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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Chapter 35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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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話就自己辦,不能出來,你再打電話來的時候也要告訴你。”

顧川將她手忽地死死一攥,黑著臉:“說什麽呢你。”

蘇童又露出兩排潔白的牙,笑得又憨又傻:“我不是出來了嗎。”

***

這一路走得慢而艱辛,環境惡劣路途漫長,又要時刻繃緊神經,環顧四周保持警戒,沒有一個人不覺得疲乏。

好像夜晚開車,既無路燈又無隔離帶,同樣的路程卻要多付出數倍的精力,短短一段路下來便是大汗淋漓。

中途他們還是歇了一會兒,這回不是人撐不住,是駱駝被最後一根稻草壓彎了脊梁,猛地一個前傾跪下來,沖得沙子揚起老高。

蘇童幾乎被拋出去,顧川一只手拉住她,張著另一只試圖接過她,卻被摔到的駱駝別了一下腿。

疼痛鉆心,他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將摔到地上的蘇童一把抱起來,拍著她身上的沙子,問:“嚇到了吧?”

蘇童久不走路,兩條腿軟,剛一起身又癱下去,顧川還欲抱她,她拿手攔著,說:“沒事兒沒事兒,我一點事兒沒有,就是血沒充到腿上,我坐會兒再走。”

顧川去給她拿水,將她臉上的汗珠子抹幹凈,說:“那你坐一坐,咱們不著急趕路。”

牽駱駝的在這沙漠上揪了點不長葉的藤給駱駝吃,心疼地靠了靠它腦袋,說:“不走了,咱們不走了。”

顧川聽到這話,立馬轉身去看他,說:“我們休息一會兒,吃點東西,待會兒再上路。”

男人卻堅持道:“我的駱駝走不動了,你看它累得站都站不起來,我們不能再往下走了。天色還早,我們還要回去。”

顧川面無表情,深邃的眼睛朝人身上輕輕一丟,便叫人忍不住立正站好,靜靜等著他發話。

顧川不卑不亢,調子都沒提高一點,說:“這兒離那個鎮還有多遠?”

男人抹了把汗:“不遠了,還有一小半的距離,但按照咱們這速度,估計等到天黑了才能到。”

顧川說:“還有一小半的距離你不走,卻要走那一大半的距離回去?”

男人被噎了口,強調:“我的駱駝真的不行了,我們得回去。路很好認,我可以給你們,前面那沙丘看見了嗎,徑直越過去,再走一點就能看到鎮子了。”

蘇童見他說得懇切,拽了拽顧川的褲腿,說:“不然就讓他們回去吧,咱們自己走,能到的。”

顧川直接沒理她,對那人說:“沙丘是會變的,待會兒風一來,沙子被刮跑了,我們也要跟著沙子跑嗎?”

男人說:“可是我的駱駝背不動人了。”

這就是問題的關鍵了,顧川說:“咱們可以商量一個折衷的辦法。”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討價還價,蘇童看過顧川在鏡頭前揮灑,沒想到他還是一個天生的談判家,討價還價的能力仿佛與生俱來,如同砍瓜切菜那麽流暢。

一個鐵了心要帶著他駱駝臨陣脫逃的男人被他三言兩語又給揪了回來,無論牽駱駝的有多狗急跳墻,他始終維持著那副懶散又不容商榷的調子,四兩撥千斤,在最後的時候留下一點餘地。

然後釣人上鉤。

最終的結果是,三個人一頭駱駝按原地計劃上路,蘇童先步行一段距離,等天氣涼爽下一點,駱駝也休整過來了,再讓她坐上去。

但這休整的時間沒人能說得準,於是過了不多久,一片雲飄到頭頂的時候,顧川又開始討價還價了。

牽駱駝的男人百口不能擋,蘇童坐上駱駝的時候忍不住要笑。

顧川問她什麽事這麽高興,她說:“要是我,不是負氣讓他走了,就是揪住他收了錢的事情大做文章,沒想到你真能沈得住氣,一點都不往這方面說。”

顧川說:“這人不講道義,你和他談錢反而要激怒他,到時候人一拍拍屁股走了,咱們能追到哪兒去?”

