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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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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接下來連續半個月的時間,封承啟與秦羅敷兩個人可謂是王不見王,一個整天窩在松風院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另一個則窩在靜言院裏,雖不到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地步,但每每有事要外出也總會特意繞道而行,遠遠的避開松風院,同時還對府中所有下人下了禁口令,不許任何人與她提到有關松風院的任何事情。

「小姐這是怎麽了?」

秦家下人近來都在私底下偷偷地討論這件事,只因為小姐向來平易近人,與任何人都相處得極好,更是極少端起主子的架子,對他們這些下人們疾言厲色的下達命令,可是過去這半個月來,小姐卻對好幾個人發了脾氣,聽說前幾日連小桑都被小姐給罰了,也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那便是這事定與客居在松風院裏的貴人封公子有關。甚至有人在猜,這兩個人似乎是吵架了,因為聽說松風院裏的那位貴人公子這半個月來也是森冷得嚇人,讓負責在松風院服侍的下人們一個個都如履薄冰的苦不堪言。

夜晚時,楊氏提起了這件事,憂慮的對夫君說道:「老爺,你說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都過了半個月了。」

秦文忠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聽夫人憂慮的繼續在那邊自言自語的說著。

「敷兒向來懂事,怎麽會在這個節骨眼與封公子吵架呢?咱們家和敷兒的未來都要靠封公子這位貴人的幫忙才能渡過難關,她現在卻和封公子鬧翻了,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偏偏敷兒又不肯告訴咱們他們倆不和的原因。」說著,眉頭緊蹙的楊氏忍不住嘆了口氣,又道:「老爺,你說敷兒這樣與封公子置氣,封公子會不會突然翻臉不認人,就不幫咱們了啊?」

「你別胡思亂想。」秦文忠對妻子說。

「你叫我怎能不胡思亂想呢?過去半個月來封公子連咱們都不見,幾次宴請他也都回絕了,這不是要翻臉的征兆嗎?」楊氏咳聲嘆氣道。

「以封公子的身分,他不會言而無信的,況且咱們家對他還有救命之恩。」秦文忠安撫妻子,但說這話的語氣卻沒自己所想的那麽堅定。

其實他並不擔心封公子會言而無信翻臉不幫忙,但他擔心封公子會心生不快,幫忙不盡力啊,到時表面上的問題解決了,封公子拍拍屁股走人後,那位刺史大人來個秋後算帳,那他們秦家就真的完了。

想到這,秦文忠再也按捺不住的猛然站起身來,轉身就往外走。

「老爺,這麽晚了你要去哪兒?」楊氏呆楞了一下,出聲問道。

「我去找敷兒談一談。」

「那你等我,我與你一起去。」楊氏立即起身想去拿件外衣,卻讓夫君搖頭所阻。

「不,你別跟來,一會兒我可能會對敷兒說些重話,你在一旁聽了定會於心不忍。」秦文忠對妻子搖頭道。

「你要對敷兒說什麽重話?」楊氏露出擔憂的神情。

「秦家的興亡和大家的性命都落在她身上,她想因任性而害死大家嗎?」秦文忠直接道。

「老爺……」楊氏欲言又止,已經開始不忍了。

秦文忠看了妻子一眼後,搖了搖頭,道:「你先休息吧。」說完旋即轉身,朝女兒所居住的靜言院走去。

靜言院中,秦羅敷所在的廂房裏燭光搖曳,靜謐無聲。

秦羅敷傷腦筋的坐在桌前,桌上攤著一張張散亂的紙張,紙張上畫著疑似織布機的草圖,草圖邊則寫了一些字,一些概念,一些原理和一些她所不確定的希望達成的效果。

這些東西自然全是依照她上輩子的記憶所繪畫出來的,但織布機關系到設計與結構,她雖知道原理,也看過古董級的實物,可要憑這些記憶制造出來實物實在有難度,也之所以秦家一直以來都只經營絲線坊,而沒有再進一步的經營絲綢坊。

