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伊手捧玫瑰，向寧芷芊走近了一步。

她們恰好站在白色拱門的旁邊，踏了悠揚的音樂聲漸漸靠近，如同舉行儀式的新人，恰好置身亮堂的燈光之中，能夠看清嬌艷玫瑰花瓣上的晶瑩水珠，和眼底唇角的笑意，恰好是能夠聞到彼此身上微微酒香的距離，連加速的呼吸一並納入心底。

燈光，氛圍，感覺。

一切恰好。

楚伊有信心。

如她所想，寧芷芊即使羞澀到對視一瞬就別開眼去瞧艷麗的玫瑰，也抵擋不住這種浪漫的攻勢，抿一抿唇伸手接了花束，用軟糯的聲音輕輕說著只有她能聽到的話，“謝謝。”

周圍有掌聲響起，楚伊微笑致意，怕寧芷芊害羞就摟肩帶走，“我們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最好是人少的地方，除了休息還能做其他事的那種。

寧芷芊點了下頭，盯著玫瑰的垂首動作勾出一道柔美的側臉線條，耳朵在燈光下透著健康的粉色，被珍珠耳環襯托得秀氣可愛。

楚伊覺著賞心悅目，心想自己提前過來看場地情況，特意去花店一朵朵挑玫瑰花，喝下那麽難喝的七號酒等功夫可算沒白費。

“等等。”走到走廊，寧芷芊忽的反應過來，“我們還沒試甜點呢。”

“……”

又是甜點。

楚伊繃住了沒露出嫌棄表情，保持溫柔體貼的撩妹狀態，“不急，我讓他們送到休息室。”

“不行，喬最近都在為了甜點的裝飾煩惱。我想看一看這裏是什麽樣的，拍幾張照片回去。”寧芷芊提起甜點事業就嚴肅了，敢擡眼清清楚楚地拒絕她。

“好。”楚伊默念三聲“回家還有機會”，把自個兒不爽的情緒收拾穩妥，陪著寧芷芊重新回到宴會廳看甜點。

寧芷芊禮貌地詢問了工作人員，得到允許後，拿出她送的手機一張張拍得起勁。

就是沒想起她。

楚伊捧著玫瑰在旁邊呆著，為了不讓別人誤會自己送花失敗還得保持從容的姿態，用自信滿滿的微笑把探看的目光懟回去。

她面上淡然，心裏就是翻江倒海的委屈。

楚伊哪受過這樣的待遇。

她從小到大都受歡迎，常常是晾著別人的角色，對誰感興趣給個笑就成功了一半，遇上的高冷美人也抵擋不住她一門心思用在追求的套路攻勢。套路的過程中，她即便被拒絕也從沒有被現在當成隱形人一樣，傻了吧唧當個背景板盼著別人想起。

“芷芊。”楚伊不甘心，趁著寧芷芊查看照片的功夫上前說，“我有點頭暈。”

“頭暈？是不是酒勁上頭了？”寧芷芊立即收手機看她的情況。

楚伊撫了撫額頭，用迷糊無力的聲音說，“可能是，我想回去……”

“好，”寧芷芊爽快答應，扶住了她，“我們走。”

楚伊給了一個笑，上了車等司機啟動車子開出幾米才說，“對不起，耽誤你工作了。”

“沒關系，我拍得差不多啦。”寧芷芊拿了一張濕紙巾，慢慢替她擦著臉頰。

楚伊被刺得顫了一下。

濕紙巾微涼，碰上臉頰本是清清爽爽的觸感，搭上寧芷芊這句話卻成了刺骨寒冰了。

“啊，太涼了嗎？”寧芷芊看了一眼沒有離遠的酒店門口，“我們回去拿個熱毛巾？”

“不用。這樣挺好的。”楚伊歪頭靠在寧芷芊肩上，既阻止了回去的動作又拉近了兩人的距離，“唔……”

她的悶哼響在耳畔，寧芷芊聽得分明也就被嚇得不輕，用柔軟的手安撫著。

楚伊依然想聽一聽寧芷芊為了她放下“甜點”的話，再次試探，“甜點供應時間長，你送我回家後可以再回來試一試……”

