁人了,她一手看大的孩子怎麽能舍得?若是阿驪在多好,能親手將女兒送出嫁。

馬車上靜悄悄的,沒過多久,江氏也變得昏昏欲睡起來,眼皮不住的耷拉下來,卻忽然聽見外頭一陣騷亂異動,有馬匹嘶鳴之聲。

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她隱隱覺得不好,木宛童也聽見動靜,一個激靈精神了許多。

外頭傳來仆從顫抖的聲音“夫人,咱們恐怕遇見山匪了!”

江氏大驚,撩起簾子去探看,只見一隊人馬,手中提著鋼刀,將沈家的眾人包圍了起來。

那些人身上明顯有著血腥氣,是屍山血海裏摸爬滾打出來的,臉上蒙著面巾,一言不發,氣勢洶洶的繞著沈家的車馬打圈兒。

木宛童想要去看,卻被江氏一把按住了手,江氏沖她搖了搖頭,阿宛這樣美貌的一個姑娘露了面,恐怕會惹出什麽禍端。木宛童聲音低低的喚了聲“舅母。”

江氏拍著她的背安撫“阿宛不要怕。”

外頭的山匪逐漸與府丁廝打起來,喊殺聲一片,木宛童趁亂還是向外瞧了一眼,心裏卻生了疑惑。

她和夏侯召在一起的時候,見過不少軍中之人,外頭那些行兇之人,看著整齊有序,紀律嚴明,與軍中訓練出來的士兵相似。一上來不要錢也不要人,只是一個勁兒的砍殺,恐怕遠非山匪那樣簡單。

眼見著沈家的府丁落了下風,江氏不免焦急,想要用錢財來換取眾人的平安,遂沖著外頭大聲喊道“你們住手,錢財都在最後一輛馬車上,你們拿了錢走人,莫要傷害無辜!”

外頭的廝殺依舊,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江氏忍不住白了臉,山匪不是要錢的嗎?怎麽……怎麽……

木宛童沖著江氏搖了搖頭“舅母,他們怕不是山匪,是專門來取咱倆命的!咱們家是得罪什麽人了嗎?”

江氏握住她的手,眼中湧起淚花“阿宛,這可怎麽辦?沈家素來與人為善,怎麽會得罪人?”

沈家素來和平安穩,又受百姓愛戴,江氏半輩子都過得平安順遂,哪裏遇見過這樣兇險的場景,不免心神慌亂。

木宛童也想著不會是沈家得罪了人,開始回想自己是否得罪了什麽人,但思來想去,她唯一結怨的就是龔氏與龐氏那幾個人 ,但現在已經成不了什麽氣候,不可能是龔氏他們!

沈家的府丁已經不剩多少人,其中有人大聲沖著馬車的方向喊了一聲“快撐不住了!帶夫人和姑娘快走!”

馬夫驟然驚醒,從一個突破口顫抖著手駕車,想要沖出去。

驟然傳來一陣破空之聲,一道利箭破開了空氣,將馬夫一箭穿心,馬夫瞪大著眼睛不甘心的倒在地上,還保持著駕馬的姿勢。

馬車失去了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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