以前的她沒考慮往絲綢坊發展,是因為織布機太難造了,要克服的問題太多,她實在沒有那個信心能做到,而今即便依舊沒有信心,卻是不得不做。因為秦孟兩家的進一步合作計劃已泡湯,她想為秦家留的那條後路也行不通了,她的能力有限,能想到的也只剩下制造織布機這事,讓未來的秦家能多點生存下去的籌碼。

至於出爾反爾的孟家……

老實說她並沒有太生氣,因為早有預料,早在封承啟將那件事透露給孟浩南知道後,她就知道合作的計劃要泡湯了,要不然孟家也就不是她所熟知的那個唯利是圖又無利不起早的孟家了。

在這整件事中唯一令她感覺到氣憤的就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封承啟那個家夥,她總覺得那家夥天生就是來給她添堵的,從救了他開始至今,他就不斷給她增添煩惱,先是怕哪天殺手突然出現,而後他們主仆又耍了她,讓她丟臉表錯情,令她的心情莫名的受挫與不爽,煩都煩死了,再最後他竟然連她的後路計劃都給破壞,真的是很該死。

總之,那家夥就是一個混蛋就對了,真想拿飛鏢射他!

「老爺。」

門外突然傳來小桑的聲響,令思緒不知不覺飄遠的秦羅敷猛然回過神來。

「小姐休息了嗎?」

真是爹的聲音,不知道爹這麽晚了還來找她是為了什麽事?秦羅敷訝異的想著,直接起身去開門。

「爹,您怎麽來了?」她看著門外的父親問道,「夜深露重的,有事您讓人來喚女兒過去就行了,您快請進。」

秦文忠點了點頭,走進屋內就見屋裏燭火點得明亮,桌幾上則是一團亂。他走上前,拿起桌上散亂的紙張來看,一張看過一張,愈看愈驚訝與震驚,還有難以置信。

「敷兒,這是什麽?」他轉頭問女兒。

「女兒閑著沒事胡思亂想的東西。」秦羅敷一語帶過,在未成功之前多說無益,她不想讓父親抱著巨大的希望與期待,最後卻以失望收場。

「爹這麽晚了還來找女兒是有什麽事嗎?」她將紊亂的桌面收拾了一下,又替父親倒了杯茶。

秦文忠又看了一眼被女兒收到一旁的那一疊紙張,腦袋裏有一堆問題想問,但素來知道女兒個性的他最後還是壓下了滿心的激動與好奇,將註意力移回目前最需要處理的事情上。

「敷兒,爹要你明天去向封公子道歉。」他深吸一口氣,直截了當的說道。

「什麽?」秦羅敷一陣呆愕,訝然的看著父親問道:「爹,您剛說什麽?要我去向封公子道歉?這是為什麽?女兒並沒有得罪封公子,或是做任何對他失禮的事啊。」

「你這段期間對封公子的舉動與態度難道還不叫失禮嗎?」秦文忠一臉嚴厲的沈聲道。

「爹,女兒這段期間根本都沒見到過封公子,您說的失禮舉動與態度是從何而來?」說著,她倏然沈下臉,怒不可抑的沈聲問:「是封承啟跟您說的嗎?」

「敷兒!你怎麽能這樣連名帶姓的叫封公子?」秦文忠喝道。

「對不起,爹。女兒只是太生氣了,他怎麽跑到您面前胡說八道,胡亂編排女兒的不是,他——」

「不是他。」秦文忠驀地打斷女兒,「封公子根本什麽也沒對爹說,事實上,過去這半個月來,爹根本就見不到封公子,連一面都見不到。」

秦羅敷呆了一下,而後張了張嘴,卻什麽話也沒有說。爹是在告訴她,自從她與封承啟鬧翻了之後,封承啟對待秦家的態度也有了改變,爹是在擔心那家夥答應幫他們秦家的事會有變化。