蘇童說:“也多虧了你這人皮厚,一招接一招的教人根本應接不暇,怪不得你泡妞的水平也很高桿,原來這些本事都是同出一源的。”

顧川摸摸自己臉皮,說:“我泡誰了,我不就泡了一個你嗎?”

之後又經過幾小時的跋涉,路上人漸漸多了起來,他們一行人已然看到了亮起稀稀落落燈火的村莊。

牽駱駝的指了指不過幾百米外的地方,說:“就是那兒。”

顧川瞇起眼睛仔細打量,問:“晚上我們住哪兒?”

“我每次來拉貨都住人家家裏,按床位收錢,價錢定得很便宜。”

“安全嗎?”

“住過多少年,沒發現什麽不安全的。”

顧川沈吟了會兒:“晚上我們就住那兒。”

進鎮前,顧川將蘇童從駱駝上抱下來,說:“進到這兒,你就別離我太近了,咱們倆當成不認識的樣子。”

蘇童說:“可他們要看到我臉了怎麽說?”

顧川抿了抿唇:“咱們是要統一口徑才對。”

顧川:“現在大家都知道失蹤的是個中國記者,萬一有人問起我們來,就說咱們是從日本來的吧。”

蘇童一臉嫌棄:“不要。”

顧川:“那就韓國?”

蘇童撅著嘴:“那還湊合吧。”

顧川笑:“那你是不是該喊我歐巴了?”

蘇童小心地翻了個白眼:“不不,你這樣的,我只能喊阿澤西。”

顧川發懵:“阿澤西是什麽。”

蘇童眨巴眨巴眼睛:“哦,就是帥哥的意思,韓國人遇見大帥哥就喊阿澤西,阿澤西,你好帥哦思密達。”

顧川恍然:“好像是在哪兒聽過。”

“那外人面前,我就喊你阿澤西。”

“好啊。”

“阿澤西。”

“嗯。”

☆、Chapter 63

整個國家都缺電,到了鎮裏幾乎沒人能點得上電燈。晚間的照明成了大問題,電池是不常能買到的,蠟燭不能時常點著,連同燒火兼照明的柴禾也很金貴。

這裏的人因而普遍休息得很早,顧川他們進來的時候街上的店鋪大多閉戶,街上走著的多是找地方住的過往商人。

沒有電,意味著他們要一直等到明早才能外出去找聯絡的方法,但天黑卻也有天黑的好處。

牽駱駝的男人帶他們去了自己常住的那戶人家,趁著天黑看不清臉,蘇童和顧川得以用本地人的價格拿下了一整間屋子。

等送他們去房裏的老板娘拿著蠟燭照出他們兩張東亞人的臉時,這筆生意早已經銀貨兩訖,談完了。

老板娘不免一臉驚訝:“你們倆不是我們這兒的,你們來自於哪兒?”

蘇童聲音放得很甜,說:“我們來自於韓國。”

老板娘又用燭火照了照蘇童,說:“我接待過韓國客人,他們沒有你一半好看,也沒有這位先生一半英俊。”

蘇童說:“謝謝,我們都整過容,在韓國,這很流行。我割過眼睛,還把鼻子墊高了,稍微一推,像這樣,鼻子就會歪了,得再用手掰回來。”

老板娘更加驚愕:“那太恐怖了。”

等將他們這對敢在臉上開刀的恐怖客人送到臥室後,老板娘留下一截短短的蠟燭就立刻跑了。

門被緊緊關上,狹小的屋子裏,燭火跳動,蘇童說:“我是不是把她嚇壞了。”她一雙眼睛濕濕亮亮,笑得彎成月牙。

看的人心裏癢癢的,只是目光掠到她幹到皸裂的嘴唇,又輕輕吐出口氣。

顧川說:“咱們先坐下來吃點東西,你該多喝點水了。”

