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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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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時唏噓無言,就那樣默默靜立了片刻,之前笑鬧離開的女孩們又去而覆返,夏寶當先一步跑到她面前,指著山谷外的方向,半緊張半好奇地道:“谷主,外面……外面有個男人。”

有個男人?

秦向晚懶洋洋的神態瞬間消失,猛地直起身子,眼中厲色頓現,沈聲問道:“你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確實是個男的。”夏寶不認為自己連男女都分不清楚。

這便奇怪了,蝶谷地處偏僻,入口又極為隱秘,若非有人帶領,根本不可能找到,再者,蝶谷向外出售的物品,都是由蝶谷中人親自帶出去售賣的,絕無可能洩露秘密。那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會是誰?會是迷路的人嗎?

不敢馬虎,秦向晚讓夏寶帶著她親自前往山谷入口一看究竟。

穿過一片布滿迷霧的竹林,當眼前豁然開朗的剎那,她猛地楞住。

站在入口處的那一道身影,既熟悉又陌生,以為此生不會再相見的人,卻再一次出現在眼前。

她不知道自己該以怎樣的態度與心情來面對他,如果可以,她一輩子都不想見到這個人。

僅僅只是一剎那間,她就想了很多,那些淩亂的片段在眼前飛快閃過,仿佛一場場不切實的夢。一度想要立刻轉身離去,但她終究還是強忍住了這種沒有實際意義的幼稚行為。

“這裏不歡迎你。”她還沒有忘記,就在這片土地上,那些被這位高高在上者殺害的冤魂。她們一起怒喊,一起哭泣,一起嘶吼。

大概自己也察覺到了一雙雙排斥憤怒的眼睛,楚靖煊下意識後退一步,口吻中帶著一絲愧欠的無奈:“小晚,我只是想來見你一面,別無它意。”

她冷笑:“那皇上現在已經見到,是不是可以離開?”

“小晚……”

“煩請皇上喚我一聲秦谷主。”

這樣疏離冷漠的態度,就似一道堅硬的冰墻,將一腔熱情永遠隔絕在外。

這也沒什麽好悲傷的,在來之前,他就已經看到了結果,她沒有聲色俱厲的責罵於他,沒有用殘忍尖銳的言語抨擊他,對他而言,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他頓了頓,妥協得一聲:“秦谷主。”

秦向晚不說話,臉色依舊冷得如同臘月冰霜。

如何能不冷呢?這一年來,她可以做到心如止水,也可愛恨盡散,卻無法釋然,無法原諒。

她背過身去,似乎只有這樣做,才能將心頭的憤怒稍微消弭一些,“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谷主難道連請朕入谷喝杯茶都做不到嗎?”他亦是恢覆了以往的從容。

她勾勾唇角,擡手往山谷內一指:“這裏藏著無數命喪於皇上手中的冤魂野鬼,皇上難道不怕嗎?”

他蔑然淡笑:“朕乃為一國之君,是上帝的子嗣,專克孤魂野鬼,有何好懼?”

狂妄,自大,無恥,這個男人,還是如從前一般,一點也沒變啊。

“皇上不怕,我怕!我怕讓皇上踏進這山谷一步,那萬千冤死的魂魄在地底也不得安寧,會來找我索仇。”說罷,她轉身便走,單薄的背影看起來搖搖欲墜,卻散發著一種誓死決裂的堅決。

他知道,這個時候,無論他說什麽,她都不會為他回頭,除非……

“他還沒死!”

堅決離去的腳步一頓,明知不該停下,不該回頭,卻忍不住問道:“你說什麽?”

……

她做過無數的夢,就像一片片光影,迷離細碎,不甚真實。桃色的旖旎,墨色的晦暗,他在自己的夢中活了又死,死了又活,有時候她醒來,都有些弄不清楚,到底哪裏是夢,哪裏又是現實。

心在看著靜靜躺在寒玉冰床上的人,她恍然間又生出了幻覺,以為這是一個怎麽都醒不來的夢境。

還是記憶中的容顏,從未有過改變,顫顫伸出手去,輕輕覆上他輪廓鮮明的臉龐,但掌心下的溫度不再溫暖,而是冷寒無溫。

她幾乎感覺不到他的脈搏,看著一動不動的男子,她怎麽也不敢相信,他依舊還活在世上。

“我找不到法子救他,他所中之毒,原本就很霸道,這世上只有兩種方法可以救他,一是對癥下藥,找到下蠱之人,二是……”說到這裏,他突然停下,不再開口。

即便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完,秦向晚也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麽。“照你這麽說,他豈非要一直像個活死人般躺在這裏?”

