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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媽媽這時才看到她順在過道一邊的箱子,問:“要出門啊?”

蘇童說:“對,出趟差。”

“去哪兒,要多久呢?”

“國外,一個月吧。”

夏媽媽很是高興:“國外好啊,工作之餘可以逛逛,買買東西,他們那東西便宜。”

蘇童想她去的地方,恐怕沒什麽好逛的,也只是訥訥答應著,說:“回來的時候我給你和叔叔帶點特產。”

“真好,提前謝謝你。”

夏子皓還是老樣子,睡得無聲無息,異常安穩。

蘇童委身坐到他床頭,摸了摸他因為輸液而冰冷的手,皮下的針頭細細長長,留下一道青紫色的痕跡。

這痕跡布滿整個手背,尾端冒頭的地方是個小小的洞眼。

蘇童對兩個大人說:“下次別給他掛這個手了,換一個,都戳成篩子了,要好好養一養。”

夏爸爸直點頭,將保溫盒裏的粥喝幹凈了,轉身放去衛生間的洗臉池裏清洗。

夏媽媽在蘇童身後的折疊椅上坐下來,拉了拉蘇童衣服。蘇童轉臉去看她,見她是一臉欲說還休的樣子。

蘇童疑惑:“阿姨,怎麽了?”

夏媽媽踟躕半晌還是開了口:“蘇童,我和你叔叔準備做試管嬰兒了。”

“……”蘇童一瞬的分神:“你說什麽?”

夏媽媽知道她聽得清清楚楚,聲音不由再低下來一分:“我們代孕都找好了,就等醫生那邊的消息了。”

蘇童不停搖頭:“子皓能醒過來的,你們不能這樣,你們不能……”

她說著紅了眼眶,夏媽媽卻十分冷靜,不知道在安慰蘇童,還是安慰自己:“我年紀大了,再不弄這個就沒機會了。我們沒有放棄子皓,子皓醒了,見到弟弟或是妹妹,他也會很高興的。”

去往機場的路上,蘇童不知道為什麽,居然怎麽也止不住流淚。

她從包裏掏出手機,給她媽媽打電話,響了一下就被接通,傳來一道懶洋洋地聲音:“蘇童啊,舍得給媽媽打電話了?”

蘇童控制了下情緒,方才輕輕嗯了聲。

“你在外面住的好嗎,我回來好久了,都沒見到過你。你是大忙人啊,比你叔叔都難聯系。”

蘇童剛要說話,電話忽然一陣雜音,下一秒,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大喊:“童童!童童!你什麽時候來陪我玩!”

蘇童忍不住挑了挑唇角,湊近話筒:“亞平,你喜歡什麽,姐姐——”

她媽媽喝止:“把手機給我,兔崽子,媽媽看視頻呢,你敢按沒了試試?”

“我要玩嘛,你給我玩會兒!”

“都吵什麽呢,一個不上班,一個不上學,都歇家裏等著坐吃山空是不是!”

亞平大聲吸了口氣,說:“爸爸來了!”

電話在一段混亂中不知被誰按斷了。

蘇童望著屏幕上57秒的通話時間,不確定自己是否還能再回撥過去一個。

航班定在中午,十一點的時候陸陸續續有人過來。最晚到的是陶然,並排走的是送行的副總編,後頭還有一串攝影師、記者,

陶然忙著給副總編介紹,將身份證和護照丟給蘇童:“幫我值機。”

蘇童:“什麽位置啊?”

“靠窗的都行,和你坐一排吧。”

蘇童答應著,還不死心地往後看了看。

……顧川沒來。

***

顧川一早就被社長抓著去參加了一場會議。

會議級別很高,與會的都是業內精英和高級官員。

自由討論的時候,華興社帶來了好消息,重返xx采訪的消息一出,大家的熱情立馬高漲。

顧川一連看了多次手表,航班在正午,算上安檢和登機的時間,現在就應該出發去機場了。

顧川和社長打個招呼:“我出去抽根煙。”

剛一起身,原本討論激烈的一夥人忽然將視線齊刷刷轉過來。

有人問:“顧制片,今天出發,你怎麽沒有跟著去?”

“群龍無首,不利於開展工作吧。”

奚落調侃,顧川一並收了,淡笑道:“怎麽不去,現在就往機場趕。”

有人鼓掌,有人叫好,但沒人拿他的話當真。

顧川推門出去,邊點煙邊往會場外頭走。

一邊過道出來幾個穿黑色西裝戴耳機的男人,他父親被簇擁著走在最後。

見到顧川,他徑直過來,問:“你不是開會嗎,怎麽出來了,要走?”

