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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chapter.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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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的舉目無親,竟是真的。

他所為的那個人,是他心中很有分量的人吧。

在二次元的世界裏,君傾是最瀟灑超脫的君公子,落衣揮袖遠赴異國,動輒幾載而歸。所有人都可以原諒他的任性。而在這裏,卻有他在現實之中最真切的牽絆。

季北狐貍眼溜了幾轉,他興味盎然地起身,自來熟地進了衛生間。

南橘捂著燙手的臉蛋,趁著千笠寒不註意,將粉紅的信箋從包裏取出,她躡手躡腳地走到他房門口,磨砂門後的千笠寒猶若未覺,但纖薄的唇已不自然漾起,雙眸好似碧潭瀲灩。

她蹲在地上,一只膝蓋拄著冰涼的地面,將信箋從他門縫底下塞了進去。

明明是在自己家裏,卻好像做賊一樣的心虛,她塞完以後,在地上續續又摸索了一陣,表示自己只是掉了兩枚硬幣。

雖然正好自衛生間出來的季北明顯看出了有貓膩。

季北咳嗽了下,什麽也沒看見似的走到餐桌前坐下,南橘也緊跟著忐忑而來,懸著的一顆心惴惴不安,既擔心自己醜態百出被他看到了,又擔心千笠寒看到那信紙之後會嘲笑她。

如履薄冰地坐在青色折疊椅上,碰巧此時千笠寒端著一盤菜出來,他腰間系著猩紅的圍裙,身上攜一絲廚房裏附上的油煙味。利落的短發下,深邃如湖的眼意味不明。

南橘想:這便是人間煙火味?那他以前定然是不識的。

不知道為什麽,自從知道他是君傾以後,他的一舉一動、一頓一挫、一顰一笑,在她眼底都獨具風華,如古畫裏隱遁深山的名士。即使在別人眼中看來是她想多了。

季北垂涎三尺地盯著一盤蔥爆腰花,目放精光,筷子往桌上一杵,十分躍躍欲試,並稱嘆道:“原來老千你深藏不露啊。”

即便是他在方才他死乞白賴地非要吃千笠寒做的飯,也並不真就覺著千笠寒做飯好吃,只不過是想謀這個福利罷了。高傲的老千要下廚,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而現在在實物面前,卻簡直要頂禮膜拜:“果然是少女殺手。”

平素就已經極具女人緣的大神竟然還會做飯!這是要逼得他們這群平凡的汪都投湖自盡啊。

千笠寒淡淡道:“補你的腎,少說話。”

季北:“……”

南橘同情地看了眼一臉吃癟的季北,惋惜地一嘆,“原來學長你腎不好啊。”

季北:“……”

你這是夫唱婦隨嗎?他說什麽你都信嗎?說我腎不好,證據呢?證據呢?

千笠寒揚眉,將碗碟放到南橘面前,邊擺碗筷邊道:“季北從學生時代,就換了很多女朋友。他有很多筆糊塗賬,所以腎不好可想而知,不要表現得太嫌棄。”

豈料南橘突然一反乖覺的往例,扶著椅背轉身問:“那你呢?”

說實話南橘會問這個問題,千笠寒自己也尚未想到,季北一臉被閃瞎的刺痛感,虐心而糾結地看著千笠寒柔了眉角,松了額角,收了唇角,一只手在她的額頭上彈了記,但動作很輕。

南橘被彈得一陣癡怔,他戲謔道:“難道你要檢閱我的清白之身?”

“檢閱”這個詞用得……賊妙!季北莫名佩服,暗記於心。

南橘驚呼一聲,害羞地轉回去,“不用了不用了。我……我就是隨口……隨口問問。”

千笠寒坦然微笑,返身又進了廚房。

不出幾刻,桌上又多了兩菜一湯,尤其是水煮魚,鮮味四溢,光看著就是一盆蛋白質。

這一頓季北吃得很飽滿,最後腆著肚子幹脆更不想走了。

千笠寒有些心不在焉,他在想之前南橘塞進他房門裏邊的粉紅信箋,要是留下季北,今晚多半會壞事。他現在別說三思,連二思都未及,拽著季北粗實的胳膊往外拖。

“餵餵餵,我有腳。”季北大嚷,“我是人,不是快遞啊。”

直到被扔入樓道,季北才認命地抱著胳膊長嘆:“可以,這很老千。”

然後他轉身走了。

根據千笠寒的經驗,這次至少要絕交……一個星期?

