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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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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萬籟倶寂。

秦羅敷仰躺在客棧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悲劇的發現自己失眠了。但這事卻怪不了別人,只能怪自己白天睡得太多了,晚上要不失眠都難。

想起白天在花轎上睡著,後來因為丟臉躲進馬車裏不見人,躲著躲著竟又睡了一覺的事,她就一陣抑郁,一陣「窘窘」有神,忍不住掀被坐起,抱起棉被就是一陣猛K狂打,以洩滿腹的抑郁之氣。

「笨蛋,笨蛋,大笨蛋,我是大笨蛋,啊啊啊——」她將整張臉埋進棉被中,自我厭惡的悶聲大叫。

一聲輕笑驀然從窗戶外頭響起,驚得房內的秦羅敷倏然噤聲,驚疑不定的側耳傾聽。

「是誰?」她瞪著窗戶的方向,忍不住輕聲的問。這裏可是二樓啊,窗戶外怎麽可能會有人發出輕笑聲呢?她一定是聽錯了吧?

「丫頭,開窗。」

可惡,她沒聽錯,真有人,而且還是現階段她最避之唯恐不及的人!可是該死的,這裏是二樓啊,他不要命了嗎?

秦羅敷趕緊跳下床,連鞋子都沒來得及穿便沖到窗邊,將窗上的栓子取下,拉開窗戶,只見封承啟竟然真的站在二樓窗戶外頭,雙腳就落在那傾斜而窄小的屋檐邊上,整個險象環生。

她被他嚇得面無血色,趕緊將手伸出窗外拉住他,就怕他下一刻會摔下樓去。

「你瘋了,不要命了嗎?還不快點進來!」她小聲的朝他低吼叫道。

封承啟輕挑了下眉頭,秦羅敷因太擔心害怕而沒註意到他這個小動作。

既然佳人熱情邀約,封承啟當然是求之不得,立刻輕輕的撥開她的手,雙手往窗框一扣,便以一個利落的姿態,身輕如燕的躍進她房內。

秦羅敷見到這一幕,倏然一呆,這才想起這家夥會武功的事。雖然她沒親眼見過他飛檐走壁,但能和影七那種專門護衛人的高手交手而不落下風,想必這個二樓的高度應該是摔不死他的。她突然有些後悔開窗戶讓他進來了。

他一進房就註意到放在床邊的鞋子,再轉頭便看見她的赤足,登時皺起了眉頭,問:「怎麽不穿鞋呢?」但話一出,他隨即想起她剛才開窗的速度,以及她看見他站在窗外時臉上驚慌的神情,他的一顆心頓時都軟了下來。

「啊?」他的話讓秦羅敷猛然想起自己還光著腳丫子,只是令她覺得尷尬不知所措的是,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是要回到床上去呢,還是走到床邊去拿鞋,然後當著他的面坐下來穿鞋?

在她還在猶豫不決時,卻見他走向她,然後立定在她面前,突然一彎腰就把她整個人打橫抱了起來。她差點沒尖叫出聲,還好在千鈞一發之際搗住嘴巴,強忍了下來。她可沒忘記現在是三更半夜,更沒忘記這裏是客棧,客棧裏還住了許多人,尤其是迎親隊伍中的人。

「你做什麽,快點放我下來。」她拍打著他,低聲叫道。

封承啟沒應聲,抱著她徑自走到床邊之後,這才彎腰將她放下來。「坐下來。」他對她說。

這回換她沒理他,而是壓著嗓音,揪著他衣服的一角,朝他半咬牙的問:「你這麽晚了不休息,跑我這來做什麽?如果被人發現就完了,於禮不合。」

他看了她一眼後沒理她,徑自撥開她的手轉身去尋了一條帕子,然後用桌上茶壺中的茶水將帕子浸濕後,走回仍站在原地的她身邊,再次對她說道:「坐下來。」

真不知道他想幹麽的秦羅敷只好無奈坐下,決定還是順著他好了,然後看他到底想幹麽,趕緊完事,趕緊將他打發走,不然被人發現就完蛋了。

她還在想這事要怎麽處理,卻見他突然蹲下身子,單膝跪落在她身前,讓她在呆愕之間呼吸又是一窒,因為他竟伸手擡起了她的腳,用手上浸濕的帕子替她拭凈剛因未穿鞋而弄臟的腳底。

她的腦袋一片空白,感覺心臟不爭氣的在胸腔中瘋狂的跳動著,血液則像萬馬奔騰般的在血管內奔流著,讓她渾身發熱又發燙。他怎能為她這樣做?他的身分是那麽的尊貴,這裏還是男尊女卑的時代,他……他怎麽能……怎麽能……

他擡頭看她,目光灼灼。

「你……」她喉嚨發緊的開口,卻不知道要說什麽。他這麽做是想要她多感動?感動到死心塌地的愛他一輩子嗎?

