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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春耕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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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席嶺也不算沒經過事的人,當年剛開始創業的時候, 什麽牛鬼蛇神都見過, 什麽匪夷所思的經歷都聽過, 然而樘華這一出還是把他給驚住了。

陳穗深知這種三觀炸裂的感覺, 他拍拍自家男友, 對阮時解道:“那我們先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

賀席嶺正在恍惚中, 依然記得轉過頭來說了一句,“你們放心,我會記得保守秘密。”

樘華心中感動,忙點頭,“多謝賀兄,我們下回再請你們吃飯!”

賀席嶺苦笑擺擺手。。

送他們離開後, 樘華跟阮時解回來收拾桌子。

樘華輕籲一口氣, “不知賀兄怎麽想?”

“能怎麽想?”阮時解道:“他年紀輕些,對這種事情最好接受,應當不會有太大的問題,過兩天就好了。”

樘華點頭。

水龍頭打開了, 水流嘩嘩地放出來。

阮時解洗幹凈手,轉身看著他, “放心, 萬事有我。”

樘華原本還忐忑著, 對上他溫和平靜的眼睛, 那顆提起的心徹底放下了。

樘華彎起眼睛笑了一下, “阮哥威武。”

洗完碗,兩人上樓。

阮時解問:“你這半年忙不忙?你現在能全天候過來,你想這半年開始上學,還是下半年再開始上學?”

樘華想了想,“還是下半年再開始上學吧,正好跟下一屆的新生們一起,也免得漏聽了什麽,上半年我要帶著他們種東西,恐怕有些抽不出空來。”

春節已過,馬上就要松土種春小麥,種完小麥又得種菜蔬,還有水稻也要準備開始種了。

種田最講節氣,一輪輪忙農活緊鑼密鼓,樘華本身就不大擅長種田,在這種情況下他作為主事人,還真不一定抽得出空。

阮時解頷首表示理解,“我去跟他們說一聲,等到下學期再去。”

樘華在王府裏待得頗不自在,年初五就回皇莊去了。

靖寧王原本還想多留他住幾日,見他神采飛揚地使喚奴婢搬東西準備去莊子上,猜出他在府裏待得不自在,無聲嘆了口氣,沒有多說,只是叫下人裝了三輛車吃食送到莊子裏去。

李昌利等人比他回來得還早兩日,已安排田仆趕著牛犁地,春小麥準備開始種,還得再種一回蔬菜,免得三四月要過菜荒。

這幾日不像先前那樣冷,土已經化凍了,田仆們從小水庫引水過來將浸泡所有農田,浸泡透了,便可下犁犁地,比起以往犁幹幹的地,這樣犁起來要簡單得多。

莊子裏本來有十頭牛,去年又買了一批小牛,每頭老牛都可套犁犁地,小牛則選身子骨健壯,身材高大且脾氣溫馴的去犁地。

這批牛去年便已穿了鼻環,現在拿來用正好。

這幾日天氣都還行,沒怎麽出太陽,也沒下雨,大部分時候是多雲天氣。

今年初十立春,還差幾日,大部分人正在過年,莊子裏的田仆熱火朝天地正在幹活,去年樘華設下了各樣獎勵,田仆們有奔頭,幹活便格外積極。

樘華帶人巡視農田,耳旁是田仆們幹活的吆喝聲。

他一手拿白紙訂好的本子,一手拿令人自制的鉛筆走在田頭,順便記錄田裏的情況,比如田裏的鳥類,蟲類,雜草種類等等。

李昌利等人不明白樘華記錄這些做什麽,卻也不敢多問,只跟在樘華後面看他記錄。

樘華走了一圈,正好又到了一隊的地盤。

錢罡毅正跟手下隊員們一起犁地,吆喝的號子叫得老長,跟隔壁隊的號子相互應和。

水牛歇息時下了嚼子,也時不時哞一聲,應和著早春的鳥鳴,顯得格外熱鬧。

從這氣氛中能很明顯看出,田仆們幹活累歸累,過得卻很開心,樘華不禁覺得有些欣慰。

天陰著,太陽沒出來,天氣有些冷,下田的田仆一應挽起褲腳,光著腳踩下田裏,熱火朝天地忙碌著。

樘華見狀,轉頭吩咐,“今日中午殺幾只雞,燉桶生姜雞湯加菜。”