「敷兒,封公子是咱們秦家現今唯一的希望,你不知道嗎?你真要毀了這個希望嗎?」秦文忠一臉沈重的看著她說。

「爹……」她開口想說什麽,卻讓秦文忠搖頭打斷。

「你自小就聰明懂事,雖然有些行為舉止在富貴人家看來有些離經叛道,但咱們家本來也不是什麽富貴人家,就只是個稍微有點錢能做個小生意的小農戶,所以爹娘也從未想過要拘著你,總是由著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可是這一回爹不能再由著你任性了。」秦文忠一臉嚴肅道。「明天你就去向封公子道歉,請他原諒你這十幾日來對他不聞不問的漠視態度,直到他原諒你,心情變好為止。聽見了嗎?」

秦羅敷有種怒火再沸起的感覺。

「爹,您可知道他做了什麽,女兒又為何如此生氣?」她目不轉睛的看著父親道,「他將女兒得罪簡州刺史的事告訴了孟浩南,致使咱們兩家原本已經談好的合作計劃頓時瓦解,您知道嗎?」

秦文忠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這是真的嗎?你先前不是跟爹說,因為涉及到要在秀清鎮買地的事,孟家需要重新考慮,合作計劃才暫緩嗎?」

「女兒不想您擔心。」

「所以孟家是因為得知此事,才突然取消兩家合作的計劃嗎?」秦文忠認真的看著女兒問道。

「對不起,爹,這一切都是女兒的錯。」

看著滿臉自責與歉疚的女兒,秦文忠搖了搖頭,道:「孟家是生意人。」真是一言以蔽之。

「封公子為何會將那件事告訴孟浩南?」他問女兒,只因為他實在想不透這一點。

秦羅敷頓時沈默了下來。

女兒突然的沈默讓秦文忠明白這件事定有隱情。

「敷兒,你若不告訴爹,爹明日就去找封公子問他這件事。他不可能會無緣無故毀了咱們與孟家生意上的合作,這件事怎麽說他必須要給我這個秦家家主一個交代。」他嚴肅的說道。

「爹,您不必這樣逼迫女兒,女兒說就是了。」秦羅敷無奈的說,「他說這是為了女兒好,說孟浩南不是女兒的良配,這樣做是為了讓女兒能夠看清楚。」

秦文忠張口結舌的看著女兒,目瞪口呆,這個答案太超乎他意料之外了,他有些難以置信的結巴問:「封公子說、說這是為了你好?」

「嗯。」秦羅敷撇了下唇。

「可是為什麽?」

「誰知道?大概是太閑了,吃飽沒事幹吧。」秦羅敷嘟嘴道。

秦文忠頓時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但是這件事真的是太不尋常了,封公子怎會突然做出這種事呢?他一點也不像是個會多管閑事的人,更別提還管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的事,他這樣做就不怕被誤會嗎?還是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麽誤會?

「敷兒……」他看著女兒欲言又止,不知道究竟該怎麽問這個問題。

「爹想說什麽?」父女倆向來感情好又親近,因而秦羅敷一眼就能看穿她爹在想什麽。

「敷兒,你說封公子他是不是對你有什麽特別的心思啊?」秦文忠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了。

「爹想太多了。」她就知道。

「爹怎會想太多呢?封公子那個人一點也不像是會多管閑事的人,而且在你們吵架之前,你們倆不是處得很好嗎?爹還聽說你們倆經常在一起談天說笑,封公子也只有在你面前會露出笑容。」

「爹,您別聽下人們亂說。」

「爹也見過你們倆相處時的模樣,所以爹相信下人們沒有亂說。也許封公子他真的——」

「沒有也許。」秦羅敷語氣嚴肅的打斷父親,「爹,您是否忘了封公子家住京城,其權勢能力壓一州刺史,這樣的富貴人家是咱們這種平民百姓高攀得上的嗎?況且以他的身分和年紀,家中恐怕早已妻妾成群,爹要女兒去做人小妾嗎?」