蘇童坐到床邊,把早上帶著的餅取出來,餅夠幹,不怕炎熱的天氣,打開的時候還是有點不一樣的氣味,兩個人卻沒多挑剔,一人一口地分著吃。

蘇童沒吃幾口,喝了點水就說飽了。

顧川怎麽勸,她都打定主意不吃了。她說:“你待會兒給我弄點水來吧,我想洗個澡。”

顧川看她一眼,說:“好。”

蘇童把餅餵到他嘴邊:“辛苦了,阿澤西,你多吃一點。”

房間裏沒有內衛,顧川把蠟燭吹了,免得有人從外頭看進來。

也算不上是洗澡了,蘇童站在墻角的位置用浸了水的布擦身子。氣溫很低,不敢把衣服脫了,掀開一個角,再把手伸進去。

擦身前的時候還算便利,卻很難將手繞到背後去。

門外的石英鐘敲了八下,顧川坐在桌邊擺弄他的表,死馬當活馬醫地調準時間,按下表冠,秒針居然搖搖晃晃地走起來。

只是好景不長,這勞什子又停了,顧川想也沒想地把表砸向手心磕了磕,忽地手下一頓,想到蘇童那一日給他修表的模樣。

他不由扭頭去看身後的小女人,她解了半邊衣服擦背後,酥、胸半露,清冷的月色傾瀉在半邊胸脯上,皮膚瑩白如玉反著光,刺得人睜不開眼睛。

顧川悄無聲息地站起來,走到她背後,低聲說:“看把你費力的,怎麽不來喊我一聲?我幫你擦吧。”

說著將她往窗邊一擋,月色褻瀆不到她,才不緊不慢地將她手裏的毛巾抽出來,用水洗了一遍,擰得很幹。

蘇童空出手來撈住衣服,捂著胸前,感受到那粗糙的毛巾順著她背脊輕輕地往下,在腰窩的地方停頓一下,又重新回到肩胛。

水是冰的,他手卻滾燙,他擦得仔細,不經意間也會用弓起的手指蹭到她冰涼的後背,有意無意。

起初都是心無旁騖地做著自己的事,等呼吸起伏,心潮翻滾,回過神來意識到心猿意馬的時候,暗湧已經瘋漲著包圍起他們,淹沒理智。

顧川將布甩到盆裏,兩只手自她肩胛順著脊背緩緩往下,一直落到她尾椎細細揉按。蘇童失了心神,所有的註意只繾綣在他微涼的指尖,不由自主絞起雙腿,兩手撐到墻面。

他從背後緩緩又堅定地進入。

一手按上她撐住墻面掙得雪白的手指,一手按住她跳脫的前胸。

她呼吸短促,扭過頭,視線落在他迅猛起伏的後背,話語破碎道:“知道為什麽不能喊你來幫忙了吧?”

顧川下頷抵著她頭,低低地笑出來。

幾乎兩天兩夜沒有閉眼,又在熱浪翻滾的沙漠走了幾乎一整天,他卻絲毫沒有累到的跡象,體力驚人。

蘇童勾著腳趾,身體軟得如化開的雪糕,拿虛軟的手臂抵過他,說:“我好累,想睡了。”

顧川伏到她背上,貼近她耳朵,言語粗鄙:“不是在睡、你嗎,又是什麽時候讓你累過了?”

說著摟過她腰摔到床上,他隨之壓下,緊緊看她,眼中一片清明:“不好好弄你一下,不知道你要大叔大叔地喊我到什麽時候?”