手下人明白這是要燉驅寒的雞湯,趕忙應了。

樘華曾嚴令過,他巡視田裏的時候不必手底下人停下來行禮,大家看到了樘華,依舊各幹各的,頂多不好意思地沖他笑笑算是打招呼。

樘華四下張望一眼,沖錢罡毅招招手,示意他過來。

錢罡毅眼睛明亮,一見樘華叫他,忙將手裏的活計交給隊員,快走幾步上田埂來,他之前他還沒忘記用水洗了洗腳。

“大人,您叫我?”

“嗯,找你問些事情。”樘華示意他趕緊將鞋子穿上,示意他站到自己跟前。

錢罡毅眉開眼笑,忙走過來。

“你們現在犁地,田裏的蟲可多?”

“回大人,經過一冬休整,現在蟲不算多。”

“不算多是怎麽個算法?先前種了菜的地蟲多,還是沒種菜的地蟲多?”

“沒種菜的地蟲要多些,種菜的地蟲我們都抓過一輪了。”

“蟲有哪些?”

“蠐螬、螻蛄、金針蟲、地老虎都能看見,地老虎最多。不過水一泡田,地老虎死得七七八八,我們耕田的時候大部分還是撿到死了的蟲,活著的蟲比較少見。”

“嗯。下一個問題。地好不好耕?只浸濕,用水泡著,以及沒泡水,哪種地好下犁?”

錢罡毅毫不猶豫地答道:“用水泡著的地最好耕!”

