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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Chapter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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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白的花火劃破長空,撕開一道道鋒利的口子。小說

顧川緊張地說:“蘇童,相機!”

蘇童還在一臉吃驚地盯著天幕,顧川來抓她的肩,帶她往房間裏走,說:“相機!要快!”

他急得聲音微微變調,神色不似平時,蘇童立馬進入狀態,一刻不敢耽誤,說:“我帶了,一直帶著的!”

燈被打開。

她隨身攜帶裝滿設備的背包,字典在,gopro在,紙、筆、pad都在,m9p正壓在他給她買的頭巾下。

蘇童將東西一一順出來,顧川等不及,將拉鏈一把扯到最下,托著包底將東西全倒出來。

一地狼藉裏,他拽出相機,邊開鏡頭蓋邊跑去窗邊。

快門聲飛起。

顧川一手托著相機防抖,一手猛按快門,眼睛一刻也舍不得離開目鏡。

餘光瞥到一邊無所適從的蘇童,他語氣很急,幾乎是吼道:“把gopro拿過來!”

蘇童答應著跑過來,不用他再提醒,將鏡頭對準下落的白色“焰火”。

氣氛尤為緊張。

路面的車輛停在道路兩邊,偶有分神的司機一踩剎車,緊跟在後的猛按車笛。

行人早已紛紛仰頭,議論四起。

顧川全神貫註,半邊側臉緊繃,微張的嘴唇發白。

“顧川——”

“先別說話!”

蘇童滿腹疑問,無人解答,直到白光墜地,騰地躍起橘色的火焰——

一公裏外的地方,如葬火海,白光所掠之處,火光四起。

尖叫聲充斥耳膜,樓外的行人開始四散逃開。

始料未及,蘇童不由呼吸一滯,拿著攝像機的手已然開始顫抖。

顧川正放下相機,將窗戶牢牢關上,傾身去緊握住她的手,說:“別怕!”

蘇童一張臉嚇得煞白,任憑他將攝像機取走:“顧川,那是什麽?”

顧川神情嚴肅,說:“如果沒猜錯的話,那是白磷彈。”

蘇童:“白磷彈?”

顧川:“危害性很大的一種武器,一散在空氣中就會劇烈燃燒,在接觸到人體後,會穿透皮肉,深入骨頭,不斷燃燒直至熄滅。”

蘇童:“這兒不是協議區,已經停戰多時了嗎?”

顧川正往辦公桌上的電話邊跑,此刻擡頭朝她匆匆一瞥:“蘇童,我說過的,沖突和戰爭隨時都有可能爆發。”

蘇童無言以對,窗外,早已一片火海。巨大的白色煙霧混雜著燃燒後的滾滾熱浪,在夜風的慫恿之下燒得越來越旺。

顧川給何正義撥電話,默契十足的兩個人如有感應,後者已收好設備坐上哈迪的車子往新聞中心而來。

他從辦公室的櫃子裏拉出兩個防毒面具,將其中一個掛到走到面前的蘇童脖子上,問:“會戴嗎?”

蘇童說:“我學過,沒有問題。”

蘇童要往門口走,顧川卻繞過桌子攔住她,去摟住她兩肩,問:“蘇童,那個美國記者在樓下接你嗎?”

她眼神一閃,說謊果然有風險,不過拿出來教他生氣的,現在教她上哪找個人來接她。

顧川幾乎立刻讀懂她這陣沈默,說:“那今晚無論你願不願意,都要在辦公室呆一晚上了。”

蘇童第一反應就是顧川要扔了她,一個人沖到前線。說不上到底是爭強好勝,還是某種擔心,強烈的拋棄感什麽的,她反手抓上他胳膊,說:“我不,顧川,你別丟下我。”

顧川安慰她:“不是丟下你,明天還有采訪你忘了,說好的功課不能不做好,精益求精是我們這行的規矩。外面現在很亂,你沒有車子,徒步回不了賓館,這裏暫時很安全,你好好準備,如果困了就趴著睡一會兒。”

不由分說,這男人往門口走。

蘇童還抓著他的胳膊,往裏一滑,摟上他,說:“顧川,你帶上我吧。”

顧川心意已決:“不行,你留在這兒,這是命令。”

窗戶外忽然響起有節奏的喇叭聲,顧川徑直走過去往外看,何正義正從車上跳下來,擡頭往這一層看。

桌上電話鈴聲大作,接起來,他回答得言簡意賅:“我這就下來。”

轉過身,蘇童仍在原地,一臉不甘心地瞧著他。

門正被咚咚敲響,戴曉吾推門進來,一臉焦急地說:“顧隊,何攝影在樓下等你!”

“他帶防毒面具了嗎?”

“帶了!”

“我現在就走。”他一指屋裏呆立的女人,拍拍戴曉吾肩膀,鄭重說:“蘇童交給你了!”

戴曉吾連連點頭:“你放心吧。”

出門的一瞬,瞥到她向自己連走了幾步,他還是沒有停下來,朝樓梯一路狂奔。

***

顧川在五分鐘後打來電話。

戴曉吾先接,剛說了一句話就將話筒朝蘇童那邊一送:“顧制片喊你!”

蘇童趕忙接過來:“餵?”

顧川聲音平緩,說:“蘇童,我有個任務交給你,你能保質保量地完成嗎?”

