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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最終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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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擡頭看了看天色,心說這也沒下雨沒刮風沒大太陽的,茶棚子裏卻坐得滿滿當當的。

距京城六十裏的岔路上只有這一個用油布和木板搭起來茶棚,因為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來往過路的行人商旅都愛在此歇腳。茶棚雖小,生意卻一直很好。茶水是賣得貴了些,可運費也加在裏頭呢,價錢公道著呢!

出門在外,也沒人在乎多花費一二錢銀子歇歇乏。

“小二,來一壺茶,一碟炒黃豆,趕緊上!”

新來的茶客一邊擦著汗,一邊拍桌子敲凳子叫喚要茶喝,小二心裏暗罵“窮鬼”,手腳不停的捧茶捧碗,攢著笑臉迎客。

一碗茶下了肚,茶客打開了話匣子,跟同伴抱怨道:“倒黴催的,今年又白來一趟。”

另一人丟了顆豆子在嘴裏,“嘎嘣嘎嘣”嚼得起勁,半天才“吭哧”道:“聽說京城三十裏內連只鳥都飛不進去,誰也不知道裏面是個什麽光景。依我看,咱們也別想著投親了找活幹了,趕快回鄉下貓著,等明年雪化了再說吧。”

近年流言都傳說皇帝老兒流連後宮,身體不好,說不定哪天就殯天了。看這光景,只怕是真有事要發生了。

天色漸暗,一陣馬蹄卷著黃煙朝著茶棚方向沖來。小二剛將桌子收拾了,正抻脖子探頭去瞧,剛好吃了一嘴的黃土,嗆得眼淚鼻涕都出來了。

茶博士走過來塞了條布巾在小二手裏,“嘿嘿”笑道:“平時讓你少看熱鬧,這下吃土了吧?”

一旁茶客大聲問道:“這些人看著可不像平常鏢局子出來的?”

江湖上跑鏢的都不是普通練家子,身後都是有背景的。裝備精良,來去如風,擱在人堆裏一打眼就能看出不同。

“跑鏢的這樣?”在這裏開茶鋪,什麽人沒見過,什麽八卦沒聽過?見茶博士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早有頭腦靈活的轉過彎來,結合最近的見聞,喃喃說道:“莫非……是官家出什麽事了?”

夜幕深沈,郊野四周樹影搖動,營地周圍火把簇簇,侍衛警惕的來回巡邏。

帳篷內隱隱透著光,側耳細聽,似乎還夾雜著女子的哭聲。

懷珠聽著裏面哭聲漸止,嘆了口氣,端著盤子走入帳內。榻邊趴著一名穿藕色衫裙的女子,除了眼睛稍微泛著紅色,倒不太像哭過的樣子。

“有茶嗎?”

懷珠忙遞上茶盞,女子接過,緩緩的抿了一口。一盞茶下肚,連她眼內的紅色也都消去了,只剩清明瑩光。

“小姐,下一步您有何打算?”

不怪懷珠忐忑,眼瞧著瑞王奪得皇位,自家小姐就要進宮做娘娘了,這當口跑出來可不是犯傻嗎?這要是換成福王妃、安王妃或康王妃,估計早樂暈過去了!打死她們都不會跑。

看懷珠一臉的愁眉苦臉,妙懿的心情莫名的輕松了一分。

她的打算有些覆雜,就和她此刻的心情一樣矛盾。皇宮她恐怕不得不回去,但要怎麽回去,如何回去,她還沒有完全想清楚。

她摸了摸尚未顯懷的肚子,若有所思。

“誰,誰在那邊?”

