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芷芊剛經歷過一場兵荒馬亂的夜班, 渾身酸軟，腦袋發懵，來到安靜的辦公室之後迷迷糊糊地犯著困，跟楚伊說話是強撐著的。

楚伊說了一串調查的情況, 她勉強聽進去，打起精神問怎麽辦。

一個很刺激的答案出現了：“開個房吧。”

寧芷芊瞬間不困了，嚇到結巴，“啊？開、開房？！”

她慌亂, 楚伊沒受影響，不緊不慢解釋了計劃，“我開了個大套房, 有兩個起居室, 離得近方便照顧。我們先住一晚，明天看看調查進度再說。”

“噢, ”寧芷芊發現不是睡一張床, 松口氣，“好的。”

楚伊倒是有了興致, 彎腰盯著她看。

寧芷芊站起來, 側過身避開對視，“怎麽啦。”

“你很緊張啊。”楚伊笑說, “臉紅了。”

寧芷芊趕緊碰了碰自己的臉頰。或許是她上班時的環境溫度低、接觸過多冷冰冰東西的緣故，她的指頭涼涼的, 碰到臉頰有燙著和凍著的雙重效果, 忍不住嘶了一聲。

楚伊發現了她指頭發紅, “芷芊，你的手怎麽了？”

“沒事……”寧芷芊想揣回口袋裏。

楚伊動作更快，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怎麽這麽冷？”

“還好啦。”寧芷芊小心抽回手，故意用無所謂的語氣說，“還有洗潔精的味道，挺難聞的……我們趕緊去房間吧，我想洗個熱水澡。”

楚伊眉頭一皺，直接將她的手攥回手心，“別動！”

話是命令的語氣，捏手倒是輕輕柔柔玩一般。

寧芷芊被這一下捏手引了視線，見到楚伊精心保養的漂亮指頭和自己為學做甜點留了小傷、不算難看但也不算好看的爪子形成了對比，一時尷尬，默默放棄了掙脫的打算。

楚伊的手白白嫩嫩的，被她撓傷了怎麽辦？

寧芷芊猶豫了一下，就被楚伊牽著走了。楚伊走到櫃子邊，拉開抽屜翻出一片暖寶寶，單手就拆了包裝放到她手裏，“暖一暖。”

“謝謝。”寧芷芊捂在手裏，讓僵硬的指頭慢慢恢覆知覺。她註意到抽屜裏還有暖寶寶，輕聲說，“你也用啊，晚上挺冷的。”

楚伊點點頭，“嗯。”

寧芷芊看楚伊也用上了，安心垂頭繼續當鴕鳥——她這兩天在楚伊面前真是毫無形象，不是熬了一夜的浮腫，就是混著面粉、奶油、清潔劑等亂七八糟的味道的發紅的手，完全不敢面對時刻光芒萬丈的楚伊了。

楚伊卻主動開口，“唉，今天沒做好準備。”

“嗯？”寧芷芊疑惑，“什麽準備？”

“你還記得周五的時候嗎？”楚伊笑說，“你下夜班，我在停車場等你。”

“記得。”

“那時我的手很暖吧？”楚伊晃了晃手裏的暖寶寶，“我天生手腳冰涼，用這個提前捂好的。”

寧芷芊眨了眨眼，隨後被楚伊吐舌的可愛表情給逗笑了，“原來是這樣啊……我還羨慕你的手一直很暖呢。”

楚伊起了頭，她們一邊聊著生活瑣事，一邊往訂好的房間走，漸漸沒了方才的尷尬。

真正的尷尬，還是在進了房間之後。

她們不方便回家拿衣服，方秘書幫忙新買了睡衣和更換的日常便服。便服還好，符合她們倆的穿衣風格，睡衣就特別省事直接買成同樣的款式。

而且是相當幼稚的款式。

“這……”寧芷芊拿起小兔子的睡衣，擠出一個笑，“好可愛啊。”

楚伊捏著粉嫩顏色、後邊長尾巴帽子長耳朵的兔子睡衣，面色凝重，“你穿的確很可愛，我穿……”