說是這麽說，如果寧芷芊真的要走，她就當場來一出“暈倒”的戲，讓寧芷芊扶著才起來。

“不了，”寧芷芊堅定說，“我要照顧你。”

楚伊心裏美滋滋，嘴上還在說，“可是甜點……”

然而，寧芷芊似乎不想讓她內疚，忙說，“沒關系的。我試吃了一個水果塔，味道不怎麽樣，其他的水平估計也好不到哪兒去，不試沒關系。”

“……嗯。”楚伊悶悶應聲，之後只享受靠肩膀被安撫的感覺，不玩什麽套話了。

回去的路上，楚伊時不時悶哼一下，討來寧芷芊的關心，寧芷芊盡心照顧，全然沒發覺兩個人距離極近，黏在一塊了。

“到了。”等車子減速，寧芷芊也開了口，“下車啦。”

楚伊坐直了，被寧芷芊扶著往外走。天色已晚，外頭風大，她還記得自己說過的怕冷，拼命往寧芷芊那邊湊，半個身子挨過去又不至於把人壓垮了，全是蹭來蹭去的黏糊勁。

“堅持下。”寧芷芊不介意，還溫柔地鼓勵她，“快到了。”

“好。”

她們倆才走近門廊，方秘書突然出現，面無表情地喊了句，“楚總，寧小姐。”

“你怎麽來了？”楚伊皺眉。

方秘書說，“您提前離席，主辦的趙總打電話問我情況。我擔心，就直接過來看一看。”

楚伊暗暗嘆口氣。

她不想讓愛翻白眼的方秘書破壞氣氛，專門準了一天假，怎麽臨了還是毀了？

“楚伊有點醉了。”她沈默時，寧芷芊幫忙交代，“她現在走不穩，我們一起扶她進去吧。”

一起？

楚伊聽到了關鍵詞，立即停止喝醉演技，直起身子說，“我好多了。”

方秘書收回要幫忙的手，在晚上翻的白眼堪比夜空中最亮的星，叫人難以忽略。

“真的嗎？”寧芷芊反覆確定，“頭還暈不暈？”

楚伊搖了頭，柔聲說，“不暈了，謝謝。”

“不客氣~”寧芷芊是個軟萌體貼的小可愛，松了手也擡胳膊在旁邊虛虛護著，生怕她絆到摔著，見到臺階就會用甜甜的聲音提醒，“小心~”

楚伊唇角一勾，沒止過笑。

她們三人進了房子，因黑漆漆的一片而止住腳步。方秘書熟練地摸到了大門旁的開關，啪嗒按，等燈光照亮了客廳直接掃了一遍家裏，做出結論，“阿姨不在。”

楚伊先開口，“嗯，她請假了。”

其實是她給了假期。

“哦。”方秘書雖然愛翻白眼，但在關鍵時刻還是盡心盡力幫忙的，“您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了。請保重身體，明天一早還要上班。”

楚伊聽到了“一早”倆字的重音，給個嫌棄的眼神，“哦。”

寧芷芊倒是覺得方秘書貼心周到，給個乖巧的笑，“您辛苦了，路上小心。”

“再見。”

方秘書可算走了。

楚伊揉揉眉心，將目光重新放回寧芷芊身上。寧芷芊的頭發在扶著她時亂了些，衣服上現出褶痕，臉頰紅暈褪去，只剩下被夜風吹得不適的蒼白柔弱。她看出寧芷芊照顧自己的吃力，不想再玩醉酒黏人的一套了，自己上樓。

“早點休息哦。”寧芷芊把她送回了房門口，“晚安。”

“晚安。”

關上門後，楚伊不急著洗漱，開了燈就坐到沙發上閉目養神，時刻註意門外的動靜。

玫瑰花和酒會的贈禮還在客廳，寧芷芊八成得下去拿，八成會看到她房門門縫裏透出的光，八成會過來看看。

果然，幾分鐘後，寧芷芊的腳步聲響起來了。

楚伊起身過去聽一聽，想著要不要“巧合”地把門打開，手已經我上了門把倒數計時了，才念到“二”就發現腳步聲一頓，往別的方向去了。

“怎麽可能。”楚伊納了悶，重新坐回沙發上，“難道拿了東西再來看我？”

