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經理跟經紀人站在一條線上, 打感情牌、明裏暗裏威脅等招數全用盡, 就差把“禁止提楚伊”五個字跟寧芷芊明說了。

結果，楚伊成了雜志方的讚助商代表, 一切重算，她們折騰來折騰去，還是跟著賠笑臉。

對著楚伊, 也對著她這個家屬。

寧芷芊在記者的引導下, 開心地說出了自己最得意的作品是為楚伊設計制作的巧克力，在描述口感的時候特地問了田經理一句，“怎麽說呢？”

田經理看了一眼陪在她身側的楚伊, 再不情願也得吹捧, “口感細膩, 層次豐富，尤其是餡心那一點恰到好處的酸味, 突破巧克力固有的甜膩陳規, 清新自然，是我吃過的最美妙的味道。”

寧芷芊原是開玩笑, 聽到田經理微笑說出的這段話懵了一懵：田經理吹得真情實感，眼裏閃爍著光芒, 嗓音裏帶了興奮過度的微啞和顫抖，仿若真的愛透了“芷為伊人”巧克力的味道。

演技真好，還有……

有錢真是為所欲為。

原先以為會壓抑難挨的采訪順利又愉快地結束了。

“讚助商代表, 新合作……”其他人離開了, 寧芷芊鎖好門, 一步步逼近淡定自若的楚伊，“你做了什麽？”

楚伊等不及她一步步走來的緩慢，直接伸手摟緊了，昂頭笑著，“想跟老婆一起上雜志啊。”

“說正經的。”寧芷芊點點楚伊笑得挺壞的唇角，“你砸錢了嗎？”

楚伊大方承認，“是，只求老婆一笑。”

“真的是這樣？你為了我特地讚助《美酒佳肴》？”寧芷芊反而不安了，腦補出一個可怕的畫面——偌大的會議室，楚伊端坐在主位，但其他坐著的人都是神色莫測。在“讚助”的方案出來之後，他們沈下臉，由哥哥為代表把反對的話說出口，卻影響不了楚伊分毫，場面難堪……

“太沖動了吧。”寧芷芊光是想想都擔心，“不是說好工作和生活分開的嗎？你這麽做，他們沒有反對嗎？酒店正在發展期，會不會受影響？”

她是真的害怕，表情嚴肅，說到後面的聲音都在打顫。

“芊芊。”楚伊站起來把她攬在懷裏，撫一撫發抖的身體，用溫柔的聲音驅散她心中的恐懼，“別擔心，我認真考慮過才決定的。”

寧芷芊不大相信，“你不是因為我要接受專訪才臨時決定的嗎？”

“一部分原因。”楚伊解釋，“但這是一箭雙雕。我們一直在找合適的宣傳方式，《美酒佳肴》的讀者群和我們的目標客戶重合度極高，是個不錯的選擇。我提出來以後，好好地征求了意見，大家都表示支持。”

寧芷芊抿抿唇，看向放在桌面上的手機。

楚伊看出了她的心思，“要給哥哥打電話求證嗎？”

“嗯。”寧芷芊點頭，手已經往手機伸去了。

楚伊哼了一聲，“我就這麽不可信嗎？”

“可信！”寧芷芊馬上打消了主意，“我錯了，我應該相信你的。”

“乖。”楚伊滿意地摸摸頭。

寧芷芊依然有些恍惚，尤其是看到田經理方才為楚伊精心沖泡的茶水之後，小聲嘀咕，“這算公報私仇嗎？”

楚伊不僅聽到了，還替她打抱不平，“這是爭取合法權益。你的專訪當然由你決定，全程對我示愛都沒問題。她們算老幾，憑什麽管著你。”

寧芷芊聽出了不對，“伊伊，你知道她們限制我說話內容的事？”

“知道。”楚伊捏捏她的臉，“不然怎麽那麽快敲定讚助，趕來陪你？”

“我沒跟你說啊。”寧芷芊茫然，分不清夢境與現實了，“還是說了……唉，昨天睡得迷迷糊糊的，記不清了。”