蘇童睜大蒙著霧氣的眼睛,一臉驚愕,看到他挑起唇角,說:“以為我真不知道阿澤西是什麽意思呢,我這麽多年白混了,小姑娘們扭著腰來喊我阿澤西的時候,你還在穿開襠褲呢。”

他狠狠頂上來,撞得她身子一顫。

眼前白光刺眼,蘇童挺起脊背,彎成滿弓,足足三秒沒能喘得過氣來。

***

一夜無夢,黒甜一覺,醒過來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

顧川一條胳膊被她枕在頭下,已經麻得沒有一點知覺,又怕自己一動會吵醒她,就這麽靜靜看著她臉等著她醒。

她脖子上還留著昨晚過火的痕跡,他實在是著急了一點,紅色的斑斑點點一直蔓延下去,掀開一點被子,她胸脯上更加明顯。

這一看,就看到她肚子上青紫的一片,明顯是被人狠踢後留下的痕跡,昨天向她敘述的時候,她卻笑得雲淡風輕,和他說她沒有吃過一點苦。

忽然有聲音迷蒙道:“看什麽呢,那麽入神?”

顧川眼皮一擡,她恰恰看過來,四目相對,他說:“你怎麽醒了?”

蘇童打著哈欠伸懶腰,將他胳膊從頭下抽出來,說:“你把被子掀那麽多,冷都冷醒了。幾點了?”

顧川松了松那只發麻的手,忍著血液湧入,無數尖針刺入的痛感,往被子裏一鉆,手撐到她腰邊。

蘇童一聲驚呼,說:“你怎麽總有使不完的精力呢?”

顧川卻只是將頭放在她肚子上,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蘇童不由要起身,疑惑著:“這是在幹嘛?”

顧川將她壓下來,撫摸她這一處:“你別動,也別說話。”

蘇童一個身子簡直不知道該怎麽擺才好。

顧川說:“我就聽聽你肚子怎麽叫的。”

“……”他這愛好還挺奇特。

兩個人隨後起床。

顧川看過手表,放進口袋裏,蘇童從後頭瞥了一眼,說:“表又能走了?”

顧川說:“時走時停,還是老樣子。”

蘇童問:“那現在是幾點?”

“不到十點。”顧川補充:“僅僅是這個表的時間。”

他們很快出門,店裏的那座石英鐘正開始敲點,不多不少,確確實實是十下。

起得太晚,鎮裏已經熱鬧非常,出來采買東西的主婦們把東西包在潔白的布裏,頂在頭上,一手護著,步伐很快地前行。

商人們牽著駱駝或是馬匹,直奔買賣交易的老地方,也是行色匆匆。

路邊上支出木頭架子,上頭放著各種蔬菜瓜果,嫩黃的土豆,翠綠的青椒,通紅的西紅柿,顏色漂亮得像是一副油畫。

更神奇的是這兒的肉鋪裏,夥計能用叉子叉起半個人那麽大的一塊肉,吆喝著擺在發著油光的案板上。

挪到外面的烤架上,肉被烤得冒出滋滋熱油,聚成晶瑩油亮的一滴,落上燒得紅心的炭,騰地越上火來,香味撲鼻。

這地方,簡直像是一片沙漠裏的綠洲,亂世裏的桃源。

蘇童見著那肉就偷偷咽口水,兩只眼睛筆直地盯過去,直到走過去了,還一步三回頭地流連忘返。

他們起得遲,顧川急於去找電話,兩個人在路邊隨便買了塊饢對付了過去,本來已經被那幹巴巴的東西餵飽了的,看到這肉又把饞蟲勾了上來。

兩條腿如有意識,不自主地走慢了,顧川終於發覺不對勁,將牽著的這姑娘摟進懷裏,說:“是不是想吃肉了?”

蘇童水汪汪的眼睛閃了閃,點頭。

顧川帶蘇童回頭,說:“你想吃什麽就告訴我,想說什麽也告訴我,總是讓我猜,猜到了你高興,猜不到你又生氣。”

蘇童一顆心被那肉鎖得死死的,壓根聽不到面前男人的絮叨。只是一問價錢,兩個人都嚇一跳,這明擺著是來坑他們外國人了。

顧川說了半天,賣、肉的夥計還是分文不讓,手一擺,橫得不行:“我們這邊肉很緊張,您不買的話不要耽誤我下一個生意。”

無所不能的顧川吃了癟。

蘇童拉著他胳膊,說:“走吧,走吧,我不想吃了,有什麽好吃的,擱路邊上灰多大,一斤肉倒沾著八兩沙。等回國了,你再補請我,鮑參翅肚,我要吃到飽。”

顧川說:“別說回國了,要不是為了留錢打電話,咱們現在也肯定能買得起。不然咱們找找這兒有沒有銀行,或者我再問問他能不能刷卡?”