樘華又問了些常規問題,問好後做記錄,然後讓錢罡毅回去了。

他不僅叫了錢罡毅,另外幾個小隊的隊長也叫了。

樘華做基礎研究,正需要大量收集數據的時候,也沒問什麽特別艱深的問題。

樘華第一回 叫他們之時,他們還有些戰戰兢兢,現在已經被問習慣了,幾乎不假思索就能答出樘華所有的問題。

這些田仆都是沒念過書的大老粗,問什麽答什麽,一來一回之間時間過得飛快。

樘華走了一圈問了一圈,差不多便到吃午飯的時候。

今天可以吃肉,樘華還特地讓人加了一桶雞湯,老母雞熬出來的湯,香味老遠就聞得到,哪怕加了大量生姜驅寒,這股香味也十分明顯。

他們去年種的菜除了往外面送了幾十萬斤之外,自己也留了一些,白蘿蔔、腌蘿蔔、燜蘿蔔、蘿蔔幹,泡包菜、包菜幹、酸包菜,泡白菜、辣白菜、酸白菜。

他們種的菜品質本來就好,制成各種制品之後也好吃,尤其是酸包菜鹹蘿蔔等跟辣椒一起炒了肉,放足鹽,又酸又香,極為下飯。

這些幹慣了苦力的田仆們,配上這樣的飯菜,個個都能吃個四五碗。

樘華接管他們後給他們的待遇十分好,別的不說,起碼飯菜給足,田仆們的日子比以往好了不少。

樘華上午做完記錄,下午去看小麥種子,他們種小麥要有一個初步的選種。

他令手下人將皇都各大糧食行的小麥種子都買回來些,下午將直接驗看。

與別人不同,樘華查驗小麥種子的時候,不但查驗種子的飽滿程度,顆粒大小,還要做成面,嘗一嘗這些種子分別是什麽味道,最後再看發芽率。

李昌利等人都知道他是個嚴謹的性子,不敢糊弄他,因此整個皇都三百七十六家糧食行的小麥種子都買了些。

樘華也細細做了記錄,還專門派懂行的人過來給他做講解,說一說這些小麥分別產自哪裏。

若是小麥好,產地氣候土壤等與他們這裏不同,他們用了這款種子也種不出什麽好效果。

不同於其他農作物,春小麥越早播種越好,因為春小麥得有一個春化階段。

春小麥的種子在土壤萌動後,必須經過一定的低溫條件,才能起身拔節發育形成結實株體。

樘華吩咐李昌利,讓手下人加緊將田整出來,準備播種。

他們一共有五百畝地,雖然每畝地理論上來說都能直接或間接地連接上溝渠,但並不是每畝地都能得到充足的水源灌溉。

尤其現在是冬天,本來就處於枯水期,哪怕他們有水庫也有直通山裏的溝渠,水源還是不夠。

平時沒什麽感覺,一到現在這種需要大量用水的時候就很明顯了,直到此時,樘華發現他們的水庫建的有點小。

現在沒有水泥,樘華不敢建大水庫,就怕春汛夏汛,水庫漲得太滿容易潰堤,到時候他們這個皇莊將會首當其沖。

然而五百多畝田,哪怕他建了好幾個水庫,這幾個水庫也就十多畝大,或者說,叫大點的池塘比較合適。

平時用水還好,現在一到了急需用水的春播期,這六個水庫的水量就有些不夠看了。

樘華估摸著,下回有條件得把他們這幾個水庫再擴建一番,他今年可以努力一點讓人把水泥配方給弄出來,冬天農閑的時候再修一次水庫,明年就不怕沒水用了。

樘華實在勤勉,皇都裏不少人都在關註著他,宮裏的人也把他的消息放到第一步。

這一天,皇帝給太後請安,中途不知怎麽聊起樘華。

太後得過樘華的衣裳首飾,對他印象非常好,一說起他,便忍不住感慨:“這可真是個孝順孩子,哀家看滿皇都也沒幾個像他這麽有心了,難得還那麽能幹。”

“這倒是。”皇帝哄老娘開心,笑道:“越大越機靈了。那孩子佛緣也深厚,聽說有神佛常入他夢。”

太後眼睛一下亮了,“哦,這是怎麽一回事?哀家怎麽沒聽說過?”

“這也是去年的事了,那時他住在離皇都不遠的莊子裏溫書,說要恩考。臨近大年的時候,忽然騎馬連夜趕回來要覲見朕,說夢到了邊疆告急,當時朕還莫名其妙,誰知去信一問,事情果然如此。也多虧他早做提醒,邊疆諸將有所防備才沒叫蠻子得逞。”

太後老了,就信這些神神鬼鬼的事,她身子前傾了些,“這都能夢到?”

皇帝笑道:“許是他真的夢到了罷,要不然相隔千裏,也不知他消息從哪來,還說的那麽準。”

“這倒神了。”太後道:“不然傳他進宮來,陪哀家說說話,聽他怎麽說。”

太後眼看著就要發懿旨,得寵的太監湊過來小心陪笑:“回娘娘,清源將軍已經去了莊子上,接到懿旨後怕明日一早方能趕回來。”

樘華被封為二品輔國將軍,封號“清源”。

太後下意識的擡頭去看皇帝,“這麽早,不是還沒上朝麽?他怎麽便去當值了?”

皇帝也驚訝,“朕可沒下旨令他早早過去當值,他是真去當值了,還是只在那裏住上一段時日?”