顧川吐出口煙,被煙熏得微瞇起眼睛,說:“有點事。”

“什麽事?參會的都是前輩和領導,剛開沒多久就溜號,你這像什麽話。”

顧川還是說:“真的有事,我先走了。”

“我聽你媽說,你找了個新的女朋友?”

顧川剛邁開的腳步一停,轉頭看他,身邊一串保鏢按隊形站開,臉向外,高度戒備的樣子。

顧川說:“現在說這個不合適吧?”

他爸爸說:“資料我和你媽媽都已經看過了,你近期回去一趟,你媽媽有話要和你說。”

顧川一嗤:“她不說我也差不多能猜到。”

他爸爸放下臉:“顧川,你三十多歲的人了,別總在這種問題上要我們為難。”

顧川朝他揮了揮手。

顧川把車先開到蘇童住的地方。

開門的是張沐,顧川板著臉:“我找蘇童。”

好一股來者不善的架勢,張沐還要賠個笑臉:“你來晚了,顧記者,蘇童已經走了。”

“走了?”顧川看表。

“本來是不用這麽早的,不過她說她要去一趟醫院看她同學,所以老早就打車走了。”

顧川緊咬牙關,點頭。

張沐又喊住他:“顧記者,我有事想和你解釋一下。”

顧川邁出的一步沒收回來,側著身子看他,隨時要走的樣子:“我趕時間。”

“不長,就幾句。”張沐笑嘻嘻:“我和蘇童其實就是同事兼朋友,我平時嘻嘻哈哈沒個正行慣了,說話都不經過大腦的,要是被您聽了什麽容易引起誤會的話,請您一定諒解。”

顧川涼涼的視線落過來:“她為什麽住過來?”

“她沒和你提過?”張沐有些猶豫,背後議論,又是醜事,實在不妥:“這些話本來不應該由我告訴你的。反正,反正就是……”

顧川等著。

“蘇童以前是和他繼父一起住的,她繼父那人……”張沐咬咬牙:“反正不是什麽好東西。”

顧川終於舍得繞了回來,一臉陰郁地看著他:“她繼父怎麽了?”

張沐急得頭上冒汗:“沒、沒怎麽啊,我去得早,把什麽都扼殺在搖籃裏了,你別因為這個輕視蘇童啊。”

輕視她?他怎麽可能。

顧川只覺得肺快要炸了,轉身就走。

路上,他將車子開得飛快,無奈已到高峰期,堵得一塌糊塗,還有無數熊司機不停給他變道加塞兒。

好不容易開上高速,偏偏遇上事故,車速慢得如蝸行,他又看了眼手表,猛打方向盤向應急車道駛了過去。

到達機場的時候,正好遇見往回走的副總編。

副總編見到顧川很是高興,喊過攝影師,說:“小顧,你來得正好,過來補拍幾個鏡頭,帶回去一剪輯,你也在正片裏。”

顧川連連回絕,說:“我來找人的。”

“找誰?朋友?社裏的可都進去安檢了!”

顧川來不及說話,急著掏手機打電話,一路向安檢口狂奔。

她沒關機,話筒裏有呼叫的聲音,只響了幾秒,卻又突然斷了。

☆、Chapter 25

蘇童正過安檢,放在塑料箱裏的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

她心下一動,著急去接,沖過去,從剛過鉛簾的塑料箱裏掏手機。

舉著金屬探測儀的女人不耐煩地喊:“還沒好呢,你跑什麽!”

蘇童回頭說:“就來!”

又驚又急,一個沒抓穩,手機順著力氣飛了出去,摔裂成三瓣,電池一路滑出好遠。

撿起來的時候,屏幕已經裂成網狀。

按了半天開機鍵,蘇童看著遲遲沒有反應的黑屏,將頭垂了下去。

一場小意外教她落了隊,陶然一個人等在安檢口後沖她直揮手:“蘇童,這邊。”

蘇童一溜小跑,他攬過她肩,邊趕路邊說:“怎麽這麽慢,本來就來晚了,可沒空耽誤了,簡桐他們都先走了。”

蘇童擺開手,將壞了的手機給他看,陶然忍不住笑:“怎麽壞成這樣了,別心疼了,等這次回來,補貼就夠給你買好幾個,不同款的來七個,一周都有不同花樣。”

兩個人順著登機口的方向一路疾走,剛上了一個自動扶梯,陶然兜裏的手機響起來。

顧川的來電,他咕噥著有什麽事呢,不耐煩地把電話接了。於是臨別之前,兩個大男人,拉三扯四地說了一堆話。

從安全到要點,顧川說得頭頭是道,陶然則是聽得耳朵快起繭,忙不疊地打斷了,說:“你別忘了我也是多少次歷練過來的,用得著當我小學生嘛?還有沒有別的事要說,不說我就掛了。”

顧川說:“你等一等。”可到底等他個什麽,他又選擇默然,大概他也編得搜腸刮肚,現在實在找不出話題了。

陶然是個明白人,給他個臺階下:“小蘇在我旁邊呢,你要不要和她說兩句,當鼓勵鼓勵新人嘛。”

蘇童聽陶然提起她,不由扭頭看了她一眼,陶然正將手機遞到她面前。

蘇童一怔後接過來,說:“誰的?”