「你剛問我來做什麽?」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因為想你,很想你。」

犯規!他怎麽能這樣犯規呢?這種情話、這種舉動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一個身分尊貴又位高權重古代男人身上,這樣真的很犯規,但是她真的很喜歡,好喜歡。

秦羅敷滿心歡快的紅著臉,將被他擦拭幹凈的雙腳縮到床上,整個人又往床的內側移了移,然後伸手拍了拍床沿,開口柔聲對他說:「你別蹲著,坐這兒。」

「於禮不合。」他開口說。

「噗!」她瞬間沒忍住就噴笑出來。

一個半夜溜進還未過門的妻子房裏,幫她擦腳的人,跟她說於禮不合?這不是笑話是什麽?她不噴笑才奇怪!可是她才噴完,隨後又聽他不疾不徐的補了一句——開玩笑的,然後大大方方的坐上她的床,害她整個被逗得哭笑不得,忍不住伸手去槌他,連腳都伸出來踢他了。

「哈哈……」封承啟愉悅的大笑出聲,鐵臂一伸就將她整個人給拉進懷裏擁抱著。他就喜歡她的活潑、她的直接、她的不矯揉造作。過去的半年他是真的很想她,很想她。

秦羅敷被他突然發出來的笑聲給嚇壞「,花容失色的趕緊伸手將他的嘴巴給搗住,緊張地對他低聲道:「你瘋了嗎?會被人發現的。」

封承啟好笑的將她的手從嘴巴上拿下來,「你以為咱們一行人當中,除了你小叔和喜娘之外,還有誰沒發現的?」

「什麽意思?」秦羅敷呆傻懵的問道。

「意思就是咱們隊伍中的人多是練家子,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那些人發現,你覺得我在你房裏的事他們會不知道嗎?」他點了點她的鼻子說,覺得她呆傻懵的樣子也很可愛。

「都是練家子?」她呆了呆,然後忽然想到有兩個人他沒提到。「那若梅和海棠也是?」

他點頭,「和影七一樣的身分,她們是十八和廿一。」

秦羅敷怔怔的看著他,從沒想過他會送人來保護她,而且還一次就送兩個。女護衛應該比男護衛更難訓練,用處更大吧?他卻把她們送到她身邊保護她。

「怎麽,被她們兩個竟然會武功嚇呆了?」他取笑她。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她問他。

「做什麽?送兩個暗衛到你身邊?」

她點頭。

「你是我的心上人,也是要陪我一生一世,與我白頭偕老的人,我怎能不將你保護好?」他說,簡單直白卻情深意重。

秦羅敷感動不已,忍不住主動對他投懷送抱,伸手緊緊地抱住他,緊緊地依偎在他懷裏。

穿越在這種封建社會,秦羅敷一直很慶幸自己生為平民百姓,還有一對疼愛又縱容她的父母,讓她可以生活得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一直以來她都以為她這輩子會在簡州康縣過一生,不會嫁得太遠,會嫁個跟父母一樣疼愛又縱容她的平凡男人,為他生兩三個孩子,一家人忙碌卻快樂的過完這一生。這一直都是她對未來的想象與期許,從沒想過自己會嫁進權貴之家。

封承啟的出現是個意外,她沒想到自己會心動,更沒想到他真能排除萬難,說服他尊貴的父母點頭同意他名媒正娶她這個小農女為妻。

為此,即便她對嫁進權貴之家仍充滿了不確定與不安感,她亦不許自己膽怯,他一個人為他們倆的未來努力至此,她如何畏縮的不敢為他勇敢:些。

於是,她勇敢的跨出了那一步,勇敢的點頭嫁了,只是這份勇敢卻無法撫平她內心裏的不安與對未來的不確定性,直到此時此刻為止。

「封承啟,我愛你。」她對他說,一樣簡單直白,也一樣情深意重。但是他不會知道這句話對習慣自由平等、習慣一夫一妻制度的魂穿者而言是投降,是全心全意的認輸,輸給了愛,也輸給了他——把自己完全輸給了他。

不管未來的人生道路上將會有多少荊棘擋在她前方,只要身邊有他的陪伴與守護,她都會陪他披荊斬棘的一步步往前走,即便走得渾身疲憊,走得渾身傷痕累累,只要有他心疼,她便不會後悔。

封承啟握起她的手,深深地凝望著她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她微笑,眼眶泛淚的點頭,重覆他的話。

「一生。」他說。

「一世。」她說。

「一雙人。」兩人異口同聲,而後深情對望,深情相吻。

侯門一入深似海?