太監道:“恐怕已經當值了,奴才聽說他們開始種麥子了。”

太後聽他這麽說,就知道樘華一定已經在幹活了,不然太監不敢冒欺君的風險這般答。

“這孩子心眼怎麽那麽實?年初六都還沒到呢,就已經去當職了。”

皇帝道:“他素來實心眼,去年恩考得了榜首,朕問他想去哪裏,他推了戶部的差事,就想另外去種田,朕勸都勸不住。”

太後感慨,“這樣勤勉的臣子也是難得。”

皇帝笑道:“就盼天下能多幾個這樣的臣子。左右無事,朕等會去瞧瞧他種田種得如何。”

太後聽他這麽說,心癢得緊,“哀家也跟著瞧瞧去。”

兩人都是說到做到的主,話一出口,便張羅著擺駕。

手底下人忙勸,皇後也道:“母後,還是明兒再去吧,天色已漸漸暗了,趕過去也看不了什麽。”

皇帝沒想到老娘也想去,人一多就得給時間讓樘華好好安排,他勸道:“母後不必急,還是明日再去瞧瞧。朕先給他下道旨,讓他準備好迎駕。”

太後剛被勸著坐下,聞言忙擺手,“可別。你若是下旨令他準備,他將前事都弄好了,到處弄得整整齊齊,規規整整也沒有意思,不如我們直接去,看看他那莊子到底如何。”

皇帝笑道:“也成,我們明兒上午再出發。”

樘華還不知道皇帝要來,他正忙著種小麥。

先前犁地的時候,他們為了好犁,也為了淹死害蟲,特地放了水進去,小麥卻不需要多少水,水多了還會爛根。

他現在正帶領手下人監測土裏的含水量,等幹得差不多才能將小麥種下去。

也有幹一些的土,已經開始種了,樘華叫他們做好記錄,等收獲的時候再來對比,看看哪種種法種出來的小麥好。

禦駕駕到時,他帶著李昌利他們正拿著一碗碗土在對比,樘華還十分接地氣地用手碾壓泥土,看是否板結,泥土裏的主要成分是什麽。

像草籽、草根、蟲卵、石子、沙子等,肉眼就能看出來,剩下的得借助工具,弄成水溶液再來測試。

他們在忙碌的時候,外面的侍衛匆匆忙忙跑進來,雙膝一跪,匆忙稟道:“公子,陛下與太後娘娘駕臨!”

皇莊沒有配備侍衛的需求,上面也沒有人願意給他配侍衛,這些侍衛乃樘華從府裏帶來,都是他的心腹。

樘華見他這慌亂的樣子,眼睛一掃旁邊明顯也跟著慌亂起來的李昌利等人,肅容點頭道:“既然如此,準備迎駕。”

他自己就著田裏的水洗幹凈手,然後問道:“陛下與太後娘娘到哪兒了,可到了近前。”

侍衛打著顫兒,忙道:“就在皇莊外。”

“不是令你們放哨麽?怎麽沒早發現?”

侍衛哭喪著臉,不敢回答。

樘華深吸一口氣,“跟我去迎駕。”

皇帝已經第二次來他們這了,樘華出去的時候,皇帝與太後正在四下張望。

看見他,皇帝笑道:“你們這收拾得挺整齊,看起來比去年要好。”

樘華忙要跪下,“臣給皇伯父請安,給皇祖母請安。”

皇帝與太後皆道:“免禮。”

樘華有些拘謹,“水庫已經修好,引來了水,是比去年景色要好些。不知皇伯父與皇祖母駕臨,有失遠迎,還請皇伯父與皇祖母恕罪。”

太後拍拍他的手,“好孩子,今日哀家以自家人身份過來逛逛,你不必拘謹。先前哀家特叫他們莫提前說,就想過來看看你們平常在做些什麽。平常如何,今日便如何了。”

樘華忙弓著身子請兩人進去,身後跟著太監宮女嗚嗚泱泱一大堆。

他們這莊子自建立以來是第一回 那麽熱鬧,上次皇帝來時都沒那麽熱鬧。

太後一進去就看見一塊塊整齊的田,有些上面種了東西,已經發出芽來,嫩.嫩綠綠一片,隨春風搖晃,有些剛犁好地,田裏水波蕩漾,映著天上的雲朵,十分惹人註目。

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特有的氣味,十分特殊。

太後與皇帝久居宮中,不常出來走動。看到這田園景色,心裏先喜歡上了。

太後四下看著,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

樘華忙笑道:“臣等正在準備種麥子,皇祖母可要隨臣來瞧瞧?”