“還用問?”陶然特別知趣地往前走。

蘇童“餵”了一聲,顧川的聲音便潺潺流過來:“上飛機了?”

蘇童只覺得一股溫度從聽到聲音的這只耳朵轟地鋪開,連同呼吸都變得滾燙。

她看了看頭上登機口的號碼牌,說:“還沒呢,剛走了三分之一。”

“嗯。”

“嗯。”

“慢慢走。”

“……”

“到了那邊讓陶然給我報平安。”

“好。”

又是彼此沈默,蘇童問:“還用我把手機還給陶隊嗎?”

“算了。”

顧川:“你手機呢?”

蘇童輕嘆口氣:“剛剛一不小心弄摔了……之前是、是不是你……”

廣播裏催促他們那一架飛機的乘客盡快登機,陶然等在前頭朝她喊:“蘇童。”

蘇童加快步子,說:“來了。”

再回到這通電話的時候,顧川說:“掛了吧,別耽誤你們正事。”

蘇童說好,他先掛斷。

看著屏幕上退出通話後的桌面,她還有些恍惚,怎麽現在連和他說話都這麽費勁起來了?

坐到飛機上的時候,陶然忍不住問她:“小蘇,跟你打聽個八卦,我聽社裏有人說你和老顧在處朋友,但我看你們倆好像又有點怪怪的,不太像的樣子。”

蘇童尷尬地一笑,說:“沒,顧制片怎麽可能看上我。”

陶然說:“可沒見他對誰這麽上心啊,你剛來不久按理說沒資格參加這次任務,是他力排眾議執意加你進來的,雖然大家嘴上不說,但對此有微詞的可不在少數,不怕你覺得洩氣,就連隊裏也有反對的聲音。”

蘇童一點不意外,隊裏除了陶然和習慣沈默的何正義態度不明外,跟她不對付的人裏,首當其沖的就是簡梧,簡梧看她不順眼幾乎算是歷史遺留問題了。

傳送工程師戴曉吾比她大不了幾歲,卻和她一點共同話題都沒有。雖然沒有過正面交鋒,但出發前培訓的那幾天對她總是愛理不理的,蘇童對技術好奇想請教他的時候,他不是借口有事就是敷衍幾句。

幸好蘇童不是那種愛多想的黛玉性格,別人不理會她,她就自己和自己玩兒,別人不看好她,她就想辦法做好。

把質疑當絆腳石的是懦夫行為,閉嘴,埋頭,一點點地往上爬,勢必要站到更高的位置上去。

蘇童說:“放心吧,我不會洩氣,我努力做到最好。”

陶然很是高興:“挺有幹勁的,好,待會兒飛機餐我分你個餐後甜點!”

蘇童說:“那太好了,吃得飽飽的蓄起來,去的地方再艱苦也不怕。”

陶然笑:“一個甜點就把你打發了!放心吧,去的地方沒那麽可怕,好歹也是國家的首都啊,咱們把任務完成得圓圓滿滿,再一起平平安安地回來!”

蘇童聽了直點頭,卻沒想到危機比她想象中的來得更早一些。

***

八小時後,飛機到達中轉的b國。

因為時差的關系,這裏仍是艷陽高照的下午。

陶然剛剛睡醒,坐在位子上打哈欠,四肢舒展地伸懶腰。扭頭一看,蘇童也不知是睡醒了還是沒睡,居然還在擺弄手裏摔裂的手機。

他拿胳膊肘拱了拱她,蘇童以為他要出來活動,連忙解了安全帶起身讓開。

陶然沖她一揚下巴,眉飛色舞道:“走,咱們乘接駁車去這兒的機場看看。你來過沒,這兒的機場可闊氣著呢,機場免稅店也大得很。”

蘇童有些猶豫:“能來得及嗎?”