帳外侍衛大叫,大變陡生。

奉先殿內。

瑞王一身素袍,渾身上下一絲掛配皆無。

沐浴熏香過後,瑞王已在此處跪了一天一夜。他身體筆直,目光堅毅,仿佛世間一切都無法侵擾他的天地。

良辰悄悄從殿外溜進來,跪在門旁,輕聲道:“殿下,諸位王公大臣都在懇求您承襲皇位,繼承大統。”

殿內靜的得仿佛窒息一般,半晌,瑞王伏地三拜,緩緩起身說道:“先帝殯天,實在是孤始料未及。”

良辰狠狠低著頭,大氣不敢出一聲。可事情已經做了,不論是後悔還是愧疚,日子還得繼續下去。畢竟是親父子,先帝雖然過分了些,瑞王也奪回了自己的東西,誰對誰錯的,那就留給後世評說吧。

反正這座江山依舊姓華,外人也就看個熱鬧。

殿門緩緩向兩邊敞開,殿前跪滿了大大小小的官員宗室子弟等,待看見一個身影出來後,齊齊下拜,山呼萬歲。

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音在殿內回蕩,漸漸消散在了風中。

瑞王微微揚頭,看著萬裏晴空,心內微微一嘆。

總覺得有什麽沈甸甸的東西穩穩落在了地上,終於可以長嘆一聲罷了。

他只差最後一件事未做。

妙懿望著眼前的男子,差點沒認出來。

不過才短短數十天,竟能讓一個曾經意氣風發的男人消瘦成這樣。

安王也回望著她,在她澄澈的目光中,他忽然覺得很累,很累。

他頹唐的在一把椅子上坐下,雙手掩面,好半天才說道:“父皇沒了。”

妙懿立在原地沒動,這份苦楚太過沈重,除了他自己外,沒人能夠幫他排解。

安王緩緩擡起頭,理智似乎有所恢覆。他這才認真打量了妙懿一番,最後目光落到了她的腹部。

“你真的想好了,不後悔?”

妙懿搖了搖頭,反問道:“那你後悔嗎?”

後悔沒有比瑞王早下手,後悔沒有殊死一搏,占得先機?

安王笑了笑,道:“除了母妃外,其他的都讓給他就好。”

他望著妙懿,笑得分外溫柔:“我只想要母妃平平安安隨我出京。”

江山、名份都已塵埃落定,政敵已經消失,只剩下兄弟的身份。

“你這次幫我可是冒了極大的風險,你真的不後悔?”安王追問道。

妙懿道:“你曾救過我數次,難道要我眼睜睜的看著你死嗎?”

安王點點頭,強忍住眼中水汽,嘆道:“沒想到到了最後,竟然是你幫了我。”

在生死毀滅面前,一切過往仿若雲煙。每個人都可以用新的角度去面對,去審視。

他忽然開起了玩笑:“用一個皇後和一個皇嫡子來換一個前朝嬪妃,倒也不虧。”

妙懿也跟著笑了起來,時間仿佛從此刻開始變得緩慢起來。當一切塵埃落定之後,爭與不爭都顯得多餘且沒有意義。

隨著月份漸長,妙懿開始有了反應。安王起初以為她中了毒,嚇得連夜請了一串大夫過來。在聽說只是普通的孕婦反應後方才放心。

妙懿深知他是怕交易還沒做,人質就先死了。那遠在深宮的沈貴妃就別想活了。

“提前交易吧。”

夜長夢多,她不想最後鬧得一場空,想幫道沒幫到,還把小命給搭上了。

“也好。”

安王立刻派人去安排。

交換人質的日期很快就安排好了。

那一日,天很晴,日光大盛。

妙懿坐在馬車裏,討厭的晨吐似乎比往日輕了一些。懷珠偷偷掀開車簾到一角向外望去,只見對面停著一隊人馬,她一個都不認識,似乎不是從前瑞王府的人。

一騎從那隊人中走出,馬上是一名玄衣騎士。懷珠一眼就認了出來,“白慕襄?”

