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B市的路上, 寧芷芊得了空，就會思考一下前路怎麽走。

她以前總有著明確的目標，好好學習，完成實習, 做好奶奶的生日蛋糕，設計出能獲獎的巧克力……她正處於起步期，對於所有能鍛煉自己的機會都是珍惜的，只要對自己立足業內有好處就哼哧哼哧去幹。

她以為這是一步步踏實地走, 她以為這是清晰的規劃。

現在想來，寧芷芊發現自己只是沒有別的選擇，走一步看一步罷了。

巧克力大賽獲獎給她帶來了獎金，帶來了知名度, 還帶來了各種各樣的機會。她迷茫了, 比較不出孰輕孰重, 不知道哪樣對自己最好，內心還有一個討厭的聲音不斷問著她：“你真的有資格得到這些嗎？”

寧芷芊覺得自己不夠格。

因為她連學校裏的高級課程都沒完成。

寧芷芊剛開始在酒店實習的時候, 曾經因為這個問題感到狼狽。同事們相互聊天, 免不了問問以前的經歷, 她不敢撒謊，吞吞吐吐說了自己只上到了中級課程, 而且實習時長不夠，沒拿到學校的證書。除了厲霄和副主廚, 其他同事都算是低了她一級的普通員工, 面面相覷, 最後是一個會做人的大哥開口圓場：“跟我一樣，我讀了兩個月就出來闖了。我們這行靠技術說話，不靠證書”

普通聊天可以打哈哈過去，實際操作的狼狽就無限放大了。寧芷芊不大會做高級課程才會教到的餐點裝飾，而同事們甭管有沒有上過國外課程，已經能夠按照酒店的要求完成得又快又好。

後來，她因為在奶奶壽宴表現優秀，被喬收為弟子，做的全是專供的特色甜品，需要精細雅致獨有新意，如何把常規款做得又快又好倒是次要的了。

寧芷芊沒有松口氣，覺得沒有完成課程的遺憾成了心頭刺。

這次得獎，她突然成名，有一種搖搖晃晃站不穩腳跟還要硬著頭皮去跳舞，結果好壞全看命的慌亂，有了回去好好學完的想法。

正巧，楚伊在B市，她也過來看看，跟正在上課的舊時同學聊一聊情況。

“上課時間長嗎？你還能顧得上生意嗎？”寧芷芊最關心的還是教學質量。

朋友擺擺手，“不行，大部分得讓小工來做。這裏的實操課更累。”

“為什麽會更累？”

“老師嚴格。”朋友說，“你還記得我們上初級課程的高個子老頭嗎？比他還嚴。”

寧芷芊不由一哆嗦，“這麽可怕。”

“沒什麽，進入社會以後就覺得被老師罵罵無所謂了，反正不虧錢。”

寧芷芊笑了，“是啊，上司比老師兇多了。”

“喬·卡維爾很兇嗎？”

“私下挺好說話的，工作上就是公事公辦，絕不寬容了。”

“高級課程怎麽也得三個月，考試不通過還得再耽擱。”朋友替她操心，“你真的要放棄現在這麽好的實習機會嗎？”

寧芷芊搖頭，“沒放棄，是暫時告一段落，學習好了再回去。我跟師父聊過這些，師父也覺得打好基礎比什麽都重要，讚同我完成課程。”

朋友深表懷疑，“但酒店不可能空著位置等你啊。他們會請別人頂班，到時候還有你的位置嗎？”

“應該有吧。”寧芷芊想到了暫時困難、需要工資貼補的李師兄，含糊說一句，“酒店工作太累了，有的人不會待太久的。”

朋友沒呆過大酒店，信了她的話，“也是，轉行的人多了去了。對了，你記得馮天慶嗎？他不幹了，昨天發了一條轉讓鋪面的廣告。”

“……”寧芷芊輕咳，“是嗎。”

犯規的事情大，但官方有意壓制，群眾目光全集中在謝恬瑜、寧芷芊以及莫名其妙湊成的CP上，對已經伸張的正義不感興趣，寧可拉娘配吃吃百合糧也不去多看某選手犯規的石錘，於是，不看直播的人基本上不知道馮師兄直接被逐出決賽現場的鬧劇。

寧芷芊討厭做手腳的馮師兄，卻不想背後說人，打個馬虎就繼續詢問分校如何。

“你可以試聽一下。”朋友建議，“這裏為了擴招，定時有開放課。”

“什麽時候？”

“明天就有。”

“明天啊……”寧芷芊不確定是否有空，“我看看情況吧。直接去分校聽就可以了嗎？”

“嗯，還可以參觀學校。”

一番話談下來，她們點好的菜上桌了。寧芷芊和朋友邊吃邊聊，談的話題漸漸從分校變成了工作的辛苦，朋友創業也不容易，盈虧自負，憋了一肚子的話沒處說，與她抱怨了兩句。她耐心聽著，偶爾問幾句B市的行情，想著回不到酒店實習也能找找別的路。

朋友是個忙人，與她吃一頓飯就要回去看店了，“你來聽課的時候打個電話，我一般都在。”

“好，拜拜。”

送走朋友，寧芷芊看到時間才六點鐘，大概知道楚伊說的“最多兩小時結束”的飯局拖延了。她不想呆在餐廳裏，走出去瞧瞧，見著一家賣睡衣的店進去溜溜，看中了兩套情侶款，還收不住看向情趣內衣的目光，咬咬牙買了一件。

寧芷芊買完東西走出店面，正好接到楚伊的電話。

“在哪裏？”楚伊問。

“儀軒商場。”

“我過去接你。”