她耐心再等，卻沒有盼到寧芷芊歸來的腳步。

“哼，不來就不來。”楚伊生了悶氣，咬咬牙去洗澡。

洗澡完畢，她還是沒收好煩亂的心思，忍不住去了門邊細聽，甚至大著膽子打開門扉看一看外頭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樓下是亮著的。

“在樓下？”楚伊疑惑，低頭看看自己身上輕薄的睡袍，思考要不要下樓喝水偶遇一下。

她邁了兩步又遲疑了。

第一，欲速則不達。

第二，她也太沒有面子了吧？

楚伊想起酒會被晾在一邊的悲慘經歷，不服氣卷土重來，止住她蠢蠢欲動的腳步，拽著她回了床邊。她隨手拿了床頭櫃的書繼續看，遲遲沒進入狀態，眼角餘光倒是時不時瞥向放在放在一邊的手機。

或許，寧芷芊不好意思過來，發個信息關心她呢？

楚伊丟開書本，拿了手機查看。

沒有未接電話和未讀信息。

楚伊嘆氣，順勢在手機上找點事做。她瀏覽了今日新聞，閱讀了時評，連下面沒營養的互掐評論都匆匆掃一遍，等時間走到了23點33分，一天要過去了，手機、門口、樓下依然沒有動靜。

“嘖。”楚伊翻身蓋被，閉上眼睛冷靜冷靜，“她看我的眼神分明……”

她想來想去，得出一個無奈的結論。

奶奶說的對，她根本不會撩妹，只能扯下臉找助攻幫忙追人了。

嗡……

楚伊自省了一輪，正處於痛定思痛再想出路的沮喪低谷，聽到了手機來電震動又重燃希望。

“寧芷芊”三個字清晰地顯示在屏幕上。

楚伊松了一口氣。

她還是會撩妹的。

往常這種電話，她不會秒接，此刻卻根本沒有心情憋上十來秒，一下子點了接通，幾乎暴露了自己隨時在等的事實，“餵？”

寧芷芊自己打的電話，反而被嚇了一跳，“楚、楚伊，你還沒睡啊。”

“沒有。”楚伊沒怎麽思考，就被慌張軟萌的聲音勾出了關切的疑問，“怎麽了？”

“我……”寧芷芊支支吾吾。

楚伊聽出語氣裏的羞澀不由一喜，找回點撩妹的狀態，用微啞磁性的鼻音誘一誘，“嗯？”

“你著涼了嗎？”寧芷芊卻是誤會了，“是不是不舒服。”

“……”楚伊清清嗓子，用回正常的聲音，“沒有。”

“噢，你要睡了嗎？”

楚伊當然說，“沒，我不困。”

“這樣啊……”寧芷芊猶豫了下，終於說，“你可以來客廳一下嗎？”

客廳？楚伊訝然，卻也欣然答應了。她披衣穿鞋的功夫，思緒紛飛，想到了許許多多可能：比如，寧芷芊給她做了醒酒湯，比如，寧芷芊想跟她談談今天送花的事情，比如，寧芷芊想……

楚伊心思一動，不扣外套的扣子，就這麽當啷著讓裏頭的睡袍V字領露在外面，經過鏡子前整理一下，讓散在肩頭的微卷發尾堪堪遮住外露的皮膚，用黑與白的極致色差引人輕撥發絲，細細打量。

她走出房間，來到欄桿邊就見著了寧芷芊。

寧芷芊眼巴巴向上望，期待的眸光只為了她亮起。

只是……

“廚師服？”楚伊眉頭一皺。

她下了樓，寧芷芊迎上來。

跟她想象中的告白場景一樣，寧芷芊握了她的手，抿抿唇紅著臉，用軟糯的聲音說話。

內容就差得遠了。

“試試我剛做的甜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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