“你們麥子怎麽種得那麽晚?哀家來時,看路上已經有不少人家種好了麥子?”

“回皇祖母,他們種的可能是冬小麥,臣這裏的是春小麥,品種不一。”

“哦,春小麥與冬小麥可有什麽區別?”

“區別有些多,種植時間、生長時間以及口感產量等都不相同,臣去年原本應該開始種冬小麥,奈何地沒修整好,只能先種春小麥,今年冬天再試試冬小麥,對比一下兩種有何不同。”

太後與皇帝聽他一路講解,連連點頭,看向他的目光越發和藹。

樘華申出手時手腕處帶了一塊泥土,他自己沒發現,皇帝跟太後倒看得分明。

他是個做實事的人,對這片田地又上心,介紹起這片田地與上面的作物來,如數家珍,話都比平時多了不少。

“咦,”太後看見好幾畝田的菜苗,目露好奇之色,“你們是油菜苗罷?”

“皇祖母好眼力,這正是油菜苗。臣今年一共種了五十畝油菜苗,還沒完全種完,這只是一部分。”

皇帝奇問:“怎麽種那麽多油菜?五十畝怕吃不完罷?”

樘華忙解釋道:“油菜的吃法比較多,小的時候可以吃菜苗,大一些可以吃菜心,等開花了就結菜籽炸菜油,榨油的肥料以及菜葉到時候還能用來餵豬餵雞餵魚等。”

樘華解釋道:“臣觀許多人家吃豬油,若是能多種些菜,菜油價格降下來,也算是利國利民的一件好事。不過這事得慢慢謀劃,行的話,過個十來二十年,吃菜籽油的人才會慢慢增多。”

皇帝點頭,“你的莊子你自己做主罷。”

五百畝地不算小,樘華帶著他們逛了一圈,半上午就過去了。

眼看要到吃午飯的時間,樘華也不能將他們攆回去,只能小心問兩人是否有在這裏用飯的打算。

太後今天難得走了這麽多路,胃口正開,她有些餓了,便笑道:“就在這吃吧,哀家也嘗嘗你們種出來的菜。”

皇帝沒意見,還開玩笑道:“今日便勞你招待了。”

樘華哪裏敢接這樣的玩笑話,忙行禮去吩咐手底下人。

皇帝與太後一張口手底下人都忙起來了,禁軍、太監、宮女,各路人馬井井有條地伺候,既要保證中午的飯菜能入口,又要防止的人下毒。

樘華還得在禦駕面前陪著說話,想了想,叫李昌利等人過來吩咐,“中午就做我們常做的那些菜。”

做那些菜不容易失手,還能嘗個新鮮。

樘華細細吩咐,“去水庫裏撈幾條魚,做酸菜魚,辣子要放少些。殺只雞浸白斬雞,鴨則做酸筍鴨,主食做白菜餃子,若是能找著野菜,再做一份野菜餃子。其餘蔬菜瓜果,你們看著上,寧願多,勿要簡陋。”

“是!”李昌利擦著額頭上的冷汗,在禁軍的目送下忙去張羅飯食了。

他還是第一次接到如此重大的任務,大冬天汗濕了頭發。

樘華對等在此地的禁軍將軍張獻寧客氣道:“勞煩張將軍,此地還請您多看著些。”

“這個自然,顧大人不必客氣。”

