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磊一路開車去省城車站，卻還是晚了一步。沒趕上招娣和張慧，他又趕緊上車往縣城那邊去。耳邊想著蘇敏剛剛說的話，他握著方向盤的手，都在發抖。

招娣坐在回縣城的車上。

張慧一直在她耳邊說著這幾年的情況。

家裏的環境現在是越來越差了，小兵沒學歷，又不會做生意，家裏一直沒收入。全靠著朱強的攤子做生意。早些年存了錢，朱強本來是準備開個店子的，結果小兵在外面欠債了，人家找上門來，家裏的家當都賠光了。朱強因著這個氣病了身子。開店的錢沒了，只能繼續守著攤子，但是因為肉攤子越來越多了，他們的生意也不如以前了。特別是小兵的花銷比以前還要大，家裏都存不到什麽錢。朱強倒是偷偷的存了一筆錢，準備以後給小兵結婚用的。現在生病了，都舍不得拿出來用。

“如果不是沒法子了，我也不會去找你的。我知道你在外面過的也很辛苦，但是你學歷高，現在又在大城市上班，總比我們要有法子一些的。”

又道，“聽說你二姐也開了廠子當老板，她也沒回來看我。”

“你怎麽知道二姐開廠子了？”招娣回頭看著她。

張慧臉色楞了一下，訕訕道，“就是聽人家說的，也不知道是真的是假的。”

招娣道，“不管是真是假，也和你沒關系。當初你沒管她。我學歷高，那也是敏子幫我的，要不然我也不能繼續讀書了。你當初可是要我輟學回去和朱小兵結婚的。”

張慧聞言，立馬苦著臉，“你還是怪我？”

見招娣不說話，她知道這是默認，紅著眼睛道，“我知道當初是我對不起你。可我當時真是為了你好。你是我閨女，小兵又是你朱叔的兒子。你們結婚了，我們一家子人就能夠好好的過日子了。你朱叔是個好人，比你爸好，從來也不嫌棄我不生孩子，也不打我。當初咱們那麽困難的時候，願意收留咱們兩個。我這輩子都沒捧著比他還好的人了。”

招娣狠狠的握著拳頭，“所以你就能為了這個對你好的人，就委屈我？你明知道朱小兵是個什麽人，你還讓我那個時候輟學和他結婚？當初要不是我沒聽你的，我現在生活什麽日子我自己都能想得到了。你看看現在整個家都被敗光了，你還不覺得你錯了？”

“那不一樣，”張慧搖頭，“要是小兵和你結婚了，你能管著他。男人不聽爹媽的，但是願意聽媳婦的。”

招娣氣的沒話說了。她現在有些後悔剛剛自己竟然一時心軟跟著這個人回縣城了。和這個所謂的母親待在一起，她覺得自己真的會被氣死了。

車子到了縣城之後，張慧就找了個三輪車。兩人坐上三輪車之後都沒說話。

縣城已經改變了很多了，當初和蘇敏一起賣冰棍的那些大街小巷裏面的房子都已經被推到了，變成了一棟棟整齊的樓房。

唯一沒變的，還是朱家自己蓋的平房。

當初這個平房在這一帶還是很了不起的，然而現在在一些新蓋的樓房中，就顯得有些寒磣了。

進了屋裏，招娣就能聞著一股藥味。

張慧擦了擦眼睛，“你朱叔就在屋裏，你去看看去吧。”

招娣往屋裏走去，破舊的房間裏躺著一個人，原來紅光滿面的臉，如今刮廋如柴。滿臉病容憔悴的樣子。

張慧過去扶著他起來，“老朱，招娣回來看你了。”

朱強聽著聲音，睜開眼睛往床邊看，看著果然是招娣了，有些激動的要坐了起來，“真是招娣回來了。”

雖然心裏有些怪張慧和朱強，但是看著朱強變成了這個樣子，招娣心裏還是忍不住發酸，“朱叔。”