蘇童一邊笑一邊拉他走:“算了,等忙過正事再說吧。”

顧川也惦記著聯系首都,只好牽著她灰溜溜地從肉鋪前離開。

蘇童一路上笑個不停,說:“昨天剛誇過你臉皮厚,會談判,沒想到今天就露怯了。”

顧川說:“主要是沒殺過價,不然他今天鐵定死這兒了。”

蘇童道:“這東西都是通的,等你回去上菜場,實戰演練過兩次就會。”

顧川說:“那我到時候一定努力,反正我以後也不上班了,你負責賺錢養家,我負責給你搞好後勤吧。”

蘇童說:“那你可要好好伺候我了,我一個不高興,可是不給你零用錢的。”

顧川捏她臉頰:“口氣不小,說說,你給我多少錢?”

這一處富足,顧川能很容易地找到電話,挑了一家看起來安全的,確定沒人盯著的電話打了出去。首都那邊告訴他們會立刻派出車子,但因為市裏一片水深火熱,最快也要晚上才能到達。

通話費沒想象中那麽離譜,付過錢,錢包裏還能剩下幾張面額不大的鈔票。他們將這村鎮轉過一圈查看地形的時候,居然找到一家比方才還大的肉鋪。顧川花了一筆合適的價錢,給蘇童買了份烤肉。

一切都進行的很是順利,蘇童嬉鬧著一定要給顧川也吃一口的時候,街角突然晃過一個人——

顧川眼神一斂,臉色立時變了。

蘇童看出不對勁,急忙問:“怎麽了?”

顧川拉過她胳膊,說:“走,帶你去見一個故人。”

☆、Chapter 64

阿勒夫拎著一個背包,進了一家鋪子。

鐵欄桿後坐著個戴眼鏡的男人,一邊瞧著賬本,一邊撥動計算器,聽到腳步聲,頭也不擡,慢條斯理地問:“想當東西?”

阿勒夫將包緊緊抓到懷裏,說:“是的,是有幾樣東西。”

欄桿後的男人脫了眼鏡,這才擡起頭,道:“那你拿出來我看看吧。”

阿勒夫將包擱在臺板上,開了拉鏈,小心翼翼翻出一臺很新的相機,說:“你幫我估個價吧。”

一人往裏送,一人伸手拿,老板已經拽到系在相機上的繩子了,卻突然被個外力猛然一拉,有人將相機一下抽走。

交易的兩個人都是一陣驚訝,特別是懷裏還抱著背包的阿勒夫,眼睛往旁一看,如見了鬼似的,一張臉立馬白了。

顧川向櫃臺裏那老板說:“不好意思,這東西我們不賣。”

又閑閑對阿勒夫道:“怎麽,剛當完逃兵,現在還要做小偷了?”

阿勒夫一張臉由白轉青,再由青轉紅,顏色變換得煞是好看。他像是一臉羞愧地低頭,小心地瞥了一眼蘇童,說:“你、你逃出來了?”

蘇童冷嘲熱諷地說:“這事多虧了你——”

剛一開口,身前便是一陣風過,等含糊著把話說完,阿勒夫已經抱著背包箭一般地躥了出去!

顧川呸道:“這混球!”也跟著跑出去,還沒出房子,又折回來拉住蘇童的手,說:“咱們去追他!”