樘華點點頭又回去了陪兩位說話。

他們上午走的慢,走了這麽一遭,太後筋骨活動了一回,覺得頗為舒適,心情也好。

樘華招待他們喝茶吃點心,好在先前靖寧王給他送了幾車吃食來,現在倒不至於太過寒簡。

手底下人用心伺候,李昌利等更是使出吃奶的勁,命許多田仆一起動手殺雞宰豬,將幾個菜收拾出來。

這些菜都不是精致的菜,不過勝在新鮮,菜新鮮,菜品也新鮮,皇帝與太後兩人又走了不少路,正是餓的時候,用這樣的飯用得極香。

這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用過午飯後,樘華好不容易將皇帝以及太後送走,在心裏松了口氣。

太後與皇帝對他實在滿意,太後臨走時還拉著他的手,殷殷囑咐,“哀家知你是個好的,你在這裏住著,也莫要太過簡樸,你還年輕,莫虧了自個兒身子。”

堂堂一國太後,能說出這麽一番話來可謂親切至極,樘華心裏感動,行禮道:“多謝皇祖母,臣一定好好照料自個兒,不叫你們擔心!”

太後欣慰道:“這便對了,多保重身子,也好為這天下多謀幾年福。”

樘華不知道太後出於什麽原因才說出這麽一番話來,也有可能是純粹的客套話,不過這話一傳出去半個皇都都驚了。

隨後,皇帝與太後皆有賞賜下來,令不少人狠狠眼紅了一把。

很多人在樘華這個年紀還是白身,再沒出息一點的,即使年長他一輩,也不過是個小官。

皇都裏沒幾個像他這般,還未滿二十便到了這個高度,況且頗得皇帝與太後的青眼,若是能一直這樣持續下去,以後還不定有什麽樣的造化。

真說起來,樘華不過是為庶子,原本請封都輪不著他,他兄長要繼承王府,弟弟是嫡子,應當也能請下個封號來。

他作為中間的庶子,不上不下,實在有些尷尬。皇帝不可能給靖寧王府如此厚待,皇子們本來就多,子子孫孫數十人,正宗的皇子皇孫都不一定有封號,他這偏房庶子就更不大可能了。

然而,滿皇都都覺得不大可能有出息的人偏偏最有出息,樘華無論做官還是從商,都做得風生水起,令許多人大跌眼鏡。

只這一遭,暗地裏嫉恨他的人就不知有多少。

先前叫他“顧狂”等花名的人便多少期望他狂妄自大,自毀前途,只是世事難料,他不僅沒有自毀前途,還大放異彩,直至這個地步,大部分人已惹不起他了。

年初十,早朝正式開朝。

樘華現在已經是四品官,平時不怎麽上朝,不過大朝會須得參加,像年初十開朝,第一次的大朝會,他是必定要參加的。

江平原平時跟他住在莊子上,知道他要開朝,頭天晚上便令敬宜與瑞梔兩個熨燙好衣服,準備朝珠朝靴等。

他們離得遠,第二日天未亮,樘華就被挖了起來,送上馬車,江平原親,自駕車帶他往宮裏趕。

樘華眉眼餳澀,困得在馬車裏直打哈欠,喃喃道:“這日子也太什麽了,天又冷眼又困,還得顛顛簸簸去上朝。”

江平原溫聲,“公子莫說這樣的怪話,這難道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榮譽?若換個尋常人來,寧願短壽十年二十年,怕也想獲得個顛顛兒上朝的機會。”

“事實就是如此嘛,我也就在你面前說說。”樘華靠在靠墊上,從匣子裏摸點心吃,“我約了千曲他們過幾日去逛元宵燈會,你記得空出時間來與我一道去。”

“我知道了。”