寧芷芊答聲好，掛掉電話就抓緊時間去隔壁的便利店買了一堆零食和樸實無華的購物袋，把情趣內衣藏在最裏頭。

她還是沒藏好。

“芊芊。”楚伊看睡衣的時候發現了購物小單，“魅惑夜晚紅色是什麽？”

寧芷芊趕緊去搶，“沒什麽，打錯了。”

楚伊由著她搶走，順勢一圈就把她錮在懷裏，指頭從衣服下擺游進去摸索著，“明明是新內衣。我看看藏哪兒了……”

“沒穿呢。”寧芷芊按住衣服，紅著臉說。

楚伊瞥一眼便利店的購物袋，“在那裏。”

“不用看了，我直接帶回去。”寧芷芊捂住楚伊的眼睛，“洗好了再穿。”

楚伊勾起一笑，眼睛被擋著更顯得鼻梁高挺唇瓣紅艷。

寧芷芊看得一楞一楞的。

這才叫魅惑夜晚吧，

“那就試試，好不好？”楚伊輕啟唇瓣，在她耳邊呵出一陣讓人發軟的低啞聲音。

寧芷芊咬著唇沒說話，捂眼的手悄然松了。

“乖。”楚伊按下她的手，從指尖吻到掌心蜿蜒而上，“我也試試睡衣。”

寧芷芊想了想覺得不虧，乖乖拿出新買的內衣，“好嘛。”

她們在床邊試了下，寧芷芊不喜歡光滑如鏡的墻面，要求轉到浴室。楚伊覺得浴室裏挺冷，開了按摩浴缸。後來，她們把打濕的衣服丟到一邊，不記得自己原先要做什麽了。

——

寧芷芊來了B市，楚伊就不用爭分奪秒完成工作趕回家，挪出了時間陪老婆。

兩個人商量去哪裏游玩，寧芷芊總說“都行”，看著軟萌好欺，眼神卻閃躲發虛不敢對視，楚伊看出了心口不一，艷刑逼供，楞是把寧芷芊欲言又止的嘴巴給撬開了。

雖然撬開也不全是為了問話。

她們賴床賴了一早上，吃過午飯就去B市分校試聽了。

“環境不錯。”車子開進分校，寧芷芊就因為校門旁的梅花樹給了一個好評價，“這麽新的學校，設備應該也是新的吧。”

楚伊挑眉，“我讚助一下，全部換成新的？”

“不要啦。”寧芷芊服了自己整天買買買的老婆了，“浪費錢。”

“也是。”楚伊愉快地表示讚同，湊在耳邊說悄悄話，“這筆錢能買好多件‘魅惑夜晚’了。”

寧芷芊沒好氣打去一下，“我不帶你去了。”

今天是方秘書做司機，楚伊不顧忌，沒皮沒臉地黏上去，“我就要跟著你。”

寧芷芊努力扒掉纏上來的手。當然，她最後沒能成功，認命地被楚伊摟著往前走。

朋友聽說她有女朋友陪，不打算當電燈泡，發了詳細信息給她。她按照信息上面說的找到第三教學樓，走進去就有一個熱情的助教老師招待。

“試聽的同學這邊請。”

進教室試聽並體驗實操的課程只有初級一種，純聽課就沒有顧忌了。寧芷芊果斷離開大隊伍，專門往高級課程的地方走。

“就是這裏。”寧芷芊拉著楚伊停下，“也有電視放主廚動作的特寫，不會看不清。”

窗外和教室裏有區別，她想看得更清楚一點，松開楚伊的手拼命往前靠。

楚伊默默地陪著。

她們聽了一會兒，被某助教發現了。助教過來看兩眼，看出了楚伊鎮定外表下的外行，走過來友善提醒，“這位同學，初級課程在那邊哦。”

楚伊的語氣迷之驕傲，“我不學，來陪老婆的。”

寧芷芊的註意力原來還算集中，聽到這句就破了功，陪著楚伊一塊跟助教老師解釋，“嗯~她來陪我的~”

“……”莫名被餵了一嘴的助教幹笑兩聲，“你想直接上高級課程嗎？”

寧芷芊看得差不多了，整體滿意，打算好好問轉校的事情，“對，我之前在國外的校區上課。”

“轉校？”助教驚訝。

“是啊，請問手續是什麽樣的？”

助教看了一眼在上課的教室，指了辦公室的方向，“這邊請。”

寧芷芊跟過去，坐下來喝口茶，聽著助教說分校的好和任意換校區的福利，再看看身邊陪著的楚伊，已經能夠想象未來在B市的美好生活了。

“這是需要的資料。”助教拿出一個冊子。

寧芷芊看到第二行就皺了眉，“初級學員證？”

“對，我們要做記錄報到總部，需要所有學員證的編號。”助教看她皺眉，主動說，“如果丟失可以補辦。”

“嗯。”寧芷芊心緒不寧。

初級學員證沒丟，在家裏。媽媽迅速收東西趕人出門，自然會遺漏，半年前再也用不著的初級學員證就是其中之一。寧芷芊曾經覺得以後用不到，沒有在意，現在一看所需的資料，不乏成績單、老師評分表之類的瑣碎資料，感到頭疼。

怎麽轉校這麽麻煩？

助教該說的都說了，去招待其他咨詢的人。

“有困難嗎？”楚伊這才開口問。

“嗯。”寧芷芊拿起轉校資料，“有的資料在媽媽手上，有的資料……我早就丟了，不知道能不能補辦。”

楚伊沈默了。

“再想辦法吧。”寧芷芊不想好好的一天被毀了，擠出笑，“我們去別的地方吧。”

“芊芊。”楚伊輕聲喚了她。

寧芷芊轉過頭，“嗯？”

楚伊把她手裏的資料拿開，柔柔一笑。

“不要轉校了，回原來的地方繼續學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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