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伊見到謝恬瑜給寧芷芊擦臉, 根本沒生氣，根本沒想過要打架。

第一，她真的不在乎。上次吃醋的反應大，全是長久以來的不平衡作祟, 不是因為謝恬瑜與寧芷芊的關系多麽暧昧，謝恬瑜有多大的威脅力, 過了那一陣就好了。

第二，是最主要的原因。

她心虛。

昨天為了騙寧芷芊脫衣服, 她刻意隱瞞了今天能夠回來的事情, 想著見面說話可以選擇床、浴室、地毯等地點，舌頭說不過也有別的妙處，打算走一步看一步，面對面再道歉。可是, 寧芷芊還是發現了, 發來一條憤怒的信息，平常是個小波浪號用得飛起的小可愛, 居然用了一連串怒吼式的感嘆號, 足見憤怒之深。

楚伊當時就驚了, 馬上讓司機轉頭往甜品展覽的地方跑，見到寧芷芊和曾經惹自己生氣的“導火線”站一塊也表現良好，微笑從容，一切以老婆的心情為主。

“你好。”謝恬瑜也客氣回了一句, 與她交換名片。

氣氛和諧, 寧芷芊松口氣, 笑了一笑就主動握住了她的手。

楚伊深感滿意。

看，她懂事貼心，老婆一高興連自己之前在生氣都給忘了。

“謝謝你幫芊芊的忙。”楚伊再接再厲，爭取做一個不添亂的好對象。

“不客氣，芊芊這麽有才華，我幫忙介紹是幫老師的忙呢。”

楚伊笑容一僵，愛吃醋的心被“芊芊”的稱呼攪出了一絲波瀾。

叫得這麽親密？

不過，她的表情還未變化，就發現了謝恬瑜似笑非笑眼神裏的玄機。謝恬瑜是笑著的，講起“芊芊”兩個字刻意放柔了語氣，身體微微前傾，隱約有往寧芷芊方向靠去的趨勢。雖然動作傾向於寧芷芊，但謝恬瑜看得最多的是她，有點觀察的意思。

“是嗎？”楚伊定定心，客氣說，“謝謝你欣賞我們家芊芊。”

她宣示主權，謝恬瑜眨了眨眼，將她們倆扣得更緊的手看盡了。

“哎呀，哪有這麽誇張。”寧芷芊被說得不好意思了，“我還沒通過老師的考驗呢。”

謝恬瑜也回過神，“你看看蛋糕怎麽樣了，我打個電話給老師，看她什麽時候到。”

“嗯。”寧芷芊走向展位的冰櫃。

楚伊緊隨其後，等寧芷芊打開包裝盒打量的時候馬上給面子“哇”了一聲，“好漂亮。”

“還好啦。”寧芷芊不經誇，唇角已經彎上天了，說話的聲音軟軟甜甜的，“時間緊，我只做了給大師品嘗的份數，下次有空給你做。”

“嗯。”楚伊想到別處去了，“給我做。”

寧芷芊已經能聽懂她話外的不和諧意思了，收好東西就打了一下過去，“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什麽？”楚伊裝傻。

“你今天回來，昨天為什麽不說？”寧芷芊咬牙切齒，“不僅不說，還騙我……騙我……”

昨晚視頻過程太羞恥，寧芷芊說不下去了，恨恨地瞪她一眼。

楚伊是個看得開的人，昨晚受了好處，現在挨一通罵也認為值得，不會感到委屈。她搭上寧芷芊的肩膀，趁著四下無人，好聲好氣哄著，“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哼。”

“你怎麽罰我都行。”楚伊貼耳說，“只要不把我趕出房間。”

“你還敢提提條件。”寧芷芊打掉她的手。

楚伊誇張地“嘶”了一聲，“啊，好疼。”

“真的嗎？”沒見過這招的寧芷芊一下子被騙了，“怎麽紅了。”

楚伊心想：我剛才死命一頓搓，能不紅嗎？

“沒事。”她演戲演到底，來了一個堅強體貼的角色，“你想打就打，解氣就好。”

寧芷芊抿著唇幫忙揉一揉，沒打掉她再樓過來的手了。

“老師來了。”謝恬瑜不適時出現，“我們過去吧？”

“好。”寧芷芊拿好蛋糕，交代楚伊一句，“我去一下，很快回來。”