江平原現在也忙開年了,他既要管鋪子,還得安排兩個莊子,甘華那邊香雲紗的印染不能停,谷準的玻璃也還要繼續燒,郎窯瓷也得跟進。

他是大管家,雖然下面有許多人手可使話,但這麽多事也足夠令他忙得腳不沾地。

江平原都在太忙,忙得都快想不起來操心自己的終身大事了。

樘華倒解決了自己的終身大事,他白天在這邊忙碌,晚上過去黏著著他阮哥,日子過的充實又快樂。

樘華住在莊子裏,不必擔心有人突然闖入他房間,心裏一直暗搓搓計劃晚上去跟阮時解睡。

如果不是阮時解最近實在太忙,要處理他公司新項目的事情,樘華計劃早就得逞了。

樘華到宮門前時,天才微微露出點白光。

官員們大多已經到了,大家啃餅子的啃餅子,三三兩兩湊在一起說話的說話。

許多人看見樘華過來,紛紛揚起笑臉跟他打招呼,其中也不乏一些長官。

樘華忙謙虛地回應,該拍馬屁的拍馬屁,該結交的結交,短短一年多,他已經成為挺適應官場的老油條。

大朝很快便開始,大家排好隊,在太監的引領下,慢慢到議事殿去。

樘華排在靠後的位置,站著聽了全場。

他這種級別的小官員,不是有什麽特別的事情的話,在朝上基本不會說話,就算有事大多,也還是以上奏折為主。他們的官位實在太低了,一般來說沒有他們說話的機會。

絕大部分人當官當得比較謹慎,奉行中庸之道,不會做這個出頭的椽子。

樘華站著聽了近兩個時辰,國家大事都心裏有數了。

隨著太監一聲退朝,樘華他們這些官位低的站在原處,等前面的大人們先走,才在後面慢慢跟上。

“樘華——”聽到前面有人叫自己,樘華覺得這個聲音有些耳熟,他睜大眼睛往前看去,只見四皇子正他招了招手,二皇子顧戈也在。

樘華心中一凜,腳下卻小跑幾步跑到他們跟前,認真行過禮,叫了一聲,“見過二殿下,四殿下。”

二皇子顧戈笑道:“樘華何須如此客氣?都是親戚,叫我們一聲兄長便是。”

普天之下,還真沒幾個人敢跟皇族論親,樘華有絲猶豫。

二皇子:“前幾日皇祖母還特地對我們幾個誇了你,叫我們見賢思齊,華弟今日可有空,不妨一道去喝幾杯,我們兄弟之間也親近親近。”

樘華無法推辭,只得道:“殿下客氣了,理當我請二位去喝酒,不知二位想去哪裏喝?”

“就聚賢樓罷,聽聞華弟常去那裏,估計那裏的酒菜應當合你口味。”

樘華硬著頭皮應下,“臣還穿著朝服,還請二位殿下容臣去換個衣裳。”

顧戈笑笑,“本王許久未見皇叔,今日正好與你一道去瞧瞧。”

樘華去看顧戟,顧戟朝樘華露出一個油膩笑容,樘華眉頭幾乎不受控制地要皺起,他費了點力才勉強控制好自己的表情

樘華不願意跟他們出去,又不得不跟他們出去,費力拖延無效,只得讓江平原駕車回顧王府,打算等會兒再說。

樘華大不擔心別的,他現在聖眷正濃,估計他們兩個也不敢打自己主意,不過現在朝廷上的爭端隱隱有白熱化的趨勢,樘華不願意跟他們多來往,免得有人誤會自己站了隊。

估計也正是這樣,他們兩個才想拉攏自己。

樘華知道自己還有個別人沒有的優勢,那就是他能掙錢。

爭皇位也需要經費,他手裏幾十萬兩銀子捏著,就沒有誰不眼熱。

靖寧王見樘華但他們帶了回來,目中也露出一絲驚訝之色,連忙向兩位皇子行禮問好。

顧戈笑道:“王叔不必客氣,是本王叨擾了。”

樘華道:“父王,我先換件衣裳,待會要與殿下他們出去吃酒。”

靖寧王笑:“去罷。你們年輕人也多出去走動走動,你弟弟在家,待會兒叫他跟你一起去,若是喝多了,他也好駕車送你回來。”

樘華心頭一動,“多謝父王。”

顧戟笑:“皇叔多慮了,哪裏用得著他弟弟跟著,若他喝醉了,我們送他回來便是。”

