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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偷龍轉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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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鷹再一次見識無瑕的真功夫。

她像一個陀螺,從兩丈高處旋轉而下,帶起的勁氣鉆破車頂,直貫下來,功力稍遜者,縱能移動,靈活度上亦要打個折扣。在這種情況下,留下是死,逃亦逃不遠。當重拾正常速度時,早給她趕上搏殺。

緊縛著龍鷹的是股罩子般蓋下來的渦旋氣場,隨她的降臨不住增強,厲害至使他難以相信。

剛才趕走香霸,龍鷹付上代價。

於電光石火間狂攻香霸,招招硬撼硬拼,鬥的是實力,毫無花假,龍鷹淩厲處在於占上突擊的先手優勢,憑“橫念”調校魔氣道炁,式式去盡,兼變化無邊,令香霸應接不暇,窮於應變,到他被殺得汗流浹背、左支右絀的關鍵時刻,方以拉扯的力道,令他大不如前的反擊不但如泥牛入海,且生出師老兵疲,像向龍鷹投懷送抱、獻上生命的送死感覺。

香霸駭然抽身後撤,龍鷹乘機將從他處吸納的氣勁,回贈小半,加上自己的魔勁,強橫如香霸也吃不消,雖勉強封擋,可是在此消彼長下,硬被送往車外,一時再沒法構成威脅。

但龍鷹畢竟挨了他一招,餘下的入侵氣勁憑魔種消受,經脈立告受創,猶幸在有意施為下,未傷及肺腑,否則已噴血倒地。

此際他血氣翻騰,眼冒金星,雙腿發軟,如給無瑕落入車廂,肯定死第三次。

龍鷹的“康老怪”哈哈一笑,道:“女娃兒來陪本公子玩兒嗎?”

說話時兩道指風穿前廂壁而去,破壁疾出,戳在前面拉車兩匹馬兒的馬股上,因後方變異正受驚跳蹄的健驥,吃痛下不知多麽合作,朝前狂奔,拖得馬車一陣風般繼續行程。

剎那後離開無瑕驚人的氣場。

無瑕如不改變落點,觸地時將在馬車後二丈許處,香霸則被拋離逾十丈。

龍鷹猛一提氣,雖未完全回覆,已具足夠反攻之力。豈敢猶豫,憑感應捕捉兩個同樣可怕敵手的應變,兩腳連環踢出,三個箱子逐一破壁飛出,變成旋轉不休的大暗器,硬攻狂撼。

同時一手拍在餘下的最後一個箱子上,包裹的黑布寸寸碎裂,現出目標的銅箱,另一手扭斷銅鎖、揭蓋,把以黑布包裹的《禦盡萬法根源智經》,從銅箱裏提出來。

第一個朝上方斜上的箱子,剛好擋著無瑕含恨刺來、集中功力且淩厲無匹的一指,登時布碎箱裂。原來除正主兒裝載《智經》的銅箱外,其他的假貨均為木箱,包上同樣的黑布後,來個魚目混珠。

龍鷹暗呼厲害,如沒有假貨擋災,無瑕淩空刺下的一指,將洞穿他的腦瓜,可見無瑕的精神仍鎖緊自己,看不見,卻掌握著藏在破車廂內龍鷹的位置。

開始時給龍鷹轟得拋往車前七、八丈處的禦者剛勉強站立,馬車氣勢洶洶的朝他筆直沖來,在仍難提氣運功下,如給野性發作的馬兒撞倒踐踏,哪還有命,駭得他忙滾地閃往一旁,躺著看馬車沖過。

無瑕嬌哼一聲,無奈下落往地面。

香霸成功回氣,當馬兒受痛發力拉車的一刻,他從右後側撲來,信心十足的料可在數息之內趕上馬車的當兒,兩個黑布包一上一下,旋轉而來,封死他前進之路,氣得他發出狂吼,又不得不往旁閃躲,就是這麽一耽擱,馬車扯離逾五丈。

在狂奔車子內的龍鷹知危機未過,且連番施為,損力甚巨,又多少受了點內傷,依常理,他絕沒法撇掉如兩人般的高手。

這正是他一手炮制出來的特殊形勢,事實則為數息內他憑魔種只差少許便功力盡覆,加上擅於利用環境,成功逃脫的機會是存在的。

無瑕追至離車子不到兩丈,速度大勝狂馳的馬車。

“康老怪”長笑一聲,《智經》挾在脅下,施展彈射,下一刻到了半空,投往最接近的院落去。

無瑕、香霸窮追不舍。

※※※

辰時中。

上陽宮。太醫府。

龍鷹親力親為,對著銅鏡易容改裝,換上另一副面目。

符太和胖公公分坐他身後兩旁,欣賞著他靈活如神的妙手。

符太嘆道:“從未試過這般刺激好玩,比上戰場更緊張,任何小岔子,均可令公公的巧計功敗垂成。”

龍鷹道:“全靠新上手的‘橫念訣’,使小弟可放手而為,真沒估過香霸如此厲害。”