楚伊不舍得也好好支持了，“嗯。”

她嘴上答應著，目光不聽話地跟著跑，搖頭晃腦看到寧芷芊一拐彎消失在人海才收了收，打電話給匆忙扔下的方秘書。

“楚總。”有個人輕輕戳了戳她的肩膀。

楚伊轉頭，看見守展位的小姐姐，“你認識我？”

“不認識，但剛才聽到你們互相介紹就跟著叫了。”

“有事嗎？”

“沒有，我就是想問問……”小姐姐扭捏了一下才說，“你知道謝恬瑜的聯系方式嗎？”

楚伊皺皺眉，把含羞帶怯的小姐姐上下打量了遍，心下一喜。

解決隱藏威脅的機會來了。

“沒有經過她的同意，我不方便說她的聯系方式。”楚伊依然有自己的底線，再著急也沒有做隨便給別人謝恬瑜號碼的事，“但我知道她在一家蛋糕店工作，你有空可以過去試試。”

小姐姐拼命點頭，拿起紙筆記下她說的話。

楚伊十分欣慰，說一句真心話，“加油，我看好你。”

小姐姐握拳點頭，“嗯！”

閑著也是閑著，楚伊打完了給方秘書的電話，就看一看寧芷芊呆過的展位。她對甜品沒研究，轉悠了圈，認為這些展出的蛋糕完全不在自己的理解範圍內，不由皺了眉頭。

方才的小姐姐想法兒把頂班的人叫來，得空就給她推銷介紹，亦步亦趨像是小跟班。小姐姐人美聲甜，態度又好，楚伊看對方這麽辛苦，好心買了兩個蛋糕。

大不了給方秘書吃。

楚伊正付賬，寧芷芊就回來了，原來興奮開心走路帶風，見到她一邊買蛋糕一邊跟小姐姐聊天忽的變了表情，拉下臉叫一句，“伊伊。”

“老婆，回來啦。”楚伊連忙拉開距離，解釋一句，“我聽說她們借冰櫃幫了你，就買兩個蛋糕幫襯下。”

“為了你”的態度一擺出來，寧芷芊的臉色就好了點，“搞定了，一切順利。我們可以回家啦。”

吃醋狀態也這麽好哄啊……

楚伊笑了，趁著沒人註意給寧芷芊恢覆笑容的臉蛋親了一口。

她們回家，楚伊按照計劃把買來的蛋糕扔給了方秘書，方秘書收是收了，轉頭給她發了一條挺有骨氣的信息：“我不愛吃蛋糕，這次給小姨子面子，下次別讓我幫忙。”

“是是是。”楚伊抽空回了一條，“我替我老婆謝謝你。”

“怎麽一回來就玩手機啊。”寧芷芊把湯給她端到面前，“洗過手了嗎？”

“洗了。”楚伊伸手接受檢查，“還修了指甲。”

寧芷芊看到她賊兮兮的笑哪會不明白，沒好氣拍來一下，“吃飯，別說話了。”

“哦。”楚伊聽話喝湯。

寧芷芊也坐下，喝兩口就看她一眼。

“我沒挑食。”楚伊正往外扔骨頭，莫名心虛，“這是骨頭，吃不了。”

“我知道。”寧芷芊撇撇嘴。

楚伊發覺不對了，“芊芊，你有事要跟我說嗎？”

“嗯。”寧芷芊眼神躲閃，“吃完飯再說。”

“直接說吧。你這麽吊胃口，我也吃不香。”

“好吧。”寧芷芊放下湯勺，轉過身與她面對面，開口先是一句格外嚴肅的稱呼，“老婆。”

楚伊隱隱不安，故意擺出隨意的姿態，“嗯？”

“我成功拜師了，但是……”寧芷芊深吸一口氣才說全了，“老師希望我年後一起去巡展，大概初三就走。”

“初三？”楚伊恍惚了。

她這陣子受了不少罪，跟合作商賠笑臉，自願加班盡快地搞定引入投資的事情，對那些暗地裏沖自己翻白眼的管理也能和顏悅色就事論事一切以酒店利益出發，忍受著B市截然不同的氣候和口味……這些事情，她不在意，因為她的目標和動力很明確：做完可以回來陪老婆，之後是春節長假，可以放肆在家、能夠陪老婆陪個夠。