他關上大門,一扭頭客廳裏哪還有南橘的影子?

失笑一陣,心情頗好地推開了自己的房門,果然,那封粉紅色的信正安靜地躺在光滑的地板上,封皮上大喇喇題著兩個不像話的楷體字——

情書。

若不是一貫的沈穩和涵養作祟,他大約會笑得肚子疼。

這傻姑娘,哪有人這麽明目張膽地只寫著兩個字的,還這麽顯眼,用藍水筆寫了,又用紅墨水塗抹一圈,暈染開加粗的彩紋。仿佛生怕別人看不到她的心意。

他將信紙拆開,最外邊的粉紅褪下,露出裏邊淺碧色的小荷尖尖角,胸腔裏某個地方溫軟得一塌糊塗,血液如蔓延的野草肆意舔舐著心房,宛如活絡過來似的。

最後,他折疊工整的碧色信紙完全鋪陳在了他眼前。

簡約的三行詩,寥寥的字句——

風聲牽弄著小鹿的四蹄噠噠而過,這裏,你的聲音,

我的世界。

小鹿亂撞的小鹿,聲音的世界……

鮮活的意象,用詞大膽,寫得看似含蓄,而又奔放熱烈。

很對她的性格。

南橘在某些方面,常把自己困在一隅不肯施展開,而一旦認定,或者接近認定,又會有一些常人沒有的憨傻的勇氣。所以他從來不肯一吐為快,而是選擇循循善誘,引她先出手。雖然最後還是借用了君傾的身份推波助瀾,但也足夠了。

他的女孩,為他勇敢了。

足夠了。

彼時,月光淺淡,雲翳在窗外飄蕩,仿佛再低垂一點,便能觸到窗邊高大的四季常青的喬木。但就是這樣朦朧的距離,才安靜得過分,又引人臉紅心跳。

南橘抱著她的吉他坐在床上,琴音亂了。

這個時候,當然只能浮想聯翩——

他看到那首詩以後,是該微笑地凝眉低語,說她勇氣可嘉,是該冷著面孔,斥責她太大膽放肆,還是……

敲門的聲音打斷了她的還是。

南橘的吉他還掛在身上,她來不及放下起身去開門,明知道這個時候會敲門的只是他,還是亂了道行。往昔這時候,秉著互不侵犯的原則,或許只是為了不讓她多想,他幾乎不會在夜裏來打擾她,甚至一入了夜,他就如同冬眠的小動物,再沒有絲毫聲息了。

眼前高大的男人,擲下一道黑色的陰影,將南橘完整的籠罩其中。

她絞著手指,低頭道:“你看見了?”

他本來應該攜著笑反問“這還能不看見”,但在這時,早已過了幾遍的腹稿被他統統扔棄,最終他只動了下喉結,聲音低沈:“嗯。”

“那你……”

突如其來的懷抱讓南橘傻直了眼,硬生生將後邊那“怎麽想”三個字吞了回去。連同被吞回去的,還有一口噙了已久的口水。

他就站在門框裏,那門框也成了相框。

而這一秒,他們相擁在門框裏,於是相框裏放入了彩畫。

一把40寸的大吉他咯得千笠寒抱得很不順手,他皺了眉,還是松開了。

正當南橘以為他要把這個擁抱歸咎於一時沖動之時,千笠寒勾住了她的吉他帶子,順手將它取了下來,“你會彈吉他?”

他修長的指在上邊摩挲了一陣,輕輕一撥,民謠吉他發出明朗豐滿的回音。

南橘幹巴巴地應道:“還、還好。”

吉他不是重點,千笠寒簡單問了一句,便信手將它放到了桌上。

“過來。”

他靠著她的電腦桌,笑得懶懶的,但很溫和動人。

南橘被聲音所惑,鬼使神差便過去了,千笠寒又是一記栗子彈在她的額頭上,“傻姑娘,不是要表白麽?我們住的這麽近,寫信多麻煩,現在真人就在你面前,開始吧。”

“……啊?”