“回來了就好啊，咳咳咳，這些年你一個人在外面辛苦吧。”

朱強氣喘籲籲道。

招娣搖了搖頭，“我在外面挺好的，挺多朋友幫忙，沒吃什麽苦。”

“那就好啊，你是個好姑娘，是該過好日子的。當初你離開也好，要不然也跟著咱們受苦了。”

張慧道，“你別胡說，這日子一點也不苦。”

招娣覺得，自己的母親張慧這是真的愛著朱叔吧，願意和他過苦日子，所以寧願在自己這個親生女兒面前哭訴，也不願意在朱叔面前承認這日子苦。

“說是招娣那丫頭回來了，在哪裏呢？”

突然從外面傳來一聲出粗嗓子的聲音。招娣心裏一緊，正在猜測來人，就見著一個光頭已經從門外進來，滿臉橫肉，都初春了還穿著一身皮夾克，嘴裏叼著一根煙。

招娣看過去的時候，那人看過來，嘴裏的煙一下子就掉了。“這是招娣？這才幾年，長這好看了！”

朱強道，“小兵，你先出去，我和招娣還要說話呢。”

“出去做什麽，阿姨不是說，把招娣給我做媳婦嗎？正好這次回來了就別走了，留在家裏得了。”

朱小兵流裏流氣的看著她。

朱強生氣道，“你瞎說什麽，你屋裏不是有人嗎？”

“那不算。”朱小兵看著招娣，“是阿姨自己答應的，願意讓招娣回來給我做媳婦，以後一家人好好的過日子。”

招娣開始一直避開他的目光，但是聽到這話後，猛的看著張慧，臉上帶著不可置信，“你真的這麽說？”

張慧趕緊道，“我沒說一定答應，只說讓你回來商量商量。”她說著都快急哭了，“我是準備回來了和你商量的。”

“你竟然還有這樣的心思，他是什麽人啊，你讓我和他結婚！”

招娣氣的渾身發抖起來。她沒想到，這麽多年了，自己的親生母親張慧，竟然還準備把她推入火坑。而且還是已經是熊熊烈火的火坑中。

張慧有些措手不及，她沒想到朱小兵這麽著急就出現了，她是準備先試探試探，慢慢說的。現在看著招娣這激動的樣子，她倒是不知道怎麽解釋了，她要抓招娣的胳膊，被找遞給甩開了，忙道，“招娣，你聽我說。現在家裏很困難，你朱叔病成這樣，家裏沒啥子盼頭了，你要是和小兵結婚了，這個家就有希望變成以前那樣了。我生了三個閨女，一個都不在身邊。你是我最疼的一個，我希望你能留在我身邊。以後有你和小兵給我和你朱叔養老，我也算是放心了。”

“你這說的還是人話嗎？”廖招娣聽她說這些話，渾身忍不住的顫抖。

朱強也道，“張慧，你怎麽能有這樣的心思。這不是害招娣嗎？”他對著招娣道，“招娣，這事情我不知道，你趕緊走，別理你媽說的話。你自己去大城市上班去。”

即便他不說這話，招娣也是不準備繼續待下去了。她提著包就準備出去，剛走到門口就被一股大力抱住， “去哪兒呢？這是你家。你個拖油瓶，在我們家住了那麽久，現在我們家不行了就不想回來了，沒門！”

朱小兵流裏流氣的說著，邊把招娣抱在懷裏。

招娣只覺得一股惡心從心裏湧了出來，死命的掙紮，“放開我。”

張慧見狀趕緊去拉著，“小兵，你快放開招娣，這事情咱們說好的，要好好商量的。”

朱小兵一腳踢開她，把她踢得撞到櫃子上，跌在地上爬不起來。

“商量個屁啊，你都答應的事情了，還想反悔啊。再說了，我可聽人說了，她現在有錢的很呢，回頭做了我媳婦，你們還不是跟著過好日子？”