秦文忠頓時整個人都呆住了,他一心只想到這位封公子人長得好,和女兒相處得也好,對女兒又好像有心的感覺,而女兒更難得沒露出任何排斥或不喜的神情,他這才會一股腦的往那方面去想,而忘了現實,他實在是胡塗啊。

「是爹胡塗了。」他苦笑道。

秦羅敷搖了搖頭,對父親承諾,「爹,明日女兒會去向封公子道歉,您放心。」一頓後,她忍不住又道:「其實女兒覺得封公子不是一個會食言而肥、言而無信的人,爹實在不需要胡思亂想過度擔心。」

「但願如此。」秦文忠嘆息道,真希望這件事能快點解決,不然每天活在惴惴不安之中真的很累心啊,唉!

秦羅敷懶洋洋的倚在窗邊的臥榻上一動也不動的,因為只要一想到待會兒得去松風院向封承啟那家夥道歉,她就渾身乏力,一點動的力氣都沒有。

她真的很不想去,她又沒有錯,為什麽要她去道歉啊?做錯事該道歉的人明明就是那家夥好嗎?可是偏偏她昨晚已經承諾爹說她會去了,不去又不行,總之就是很無奈,一千個一萬個不想去但又非去不可就對了,唉。

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她有氣無力的坐起身來,出聲喚道:「小桑。」

外頭無人應聲,她又叫了一次,結果依然,也不知道這丫頭又亂跑去哪兒了。

她搖了搖頭,決定自己動手梳個簡單的發髻就好,雖然她束發的技巧不太好,但反正是在府中又沒有要出門,只要不是披頭散發就行了。

坐在梳妝鏡前弄了一會兒,她左右轉頭的看了一下成果,感覺好像還不錯,正覺得有些得意時,房門猛然被人用力的推了開來,把她給嚇了一大跳。

她立即轉頭,看見進門的人是小桑後,開口訓斥道:「你這是做什麽?不是跟你說過進門前必須先出聲詢問嗎?還有,剛剛你去了哪裏,怎麽也沒先跟我說——」

「小姐!」小桑突然出聲打斷她道,聲音有一種形容不出來的壓抑感。

秦羅敷這才發現她的神情不太對勁,充滿了驚懼與惶恐。

「出了什麽事?」她立即問道。

「小姐……」小桑一開口就淚如雨下,「老爺他……老爺他……」

「我爹他怎麽了?不要哭!把話說清楚!」秦羅敷迅速來到她身邊,一把扣住她肩膀,著急的喝令道。

「老爺他、他被官兵抓走了。」小桑哭哭啼啼的說。

「什麽?」秦羅敷滿臉震驚,血色瞬間從她臉上退去,第一時間便聯想到那個色刺史。「這是怎麽一回事?」她厲聲問。

「奴婢不知道。」

「那是誰跟你說這件事的?」

「是李大叔,奴婢在外院看見他匆匆進門,他看見奴婢就叫奴婢來告訴小姐這件事,說他要去稟報夫人。」

秦羅敷聞言,二話不說提起裙子,拔腿就往父母居住的院子跑去。她跑得飛快,跑得氣喘籲籲,跑得在她身後追趕的小桑離她愈來愈遠,待她終於抵達目的地,看見搖搖欲墜的母親,以及站在母親身邊正在稟明事情經過的車夫老李。

「娘!」她出聲喚道,迅速上前來到母親身邊。

楊氏一見女兒便淚如雨下,像終於抓住救命繩般緊緊抓著女兒的手臂,泣不成聲的開口道:「敷兒,你爹他……你爹他——」

「娘,女兒已經知道了,你先冷靜下來別哭,讓女兒先弄清楚一切來龍去脈之後再說。」她冷靜地對母親說,表情嚴肅。

女兒在身邊就像有了主心骨,楊氏點頭,靜坐一旁,慢慢地冷靜下來聽老李與女兒細說經過。

其實也沒有太多要說的,就是老李駕車載秦文忠到縣城辦事,官兵突然就冒出來把秦文忠給帶走了,正巧那些官兵中有個老李認識的,便從那人口中探知,說是有人喝了咱們家果酒坊賣的酒中毒了,那家人上官府提告,官府才會把秦文忠抓去,說要查明此事。