阿勒夫在前頭不要命的奔跑,顧川拉著蘇童也不甘落後,最後是上天幫了一個大忙。拐過一個街口的時候,因為視覺有盲區,阿勒夫和個拉貨的板車撞到了一起。

男人結結實實地摔了一跤,抱著背包在地上滾了兩滾,正好滾到顧川的腳邊。

顧川將他抱在懷裏的背包一把扯過來,沒學電視劇裏的人用鞋底羞辱他,只拿腳踢了踢他腰,說:“跑啊,你站起來接著跑。”

蘇童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弓著身子,大口喘氣。

阿勒夫看著面前這垂頭的女人,嘆了口氣。

修車店裏,阿勒夫指著一輛被卸了輪子的車道:“車子路上爆胎了,好不容易才堅持到這兒。”

面前那輛車子已經完全不覆起初見到的模樣,蒙著一車的沙土,窗子臟得完全看不到裏頭。

顧川拿修長的手指在車身劃下一條道,涼涼道:“你還真是辛苦了。”

阿勒夫走到車邊不說話,拿一雙眼睛小心地打量著蘇童,蘇童扭過身,他仍舊直直地看著,視線很有存在感地燒灼著人背。

顧川正向店主問維修的費用,老板報的價格很公道,蘇童在他旁邊說:“不如咱們修了吧,按輪子應該很快吧,那我們就不必等到晚上再走了。”

顧川沒立刻回應,說:“那我先去打個電話吧。”

等再回來,男人是一臉愁容,說:“來接我們的車子路上遇襲,現在那邊要派新的人手過來。”

“那什麽時候能到?”

“至少也要到後半夜了。”

蘇童說:“那我們更應該修車了。”

顧川點頭,說:“是啊,還是要早點走,免得夜長夢多,這兒沒個地方太平點。”

蘇童說:“那我讓老板現在就開始修車。”

老板卻留了一手,修理之前,先要他們交錢。

蘇童看向顧川求助,顧川過來討價還價:“哪有不修好東西就先要錢的規矩,我們現在給你錢沒有問題,但你如果修得不好,這一筆賬又該怎麽算?”

蘇童給老板翻譯過去,又添了兩句:“我們車都壓你這兒了,怎麽可能不給錢呢。真不給錢,你把車拿了據為己有,不就結了?誰也不會為了賴個輪胎錢就不要車的。”

老板一想確實有理,立馬挽起袖子動手修起來。

修車尚需一段時間,顧川要蘇童呆在這一處,自己回昨晚住的地方拿點東西。

蘇童說:“那兒還有什麽東西,咱們該帶的都帶身上了吧。”

顧川說:“還有些東西,等我回來,車子一定修得差不多了,這次我來開,咱們晚上就能回到市裏。”

“那我陪你回去,反正在這兒歇著也沒事幹。”

“不用,我一個人回去方便點。”

“我跟著你也方便啊。”

蘇童有些遲疑地看向他,問:“顧川,咱們是不是沒錢了,你、你是不是去——”

顧川面不改色,打斷道:“這麽點錢還是有的。”

蘇童說:“早上你給我買烤肉都想了半天呢。”

“……”顧川摸摸她頭,說:“放心吧,有錢的,我真是回去收拾下東西,等一弄好我立馬回來。”

蘇童還是有些不放心,顧川將自己背包放進她懷裏,又把那硬邦邦冷冰冰的東西暗中隔著包暗中遞到她懷裏。

顧川說:“我一會兒就回來,我保證。”

蘇童只好點頭。

臨走前,顧川將阿勒夫拉到一邊,手一拍他胸脯,問:“你身上有多少錢?”

阿勒夫說:“我沒錢,有點錢都花車身上了,路上整過一次,又加了幾趟油,早把帶來的錢花光了……怎麽,你真的沒錢了嗎?”

顧川兩眼深邃,涼涼看著他,一切都在不言中。

阿勒夫拔腿要走,說:“那我去給你拿相機,我剛剛當東西也是為的修車子啊!”