寧芷芊卻說要在初三離開。

楚伊一時沒控制住表情，眉間深鎖。

寧芷芊看到她這樣，點頭的動作都猶豫了，說話的聲音微微發顫，“我問過了，老師說行程已經定了，不能推遲。她覺得我的基礎很好，就是創造性不夠，希望我跟在身邊多鍛煉。她說得太有道理了，我沒法反駁……”

“不用反駁。”楚伊揉揉眉心，把深鎖其中的愁緒給揉散了，輕聲打斷了寧芷芊越來越小聲的碎碎念，“她說得對，你應該跟著去。”

她說過要一直支持寧芷芊，說到就要做到。

楚伊逼著自己說出該說的句子，逼著自己對寧芷芊笑一笑，顯出支持的溫柔、

寧芷芊卻吸吸鼻子，有了淚光，“伊伊……我舍不得你。”

楚伊感覺心尖被狠狠揪了一下，把寧芷芊抱在懷裏。真切的觸感帶來了安心，溫順的回抱帶來些許安慰，她心疼懷裏抽搭著的軟糯聲音，摸摸頭輕聲哄著，“不哭，我們還能見面啊。”

寧芷芊還是忍不住，小聲哭了一會兒。

楚伊努力忍著沒哭。

她一哭，寧芷芊就狠不下心走了。

片刻後，阿姨過來，發現她們倆抱在一塊就懵懵地放下菜離開了。動作再輕，瓷盤碰上桌子的聲響仍是落到了她們的耳中，寧芷芊也哭夠了，揪著衣袖胡亂擦著，楚伊拿了紙巾幫忙擦拭，佯作輕松，“這是好事。你不是一直想提高自己嗎？有這麽厲害的師父帶，進步肯定很快，能做出全世界最好的甜品哦。”

寧芷芊順著她的話想下去，重點不大對，“甜品分不出最好吧。”

“你做的就是最好的。”楚伊強勢起來，“我說的，不接受反駁。”

“好嘛。”寧芷芊破涕為笑。

“還有一段時間呢。”楚伊揉揉寧芷芊的腦袋，“想點開心的，比如這兩天玩點什麽。”

寧芷芊懵懵說，“這兩天肯定在家裏玩啊。”

“……”楚伊深以為然，“好，我給阿姨放假，我們在家“玩”個夠。”

寧芷芊沒反對，默默用紙巾擦著淚痕。

楚伊知道寧芷芊的小腦袋裏面肯定還在想著離別的事情，嘆息一聲，打算找個很能聊的話題，“春節不遠了，你打算怎麽過？”

她問是問了，對答案並不期待：以寧芷芊哪邊都舍不得委屈的軟性子，肯定會說“除夕陪姐姐，初一陪你，初二一起過”之類的平均分配的話。

“我跟奶奶商量了。”寧芷芊卻來了一個出乎意料的開頭，“大家一起過。”

楚伊一楞，“你要來我家一起過年？”

“嗯，姐姐也來。”寧芷芊回想了一下，補了句，“方秘書說沒買到票，也一起來。”

“……”楚伊忽略了方秘書找的拙劣理由，專心問老婆，“你什麽時候跟奶奶商量的？”

“忘了。”寧芷芊說，“有一次回去，聊著聊著就說到這個。奶奶提議一起過，讓我給姐姐打電話。我問了，姐姐沒有意見，馬上就定下一起吃年夜飯的事了。”

“有一次回去？”楚伊聽出了言外之意，“你經常回去嗎？”

寧芷芊眨眨眼，“對啊，你不喜歡嗎？”

“不是。”楚伊依然有點回不過神，“我只是……太驚訝了。”

她自己都不愛回家，寧芷芊上班忙，有了假期不好好休息或者做最愛的甜品，竟然願意坐著車走彎彎繞繞的山路，回去給長輩賠笑臉？

她愕然，寧芷芊哼了一聲，“有什麽好驚訝的，我是你老婆，去看看你的家人有什麽不對？”

楚伊楞了一楞，想說點什麽。

她剛啟口，就被寧芷芊捂住了。

“對著呢。”寧芷芊學著她剛才的說法，“我說的，不接受反駁。”

楚伊笑了，跟著點頭，心甘情願聽了話。

“嗯，你說的都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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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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