「這明顯就是誣告,縣令大人的腦子是被驢踢了嗎?」秦羅敷聽完後,怒不可抑的開口罵道。「誰家釀酒是一壺一壺的釀,都是用大甕釀了之後再分裝小壺來賣,如果秦家果酒真有毒,中毒的也不可能只有一個人,而是應該要有一堆人才對,這麽淺顯易懂的道理白癡都知道,那位縣令大人會不知道嗎?」

「敷兒,如果是誣告的話,你爹是不是就會沒事了?」楊氏紅著眼眶,滿懷希望的問女兒。

「爹一定會沒事的。」秦羅敷向母親保證道。「娘,事不宜遲,女兒這就和李叔去縣城把爹救出來,家裏就交給您了。」

「好。」楊氏立刻點頭道,然後忽然想到什麽的說:「敷兒,這事要不要跟你弟弟們說,他們在縣城裏讀書,一定認識不少人,也許能幫上忙。」

秦羅敷搖搖頭,「別讓他們知道,讓他們專心讀書。若真要找人幫忙的話,娘忘了咱們家裏就有個貴人嗎?找任何人幫忙也比不上找他幫忙。」

「對,封公子!」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娘怎麽會忘了這麽重要的事呢?只要封公子在,你爹他就一定會沒事的,對不對?」

「對,爹一定會沒事,所以娘只需要在家裏等好消息就行了。女兒走了。」秦羅敷對母親說。「李叔,咱們走。」

「是,小姐。」

兩人匆匆而走,秦羅敷邊走邊交代道:「李叔,你去準備馬車和一些必要的東西,咱們說不定會要去州城一趟。小桑,你去我房裏把錢箱裏的銀票都帶上,順便幫我收拾兩套換洗衣裳。」

「是,小姐。」

兩人應聲而去,秦羅敷則是馬不停蹄,連走帶跑的往松風院而去。

松風院的庭院中一片寧靜,空無一人,少了過去秦羅敷每回來都能見到、在庭院中打拳打得虎虎生風的身影,也不見那個總是神出鬼沒的影護衛,秦羅敷瞬間感到一陣驚恐與不安。

「封公子。」她出聲喚道,卻沒人應聲。

「影護衛?」她改喚另一個人,依舊無人應聲。

怎麽會沒有人呢?守門的下人明明告訴她,他們沒有出門,為什麽會沒人應她?他是不是因為在生氣,不想理她,這才故意不出聲,拒絕見她?

「封公子,我是來向你道歉,並求你幫忙救我爹的,我爹被官兵抓走了,我能求的只有你,拜托你別躲著不出聲好嗎?我拜托你了。」

隨著她話落後,整個院子依舊安安靜靜的,沒人回應。

「封公子。」她大聲再喚一次,接著大步走向封承啟所住的廂房門前,朝著屋裏的方向大聲宣告道:「我要進去了,打擾了。」說完,她直接伸手將房門推開。

房裏空無一人,讓秦羅敷瞬間被更深層的不安與恐懼感攫住。

「封承啟!」她走出廂房大聲叫道,聲音回蕩在無人的院落裏顯得有些淒厲。

「拜托你別鬧了好不好?快點出來。」

「影護衛,影七!你曾經騙過我,害我鬧了一個大笑話,我本來打算一輩子都不原諒你的,現在只要你出來,我就原諒你,不再和你計較。」

整個松風院裏依舊靜悄悄地,無人應聲。

「封承啟!影七!」

她不死心,一間廂房一間廂房的找,直到把松風院可以藏人的地方都找遍了之後,她才整個人有如渾身力氣突然被抽空的癱軟跌坐到地上。

沒人,他們離開了,不告而別。

秦羅敷的腦袋一片空白,有一種想哭的感覺,她果然自食惡果了。明明只是個低賤的草民,卻對京城來的王公貴族不敬,吹胡子瞪眼睛的和人家大小聲,還以為自己仍生活在人人平等的時代,她到底有多愚蠢才會這樣做?