其實也是有例外的,至少秦羅敷就覺得自己是個例外。

當年她帶著忐忑不安的心嫁到京城,嫁進尊貴的誠王府,以一介平民農女的身分成了誠王府裏的二奶奶,不說別人是怎麽想的,就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不配。所以王府中肯定會有一堆人輕視她、瞧不起她,即便表面再恭敬,內心肯定也是對她充滿不屑。也因此她早就做足了要披荊斬棘、浴血沙場的心理準備。

結果其實也和她想象的差不多。

整個王府真心接受她的人除了她夫君封承啟之外,就只有她的公公誠王爺一個人,其它人對她的態度大多是客套與虛應,能不與她同處一室就盡量離得她遠遠的,好像她身上有什麽傳染病,又好像與她在一起會降低他們的格調似的。

關於這一點,其實她還挺樂意接受的,因為她也很不耐煩與那些人虛與委蛇,那實在是一件太累人又太累心的事。

至於她的王妃婆婆嘛,自古婆媳關系本來就是個難題,所以婆婆對她冷淡、不待見她,她都能理解也能接受,畢竟她搶了她最優秀的兒子,她會被婆婆敵視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只要婆婆別無中生有,想盡辦法要破壞他們夫妻倆的關系就行了。

這一點她的婆婆做的還算不錯,至少在她懷孕之前都不錯,但在她懷孕之後就很錯了。

首先,擅自替她夫君安排通房丫頭,連問都沒問她一聲,這點讓她氣到動了胎氣,也把封承啟給嚇了一跳。為此他還與王妃吵了一架,只因為呆傻的他竟為杜絕王妃再往他們房裏塞不相幹的女人,把答應要與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給說了。

於是就像引爆深藏地底的炸彈般的,砰!從此她這個媳婦就成了王妃婆婆的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了。

因為兒子說不能塞不相幹的女人給他,自作聰明的王妃婆婆於是改塞相關的女人,例如婉君表妹之類的到她身邊,理由也用得很貼心,不是與她作伴就是幫忙照顧懷孕的她之類的。這便是第二錯,因為有個愚蠢的表妹不喜她、妒嫉她又覬覦她的男人,竟動手將她從涼亭的階梯上推了下來,害她差點流產。

為此沒保護好她的若梅還受了罰,讓她覺得很抱歉,因為錯的根本不是若梅,而是那個愚蠢的表妹,以及硬將那表妹派到她身邊為她添堵的王妃。

這回的事徹底把封承啟給激怒了,不僅與王妃大吵一架,也和王爺吵了一架,因為他決定要帶她搬出王府到外頭去住。

王爺王妃當然不同意,最後甚至拿孝字壓人,她孩子的爹也只能敗下陣來。

說真的,雖然她早預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但還是有點失望,因為她是真的很想離開這座布滿荊棘的囚籠,就算不為自己,也想為腹中的孩子換一個能讓孕婦安心養胎的環境,讓孩子能在她肚子裏健康成長,平安誕生,可惜……唉!

不過她失望的情緒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她孩子的爹根本就沒打消搬出去住的想法,只是換了個方式來達成目上的罷了。

那個方式她至今想起來還是心有餘悸,因為他竟拿皇上當槍使,真是不要命了!