“也可愛！”寧芷芊忙說。

楚伊輕笑，“或許嘗試一下新的風格也不錯。”

“那就洗澡換上吧。”寧芷芊看看時間，“要三點了。你明天要上班嗎？”

“下午有個會議。你呢？”

“9點到。”

她老實答話，楚伊卻楞了，“早上？”

“對啊。”

“上到幾點？”

“晚上，但不會像今天這麽晚。”

“你剛上過夜班，不能休息？”

“都是這樣的。”寧芷芊解釋，“周末忙，大家一起加班。”

楚伊皺眉，“太累了吧。”

“還好。我周五剛來，10點就可以下班，周六陪你去酒會比他們要輕松很多。”寧芷芊往好處想，“這周連續上的話，下周就可以隔開了，輪流來沒什麽的。”

楚伊沒跟著她笑，面色凝重。

“楚伊，”寧芷芊不知楚伊在想什麽，小心地戳一戳，“三點了，我們早點休息好不好？”

楚伊嘆一口氣，“好。”

套房裏有兩個洗手間，寧芷芊和楚伊一人一個，各不耽誤。寧芷芊洗好了，換上兔子睡衣，發現松軟的絨毛特別保暖，感慨方秘書的眼光不錯。

她拿出手機溫習一下喬給的意見時，房門傳來了敲門聲。

寧芷芊打開，見著也穿了兔子睡衣的楚伊，忍不住再感慨一次。

方秘書的眼光真的很不錯。

不過，楚伊很不滿意這一套睡衣，見到她盯著瞧更是別扭地捋起了袖子，解開領口扣子，非要用松垮隨意沖淡可愛的味道，“我看到這亮著燈，就過來看看。”

寧芷芊笑了，“我想看一會兒筆記。”

“筆記？”

“是啊，”寧芷芊看到楚伊纖細的胳膊就這麽露在外頭，不放心，“晚上冷，你快進來。”

“好。”

寧芷芊還記得之前說自己手腳冰涼的事兒，直接讓楚伊坐到尚有餘溫的床邊，“蓋上被子。”

楚伊乖乖做了，裹好被子看著她。

“怎麽啦。”寧芷芊主動問，“睡不著嗎？”

楚伊輕嘆，“嗯，總想著有人跟蹤的事。”

“別擔心。”寧芷芊安慰，“明天就會查出來了。”

楚伊沒說話，把被子裹得更緊一些。

或許是睡衣太萌，或許是楚伊垂眸的姿態太軟，寧芷芊看著有一種抱過去的沖動。這個念頭剛出來，她就壓住了，在心裏嘀咕一句“想什麽呢”，看點別的轉移註意力。

她還真的註意到了床頭櫃的臺歷。

“這是……”寧芷芊被背景圖片給吸引了，“石墩子？”

A市有個標志建築物，叫城市石像，不僅名字模糊，模樣還抽象到叫人看不懂，乍一看完全是平平無奇的石頭，被戲稱為石墩子。石墩子位於江一廣場，與A市共度幾十年的風吹日曬，去年的時候扛不住了，一角出現明顯破損。

寧芷芊記得，整修項目在她出國那年開始，因為江一大道是主要路段進度緩慢。

一晃一年多，她再次回國，因聯姻被關在家裏，沒有機會看看石墩子到底變成了什麽樣。她以為石墩子仍在修，今天見到臺歷上的漂亮圖片才產生了疑惑。

“是啊。”楚伊答了話，起身走向窗邊，“你來看看。”

寧芷芊跟了過去，與楚伊一塊從窗簾縫往外瞅。

她們位於高層房間，俯瞰繁華美麗的城市夜景。楚伊指了江一廣場的方向，讓她看閃耀著金光的方方正正的樓，“那棟金色的樓就是專門給石墩子修的紀念館。”

“哇，都修成紀念館了。”寧芷芊驚嘆，“我離開那年剛開工呢。”

楚伊好奇，“離開那年？”

“嗯，我當時剛出國。”

楚伊輕聲問，“很不容易吧？”

“是啊，一切都不適應，很想家。”寧芷芊提起往事頗為感慨，“正好從小看到大的石墩子要整修，我更傷心了，經常問姐姐怎麽樣，怕哪天政府覺得修不好直接拆掉。”