這就是她傲慢無禮的報應,她完全是罪有應得,可是這報應為何不直接落在她身上,為何要把她無辜善良的爹給牽扯進去?爹該怎麽辦?這一切都是她的錯,是她的錯!

「秦姑娘,你在這裏做什麽?」

突如其來的聲音就像一場夢一樣的不真實。

秦羅敷茫然的擡頭,以為自己會看見空無一人的院景,用以證明她剛才所聽見的聲音完全是她的幻聽,結果卻看見封承啟正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的對著她皺眉。接著,她的視線一瞬間就模糊了,她完全無法遏制的嚎啕大哭了起來。

「嗚啊啊啊——」

封承啟一時被嚇到,手足無措的不知如何是好。

「影七,影七,影七,她怎麽哭了,怎麽哭了?」他不知所措的向影七求助,莫名的心慌。

「屬下也不知道,屬下去找人問問。」影七說完,身影一閃就消失了。

封承啟這下不只呆若木雞了,簡直都要變化石了。影七竟然丟下他,讓他一個人面對嚎啕大哭的秦羅敷,現在是要他怎麽做啊?

他僵硬的轉頭看向四周,想找人求助,但偌大的松風院因他喜靜,不愛有間雜人等在他眼前晃的關系,平時除了定時有人送餐與打掃之外,根本看不見其它人,他就算想找人求助都找不到對象。

無助的他只好又僵硬的將頭轉了回來,低頭看著癱坐在地上哭得涕泗縱橫的淚人兒,然後僵硬的在她身前蹲了下來,僵硬的開口。

「秦姑娘,你別哭,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你告訴我,我幫你解決。你別哭,別哭了好嗎?」

只是幾句話而已,卻好像用盡了他全身的氣力一樣,他是真的不知道如何處理眼前的情況,只覺得手足無措,心慌意亂,還有一股不斷從心底湧出來的怒火,讓他想立即找出那個讓她哭得淚流滿面的混蛋家夥,然後生生的撕了那個混蛋。

見她仍哭個不停,哭到似乎都快要喘不過氣來了,他心生擔憂的再次開口,「秦姑娘……」

怎知她卻突然躍起,張牙舞爪的撲向他,使勁將她的花拳繡腿全招呼到他身上,一邊對著他哭罵著。

「你去哪裏了,怎麽可以這樣嚇我?我以為你們走了,因為生氣不告而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有多絕望?我跟你道歉,是我不對,是我驕傲任性,是我不好,你不要走,不要再讓我找不到人、求助無門,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啊?嗚嗚……」

她每說一句話都會招呼一記拳頭在他身上,力道對他來說搔癢都不夠,但奇怪的是,她的拳頭沒打痛他的身體,卻打痛了他的心,這足怎麽一回事?難道是內勁?

他不確定的想著,低頭看向撲在他胸前哭得柔腸寸斷的丫頭,雙手卻像有自我意識般的伸出來,將她圈抱進自己的臂彎之中。

「對不起。」他聽見自己開口對她說,擁抱她的雙手不由自主的又縮緊了一些,然後發現這樣擁抱著她,心痛的感覺竟然能減輕。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他茫然不解。

「公子。」

影七的聲音突然從他身後響起,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覺,他擡起頭來,轉頭看去,見那家夥竟無禮的背對他而站。

「為何背對著我?」他問。

「請公子見諒,因為非禮勿視。」影七答道。

他頓時渾身一僵,感覺懷中的丫頭也跟他一樣,整個人都僵住了。

完了,這下子真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想不負責都不行了。他心想著,但奇怪的是他竟沒有一絲心生不願的感受,把他整個人嚇到都忘了要松手放開人。

然後,他忽然聽見她沙啞的開口,在他懷中低聲求道:「我不會纏著你要你負責,只要你幫我救我爹就好,拜托你了,封承啟,拜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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