陶然說:“差不多兩個小時呢,怎麽來不及,你順帶問問他們去不去,我在艙門那等你們。”

蘇童答應了一聲。

都是同一個機艙,但大家坐得七零八落誰也不挨著誰。

蘇童一排排看過去,何正義和戴曉吾都戴著眼罩和耳塞,看樣子還不想醒過來。簡梧倒是坐著,不過戴個耳機捧著pad看電影。見蘇童走過來,描著精致眼線的一雙眼很戒備地投過來一個白眼。

蘇童想了想,徑直又走了過去,不給自己添堵了。

沒人加入,陶然和蘇童兩個人去閑逛。

這兒是熱帶沙漠氣候,終年幹旱炎熱。剛一下飛機,溫熱幹燥的風帶著粗糙的質感,沙子似的刮擦在臉上。

陶然嘆了聲:“鬼地方。”

蘇童笑嘻嘻地附和了一聲,將大衣的扣子解了下來。

不敢溜得太遠,蘇童和陶然只在登機口這一片的店裏隨意看看。

陶然預備買幾條外國煙,帶過去讓何正義他們試試,向店員仔細詢問哪幾種比較好時,瞥到一邊的蘇童,怕她等得無聊,支開她道:“口渴了,我看那有星巴克,你給我隨便帶一杯過來。”

賣飲品的店家不多,星巴克前排隊等待的人很多,蘇童一邊靜靜等著,一邊在心裏慢悠悠地數羊。

剛剛數滿五十,前面忽然有一陣騷動。排第一的是個東亞人面孔,懷裏抱著個兩三歲的孩子,因為語言不通,點餐的時候慢了些,後面一溜高鼻深目地等得實在不耐煩,拿各式各樣的語言催促他。

如此一來,東亞人就更急了,支支吾吾半晌沒能給出選擇,把後頭的徹底惹急了,將他一肘子擋開,自己先點起單來。

這一肘子用的力氣其實不大,不過因為東亞人始料未及,懷裏又有個時刻都在鬧騰的孩子,一個重心不穩直直坐倒在地上。

孩子摔得蹦出去,兩只小手撐著雪白的地磚,張著一雙驚恐的大眼睛,哇地哭出來,大聲喊:“爸爸!”

差別待遇和孩子的哭聲徹底點燃了怒火,東亞人一個打挺站起來,過來揪著人領子就掄起拳頭。

原本只是一件很小的事,因為互不相讓而徹底失控,兩個人大打出手,打得不亦樂乎,四周圍著一圈看熱鬧的冷眼旁觀。

蘇童擠進人群去把哇哇大哭的孩子抱起來,拿手給他抹著滿是淚的小臉,說:“咱們不哭了好嗎?”

陶然買過煙出來,圍觀了後半程,此刻也正擠進來,試圖勸架。他一會兒說阿拉伯語,一會兒說中文,急得滿腦門子冒汗,卻恰似對牛彈琴,壓根沒人理會他。

相似面孔的東亞人好容易回應了一聲,卻是嚷嚷著:“都是中國人就過來幫忙,看我不揍死這丫的!”

陶然一介書生,有自己的一套處事準則,拿句俗爛的話說就是君子動口不動手,能靠嘴皮子解決的何必要用武力?

他揮著手上前去攔阻,試圖將兩個人分開:“兄弟,咱們都是中國人,中國人給中國人一個面子,今天這事兒就算了,咱們不是有一句老話嘛,退一步海闊天空!”

陶然又望向蘇童:“小蘇,這邊,幫忙!”

蘇童答應著,拍了拍孩子後背,說:“你好好在這兒待著,別亂跑啊。”

孩子淚眼連連地望向她,可憐巴巴地說:“我要爸爸。”

“爸爸待會兒就來!”

事情就是在這時候發生的。

不知道是誰揮過來的一拳正好打到了陶然的眼睛上,重力揮就的沖擊又讓他身體失衡,往下倒的時候頸部正撞櫃臺的金屬棱邊。

畫面直晃而過不過零點幾秒的時間,蘇童卻像是進入另一重時空被哪個不懷好意的手按下了慢播的按鈕——

陶然方才還漲得通紅的一張臉驀地由煞白轉青灰,像是被疊起來塞進盒子的擺件,他的頸一折,頭向前胸擺過來。

後背緊貼著櫃臺慢慢滑倒下去,他徒勞無功地動了動下垂的手臂,卻沒能阻止自己重重摔落在冰冷的地面。

一切都發生在靜默無聲中,他甚至沒有能說出一句話,發出一聲嗚咽。

蘇童喊著他名字跑過去的時候,他躺在地上半閉著眼睛只有喘氣的力氣。

人群裏爆發出一陣吸氣的聲音。

前一秒還在鬥毆的男人們忽然停了下來,看到躺倒在地情況危重的陶然後相視一眼,幾乎是不約而同地選擇逃離現場。

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孩子被人攔腰抱起。

“爸爸,那個叔叔!”

“別說了,咱們走!”

蘇童嚇得渾身發抖,因為害怕陶然頸椎受創而不敢抱他起來,只能拉起他的胳膊,緊緊握住他的手。

也不知道是機場的空調打得太低,還是受傷的人體溫散失的快,他手冷得像是一坨冰,手心裏卻滲出綿密粘滯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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