靖寧王溫和笑道:“只有下屬送上峰,哪有上峰送下屬?這不合規矩。剛好他弟弟也在家,閑著讓他去跑跑腿,免得他整日在府裏無事生非。”

顧戟聽他這麽說,不好反駁。

樘華也怕出事,特讓江平原去請顧樘晗。

顧樘晗人不大聰明,性格倒還孝順,也算守禮,盡管不太情願,還是來了。

樘華道:“待會兒你與我一道上去喝酒,酒桌上懂眼色一些。”

顧樘晗瞅他一眼,嘀咕,“好事不想到我這些麻煩事,第一個就想到我了。”

樘華乜他,“你還想怎麽地?”

顧樘晗已經被他收拾慫了,聞言不敢多說,抿著嘴站到一邊。

不多時,樘華帶著顧樘晗跟顧戟他們一道出了門去聚賢樓。

這酒樓一般,酒也一般,樘華他們坐了個包廂。

酒菜上齊後,顧戈舉杯笑道:“我們兄弟這麽多年,也未好好親近親近,這杯酒本王敬你,日後還得多來往,莫要太生疏。”

樘華忙舉杯喝了,嘴裏說道:“哪裏哪裏。”

顧樘晗也跟著舉杯,樘華忙道:“二殿下,四殿下,這是我弟弟顧樘晗,日後還勞兩位殿下多照顧照顧。”

顧戟明顯想談一些隱秘些的事情,誰知道半路出來個棒槌顧樘晗,飯吃了是吃了,目的卻沒達到,氣得他肺管子疼。

浪費了時間,吃了一頓飯,只拉進了些關系,顧戈也有些遺憾,不過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只得等下次再來。

這次酒局只有顧樘晗一個人挺高興,剩下幾個人都是表面上笑著,內心卻郁悶。

樘華灌了不少酒,中午就在王府裏休息,下午一醒來就讓人駕車回莊子裏。

靖寧王來送他,“怎麽這麽趕,已經下午了,要麽就在府裏歇息一日,明早再趕過去吧?反正也不差這麽一點時間。”

“多謝父王,還是不必了,現在我們正在春耕,每一日都十分重要,若在府裏歇息,得耽擱一日半。還是算了,等忙完這段時間我再回覆來看您。”

靖寧王見兒子臉上滿是疲憊,也沒多說,只是拍拍他的肩膀,“你自個兒註意些,有事向父王說。”

說到最後,靖寧王壓低聲音,“我們這等人家,不必摻和到那些事去,你自己註意一些,能推就推了吧。若實在不行,你避在莊子上也是個好法子。”

樘華鄭重,“我知,就怕他們不放過我們,今日上午晗弟跟他們喝了一頓酒,父王你也多叮囑他一些,莫叫人鉆了個空子。”

“父王知道了,本王心中有數,你放心吧,有我在。”

樘華回去莊子,他倒沒推脫,現在每天都要記錄數據,他是真忙得很,幾乎分身乏術不能耽擱。

他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不覺得,晚上去到阮時解那裏,心裏的委屈便有些壓抑不住了。

阮時解見他臉色不好,站起來走到他身邊,摸摸他的臉問道:“怎麽了?”

光很好,氣氛也溫和,尤其面前這個人是樘華好不容易才追到手的人。

樘華一下撲到他懷裏,抱住他的腰悶聲道:“沒什麽,就是想你了。”

阮時解笑了一下,揉了揉他頭發,“嘴那麽甜?”

樘華悶聲,“嗯,甜,你要嘗嘗麽?”

跟坦蕩的人談起戀愛來,總是特別直白,哪怕阮時解自詡為君子,也經常被撩的心情激蕩,不能自拔。

既然樘華邀請,阮時解自然要嘗嘗。

誰知這一嘗之下,兩人險些失控。

樘華一手撐著桌子,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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