蘇童不吱聲,靜靜聽他說。

“咱們剛剛拍的照片和視頻需要立刻處理,並且以最快的速度發回給國內。戴曉吾是這方面的行家,你跟在他後面,一定配合他做好這項工作。”

“……”

“蘇童,你能做好的吧?”

“……”

“蘇童。”

被拋下的這個咬著牙,打定主意不說話。

男人沒轍,只好將聲音低下去一些,說:“蘇童,我不會有事的。”

蘇童後槽牙都咬碎了,這時候終於憋出一句話,字字如鉛塊地從嘴裏蹦出來:“我一點都不、擔、心。”

顧川捂著話筒,反而低低地笑起來:“好。”

他想到她不久前的癲狂,歇斯底裏的喊叫,揪著他的時候,罵他是要重讓她上鉤的騙子。

現在總不該怕了吧,她對他“一點都不擔心”。

因為和她通著話,所以連同焦躁的心都平靜下來。耳邊一片靜默,眼前一片平原,無垠荒蕪又寂靜的世界。

直到何正義說:“老顧,前頭路毀了,咱們要下來步行了!”

於是時間重置,引擎響起低聲的咆哮,車外是男男女女的嘈雜。

顧川不得不說對蘇童說:“掛了吧。”

蘇童終於松了被□□得發酸的腮幫子,說:“顧川,我要你早點回來。”

不是我要你安全,我要你健康,而是,我要你回來,早一點。

電話那邊默然許久,然後:“好。”

掛了電話,蘇童坐在位子上長久失聲。

目光呆滯得連一邊忙得團團轉的戴曉吾都看不下去,一只手往她眼前揮了揮,說:“想什麽呢,做好你自己的事。”

蘇童還是呆呆的:“要我幫你點什麽?”

她想到顧川的話,去拿相機和gopro,說:“剛剛我們在辦公室正好拍到了白磷彈下降的全過程,顧川……顧制片說要把這些發回國內。”

戴曉吾忙著開設備,頭也不擡地接過來,說:“沒問題,我現在就弄。”

她卻依舊杵在面前,一步不動,直到他因此不得不重新關註過去,和她四目相撞,問:“你到底怎麽了?”

蘇童說:“他們不會有事吧。”

戴曉吾輕描淡寫:“能有什麽事?”

蘇童說:“可那是白磷彈,危害很大的武器。”

戴曉吾:“現在不是好了?外面沒有爆炸聲,也沒有槍炮聲,除了來往的消防和醫療隊,一切又恢覆了正常的秩序。”

“萬一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呢?”

“你什麽意思?”

“沖突、戰爭什麽的。”

“那也沒有辦法避免,這兒是xx地區,出了名的火藥桶,誰往這兒放一槍都正常。來之前不是打過預防針嗎,生死狀都簽過了,再壞的結果都要學會承受。”

“我、我不是擔心我自己!”

“我知道啊,不就是擔心顧制片他們嘛!”

蘇童捂著頭坐去位子上。

戴曉吾拿數據線連相機和攝像機,開了抽屜,手抖得幾次不能揀出那條線。

他嘴上逞強,說得雲淡風輕,其實心裏也不定。

窗外仍是火光沖天,救援的隊伍去了一撥又一撥,沒有前方發回的報道,只能憑腦中的臆想和猜測。

而不受證據約束地思考事態,往往會往更深更壞處描述。

蘇童現在的煎熬,一點不比他少。

他們是呆在後方抱團取暖的兩只螞蚱,戴曉吾覺得自己無助,她也可憐,不知道是安慰她,還是自己:“他們倆肯定沒問題的。”

蘇童看著他。

戴曉吾說:“你想啊,他們倆可是老江湖了,何正義是國內首屈一指的戰地攝影,他當年拍的片子被多少國家媒體轉播啊。顧制片呢,更了不起,二十出頭就出去轉了一圈,當時報得上名的戰役他都親歷了一遍,雖然後來退得不光彩,但誰能一生崢嶸策馬奔騰呢。

“他們倆搭檔十幾年,默契十足,相互扶持,肯定一點岔子都不會出。我們堅守大後方,做好後勤和技術保障就夠了,跟在他們身邊刺激是刺激,可他們一方面要拍新聞,一方面還要分神照顧我們,說不拖後腿簡直就是開國際玩笑啊。”

蘇童想了想,像是被說通了,臉上的表情終於舒展開一些。

戴曉吾沖她招手:“你來來來,之前不是問我怎麽和社裏通訊互聯嗎,我今天晚上就把畢生絕學一次性全部傳授給你。”

她又像笑又像哭,搬著椅子坐到他身邊。

下半夜的時候,蘇童終於沒忍住睡了過去。

戴曉吾扭頭見她眼睛緊閉,鼻息漸重,很小心地把她掛脖子上一直沒肯摘的防毒面具給卸了,又找了件工作服給她披在身上。

社裏值班的人和他對話,另半扇的屏幕上官博跳動,“白磷彈襲擊a國首都”的報道赫然彈出。

配圖寫著“作者顧川”,在這座古老迷人又戰火頻發的城市,漆黑的天幕上,綻開了一朵刺目的大麗花。

美到極致,耀眼到極致,卻又危險到極致,可怕到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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