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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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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懿這一管家就管到了接近年關,過年是大日子,前後都有許多事要忙。

府裏要整理賬目,庫房要造冊登記,查點缺損虧空;田莊要收賬平債,要為下人趕制新的冬衣,甚至連來年開春之後府裏大小主子,男女仆婦做衣服的錢也要先預支清楚。更不要說給各府送節禮,收節禮,全都要造冊記清楚,免得回禮時將人家從前送過的禮再回送過去,造成不必要的尷尬。

好在今年有妙懿在,許夫人反而閑了下來。

可有些人就是不能閑著,一閑著就無聊,一無聊就多想,一多想就出事。

許夫人見唐靈璧的臉在入冬後大有好轉,原本紫色的包囊幾乎都褪盡了,只是在陽光下依舊能看見瘢痕。許夫人心疼的摸著女兒的小臉,說道:“你這個怪病總算是見好了。等年後再好些,我就帶你去各處瞧瞧,讓他們都知道你的病好了,也給你說個婆家。”

唐靈璧懨懨的伏在桌上,說道:“娘親,女兒這輩子都不想嫁人。我不喜歡男子,他們都又醜又兇的,要麽就將老婆扔在一旁獨守空房,自己整日忙著上朝出征的,有他們和沒他們有什麽區別?”

“小丫頭凈胡說!沒有你爹怎麽有你現在的好日子?當初在北疆的時候,你連粗布做的衣裳都穿過,從小光著屁股滿院子和那幫野孩子瘋跑,娘看著都心疼死了!你娘我打小也是錦衣玉食過來的,身邊服侍的丫鬟沒有少過八個的時候,按理說你也是個千金小姐出身,但那都只是空有個名頭罷了,那裏窮山惡水的連個略平頭正臉的漢女都找不到,那些兵卒都是男子,哪裏能讓他們近身服侍?娘又要伺候你爹和你祖母,根本顧不上你,現在想想都覺得艱難。現在咱們的好日子都是你爹將腦袋綁在褲腰上賺回來的,你不知感恩反而這麽說他,你對得起你爹的一片苦心嗎?”

唐靈璧忙向許夫人道了歉,又說要寫信給父親訴說思念之情,許夫人這才罷了。

許夫人忽然想起一事,問道:“在這之前,娘先問你,你可有中意的人選想嫁?”

唐靈璧搖了搖頭,“沒有。”

許夫人見女兒一副情竇未開的模樣,便又放下心來,說道:“如果有何時的人選便要告訴娘,只要人品不太差,娘都滿足你的心願。”

唐靈璧笑道:“旁人家都怕女兒喜歡上誰,娘親倒是盼我找到如意郎君。”

許夫人憐愛的撫摸著她的頭,說道:“家裏事有你爹,你大哥,和我在,你只要開心一輩子就好了,什麽都不用操心,有我們呢。”

“那妙妙呢?她現在天天都要處理家事,應該很累,娘親怎麽不讓她休息一日?”

許夫人頓了頓,說道:“她和你不同,即將嫁入皇室,今後要掌管王府中饋等事宜。若現在不做好準備,到時候再學就遲了。失去了先機再想追回來,那是難上加難,倒不如剛一嫁過去就理事要來得更容易些。”

唐靈璧想了想,認真的問道:“娘親認下妙妙做女兒,是不是為了讓她頂替我參加選秀?”

許夫人忙說:“你聽誰說的這些?”

“娘親,是真的嗎?”

許夫人眉頭大皺:“這都是你從哪裏聽來的?根本沒有這回事。那裏是皇宮,皇宮裏有太後、陛下和娘娘們,哪一位是娘能蒙蔽的?就算娘有私心想護你,那也要宮裏面答應才行。否則欺君之罪娘可不敢當。”

靈璧想疑心被打消,笑著說道:“娘親說得是,這樣大的事情要是被人察覺了,咱們全家都是要掉腦袋的。就算當時沒立刻掉腦袋,沒準那皇帝老兒還要攢著秋後算賬呢。就像爹爹此次出征漠北,萬一有小人在背後使壞,咱們都不知道。”

許夫人被女兒的話嚇得一身冷汗,忙道:“不許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等她回房之後,腦子裏總顛來倒去的想著女兒方才在無意中說過的話,越想越心虛,越想越害怕。如果真的像女兒說的那樣,不是不報,時刻未到。皇帝起了疑心會怎樣對待自己的丈夫?

許夫人當晚就開始發噩夢,常常驚醒睡不著覺,這樣一連過了五六日,終於病倒在了床榻之上。妙懿日日過來請安看望,又是找大夫請太醫。二皇子不知怎麽收到了信,命人將禦醫請來為許夫人調治身體。

當時開了藥,抓了藥,許夫人吃下稍微好了些,但仍舊是心病難治,逐漸憔悴了下去。

靈璧看著著急,整日拉著妙懿想對策。妙懿又要理事,又要照顧許夫人,分身乏術。幸好唐賢毅還在,常入後宅陪伴母親和妹妹,有他坐鎮,將軍府倒也亂中有序的忙到了過年。

初一這一日照例要誥命夫入宮朝賀,甚至妙懿也被邀請來參加宮內的新年宴飲,提前履行一部分皇妃的職責。

這日四更未至,妙懿便起身梳洗,門外寒氣逼人,房內雖暖和,但看著外面黑黢黢的天色,卻也無端令人覺得冷意襲人。

懷珠打著哈氣,幫妙懿穿好衣服,披上大紅繡花緞面,內襯狐貍毛的披風,主仆各自收拾妥當,吃了些點心,飲水少許,一切都為了能堅持一整日不去小解為上。

碧梧笑說:“我就留下來看屋子,等你們回來,我親自把盞倒滾熱的酒來給你們暖身子。”