借她連動了兩次胎氣,第二次還差點流產,封承啟開口向皇上請辭回家看護孕妻,結果自然被皇上訓斥了一頓,繼續留任皇上派給他的工作中,只是從此他卻「力」有餘而「心」不足,辦事不僅沒效率還常犯錯,整個就是心不在焉的把皇上氣得不行,可偏有許多事又非他不可,皇上無奈,為了讓他能徹底放心於工作上,只得將誠王爺宣進宮商議,讓他們夫妻倆從誠王府搬出來,移居別院。

皇上都發話了,王爺公公和王妃婆婆再不願,還是讓他們夫妻倆從誠王府裏搬了出來,也結束了她侯門一入深似海的生活,從此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少了周遭那些無形的壓力,她痩弱單薄的身子迅速豐腴起來,肚子也愈來愈大,終於在三個月後的某日清晨,孩子踢了踢她的肚子,說他要出生了。

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是個頭好壯壯的小子,長相與他爹可謂一個模子刻出來,深得他皇帝伯公的喜愛。

他們的第二個孩子也是個小子,長相一半像爹,一半像娘,而且還都專挑好的部分像,就是個小美娃,長大後肯定也很妖孽。

他們的第三個孩子還是個小子,夫妻倆為此都已有些怨念,怎麽生不到女娃呢?男娃太皮了,因為老大和老二已經快把他們的娘累死了,讓他們的爹不舍,決定下胎還是生個女兒好,不料竟然又是個皮小子。

至於孩子的長相嘛,嗯,這回是像爺爺,所以孩子他爹雖對老三又是個小子有怨,也不敢輕忽了老三,因為面對「父親」有壓力啊。

他們的第四個孩子——秦羅敷發誓,她真沒想過要生這麽多個孩子,但古代避孕要喝苦藥,她實在不想喝,孩子他爹便體貼的一肩扛起,然後經常忘記,於是就有老四前來報到了。

「恭喜夫人,賀喜夫人,是位小公子呢。」

聽到穩婆的恭賀聲時,秦羅敷都要哭了,怎麽又是兒子?!

「想要個女兒有那麽難嗎?」她事後哭喪著臉問夫君。

「沒關系,咱們再繼續努力。」夫君答道。

「……」

人生天地間,如白駒過隙,忽然而已。

秦羅敷感覺自己魂穿到這個世界好像還是不久前的事,對於在秀清鎮與爹娘、小叔、弟弟們一起生活她還記憶猶新,歷歴在目的就像是昨天才發生的事一樣,不料她成親遠嫁到京城生活都超過二十年了。

這一年,大慶王朝慶元四十一年,皇帝駕崩,太子即位。

早在幾年前皇上身子開始因病痛而日漸衰弱後,朝中第一相封承啟封大人便放出想辭宮的想法,還幾次上折子請願,但卻都被皇上給退了回來。皇上明白表示希望封承啟能一直待在朝中,就像輔佐皇上一樣輔佐下任新皇,為大慶國締造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

這事封承啟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因為這不是他所能決定的,得看新皇怎麽決定。但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一個道理,那便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新皇肚量再大,也不可能容得下身邊有個功高震主的權臣,即便這個權臣毫無私心的為皇族與先皇效力了一輩子也一樣。

果然,新皇登基後,最先批準的人事奏折就是準了封大人的辭呈,讓封相國能如願以償的攜其夫人走遍大慶國的山山水水,過上無拘無束、閑雲野鶴的生活,用以感謝封相國這數十年來為國為民所做的一切與辛苦。

這話說的很好聽,但同樣大家都心知肚明,新皇這是猜忌、忌憚了這位手握重權,在朝中影響力無遠弗屆的名相,不能除之而後快,也得先奪了他手上的權力才行。

新皇滿心認為封承啟是不可能真心想辭官,這麽做絕對是另有圖謀,是為了以退為進,畢竟沒有人不愛權力在握的感覺,因此他做了種種推測與布局來防患未然,不料封承啟當真在辭官後短短五天的時間,就將家中一切交代給了長子長媳,然後帶著夫人輕車簡從的離京而去。

新皇並沒有因此就放心,依舊密切註意著他們的動向。

他們夫妻倆先去了簡州康縣秀清鎮,聽說那是相國夫人秦氏的家鄉,他們在那裏居住了半年多的時間後又再度出發,一樣輕車簡從,離開秦家後一路向南而去,邊走邊游玩,離京城愈來愈遠。

即便如此,新皇依舊沒有放下戒心,就這麽派人隨後跟監他們夫妻倆。

一年、兩年過去了,大慶王朝中的權貴們已漸漸習慣沒了封相國的掣肘,皇上也很滿意朝政不再是一言堂,尤其這個一言者還不是他這位天子。

三年、五年過去了,封承啟夫妻倆早已由往南轉而向東行,每天游山玩水,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讓皇上每回看完關於他們夫妻倆近況的密折都不禁感到羨慕了起來。近來的朝事讓他有些疲累,封承啟辭官後他屬意的左右兩相總是意見相左,每天都吵得不可開交,偏偏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又各自有一群支持的群臣,實在是讓他頭疼不已。