顧川卻一把攔住他,扭頭,看到蘇童找了個小板凳坐在陽光裏,頭巾遮面,只露出一雙晶亮的大眼睛。她正忙著開背包,手在裏面翻看著,露出一截雪白手腕。

顧川收回視線,說:“那相機不能動,我當點其他的。”

阿勒夫虛虛實實地唯唯。

顧川看著眼前的男人,拍拍他肩道:“我不在的時候,你把蘇童看牢了。你這個人啊,膽小怕事,一遇上事情就想逃避。你對我不厚道,算了,但你要好好護著她……我知道你對她是個什麽心思。”

阿勒夫連連點頭,聽到後來,猛地一怔,眼神呆滯地看向他。

顧川說:“一個男人,如果連女人都照顧不好,那還算是個什麽男人?”

阿勒夫不由得到鼓舞,說:“我知道,我好好看著她。”

顧川最後向蘇童招呼了一聲,大步流星地走了。

***

蘇童忙著翻包。

包裏裝了不少東西,但大大小小全都是為路上行進準備的,平時隨身攜帶的相機錄音筆什麽的一樣沒有,唯獨能證明物主記者身份的,是一臺價格昂貴的專業相機——她的那一臺。

蘇童幾天沒摸,手癢得不行,將相機開了,打首的第一張正是她被抓那天拍到的車子,阿勒夫開著的那一輛。

那一天清早,他和何正義,和戴曉吾出發采訪,離開的時候,她心裏又是擔憂又是無奈,抓起手裏的相機按了幾下。

畫面裏,凹凸不平的道路,滿地的泥,臟兮兮的車屁股,貼著膜的後車窗裏,是顧川模糊的影子。

阿勒夫走到她身邊,兩腿一折,弓腰蹲下,屁股坐在了腳後跟上。

蘇童端著凳子往旁邊挪了挪,阿勒夫看不出她這陣排斥似的,也挪動腳步跟過來。

蘇童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說:“你離我遠點兒。”

阿勒夫摳著地上的沙,搖頭。

半晌,摳得指頭生疼的男人悶悶問:“你在那兒沒受苦吧?”

蘇童冷哼:“你指哪一方面?”

阿勒夫訥訥:“就是,就是那一方面。”

蘇童說:“受沒受苦,不關你事吧。”

阿勒夫:“是顧救你出來的嗎?”

蘇童:“當然了。”

阿勒夫聲音更悶了:“他真有本事。”

蘇童:“他當然有本事了,他不僅有本事,還永遠都不會逃跑,他願意為我奔赴險境,不顧生死。”

字字都戳到心虛之人的心尖上,阿勒夫幾乎將地方挖出個洞,低聲咕噥了一句。

蘇童說:“你在罵什麽呢?”

阿勒夫說:“沒罵什麽。”

蘇童一擰眉:“那你在說什麽?”

“我說我也願意的。”

“什麽?”

“我說我也願意。”

蘇童將手裏的相機一關,扔進包裏,將拉鏈拉好了,道:“可我不稀罕。”

阿勒夫腦中轟然一聲:“sue。”

蘇童咬著牙,一字一頓:“你別喊我名字,告訴你,阿勒夫,你得罪過顧,就等於得罪了我。我是個記仇的人,你把他丟下,差點害死他的這筆賬,總有一天我要和你算!”

阿勒夫不敢相信似地看著她,她一臉輕蔑,微微昂著下巴,顯得異常高傲而疏遠。他覺得自己從未看見過這樣的蘇童,她時常因為笑容彎成月牙的眼睛,此刻幾乎噴出火來。

一個沖動,他用滿是沙土的手去捧住她的臉,急忙道:“sue,我、我不會那樣對你的,我對你好,我、我喜歡你!”