南橘覺得,他大約是故意的。

“你,你想聽現場版?”

“你不是喜歡網配圈麽?就用你配音的聲音跟我說話。”

她配音的聲音,一念出來就露餡兒了啊,他就會知道她是橘生淮南了啊。

想了想,南橘覺得這種事還是要坦誠,她直白地承認了:“我是,橘生淮南。”

千笠寒故作訝異。

南橘與他對視了這一眼,然後低著頭開始嘆息:果然,他不知道。

“這也不能算我騙你,我也是剛知道的,你是……是他。這就是一種緣分。”

他笑了笑,這當然是一種緣分,可惜不是天賜的緣,是他刻意為之的。

“是‘他’?”千笠寒挑眉,糾正道:“我只是我。”

南橘惴惴地與他對視,深遠如墨的眼眸,熠熠著閃爍的星。

他強調,“即使你更喜歡君傾,那也是我。”

“南橘小姐,你是跑不掉了的。”

最後一句話,襯得他活像只抓到羊的灰狼,但彼之砒|霜我之蜜糖,她心如擂鼓地問:“你,你也喜歡我吧?”

千笠寒聞言笑道:“好像反了,我專程來聽你告白的,你現在在套我的話?”

南橘:“……”

她覺得,他不跑題的這個功夫的確是爐火純青,高中議論作文一定都是極高的分。

“我跟你把那三句話再背一遍?”南橘怎麽也不肯再說些酸得要命的話,她一向就是這麽別扭的一個人。

千笠寒卻嗤一聲笑出來,緊跟著他上前來捏住了她的臉蛋,“你怎麽這麽遲鈍?”

他不過就是想聽那四個字罷了,如果她不想,舍掉主語和賓語他也不介意,只要她兩個字“喜歡”,那便不枉他跋山涉水日夜兼程了。這個永遠抓不到重點又慢半拍的傻姑娘,他放在心上的傻姑娘,怎麽一直這麽傻。

讓他心疼,讓他惦念,讓他無論如何,也要回來。

南橘聽出來,他在數落她。可是,為什麽又聽起來這麽……寵溺?

她放於腿側的手微微收緊,在聲音蠱惑之下,曾以為永遠說不出的四個字也輕飄地吐了出來:“我喜歡你。”

說完以後,卻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氣,還是陷入了更深的緊張之中。

千笠寒將她額前的留海拂了拂,“過來,親我。”

“……啊?”南橘懵逼地擡起頭,對方眼眸似海深切,微光閃漾,而她的視線只能由下而上地斜視過去,初中看量筒的時候,老師就說過這樣讀不到準確的數據,所以她也不知道他具體心中所想。

苦著一張臉,道:“我親不夠。”

身高差異決定的,南橘表示她不能左右。

千笠寒繾綣低笑,將膝蓋彎了半截,就這麽靠著方桌道:“現在夠了。”

“……”

在這種事情上,他會很遷就她。

南橘摸著自己的下唇,有點不好意思地看著他,千笠寒似乎很享受這個“欺負”她的過程,神態太過好整以暇,和面對季北以及其他人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終於,她還是提著腳步走到了他跟前,順從地在他右邊臉上印上兩道淺淺的流光紫的唇印。

夜晚的燈火,映著他清俊的臉,多了分平時看不出的詭譎妖冶的美。

滿足地閉了閉眸之後,千笠寒直起身,將正欲後退逃開的南橘捉進了懷裏,“這份合同,也是具有法律效力的。”

“啊?”

“男女朋友契約,你自己蓋的章。”

男女朋友……

“你——你答應了?”

“看在你這麽真誠的份上。”雖然第一次的表白,是他委婉地表示出來的。很可惜沒有成功,他早該知道,一定要逼著這個傻姑娘,她才會一棒子走一步。

從一只單了二十幾年、大學連“黃昏戀”都沒撈到一個南橘來說,她覺得自己簡直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就這樣一舉拿下了男神?