十年過去了,在第十一年的時候,封承啟終於帶著妻子回京,卻是為了奔喪。

誠王爺病逝,其兄世子封承先繼承王府一切,成為新任誠王爺。

百日後,封承啟夫妻倆再度離京而去,皇上在松了一口氣之餘,又有些掙紮與不舍,內心感受五味雜陳。如今的他已能明白先皇在世時,為何會如此倚重這個相國堂弟,只因為千軍易得,一將難求。

又過八年,誠王府裏的老王妃過世,這對夫妻倆再度回京奔喪。

這回皇上出宮去了趟誠王府,見了這個近二十年不見的堂弟,發現近二十年的歲月幾乎沒在封承啟身上留下痕跡,他依舊精神奕奕的,身形挺拔,如墨青絲不見一絲白發,不像自己早已兩鬢霜白,垂垂老矣。

「這次回來就別走了吧。」皇上開口說。

「嗯,不走了。」封承啟點頭道。

「既然留下來了,要不到上書房來幫朕教教皇子皇孫?」皇上說,不帶一絲命令,反倒帶著詢問的語氣。

既不是命令,自然有選擇的權力。封承啟搖了搖頭,道:「微臣打算在母妃百日之後帶妻子回秀清鎮定居,岳父岳母的年紀也大了,想多陪陪兩老,侍奉在兩老身邊。」

皇上瞬間再無話可說,堂弟這話他又怎會聽不明白呢?過去二十年來,為了他這個皇上的猜忌,堂弟只能帶著妻子遠離京城,把兒孫全留在京城裏做為人質以釋疑,連想侍奉老父老母,多陪陪來日無多的他們都無法如願。如今父母都已離世,他只能將孝心全數付與娘家尚在人世的岳父岳母身上了。

「那就這樣吧。」皇上同意的點頭,也算是對他的抱歉了。

這回封承啟再離京,不只帶著妻子,還將四個兒子中的老三與老四兩家人都一並帶走,一群人遷居簡州康縣的秀清鎮,與其岳家秦氏族人毗鄰而居。老大與老二因任職於朝堂,只能繼續留在京城之中,對不能隨侍父母身側盡孝感到相當自責。

封承啟與秦羅敷對此卻一點也不在意,事實上夫妻倆早已習慣兩個人自由自在、閑雲野鶴的生活,有晚輩隨侍才叫麻煩,偏偏幾個兒子、媳婦、孫兒、孫女的,一個個都堅持要跟著他們,他們又不能拒絕兒孫們的孝順,只好隨便他們了。

反正對他們夫妻倆影響不大,他們依舊能自由自在的生活,爬山踏青,采桑種樹,釀酒繅絲,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秦氏父母是對有福的夫妻,一生因兒女而多福多壽,子孫滿堂,富貴榮顯。在女兒與女婿攜家人搬到秀清鎮定居後,又每天笑呵呵的活了好幾年,直到八十餘歲高齡之後才相繼辭世,一生圓滿。

封承啟和秦羅敷這對夫妻與其相比亦不遑多讓,一生幸福圓滿。

那一年秦羅敷老太夫人八十五歲,走到了人生的盡頭。

老太夫人躺在床上,看著坐在她床邊、緊握著她的手的老伴,很是舍不得,心想著,倘若她也學武,也和老伴一樣天天早起練拳的話,那她是不是就可以多活幾年,再多陪老伴幾年?

從十八歲結緣,十九歲成親嫁給他之後,他始終謹守對她的承諾,一生一世一雙人,白頭偕老不分離,可是如今她卻要先棄他而去,這讓她覺得對他很是歉疚與不舍。

「老頭子,對不起,不能再陪你了。」她虛弱的對他說,眼眶裏有淚。

「不會,咱們待會兒一起走,你還會陪我很久很久的。」封承啟看著她,輕聲的搖頭道。

她扯唇微笑,淚水卻從眼眶中滑落了下來,她是真的很不舍很不舍啊,無奈人生總有盡頭時。

緩緩地,她閉上了眼睛,感覺自己好似飄浮了起來,卻仍有意識,聽見他的聲音忽遠忽近的說著——

「你們的娘走了,爹也要走了,你們自個兒保重。」

她不明白他這席話是什麽意思,接著卻聽見孩子們驚慌的大叫著「爹」、「爺爺」、「太爺爺」的聲音。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她並不知道,想睜開眼睛卻動彈不得,只知道孩子們的聲音依舊忽遠忽近、飄飄浮浮的,讓她分不清真假。