蘇童嚇得一下子站起來,阿勒夫向前一撲,整個摔倒在地上。

蘇童這邊驚魂尚且未定,一輛車搖搖晃晃開進這店門口。

三兩人自車上跳下來,其中一個脾氣暴躁地踢了踢車子癟下去的輪胎,說:“老板,幫我們換個胎,媽的這個才剛補了幾天啊,居然整個爆了。”

老板剛好收拾完一早停在這裏的另一輛車,自言自語式地說:“怎麽最近壞車的這麽多,剛給一輛車換好新胎,這就又來一輛。”

有人道:“最近不僅壞車的人,壞事的還很多。”

另一個急忙喝止:“別瞎說八道。”

頭一個說話的嚷嚷著:“怕什麽,修車的見的人多,我還要問他呢。”

老板搓著手檢查這夥人的車子,說:“問什麽?”

“你有沒有見過中國人,一個女的,長得是很漂亮的,應該穿了我們的衣服,說不定臉都被頭巾裹得好好的。”

“女人,來自中國的?”老板疑惑著:“我剛剛見到個中國男人。”

有人不耐煩:“問你中國女人!”

老板歪著頭尋思:“不不,聽你現在這麽一說,我倒覺得那中國男人旁邊的人好像……”

十步遠外的蘇童聽得頭皮發麻。

☆、Chapter 65

十步遠外的蘇童聽得頭皮發麻,正午的陽光灼人,她背後出了一片大汗,身體裏頭卻是冷而又冷。

阿勒夫過來按住她肩膀,也是心跳如擂。

蘇童此刻只恨不得鉆進地底下,無法再抗拒他,喘息著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忽然見他遞了個眼神。

蘇童還沒反應過來他這眼神的具體含義,就看阿勒夫又是箭一般地自身邊飛奔過去。

以為他又要跑,卻聽到汽車開門關門的聲音,車子即刻轟轟隆隆發動。油門踩死,車輪後一陣黃沙漫天。

老板急得不行,大喊:“你還沒給錢呢!”

車子加速而來,一個急剎,又是塵土飛揚。

阿勒夫越過副駕駛,長臂將車門打開,說:“sue!上車!快!”

蘇童一腳踏上,被阿勒夫拉住手腕,屈身摔坐到副駕駛,門被關上的那一瞬,蘇童聽到身後的老板咆哮:“那個,那個就是中國女人!”

後視鏡裏,那幾個男子鉆進車裏,不多會兒,一人抱著一桿槍又跳出來。

蘇童按著中控臺,大聲說:“是他們,他們來抓我的!開快點,他們有槍!”

阿勒夫緊緊盯著路,不斷加速,過往行人紛紛抱怨著往路兩邊避讓。

蘇童又想到什麽,說:“我們得去接顧,他還在旅館,他還沒來!”

前方街角卻突然有個身材高大的人影晃出,蘇童興奮得直要跳起來,說:“顧,是顧,他在前面!”

她搖下車窗,幾乎要把身子從窗口全探出去,揮舞著手道:“顧川,顧川,我們在這兒,快跑啊!”

“砰”的一聲響。

自並不太遠的地方傳來,帶著簌簌而過的風聲,鉆進人的耳膜。

蘇童只是花了一瞬就猜出這聲音是什麽,已經聽見身後一連串的砰砰聲,路上的人們被嚇得大聲尖叫。

阿勒夫將蘇童一把拽進車裏,說:“你不要命了!”

蘇童急得直往顧川那一頭看:“快,快,顧在那兒!”

阿勒夫卻置若罔聞一般,在這時候猛地一打方向盤,車子轉進一處巷子。槍子不會拐彎,砰砰聲被阻隔在巷子之外,顧川也被拋棄在車後。

蘇童嚇得臉色煞白,尖叫著大喊:“阿勒夫,顧,顧還沒上車!”

阿勒夫緊盯路況,說:“對不起,sue,我們來不及救他了!”

蘇童嘶吼:“顧還沒上車!”

阿勒夫眼神堅定,和冰一樣:“來不及了!救他的話,我們都會死!”

蘇童紅著眼,去搶他的方向盤,阿勒夫一巴掌揮過來,狠狠打到她臉上。

蘇童耳中嗡嗡直響,視線模糊,她咬牙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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