千笠寒欣賞著她臉上激動、驕傲、不可置信並且欣喜若狂的表情,微笑著不說話。

與此同時,他的手還托著她纖細的腰肢,一向怕癢怕到極致的南橘,對這種程度的親近竟然一點也不討厭。傻兮兮地對千笠寒道:“後天,你可以陪我去聚個餐嗎?”

千笠寒失笑,“這麽迫不及待地讓我見你娘家人?”

“啊不是啦,”南橘不好意思承認自己是個吃貨,忸怩了一把,窘迫地說,“是同事,她脫單了,要請我們吃飯。但不知道哪裏來的規矩,不帶男朋友不讓去。”

南橘的頭都快埋到三層樓下的土裏了,千笠寒一只手捧住她的臉,強迫著四目相對,低低地說道:“脫單了都要請嗎?那我是不是也要,入鄉隨俗?”

男神你不要隨俗啊,我舍不得你掏腰包的,真的。

南橘猛然搖頭,裝得一臉真誠。

千笠寒明知道她在掩飾,還要配合地點頭,終於還是忍不住笑出聲,這一次,是質感清脆,風鈴般的聲音,在幽篁裏遲緩輕悠地晃著。

南橘咽幹,不自覺地吞口水,咕噥一聲,聲音還不小。

千笠寒嗤笑出來,他想:難道以前,隔著兩道門,南橘就是這種姿態來面對他的聲音的?一張可愛的癡漢臉……

“我後天在醫院有點事,辦完了就陪你去。”

他答應了,南橘喜出望外,“師兄……”

千笠寒一只手抵住她的唇,目光沈凝地撇下來,“叫我什麽?”

南橘心虛地在心裏整著措辭,叫什麽?他的名字,真的很奇怪啊,從姓到名,真的很不好叫啊,難怪季北喊他“老千”,這肯定也是無奈之舉,她頭一遭發現,原來季北竟然也情有可原。

“我,我要睡了。”

她顧左右而言他,退居自己的棉花軟的小床上,床上四件套都是明艷的橘色,讓坐在柔光裏的她看起來很有食欲。南橘拽著自己的小枕頭橫在腹前,躲閃著不看他。

千笠寒楞了楞,才發現,現在的時間不太對。大晚上,說這麽幹什麽?

來日方長。

嗯。來日方長,真是個好詞。

“那晚安。”他嘆了嘆,踅身而去,走的時候為她輕輕掩上了房門。

南橘沒有洗澡,卻全身鼓噪,這種在浴池裏泡了個把小時的熱感也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她呼啦一聲,將半邊窗徹底拉開,秋風掃過窗邊的花藤,碧綠的柔枝上,墜著一滴晶瑩的露。

南橘幾乎半宿未眠。風吹著窗簾,瑟瑟地響了一夜。

幸得這日是周六,她平時一向起早貪黑,難得今天這麽好的機會,就多睡了一會兒,這麽一睡,醒來的時候已經十一點了。

千笠寒留在桌上的早餐已經冷透了。

“唉。”剛確定關系,就這麽怠慢他,好像不太好?

一邊吃一邊刷微信刷微博,在點進微博之後,發現自己多了很多私信。平常時候,是絕對沒有這麽多的,南橘找到了一條悵客發來的:橘生,《凰令》第一期已經順利制作完成了哦,我先發了一個試聽版,因為這次方式有點不一樣,我想讓聽眾們多提些意見。你把你收到的私信給我回覆一些,我參考。

不知道為什麽,在知道了悵客就是季北,是她三次元也認識的人以後,就沒辦法再用那種膜拜的語氣一口一個“悵客大大”了。難道這就是因為傍上了大神?

她依言給悵客截圖自己收到的私信。

除了幾個對她表示暫時性質疑的,其他都是清一水兒的好評。

其中就有一個叫提耳朵的兔子,發私信說,她從來沒有聽到過這麽有辨識度的女音,乍聽起來有點雌雄莫辨,但越聽越有味道。

南橘心裏想,她的聲線難道很粗獷?