“你個畜生啊！”招娣死命的咬著他的手，朱強吃痛，一巴掌拍到她臉上，臉上被拍出了血印。

“哼，你就省點力氣吧，待會我就辦了你，明天就去辦手續。你這輩子就是我朱小兵的人。”

招娣聽著朱小兵的話，覺得一陣陣的惡心和恐懼。她大聲的喊著，“救命，救命——嗚嗚。”卻被朱小兵一下子捂著嘴發不出聲音。

朱強在床上看著瞪眼欲裂，掙紮著下床來拉著朱小兵，“畜生啊，你這個畜生，不能這麽對招娣啊。”朱小兵甩了他一下沒甩開，索性一腳踢了過去。要是平時，朱強還能站得住，但是這個時候身體都是軟的，一下子被這樣一踢倒，後腦勺磕到了床沿上，頓時血流如註。

“老朱——”張慧嚇得爬了過來。

朱小兵也有些害怕了，邊抓著招娣，邊道，“這可不關我的事情，是他自己倒下的。”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緊急的剎車聲，朱小兵小意思的要關房門，卻被一腳踢開了。

韓磊走進來的時候，就看著招娣被人摟在懷裏捂著嘴，臉上還有被打過的痕跡，頓時滿身煞氣的大步跨了進去，伸手就把朱小兵肥肥的胳膊給拉了開，折到了背後，痛的朱小兵連連大喊，“哎喲，快放手。”

韓磊一腳踢他的腳腕，對著招娣道，“到我後面來。”招娣這才反應過來，趕緊躲在了他的背後。

張慧看著韓磊來了，趕緊哭道，“快幫我送老朱去醫院啊，求你幫我送他去醫院啊。”

韓磊看了眼他們，沒松開朱小兵的胳膊，只騰出一只手來打了個報警電話把這邊的情況說了一遍，又讓那邊叫了一輛救護車過來。

趁著等警察的這段功夫，韓磊又使勁的在朱小兵的肚子上狠狠的揍了幾拳頭，直揍得他吐酸水。又把朱小兵的鞋子脫了一只下來遞給招娣，“拿著，抽他的臉。”

招娣睜了睜眼睛，有些沒反應過來。

韓磊道，“他不是打你了嗎，趕緊給打回去，待會警察來了就不方便了。”

招娣這才明白，緊張的接過了鞋子，對著朱小兵的臉拍了一下。韓磊不大滿意，“重一點，剛剛他怎麽打你的，你不痛？”

被韓磊這麽一提醒，招娣想起自己剛剛被一巴掌拍的懵了的感覺，那時候又痛又絕望，心裏一下子起了燎原大火一般，把鞋子舉得高高的，重重的一下拍到了朱小兵的臉上。重重的聲音，讓韓磊聽著都能感覺到痛。

許是打的過了癮了，廖招娣一連拍了好幾下，才罷手了。

剛放下鞋子喘氣，門外也傳來了停車的聲音。

韓磊拿出了自己的手槍之後，又把這邊的情況說了一下，對方趕緊把朱小兵抓了起來。朱強也被迅速的帶著去醫院了。

韓磊要送招娣去醫院，招娣卻不大願意，她現在一點也不想在這裏待著，只想趕緊離開這邊。

韓磊點點頭，拉著她的手出去。招娣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掙脫開，順從的跟著一起出門。才準備上車，裏面一個警察突然喊道，“這小子竟然害拐騙婦女呢，這屋裏面還關著一個女人。”

原來原先招娣住的後院的一個房間鎖著一個人。幾個警察一起把門鎖給撬開了，把裏面的女人帶了出來。

為首的警察看了看蓬頭垢面的人，“這人我咋有些眼熟呢？”

那女人嚇得瑟瑟發抖，“別抓我，別抓我。”

招娣聽著聲音，轉身去看那女人，待看著她的側面，一下瞪大了眼睛，“蘇雯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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