胖公公一派辛苦過後,享受人生的逍遙模樣,吞雲吐霧,悠然道:“如果不是聖門邪帝和大明尊教的原子通力合作,怎做得出這場精彩的百戲。”

龍鷹猶有餘悸地道:“如香文出現的時候早上片刻,我便沒法將換上假頁的《智經》取回來,確只數息之差,險至極點。哈!香文這家夥來得合時,小弟忙裝出內傷發作的樣子,棄經而逃,無瑕和香霸仍追了我好一陣子,給小弟借水脫身,一口氣從水底返上陽宮去。”

符太伸個懶腰,心滿意足地道:“我符太一生人從未跑過那麽快,比那次給拓跋斛羅窮追還快一點,一拿到《智經》立即趕往臨時密巢,由公公的人拆書裝頁,然後又盡速送往指定地點位置,比和人激戰一場更吃力,幸好沒有白忙一場。”

龍鷹正在為眉毛加粗添濃,聞言笑道:“真誇大!”

胖公公欣然道:“但也可看出小符多麽著緊,且為消滅掉尾巴而歡悅。”

符太道:“鷹爺的事就是我的事,何況這條尾巴是因我而來。”

龍鷹放下工具,對鏡左顧右盼,傲然道:“康老怪消失哩!”

胖公公頷首道:“確有一套手藝。唔!如果可憑你新領悟的‘至陰無極’,立即長少許胡子,更是天衣無縫。”

龍鷹點頭表示好主意,瞪著鏡子。

好一會兒後,符太道:“我們有很多時間嗎?還不快點長胡須。”

龍鷹頹然道:“早運功十多次,沒有半絲感覺,完全不靈光。”

胖公公失聲道:“那怎麽辦?我已安排好你的座駕舟明天黃昏時分抵達新潭,想更改也來不及。”

龍鷹苦笑道:“只好走一步,是一步。徒兒!還不拿師父的鐵衛便服來?”

※※※

一行二十騎,威風八面的馳出上陽宮。

神都恐怕從未試過這麽多高手組成隊伍,公然活動。龍鷹和符太不用說,其他十八鐵衛,任何一人拿到江湖上,都夠資格成為獨當一面的人物,其實力足以硬闖翠翹樓,殺對方一個人仰馬翻。

龍鷹扮的“第十九個鐵衛”,與符太並騎而馳。

符太奇怪地瞥他兩眼,道:“你好像一點不在意長不出胡須,如果我是你,會煩惱得叫救命。”

龍鷹輕松地道:“今天風很大。哈!愈擔心,愈不合‘至陰無極’的心法,所謂陽主動,陰主靜,至陰正是至靜至極,當我拋開長胡須的事後,下頜立即有些兒動靜,似是癢癢的,非常爽。”

符太失笑道:“希望你不是自我安慰,可是照徒兒觀察,你的小白臉仍平滑如錦緞,沒有絲毫變粗糙的跡象。”

又傳音道:“想不到宮內竟有一批如此實力平均,又強悍至令人不敢相信的高手。”

龍鷹道:“不用傳音,大家是兄弟。他們這兩天將隨方均南下辦‘南人北徙’的事,接著直接到幽州去,在以後一段很長的日子,不會返來。”

接著向後方眾鐵衛道:“兄弟們!我說得對嗎?”

眾鐵衛轟然應諾,令前面把守皇城入口的一組羽林軍人人註目。

他們穿的屬武曌親兵飛騎禦衛的便服,亦屬正規軍裝,只是沒有披甲,知情者一看知是禦衛裏的禦衛,乃不離女帝左右的親隨,是宮城內沒有人敢開罪的一夥。

把門羽林衛全體肅然敬禮。

只符太一人,足令兵衛們不敢怠慢,即使不知他的醫績,亦見他和胖公公“出雙入對”的。開罪他或許不算什麽,開罪胖公公則非同小可。

二十騎進入皇城。

龍鷹向後方眾鐵衛道:“一切安排好了嗎?”

眾鐵衛的頭子衛抗應道:“屬下們的家小昨天坐船到幽州去,在幽州的住處已安排好,得以繼續為聖上和鷹爺效力,是我們最大的榮幸和福份。”

龍鷹心忖這正是十八鐵衛的難能可貴之處,由婠婠和武曌一手訓練出來,長居深宮之內,不曉得憑他們的實力,若闖江湖肯定另有成就,故可在習慣下一條心的向武曌盡忠,當然武曌不會薄待他們。女帝曾向他提過挑宮內絕色賜予他們為妻,那時聽過便算,現已成為事實,很為他們高興。異日李隆基成為皇帝,他們將得重用。

迎上符太驚異的眼神,裝出個調皮的表情,似在說“看!是否不用避忌呢”的模樣。

雖然秋風呼呼,帶來深秋寒意,然人人心情暢美,大感秋風送爽,格外精神。

龍鷹又想起臺勒虛雲的雋語,這世界對人是漠然不理,其有意義與否,存乎心內。

不知這多愁善感的超卓人物,現在躲到哪裏潛修療傷?