楚伊輕笑，“你說了，在夢裏說的。”

“夢裏？”寧芷芊震驚，“我說夢話了？”

“對，說得很清楚，但是聽不見我說沒關系，反反覆覆說。我聽得難受，就連夜找方秘書做出讚助方案，一大早開會把事情定下了。”

寧芷芊尷尬，“怪不得阿姨說我們聊天很晚了……”

“我中途去書房沒關門，她聽見了吧。”

“除了這事……”寧芷芊記得自己昨晚做了很多夢，一會兒家裏一會兒酒店，一會兒A市一會兒B市的，卻想不起具體的內容，“我還說了其他夢話嗎？”

楚伊思忖片刻，鄭重點頭，“說了。”

寧芷芊緊張了，“什麽？”

楚伊唇角一勾，“說要給我跳脫衣舞。”

“……不可能！”

“芊芊。”楚伊輕嘆一聲，看向她的眼神可憐兮兮的，“你又不相信我了。”

寧芷芊記起自己方才認過的錯，咬咬唇，糾結著該不該信聽起來很扯的“脫衣舞”夢話。

“哼。”不等她想明白，楚伊已經鬧起了脾氣，拿起自己的包包要走，“不信算了。”

寧芷芊慌忙跟上，“等等，我沒有不相信你啊……”

“有。你猶豫了。”

寧芷芊猶豫片刻，還是掉進了自己挖過的坑裏。

“真沒有，我……我在想脫衣舞怎麽跳。”

——

專訪一事，讓寧芷芊跟經紀人鬧僵了。她不覺得慌張，反而是習以為常——對她真心實意好、不以利益為先的人從來只有老師一個。

老師希望她邊學邊練，把她塞到了自己的團隊裏，但不想束縛住她，不顧經紀人反對簽的是半年的短期合同。半年要過去了，她的處境變得微妙，沒有表現出續約的熱情反而自行找合作，一門心思跑回國內，態度再顯然不過。經紀人勸說無果，也就不費那個勁，對她只有在合同結束前好好完成電影道具訂單和做好專訪宣傳的期待。

專訪宣傳因為楚伊的出現，少了一半篇幅。經紀人更不指望她續約了，連雜志刊登都沒有多問一句，平心靜氣地接受了自家宣傳少於秀恩愛的現狀。

寧芷芊才不管這些，在雜志送過來的時候只顧著欣賞，“咦，連甜品都p圖了……怪不得這麽好看。”

楚伊笑了，“本來就好看。”

“我感覺采訪的時間不長，寫出來的稿子卻這麽多……”寧芷芊看到雜志上出現自己說過的話，感覺很神奇，“怎麽連笑了也寫上去。”

楚伊湊近了，哼哼唧唧求她的註意，“一定是你笑得太好看了。”

“不是，”寧芷芊轉眸望去，蹭蹭楚伊的鼻尖輕聲哄一哄，“因為在看你啊。”

楚伊心滿意足地親一口。

寧芷芊哄好了老婆，就好好地把專訪看了一遍。《美酒佳肴》的風格偏正，她又聽了田經理的建議，多註意了一下答話的語言，成稿是邏輯清晰的三個部分，讚美她的獎項和作品，宣傳她的兩位師父以及所在的彪悍團隊，秀一波小恩愛，配圖全是漂亮的甜品，連“芷為伊人”巧克力截面的小小的粉色愛心果凍也拍得清晰，很有誘惑力。

“嗯，不錯。”寧芷芊欣賞了一會兒，就覺得許久不眨的眼睛累了，“不過……就這樣而已嗎。我以為上雜志是轟轟烈烈的事情呢。”

楚伊提醒，“你可以宣傳一下。”

“對哦，我們多買幾本送給別人。”寧芷芊掰指頭開始數，“姐姐，奶奶、爺爺、爸爸、媽媽……”

楚伊握住她認真數著的手，“不急，先發個朋友圈炫耀一下。”