她試著捏了一把自己的喉嚨,有點不可思議,因為幾乎所有人都是這麽給她私信的,好評是好評了,但一眾人無一例外地說她聲音中性。喜歡的人,稱這是她的優點,不喜歡的人,則借著這一點大肆說事,把她貶得一文不值。

其實南橘知道,自打花辭樹在頻道裏跟她公開道歉以後,她就把那群粉絲徹底惹毛了。

從那時起,他們就對她陰陽怪氣,沒有好態度。

將截圖發過去之後,悵客居然秒回了,明顯他提的不是評論參考這件事了。

悵客:橘生,昨天晚上拿下了?

南橘看了一眼,就滯住了呼吸,什麽叫拿下了?什麽叫昨天晚上?為什麽他一定要把話說得這麽暧昧?

但一仔細忖度,又覺得悵客的話沒有絲毫問題,悵客昨天走的時候,天色將暮,那麽後來他們有了什麽進展,那自然是晚上進行的。悵客的話,一點問題都沒有,她不該懷疑他。

南橘本著真誠好交往的態度回覆:昨晚大神回覆了,我們是男女朋友了。

悵客好心提醒:橘生,現在我要勸你,沒在一起的時候,他叫室友,現在在一起了,那就叫危險。千笠寒那個人,你還沒開發出他的另一面,為了你的安全著想,剛在一起的時候,你最好把他攆出去。你那個原配室友要回來了對吧,就趁現在,攆、出、去!

悵客第一次這麽堅決,隔著手機屏幕南橘也能感覺到,他一定擺著一副義正言辭的模樣,始終認為自己站在正義的一方。

但是,南橘怎麽都感覺他在坑千笠寒呢?

為什麽要把大神攆、出、去?

難不成季北想和他睡?呃……這個信息量好大。南橘決定自動忽略。

季北發完這條私信以後,南橘回了一個問號,他就徹底銷聲匿跡了。

實際狀況是,某人突然給他發了一條威脅訊息:敢慫恿南橘,後果自負。

後果自負是什麽?

大四的時候,有一個曾經追求南橘的人,好巧不巧成了千笠寒辯論賽上的對手。那個人不知道千笠寒這個悶騷暗戀南橘,只是單純嫉妒他長得好有才華,跑來他跟前風言風語挑釁了幾句。

他沈默地聽完,最後淡淡地說:“你惹到我了。”

跟千笠寒同宿的室友感到了強大的氣場,識相地一起後退了一丈。

那個男生也明顯短了志氣,聲音已經有點撕裂的顫抖,“那又、又怎麽樣?”

季北記得很清楚,千笠寒扔給他的就是“後果自負”四個字。後來麽,後來的事全校皆知,那位同學道友,在辯論賽上一敗塗地,被駁得啞口無言心悸氣喘,甚至因為此前在千笠寒面前大放厥詞,下了很大的註。

而懲罰,則是他赤露上身在校園來回跑了一個小時。一時間校園網站、校園貼吧、校園論壇裏,他成了瞬間爆紅的名人。

據說,自那以後,他看到他們a區6棟302的四個男生,絕對低頭繞道走……

沒錯,這就是千笠寒的“後果自負”。

他的威脅一向是這麽有震懾力,季北縮著脖頸再也憋不出話來了。

南橘等不到季北的回覆,幹脆刷別的去了。

今天是周六,本來千笠寒也應該休息才是,但最近今天醫院的事似乎格外繁忙些,硬是將他的休假日也擠了半天出來。晌午的時候,南橘做好了飯菜,趴在桌上繼續玩手機。

鑰匙入孔的響聲很清晰,她心跳加速起來,直到千笠寒推門進來,她才緊張地站起身,半邊瘦弱的身遮住了桌上幾道賣相一般的菜肴。

他微笑地走近,見到一桌子不算豐盛的菜,目光在桌上,而桌下已經握住了她的手。

“你做的?”

“對、對啊。”南橘忸怩地應道,“你不是要我,單獨做給你吃嗎?”