“一言為定。”

妙懿等天剛擦亮就坐車往宮裏方向去了,許夫人因為身體不適,甚至連禦醫都驚動了,已經告假在府中修養,只剩妙懿一人入宮,由唐賢毅親自騎馬相送。

到了宮門口,已見有許多馬車停在了那裏,長長的排著隊接受檢查,然後一個個在驗明正身之後放進宮門。

懷珠皺著臉說:“莫非這是要咱們小姐在這些人面前拋頭露面不成?大風地裏,怪冷的。”

她正嘀咕著,只聽有人隔著車門的木板在外面說道:“這可是將軍府的車?”

只聽唐賢毅在外面答:“正是。”

那人和唐賢毅說了些什麽,不多時,馬車忽然開動了,徑自穿過前面的馬車,直接連車帶人直接進了宮門。妙懿問:“怎麽回事?”

唐賢毅說:“是二殿下身邊的內侍帶我們進來的,我已經驗過了他的腰牌。”

懷珠小聲說:“咱們姑爺可真體貼。”

妙懿嗔了她一眼,“不許亂說。”

內侍對唐賢毅說:“我們殿下請唐公子去寢殿小坐,等宴會結束後再和唐小姐一塊回去。”

唐賢毅心存感激,“多謝殿下美意。”

於是兄妹二人各有投靠,妙懿被請去了承乾宮,只見除她之外,還有韓慈苑,穆嬈,沈牡丹,陳可人及服侍她們的丫鬟宮人等,幾位少女互相行過平禮,各自落座。

眾人都默認韓慈苑居長,應上坐。妙懿次之,牡丹再次,隨後是陳可人。穆嬈因為是側室,只好坐在眾人對面,與陳可人的位置相對,也算勉強看得過去。

妙懿看了一圈,覺得人人似乎都有心事的模樣,便也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品茶,也不說話。

殿內略顯壓抑的氣氛一直持續到日頭高升,灩灩的金橘色陽光照進殿內,給宮室帶來一絲柔軟的溫度。

韓慈苑笑說:“今日天氣好,外面怕是萬裏無雲吧。”

陳可人有些坐不住了,羨慕的望著自由進出的宮人說道:“我們也能出去走走好了。”

“奉勸你還是不要隨意走動得好。”

穆嬈淡淡的插了一句嘴。陳可人見說話的人是她,忽然想起了她姐姐穆姣是怎麽死的,頓時不寒而栗,再不敢張羅著出去了。

韓慈苑掃了穆嬈一眼,含笑不說話。

又是好長一段時間的靜默,妙懿望著地上金光出了回神,不經意間擡頭時,餘光瞄到沈牡丹把玩著手裏的杯子,春蔥般的指尖順著杯子口靜靜描繪著,忽然一個眼錯,只見她將指尖探入了杯中,似蘸了一下茶水,將什麽東西融進了裏面。

似乎察覺到有人正在瞧她,沈牡丹猛的一擡頭,見妙懿已端起了茶盞吃茶,邊吃還邊自言自語道:“怎麽肚子會不舒服?”

韓慈苑關切的問她怎麽了,妙懿借口有些不舒服,要去更衣,帶著懷珠和抱玉出去了。

她心裏“砰砰”的跳得厲害,不知不覺走到了承乾宮門口,懷珠一臉茫然的問:“小姐,我們這是去哪?”

妙懿被提醒了,總覺得似乎有什麽事要發生,於是沈吟片刻,當即決定先離開此處。“去見德妃娘娘。”

德妃剛回宮就聽說妙懿在此處等候她多時了,不覺有些詫異,立刻召見。

妙懿只說是從前多得娘娘照顧,特來請安道謝。

德妃微覺詫異,怎麽好好的承乾坤宮不呆,跑到她這來了?她也未曾點破,只笑著留她用午飯,並遣了人去承乾宮說明。

午飯時崇興公主也來了,緊接著有人報說:“二殿下駕到。”崇興公主驚奇的道:“這可是稀客呢。”

德妃看著妙懿,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宣布快請。

二皇子被人推著進了殿,彼此見過之後,問候了一番。

“二殿下也同我們一起用午飯吧。”

“多謝德母妃。”

華珣一邊和德妃及崇興公主說話,眼神卻不時的朝著妙懿瞟去。妙懿只做不知,低頭小口吃菜。

崇興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一對,想說些打趣的話,卻被德妃用眼神制止了。一時重點已不在吃飯上了。

用過飯,漱口完畢,德妃提議道:“我們一起去花園散散吧,免得積了食。晚上還有宮宴要舉行,此時還能消閑片刻。”

走了沒一會,德妃就覺得累了,帶著公主先回殿歇息去了。妙懿接過良辰的活計,親手推著華珣的木椅走動。園中紅梅已綻,將一片白茫茫雪景襯得亮麗活潑起來。

妙懿說:“多謝殿下讓兄長得一歇腳之處。”

二皇子說:“不必客氣,我們是連襟,本該如此。”

妙懿被這個稱呼震了一下,此刻才恍惚覺得自己已和二皇子產生了某種真實的關聯。

只聽華珣輕聲說道:“今後就讓我來照顧你吧。在我面前,不必再說謝字。”

半晌,妙懿低低的“嗯”了一聲,繼續推著他前行。雪地上,車轍夾雜著腳印,留下一串很長很長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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