妙懿也湊過去瞧,確實是他。

安王親自驅馬上前和白慕襄交談,不多時,妙懿的只覺得馬車開始駛動,白慕襄朝車內望來,正好和妙懿看了個對眼。

只見他一揮手,從他身後也行來一輛馬車,妙懿望了一眼,只見車簾大開,車內端坐著一名美婦人。正是沈貴妃。

馬車各自歸隊。

白慕襄從懷內取出一卷聖旨,安王滾鞍下馬,雙膝跪下接旨。

聖旨的大意是沈家的事和安王關系不大,安王畢竟是先帝血脈,當今禦弟,陛下皇恩浩蕩,準他回南疆封地。

其實那地方重山峻嶺,常年瘴氣繚繞,安王一行去了形同流放。不過對他來說,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安王滿意領旨,重新上馬,頭也不回的帶著人馬離開,仿佛對這大好河山沒有絲毫留戀。

白慕襄望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密林中,也撥轉馬頭,帶著隊伍離開了。

隊伍中備有太醫,上前為妙懿請過脈後,連聲道恭喜,簡直不知道這麽拍馬屁好了。最後被白慕襄叫人給拽了出去。

見妙懿神情有些愕然,白慕襄笑道:“讓娘娘受驚了,陛下已經發下封後旨意,封後大典在三日後舉行。”

妙懿點點頭,旁人都以為她是被安王秘密劫持為人質的,誰又會想到一個即將封後的人會不要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自己跑出去呢?

就當是為腹中胎兒積福吧。

在皇宮的三年“尼姑”生涯,其實對她產生了不小的影響。如果能不入宮,恐怕她還能做個好尼姑之類的。帶著手下的小尼姑們念經吃齋,天天想法子從信徒手裏搜刮香火錢。

自從有孕後,她就很容易疲憊,不一會就在馬車上睡著了。

等她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她忽然感覺自己是被人抱著躺在車裏的,不覺打了個激靈,一下子就醒了。

“嚇到你了?”

耳畔傳來熟悉的聲音,那人將她在懷裏換了個位置,撫摸著她的脊背,輕笑道:“現在知道怕了?”

妙懿一聲也不敢言語。

瑞王華珣輕哼了一聲,忽然低頭在她雪嫩的腮邊咬了一口,驚得妙懿輕呼了一聲。

“你若想還他的人情,何必這樣大費周章。直接告訴我一聲就是了。”

妙懿默然無語。

“他是我的弟弟,我難道會要了他的命?”

妙懿暗道:“這太有可能了。”

“他並未做過什麽損害我的事情,都是沈家不安分。他,還算情有可原。”

似乎是因為已經得到了想要的,華珣覺得自己放開了許多東西,看事情也不再像從前那樣偏激了。

“殿下,似乎變了很多。”

妙懿想過很多和他再次相見時的反應,卻沒一個如這般平靜安詳。就好像她只是出府逛街,在外面轉了一圈,悠哉悠哉的回府一樣。

這個男人總是偽裝著他自己,不想要任何人將他看清楚。他多疑,手段很辣,無論對旁人還是對自己都肯下狠手。可現在她卻隱約覺得,現在抱著自己的男人才是真正的他。

*已得到滿足,內心再次歸為平和。剝去強硬的外殼,露出本真的面目。

她忽然想到在他的身體沒有受傷之前曾是怎樣的情形。

他是不是也曾是個陽光燦爛,內心溫暖的少年呢?

生活的搓磨令他生出一身厚厚的繭子,於是陽光被烏雲層層包裹起來,看得久了,以為那是由烏雲鑄就而成的。

妙懿輕輕嘆息,待烏雲散盡,一切是否會回歸平淡?

封後大典的辛苦超過了妙懿的想象,之後她在床上躺了一整天才稍微緩過勁來。遞牌子求見的宗婦很多,都被擋了下來。皇後身懷嫡子,誰也不敢讓她受一點累。

新皇很忙,偶爾才能抽出空來看她一次。妙懿眼睜睜的看著他一日日消瘦下去,忍不住打趣道:“看陛下這副樣子,還真是親者痛,仇者快。”

皇帝坐在她身邊,輕柔的握住她的手,低頭吻了吻,道:“那朕的皇後是親者還是仇者?”

妙懿摸了摸鼓得像西瓜一樣的肚子,笑道:“和才是真正的冤家呢。”

小壞蛋,都快把他娘給折騰死了!

皇帝小心翼翼的撫摸著她的肚子,眼中柔情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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