“小晚,我想過要彌補你,但我能做的,也僅限於此了。”以往總是將楚越漓當初自己的心腹大患,不除不快,但如今,看著他躺在這裏,除了還有微弱心跳,與死人沒有任何區別的樣子,他卻只感覺到了濃濃的哀戚與憐憫,“朕花重金,命人以千年寒玉造了這寒玉冰床,但也只能保他留存一口氣而已,要令他蘇醒過來,也只有你能夠做到。”

只有她?

不,她做不到,現在的她已然一無是處,甚至連引以為傲的容貌也不覆存在,只能終日以面紗遮面,這樣的自己,又能做的了什麽呢?

“還記得我當初說的話嗎?”耳邊傳來楚靖煊的聲音。

她滿心混亂,根本無法集中精力去想楚靖煊究竟對她說過什麽,再者,因為心中的怨恨,她單方面地將他對自己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全部摒除腦海。

到底是不在乎啊,大概自己對她說的話,不管好的壞的,她通通都忘記了吧。

楚靖煊笑得有些澀然,“有些事情,看起來困難重重,但當你真的去做時,就會發現,曾經認為絕無可能之事,竟然樣簡單。那時候……”他微微側目,視線落在她長長的眼睫上,光線逆照而來,仿佛她整個人都籠罩在一片朦朧的光影中:“你掙脫了我的催眠之術,便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人的潛力可以無限大,你所能爆發出的力量,或許連你自己都不敢相信。為什麽不試著相信自己一次呢?”他伸出手,握住她的肩膀,讓她面向自己,“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做到!只要找回你的能力,你就能救活他!”

找回自己的能力?

她真的能做到嗎?這個身體的母親難道不想重獲自由嗎?難道那個女人不如自己堅毅隱忍嗎?如果失去的能力還可以重新找回,她又怎會含恨逝去!

她覺得自己做不到!

“不要輕易否定自己,這世上沒有做不成的事,你相信自己多少,你就能做到多少,你的命運,不由上天來決定,也不由任何人決定,只由你自己掌控!”

我命由我不由天。

是這樣嗎?

同樣的話,楚越漓也曾對她說過,當時她不懂,只認為這是癡人說夢,是狂妄自大,但現在,她卻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想要傳達給她的,並非是與人力不可扭轉的力量抗衡,而是不論做什麽,都要遵循自己的本心,這世界無限大,時間無限長,但人的壽命,卻只有短短數十載,若是只活在他人的希望與看法中,就如提線木偶,只是個有心跳有體溫的傀儡,那這寶貴一世,豈非等於浪費?想做什麽就去做,想吃什麽就去吃,想去哪就去哪,想愛什麽人就去愛,一往無前,義無反顧,這樣的人生,當可不辜負。

唇中溢出一絲輕笑,她揮開他搭在自己肩頭的手,這個人,她不是第一天認識,常言道,江山易改稟性難移,她怎麽就能信了他呢?

“楚靖煊,你還沒有死心嗎?”

冷不丁的一句,讓正不遺餘力勸導她的楚靖煊一楞:“小晚,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楚靖煊,你現在過得一定很痛苦吧?你一定沒想到,原來做皇帝,也有這麽多的不如意與不快活。”

他的眼神漸漸冷凝下來,卻一句話也不說,只定定看著她。

她看一眼冰床上沈睡的男子,又將視線落回到楚靖煊臉上:“與其說彌補,不如說是在後悔,但你很聰明,知道為自己留條後路。”

他的臉色幾乎已經要與那寒玉一般顏色了,秦向晚的神態,卻越發從容恣意,輕輕撩了撩鬢邊的碎發,她索性在冰床邊坐下,“如果楚越漓死了,你就失去了最後的砝碼,因為沒有我的幫助,你這個高高在上的皇位,一輩子也坐不安穩。”她如同閑話家常一般,細聲細語的說著,一邊說,一邊將身旁男子冰冷的手,放在自己合起的掌心之中,“花那麽大的代價,只為保住仇敵的一條性命,楚靖煊,別說我不相信你是個善人,只怕你自己都不相信吧?”

他的臉色忽白忽青,來回變幻,秦向晚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一點也不著急,得知楚越漓還活著,這已經是她人生中最幸運的一天了。

“難道你不想讓他活過來嗎?”他終於開口,語氣篤定:“皇位於我來說,遠遠不如他對你的意義,不想他死,就努力找回你的能力吧。”

是的,皇位於他的意義,遠遠不如楚越漓於她的重要,他看穿了她的心思,而她也不打算隱瞞:“楚靖煊,這個世上只有我能幫你了,既然你明白楚越漓對我的重要性,那就盡一切可能幫我救活他,如果他死了,我必讓這天下為他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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