「羅敷。」老頭子的聲音突然變得清晰了起來,近在耳邊。

她轉頭看去,這才發現自已竟然能動了,眼睛也能睜開視物。

她便看見了老伴——不,不能再叫「老伴」,因為他的模樣一點也不老,就和他們剛相識時一樣年輕,是年輕時的封承啟,但又有些不太一樣,因為他凝望她的眼神是那麽的熟悉,溫柔而睿智,祥和而深情,就在她剛剛閉眼前還看見。

「來。」他對她微笑的伸出手。

她不知不覺的將手伸出去交給他,卻突然發現自個兒的手也變得細致而年輕。

「這是怎麽一回事?」她喃喃自語的問道,伸出另一只手撫摸自己的臉頰,只摸到細致柔嫩感,皺紋松弛粗糙全部消失不見了。

「我說過你還會陪我很久很久的。」他握緊她的手,溫柔而深情的對著她微笑道。「走吧。」

「去哪兒?」她問他。

「天庭。」他說,「繼續當我的妻子,永遠永遠。」

全文完

後記

古代不能癥 金萱

每回到了要寫賀年套書時就知道一年又結束了,時間當真是如白駒過隙啊,太匆匆。

回想二0一五這一年,萱整年都待在古代世界中,看文挑古裝故事看,寫文寫古裝故事,就連看連續劇……好吧,萱承認自己真的很少看連續劇,所以什麽蘭陵王、武媚娘、花千骨、四大名捕之類的,萱一部都沒看過,哈哈哈,怕了吧?

說真的,萱一直有古代不能癥,從國高中一頭栽進閱讀的世界裏之後,除了金庸、古龍、溫瑞安、柳殘陽、臥龍生、李涼等等的武俠小說外,萱幾乎從不看古裝文,古裝電視劇當然也不看。

所以,萱一直都是寫現代愛情小說,也將自己歸類到現代派,壓根就沒想過要跨足到古代世界的領域。

很久很久以前,萱出過兩本一套的古裝小說,那時完全是想要留個紀念,也想要有古裝封面的書才寫。之後過「很久再碰觸古代是為了特別,也就是那本和美女瓔一起寫的那套「七夕夢伴」套書,一人寫上集,一人寫下集,卻是同一對男女主角的故事,真的是很特別。再之後就是二00九年以後,每年一度的古裝賀年套書了。

因為古代不能癥的關系,看古裝文對萱來說真的很痛苦,根本無法進入狀況內,也因此寫古裝小說對萱來說根本就不是挑戰,而是不可能的任務!

真的不誇張,那幾年每回輪到要寫古裝的賀年套書時,萱就一整個有種快要死掉的感覺,真的很怕年底的到來。

可是該怎麽說呢?這個世界變化得太快,還是萱變化得太快?二0一五年一整年的時間萱竟然都在看古裝故事,在寫古裝故事,這根本就是一場夢嘛,簡直不可思議!

不過那一本又一本古裝封面的書寶寶證明這不是夢,是真的,原來萱已經從現代派變成古代派了。

可是,嗚嗚……其實萱還是比較喜歡當現代人的,真的。

古代是個男尊女卑、規矩超多的年代,什麽三從四德、七出、男女授受不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真的很不適合萱待啊,萱這個人太守規矩,常會不知不覺被那些規矩規範制約,所以在寫男女主角談情說愛時,就是一整個綁手綁腳的不知道該怎麽發展下去才合理(禮),也因此萱經常跟簡家美女姊妹們哀號說,萱真的不會談古代戀愛啊啊啊——

萱穿越到古裝世界都一年多快兩年的時間了,但是說實話,萱對寫古裝故事還是感到很痛苦,雖然已經沒有快要死掉的感覺,可還是生不如死啊,嗚嗚……

總之,萱還在適應古代世界啦,看倌們辛苦點也陪著一起適應萱的古裝故事吧,就讓咱們一起努力,為了開創美好的未來(?)。

最後,既是賀年套書,不免俗的還是要拜個年,祝福大家新年快樂,萬事如意,恭禧發財!

以上,咱們下本書再見嘍,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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