“橘子真乖。”他寵溺的味道太甜了,南橘好羞澀,好想奪路而逃啊。

她小小地掙了一下他的手,卻被更強勢地緊抓住,南橘認栽地低語道:“洗手吃飯了。”

“嗯,好。”

他答應了以後卻沒有動作,南橘楞楞地擡頭,正對上他晴日暖好的眸光,登時血湧上腦,聲控癌和顏控癌齊齊發作,有點抑制不住內心的邪惡。

好想……親親他。

“你怎麽,還不去啊?”

南橘努力控制自己的邪念,一鼓作氣。

千笠寒揚唇道:“等你拉著我一起。”

南橘的抑制力再而衰了,她赧然地低著頭,拉著他去洗手。她在前面擰水龍頭的時候,他就從後邊靠近,遲緩有力的心跳,和溫熱的胸膛一並貼了上來,南橘敏感地發現自己的腰很癢,低頭一看,原來已經被他環住了。

“你……”

千笠寒準確地握住了她的兩只手,將它們拖到水龍頭下,南橘怔怔地杵在原地,成了一尊不會說話且眼如銅鈴的石像。手上的感覺,讓她的抑制能力終於三而竭,她微微後仰,在他貼近肩膀的下巴處親吻了一下。也是一觸即分,比流星還要稍縱即逝。

千笠寒將水撥了一指撒到她臉上,南橘閉著眼後縮,他瞇著眼將水龍頭擰上了。

“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啊?”

南橘小心翼翼地試探,一步一步地靠近,他思忖了一下,並未給出準確的答覆,而是將她往外邊推了幾步,“走了,菜該涼了。”

聰慧如他,怎麽會不懂得,南橘最想問的問題,是他為什麽在千萬人裏看中了她。

說到底,他更多的還是她心中的君傾,是她二次元的神,而不是千笠寒。

吃飯的時候,南橘變得更謹慎了,她怕她剛才是不是觸了什麽雷區,雖然自己只是說想問個問題,但也許,大神不喜歡被人問問題?有被迫提問綜合征?

但這個理由似乎太牽強了一些,說服她自己都不夠。

她的謹慎落在千笠寒眼底,便醞釀了一絲諱莫如深。

好不容易沈默地吃完了飯,千笠寒起身收拾碗碟,見南橘還心思不在,皺了皺眉問:“明天幾點?”南橘傻傻地一擡頭,他又解釋了兩個字,“聚餐。”

南橘“哦”了一聲,如夢初醒地回答:“下午,五點。”

他“嗯”了聲表示應許,“我下午還有點事,晚餐可能做不了了,冰箱裏應該還有面條,今天晚上先將就點,把胃留到明天好了。”

南橘默:我不願將就。真的。

金色的陽光自窗欞處斑斕躍動,透過大硬質方桌上的玻璃水杯,將粼粼的彩光牽至桌面上。

黃醫生有點驚訝,對眼前隔著一張方桌長身而立千笠寒道:“明天是你的第一次大型手術,你確定不做了?”

他散漫地回答:“黃叔叔,我在國外的時候,也不是沒有真刀實槍地上過戰場。明天真的有點事,很抱歉。”

“哦。”黃醫生至此終於確定了,千笠寒一直悶著不說的事,一定是他有了女朋友,而且他還很喜歡這個女孩,他覺得自己今晚找千笠寒他爸又有八卦聊了。

“黃叔叔,我知道你是個藏不住秘密的人。”一句話讓黃醫生的臉徹底木住了以後,千笠寒波瀾不驚地道,“但最好還是藏住吧。”

他這個後輩說話頗不客氣,黃醫生楞了楞,卻想到,千笠寒從小就是這副唯我獨尊的性子,自己多年來早已看淡了習慣了,而且憑他的老資格,也不能跟一個二十來歲的毛頭小子置氣。

千笠寒客套完了,準備走,黃醫生從身後叫住他,“等等。”

他應聲止步,身後黃醫生嘆息了一聲,不知從何說起,便挑了一處說起,“副院長的事,你知道吧?”

他才來這裏沒多久,真的不是很關心這裏的八卦,但黃醫生既然主動找他說起,那就說明一定是和他有關的事。既然是有關系的,他無可無不可地順著他的話問下去了,“什麽事?”