“現在修好了。”楚伊說，“我們改天去看看？”

寧芷芊楞了一楞，看向楚伊。

今日真是巧，楚伊像是姐姐那樣抱了她，像是姐姐那樣告訴她石墩子怎麽樣了，像是姐姐那樣溫柔與她做以後一起去看看的約定。

她忍不住笑了。

“笑什麽。”她們倆離得近，楚伊順手摸了摸她的頭，動作輕柔。

寧芷芊被這麽一摸又往姐姐方面想了，實話實說，“你像我姐姐一樣，真好。”

楚伊笑容淡去，動作一頓，收手扭頭往房間門口走。

“晚了，該睡了。”

——

楚伊總是想著自己找借口跑到寧芷芊房間，沒能成功留下來還被發姐姐卡的事情，一晚上沒睡好。

第二天，七點半的鬧鐘響起，楚伊起了床，整理完畢一出門，竟然看到寧芷芊端坐在會客廳沙發上。

“早。”寧芷芊休息得不錯，朝氣蓬勃。

楚伊笑著回應，“早。我們下樓吃早餐吧。”現在8點15分了，她們叫客房服務總要等上幾分鐘，費勁，不如直接下樓找餐廳吃一點。

寧芷芊同意，跟著她一起下樓。

她們為了避免別人探看，選了包廂吃飯。吃到一半，準時上班的方秘書過來敲門，征求同意後說了壞消息，“我們沒證據，物業堅持不合作，線索斷了。”

楚伊不意外，“也是，他們不能因為我把其他人都得罪了。”

寧芷芊弱弱問，“那……我們什麽時候可以回家？”

“過段時間吧。”楚伊安慰，“你要是覺得酒店不舒服，我可以再找一套房子。”

寧芷芊惶恐，“不用麻煩，我只覺得現在挺好的。”

楚伊沒錯過寧芷芊方才的失落，猜測，“你在想烤箱嗎？”

“嗯。”寧芷芊不好意思地點頭，“喬希望我試做上次的巧克力蛋糕。這是私人的東西，在這裏做不妥當，還是回家比較好。”

楚伊被“回家”兩個字取悅了，大方說，“這有什麽，你想用就用。”

“不急，我還沒想出來。”寧芷芊現出苦惱的神色，“澆汁的特殊香氣到底怎麽調的呢……啊，我把筆記本落在房間裏了。”

“要不要回去拿？”

寧芷芊點頭，“你先吃，我去一下。”

方秘書說，“你不介意的話，我幫你拿。”

“嗯……”寧芷芊看了一眼沒怎麽吃的牛肉面，為了工作的體力著想妥協了，“好吧，進門往右是我的房間，筆記本就放在床頭櫃，麻煩你幫我拿一下。”

方秘書露出微笑，瞥了楚伊一眼才說，“哦，你房間的床頭櫃，懂了。”

得天獨厚的條件還收到姐姐卡，楚伊感到丟人，一股心火氣的躥上來了，拿起菜單說，“這有什麽涼茶。”

“招牌可以嗎？”方秘書說，“清心降火。”

楚伊無力扶額，“行。”

方秘書奉命去拿筆記本，順便讓服務員把涼茶端上來了。楚伊喝了一口，抿抿唇後體會到甘甜的滋味，還有似曾相識的清香。

“嗯？”楚伊再回味一下，驚了，“芷芊，就是這個味道！”

寧芷芊擡眼望來。

“巧克力蛋糕的特別澆汁！”楚伊再喝了一口，徹底確定，“你試試。”

寧芷芊驚訝，拿過涼茶喝了好幾口，眸中的疑惑漸漸散去，綻出欣喜若狂的光彩，“真的哎！就是這個！”

楚伊也高興，“你問問涼茶的配方，就能找到特殊香氣的材料了。”

“對！”寧芷芊看著手裏的涼茶，難以置信，“居然這麽找到了……你的舌頭太厲害了吧！”

舌頭？厲害？楚伊忍著笑，順著寧芷芊的話說：

“是的，我的舌頭很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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