辛勞之後,現時又非是去動刀動槍,十八鐵衛只擺個陣勢,足以鎮敵懾敵,此刻確是潛回來後,所有入目的東西莫不變得順眼愜意的動人時光。

以強大的陣容,辦多情的事,感受特異。

符太有感而發,道:“當年我加入你的遠征軍,頗有種將錯就錯的味兒,因為我從來沒想過與人結伴,只愛獨來獨往,不受任何羈絆,不願對任何人動感情。”

龍鷹興致盎然地問道:“既有這個想法,為何又在過天山往山南驛的道上守候小弟?”

符太道:“我的本意是想趁混亂殺幾個突厥有頭有臉的將領來過過手癮,順便試試‘血手’的威力,因我當時頗欠實戰的經驗。”

臉上現出回憶的神情,續道:“剛好撞著你從沙漠鉆出來,單人匹馬,竟敢獨闖敵陣,膽子像比我還大,遂對你生出好奇心,一直吊在你們一追一逸的兩邊人馬後方。到你停下來與敵交鋒,心中還嘲笑你在找死,忖道如你能活下來,便和你合作與突厥人周旋一陣子,讓突厥人送上門來,怎都好過到處去找突厥人來出氣,不用煩惱找不到對方的高手。坦白說,其時我並不相信你可活著抵達天山,決定只候一天,想不到剛找個地方坐下來,見到你一個人施施然的來了,時間巧合至像命中註定那般。”

龍鷹笑道:“有些事開始了,很難停下來。”

符太欣然道:“的確如此。山南驛之戰乃我符太平生第一場大戰,一些我本以為永遠不會發生在我身上的事,在戰場上發生了,還記得我們兩手相握那一剎那嗎?我從未想過自己肯信任一個人。”

龍鷹道:“我們的兄弟情義,是在那瞬間萌芽。”

符太道:“可是山南驛之戰後,我仍存有勢頭不對時立即離開的念頭,因為並不看好你們。但事實卻是被你縱然在惡劣的環境裏,仍奮戰不休、充滿希望的態度打動,並感到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事,面對死亡毫無懼意,方可活得精彩。唉!他奶奶的,就這樣愈陷愈深。還記得嗎?在沙漠那個山頭上,瞧著突厥的金狼軍漫野而來,我們則只得幾個人,我竟沒動過開溜的念頭,到你問我方記起曾對自己許下的承諾。”

龍鷹啞然笑道:“兄弟有難,立即遠飏,算哪門子的承諾?”

人馬右轉,朝皇城正大門端門緩騎而行,門外就是三橋連珠,跨過洛水的黃道、天津和星津橋。

符太雙目生光,感觸深深地道:“事後你毫不猶豫將清神珠交給我,在那一刻,我是真的被你打動了。”

龍鷹道:“不是看到柔然人得回鎮族之寶的那一刻嗎?”

符太道:“不是你提起,我差點忘記。”

又沈吟思索,緩緩道:“那該是我首次能分享到別人的歡悅如狂,感同身受,必須做點事情方可宣洩心裏某種沒法形容的情緒,與受你清神珠時的感覺不同。”

接著往他瞧來,道:“可是不論什麽感覺,仍及不上今次你為我盡心盡力,助我去追求美人兒的感受。一個不好,會影響至乎毀掉你的大計。以我大明尊教的一貫教風,胖公公更犯不著為我動腦筋。現在我符太可威風八面的直赴珍古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這是多麽不可能的事。”

龍鷹提醒道:“記住胖公公傳你的錦囊妙計。”

符太道:“怎敢須臾忘記?”

又笑道:“他才真的是旁觀者清,想出來的奇計妙謀,與你的縛神香,高下之別,不可以裏計,實在差太遠了。正因我心中踏實,現在可以這麽安逸輕松。”

龍鷹道:“勿要乘機損我。胖公公和為師的分別,是他可坐下來咬著煙管去細思,為師坐下來只會睡覺,兼且他沒有色欲之念,以利害為出發點,遂能構思出可使你所有難題迎刃而解之法。”

符太恍然道:“師父說得對!香霸是註定要栽在胖公公手上,而非你或我,因美色對他……嘿!”

龍鷹欣然道:“你不願說出來,正顯示你是打心底地尊敬公公。”

此時端門的門衛全體肅立致敬,表示有極高地位的人物快要進入端門。

龍鷹知機的叫停騎隊,以免和對方來個迎頭相遇。

一隊人馬旋即馳入端門,領頭者赫然是李顯長子李重潤。李顯登上皇位,李重潤就是太子,難怪門衛須隔遠敬禮,不敢稍有怠慢。

宇文朔和乾舜同時映入眼簾,居李重潤左右而落後少許。

兩人的目光箭矢般射在符太身上。

龍鷹心忖這是否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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