“副院長有意撮合你和她的獨生女兒。”

千笠寒皺眉了,“我有心儀的人了,黃叔叔,你可以替我回絕麽?”

“這個……”黃醫生顯然很為難,“邢院長也有點為難,他那個女兒,自幼富養長大,嬌寵慣了的,看上了什麽東西,往往是勢在必得。笠寒,很不幸,你被她看上了。”

千笠寒捕捉到三個關鍵字,“邢院長?”

黃醫生點頭,“正是,我聽說他女兒在歌唱界還有點名氣?叫邢霏,你們年輕人一定知道。”

竟然是邢霏。

最讓千笠寒覺得頭疼的女人,就是那種他分明沒有興趣,卻還一意孤行糾纏不休的女人。

這些天,他無數次希望南橘能有邢霏那種勇氣和魄力,然而自己在對面她時,卻覺得深深地無力。因為對方畢竟是個女孩子,是他曾經的合作夥伴,也是當今娛樂圈炙手可熱的女歌手。對於她而言,顏面是重於泰山之物,所以他才一直沒有直面回絕。

但在昨晚以後,他覺得,有些事還是要快刀斬亂麻,拖得久了,未必是好事。

“我知道了。”他漠然以應。

醫院的走廊外栽種著一些四季墨綠的灌木,有幾株的枝蔓甚至伸到了過道之中,他直行不避地路過一排漆紅的墻,身後高跟鞋的聲音尖銳得刺耳。

“你等等。”邢霏在他身後喚他。

千笠寒本想置之不理,但是邢霏攔在了他的身前,正擋住了他唯一要去的路。

他清冷地道:“邢小姐,有事?”

邢霏的形象氣質都是絕佳的,這也是為什麽即使曝光了三次元的身份,她在網配圈和古風圈仍有屬於自己的不倒地位,被粉絲喻之為“女神”。

她咬著紅唇,不甘心地看著他,身上雪亮的晶片晃得千笠寒直皺眉。

邢霏將肩上的包提上去少許,才喘著氣說:“你說過你有喜歡的人,那是托詞對嗎?”她寧願他不接納自己,也好過他有了所謂“喜歡的人”。

千笠寒漠然地轉身,“不是。”邢霏既失落又不可置信,他瞥眼看她,“邢小姐,我不需要騙你。你的心意我心領了,但我想我也沒什麽對不住你的地方,至少,我是坦誠的。”

邢霏捏著拳,“不是!我們認識了三年,大四的時候,我向你表白,你才突然說你有喜歡的人的,怎麽可能那麽巧,那明明就是借口!而且,你要是真喜歡她,怎麽會突然退出網配圈,跑到英國去念書?這些年你的消息我一直都在關註,你身邊根本就沒有其他女人。”

被監視的感覺如同牢獄一樣讓人不自在,千笠寒的臉色閃過了一絲惡色,他冷著語氣:“邢小姐,這是我的私事。”

他配過最孤高出世的國師,也配過最不怒而威的帝王,聲音收緊之時,韻味裏的冰冷與不屑如同穿刺心臟的利刃,讓人除了臣服之外似乎別無選擇。

同南橘一樣,邢霏一直很迷戀他的聲音。因為他的聲音,才對他產生的好感。

“千哥哥,我是哪裏不夠好?”邢霏畫著精致眼妝的大眼裏水霧迷離,“我喜歡了你六年了。”

千笠寒記得自己從沒給過她權利,可以用這麽肉麻、即使是南橘他也不一定會接受的稱謂來稱呼他,甜得讓人膩味。她的聲音於他而言,一開始有點新鮮,和那個要配的女角色性格也很相投,可是後來,慢慢膩了口味,他發現自己還是喜歡中性一點的女聲。

對聲音有特殊愛好與要求的千大神,從來不考慮讓他接受不了聲音的女主人。

這條怪癖,連季北都谙熟於心。

那一刻,邢霏似乎讀懂了他眼中的難以忍受,她驚慌失措地倒退了一步。緊跟著,綿綿淚水就這麽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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