“有道理。”寧芷芊照辦，而後捧著手機期待回音。

楚伊陪著等一會兒，發現她頻繁舔嘴唇就下樓去熱牛奶。

她刷新了好幾遍，順便看一看別人的朋友圈。看著看著，她發現不對了，團隊裏的一位同事發了工作動態，背景圖裏有小小的蛋糕一角。別人可能看不出差別，寧芷芊作為親自參與設計的人，一眼認出了改變的地方，皺皺眉。

“怎麽了？”楚伊拿了牛奶和三明治歸來，一進門就看到了她的愁眉苦臉。

寧芷芊亮出手機，“她們把蛋糕改了。”

“什麽？”

“一起設計的蛋糕，圍繞的綢帶短了至少三厘米，花瓣的方向也變了……”

楚伊不問蛋糕裝飾的細節，一下子找到關鍵問題，“你不知道？”

“嗯，我放假回來了嘛。”寧芷芊委屈，“但我是設計師之一，她們要改動也該跟我說一聲吧。”

“就是，太過分了。”楚伊順著她的話說，順便哄一哄，“吃口三明治冷靜一下。”

寧芷芊有氣無力咬一口，“你怎麽突然想到做三明治。”

“配著牛奶嘛。”

“挺好吃的，你也試試。”

“嗯。”楚伊也咬了一口，皺皺鼻子吐出了熟悉的吐槽，“冰箱味。”

寧芷芊笑了一笑，“我自己吃吧。等等，洗個手。”

她要起身，楚伊卻不讓，“我餵你嘛。”

剛經歷過那樣的打擊，寧芷芊不想讓楚伊也有壞心情，順從地坐回來。

重逢以來，她們過的是肉麻膩歪的日子，吃飯互相餵，洗澡睡覺不分開，若不是楚伊需要上班恐怕24小時全部黏在一起了。楚伊原來是個不會照顧人的人，現在有了經驗，連她一口吃多少、要怎麽靠近都琢磨出來了，看到面包屑會自然而然地幫她擦掉。

寧芷芊頗為唏噓。

楚伊這麽會照顧她了。

她呢……

寧芷芊瞥了一眼放在旁邊的雜志，總算明白自己的不得勁怎麽來了——她以為自己拜師學藝後長進了，實際上還是受了打擊就要楚伊摸摸頭、等著老婆拯救的弱者。

“想什麽呢。”楚伊點點她的鼻尖。

寧芷芊老實答，“你。”

“都會條件反射地哄人了。”楚伊輕笑，用親吻代替牛奶給她潤口，“乖。”

寧芷芊乖巧任親，末了舔舔唇角問，“伊伊，你想要什麽？”

楚伊淡定答，“吃飽了再要。”

“不是！”寧芷芊破功，恨恨捏了楚伊一把，“我問的是願望，正經的那種。”

“那就是放假陪你吧。”楚伊嘆氣，“我哥真是死腦筋轉不動，下周才肯讓我放假。你下周都要開工了，我放假有什麽用。”

想到開工，寧芷芊笑不出來了，“就是啊……哎？你下周可以放假嗎？”

“對。”楚伊說，“大概周三吧。”

“不錯啊！”

“哪裏不錯了，你周一就要飛去L市了。”

“你可以來找我啊！”

楚伊不解，“找你？你不是在工作嗎？”

“總有休息的時候吧。”寧芷芊拿起手機，“我單獨找地方住。”

“可以嗎？”

“當然可以，有家屬的人都這樣。”

寧芷芊說著，給經紀人打了個電話。合約將結束，經紀人對她的態度不算好，百忙中接起電話更是不客氣，“單子這麽重要，當然要一起住，方便討論了。酒店已經訂好了，你現在居然跑來跟我談條件？”

“酒店可以退嘛。”寧芷芊硬氣回覆，“還有，這個重要的單子是我自己投稿掙來的。我們團隊厲害的人再多，齊導和青青也只認識我一個，我怎麽不能談條件了。”

“……”經紀人破罐破摔，“隨便你吧！”

“好的，再見。”寧芷芊反而態度良好，說了再見，轉頭對含笑等待的楚伊說，“家屬，我們來挑房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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